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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雲芨 -【仙靈圖譜】《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feather0525    時間: 2013-12-8 08:03 PM     標題: 雲芨 -【仙靈圖譜】《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11-4 01:26 AM 編輯

【書名】:仙靈圖譜

【作者】:雲芨

【內容簡介】:

  萬年前的傾天之禍,滄溟界與各界隔絕,通天大道就此斷絕。萬年過去,第十三代天機子終於開口斷言:通天之途開啟,就在此代!

  且看我,攜仙靈圖譜,開通天之途。

  *********

  道有三千,易有兩極,上下四方曰宇,往古來今曰宙

  宏大的修仙世界,綿延上千萬年,四天萬界,億萬生靈

  煉氣、築基、結丹、元嬰……直至大乘

  無數生靈在通天大道上掙扎著向前,靈玉只是其中之一

  憑藉著一往無前的勇氣與信心,她披荊斬棘,踏上人界的巔峰,直指通天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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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feather0525    時間: 2013-12-8 08:07 PM

楔子

  這是一片混亂的空間,時間扭曲,空間破碎,沒有顔色,沒有聲音,只有一片混沌。

    它似乎很小,除了一團混沌,別無他物。它又似乎很大,混沌中藏著無盡的可能。

    它孤零零地隱藏在隱秘的虛空中,周圍是極度危險的混亂氣流與空間裂縫,令人無從尋找。它悄悄地生長變化,在不爲人知的角落,慢慢演化著……

    忽然,混沌中出現了一抹顔色,淡得仿佛不存在的青色,卻給這個黯淡的世界添了一抹生機。

    青色越來越亮,仿佛力量積累到極致,“啵”一聲,青色的嫩芽掙開混沌的束縛,冒出頭來。

    青芽的出現,仿佛打破了某種平衡,沒有時間沒有顔色的混沌,開始出現生氣,開始演化天地。

    時間一點一點地流逝……

    無盡的星空,一人穩步踏空而來,不過幾步,便站在了混亂氣流和空間裂縫之前。

    這是一個妙齡女子,盛裝華彩,眉目宛然。奇妙的是,她看起來弱不勝衣,那些混亂氣流夾雜著元磁顆粒,亂空橫掃,卻始終掃不到她面前。

    對著空間裂縫,她擡起手,向著混亂氣流輕輕一撥。隨著手掌的虛影落下,一絲混沌之氣泄露了出來,她訝然地挑起了眉頭:“混沌青蓮,竟是真的!”

    確定這件事的真實性,她頓時驚喜,只是很快變成了凝重:“這消息雖然得來不易,但必定不止我一人得知……混沌青蓮,這等寶物,如何能安然據爲己有?莫不是別人設下的圈套……”

    下一刻,她臉色乍變,雙手掐了個指訣,周身陡然出現重重虛影,只消一眼,便讓人昏昏然如墜夢中。

    但,這夢境般的感覺,只存在一瞬,一息之後,一股強大的意念陡然籠罩下來,剎那間仿佛天火落下,身軀與元神俱焚。

    女子眉尖一蹙,越發顯得楚楚可憐,身軀卻憑空消失,而原地出現了一株搖曳的香草,香草一晃,仿若夢境化爲現實,萬物盡焚的熱意消失無蹤。

    這番你來我往,不過電光火石,便已見分曉。

    女子抽身而出,而空間裂縫之前,一名溫文爾雅的紅衣男子,手執火焰扇,不知何時悄然出現。

    看到此人,女子心中一沈,面上卻聲色不動:“我道是誰,原來是你。焱升神君駕臨,有何指教?”

    這位焱升神君渾身流淌著熱烈之意,卻如流水一般源源不絕。他含笑道:“江蘺,明人之前不說暗話,你覺得混沌青蓮這種東西,有可能只有我們兩人知曉嗎?”

    江蘺神君眉毛一挑,等著他未完之語。

    焱升神君道:“混沌青蓮出世,老怪物們怎麼可能坐得住?你我不過早了一時半刻,只要數息,便會有人趕到。”

    江蘺神君的沈默只有一瞬,立刻爽快道:“你有什麼話就快說,再過一會兒,可就遲了。”

    “痛快!”火焰扇一敲手背,焱升神君道,“合作吧!你是靈草,要的自然是本體,我乃火之神獸,青蓮本體無用,混沌才是我之目的。”

    “好!”江蘺神君一口應下,似乎早就等著他的提議,“接下來……”

    “兩位,”一個陰郁的聲音打斷了江蘺神君的話,帶著嘲弄說道,“萬年不見,怎麼變得如此天真?”

    江蘺焱升二人均是眉頭一皺,隨後,一道陰影無聲無息地浮現。

    黑色袞服,冕旒垂面,看不清面容,王者霸氣卻泄露無疑。

    “轉輪王……”焱升神君緩緩念出三個字。

    袞冕加身的轉輪王輕哼一聲:“如何,也要與我合作嗎?”

    江蘺焱升同時沈默。他們二人,一人本體爲蘼蕪靈草,一人本體爲畢方神獸,一人要青蓮,一人要混沌,合作自然沒有問題,轉輪王卻不同,他修的是鬼道,混沌青蓮所含生機,才是他的目標,這可就不好分了。

    焱升神君面帶微笑,輕敲火焰扇:“轉輪老鬼,莫非你要以一敵二?”他的語氣帶著強大的自信。

    人界之中,大乘修士不過百余數,都困在渡劫這一關,死死邁不過去。他們這些人,同在人界巔峰,相識數萬年,對彼此的實力再清楚不過,他單人要滅殺轉輪王不易,轉輪王想要以一敵二,那更不可能。

    轉輪王卻道:“何須以一敵二?你們就那麼自信,能在數息之內,將本座滅殺?”

    他話音一落,又有一道強大的威勢壓了下來,其中鋒銳之意,仿佛萬物在前,均會化爲齏粉。

    離他們不遠處,站著一個不知何時出現的紫衣人。

    “紫郢……”焱升神君雙眼一眯,心中快速思索。

    鬼道之祖轉輪王,劍道至尊紫郢天君,這兩人同時出現,他和江蘺根本無法在短時間內弄到混沌青蓮,逃出生天,何況,後面還有其他人……而且,聽轉輪王的意思,似乎准備與紫郢聯手?

    “喲,好熱鬧!”他還沒想出個頭緒,耳邊又響起了一道聲音。擡眼一看,黑幕被撕開一條裂縫,一個十五六歲模樣的小和尚鑽了出來,一邊摸著光頭,一邊笑嘻嘻地看著他們,“幾位來得可真快,和尚差點跟不上了。”

    “悟嗔!”目光掃過焱升神君,江蘺神君知道他們還未結成的同盟算是破滅了。既然無法搶占先機,這樣的結盟毫無意義。

    焱升神君苦笑:“老和尚,你不是又轉世去了,跑來湊什麼熱鬧?”

    法號悟嗔的小和尚摸著自己的光頭,說:“別的熱鬧可以不湊,這個熱鬧我能不湊嗎?你們一個個,趁著和尚我不在,想獨吞?”

    回應他的,是轉輪王陰沈沈的一聲冷哼:“悟嗔,你可真看得起自己!”

    “可不是?”清悅的女聲響起,卻非出自江蘺神君之口。衆人擡眼,只見遠處一男一女相攜而來,男子面容英俊、氣度瀟灑,女**裙高髻、環佩叮當,二人面貌均在二十七八,沈穩高貴,恰似一對神仙眷侶。

    他們信步而來,不過幾步,便到了他們面前。

    “悟嗔,五萬年前那筆賬,我們還沒算呢,你打算怎麼了結?”女子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小和尚左手把嘴一封,右手撕開一條裂縫,就鑽了進去。

    男子輕蔑一笑:“你以爲躲得了?”右掌虛空一抓,周圍空間片片撕裂。

    “哎呀!”悟嗔的聲音傳來,身影卻未顯露。

    “哼!”男子再次右掌虛抓,他動作不快,空間碎裂的速度卻很快,眨眼間已經延伸到了萬丈之外。

    撕裂的空間碎片間,僧袍偶有閃現,卻始終未被抓到。

    “我說,老簡,你們能不能別這麼衝動?”小和尚的聲音傳來,“跟我打起來,不是正好讓他們撿便宜?”

    男子沒有說話,也沒有停手,那女子卻嫣然一笑,指尖一點虛空,一面古樸圓鏡慢慢浮現。這面古鏡看起來很尋常,掌心大小的鏡面,明亮如同圓月,周圍一圈不知是何成分的金屬鏡框,樸拙得沒有任何花紋,但在場任何人,都不敢小視這面古鏡!

    道祖成鈞煉制的通天靈寶明月心鏡!這位明心天君的本體!

    焱升神君忍不住轉過目光,望著出現至今,一直一言不發的紫郢天君。

    人界慣例,大乘期修士有著獨特的稱謂,人類修道士男稱真君女稱元君,靈獸靈草等修煉成人,稱爲神君,天地靈物修出靈體,則爲天君。焱升神君是畢方神獸,江蘺神君是蘼蕪靈草,故稱神君。而明心天君與紫郢天君,一爲道祖成鈞煉制的通靈法寶明月心鏡,一爲道祖鴻元煉制的紫郢劍。

    道祖之物,非同小可,明心天君直接祭出明月心鏡,其他人還真沒把握擋住她的全力一擊,惟有同爲靈寶的紫郢天君,在正面對敵中,能憑借本體紫郢劍扛下這一擊。

    明心天君這般做法,是打定主意與唔慎勢不兩立了。她的道侶簡不凡真君,是人界萬年難出的修煉奇才,五千年時間,便躋身人界一流修士行列,萬年時間,達到大乘巔峰的程度。再加上明心天君道祖法寶的通靈手段,二人當真一心滅殺悟嗔,悟嗔很難逃脫。

    當然,大乘修士也不是那麼好滅殺的,人界哪個修士,修煉到大乘,沒有點壓箱底的保命手段?漫長的修煉歲月裏,分出幾縷神念慢慢培養,只要念頭不絕,便是元神損毀,仍能緩慢重生。而悟嗔,出了名的狡猾難纏,說他沒有多留幾個手段,誰都不會相信。

    眼見明心天君夫婦與悟嗔打得火熱,紫郢天君卻動也不動,焱升神君瞥了他一眼,道:“紫郢,你不動手?同爲通靈法寶,明心可是你的大敵!”

    紫郢天君卻半點不上當:“好給你機會混水摸魚?”

    “沒勁!”焱升神君敲了敲手中的火焰扇,忽地一揮,人已經消失在了裂縫之前。

    紫郢天君目光一動,一柄紫氣氤氳的劍已經悄無聲息襲去,斬破焱升神君的護體靈氣,留下一段火紅衣袖。

    焱升神君悶哼一聲,身影一晃,仍然不停步地遁入混沌之中。

    而江蘺神君,已經趁著這個機會,緊跟其後,衆人隱約可見一株香草搖曳,同樣消失在裂縫之前。

    “嘿,這就動手了?”輪轉王手中玉笏拋出,不甘示弱地跟了過去。

    這一番突變,明心天君與她的道侶簡真君也沒了算賬的心思,兩人目光一對,緊跟著紫郢天君,進入混沌空間。

    “嘿嘿!”悟嗔的身影從裂縫中浮現出來,摸著光頭,信步往混沌走去,“混水摸魚,混水摸魚呀!”

    話未說完,人也沒進混沌空間,他就全身一僵,耳邊傳來一個戲謔的聲音:“老和尚,多年不見,你還是一樣猥瑣啊!”

    悟嗔一怔之下,苦笑道:“我說呢,這種好事,你怎麼可能落後太久!”

    “這可真讓你失望了,其實我一開始就在這。”

    悟嗔雙眼一眯:“懷素,你又打什麼主意?叫住和尚想幹什麼?”

    “當然是好事了!難道還沒見到寶物,就跟你打一架?”

    悟真聞言微動,別人不知道,難道他會不知,論猥瑣,這人與他可是不相上下,除了此人,還真是沒人會與他聯手,也沒人敢與他聯手。

    “錯過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離他不遠處,一道人影慢慢浮出,聲音也變得真實。

    只見此人淺色道袍,羽冠束發,風姿瀟灑,若非五官著實秀氣,幾乎要被當成男子。這名俊俏至極的女子此時對他頷首淺笑:“如何?”

    悟嗔心思電轉,不過一瞬,便有決斷,他抿了抿嘴,道:“如果搶到了又如何?你的信用可不怎麼樣!”

    女子輕笑一聲,漫不經心地說:“信用?你也是活了幾十萬的老怪物了,不會有那麼天真的想法吧?我們這等修爲,立心魔誓牽一發而動全身,不立心魔誓又約束不了……倒不如順其自然。此事無非幾個結果:一是你陰了我,帶走混沌青蓮,二是我陰了你,混沌青蓮歸我所有,三是我們平分。到底是哪一種,到時再說了!”

    “好,成交!”這話可比事前分贓實在得多。

    被喚爲懷素的女子一笑,掌心一攤,一卷書冊出現在她手中,舉步向混沌邁了進去。

    懷素與悟嗔進入之後,又有大乘修士不斷地出現,紛紛步入混沌空間,一場驚動人界的大戰,不可避免地拉開序幕。
作者: feather0525    時間: 2013-12-8 08:08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11-4 01:27 AM 編輯

第一卷、仙蹤隱

    杳杳雲海隱仙蹤

001、半夜遇鬼

  “天朗炁清,三光洞明,金房玉室,五芝寶生……”昏黃的燈光從破舊的偏殿耳房透出,伴隨著低低的誦讀聲,在寂靜的夜裏,顯得分外清幽,令人心曠神怡。

    而一旦進入耳房,這種清幽甯靜頓時被現實打擊得支離破碎。

    幽暗逼仄的室內,一張鋪著紅綢的油膩供桌擺在靠窗的位置,占去了一半的空間,除此之外,只有一張狹窄的木床,擠在角落裏。無論是供桌還是床具,皆是歪歪扭扭,破敗不堪。

    此時此刻,供桌旁的高凳上坐著兩名道童,都是十一二歲的年紀,眉清目秀,穿著洗得發白不太合身的青灰色道袍,一邊打著呵欠,一邊搖頭晃腦地低聲背誦經書。背著背著,“啪”一聲,其中一名道童手中的經卷掉在了地上。

    輕微的聲音在靜夜裏顯得格外清晰,已經昏昏欲睡的道童們陡然驚醒。

    “啊~~”掉書的道童張嘴打了個呵欠,一邊揉著眼睛,一邊慢吞吞低身撿書。

    另一個道童被驚了一跳,小心地看了眼門口,說:“靈玉,你小心點,要是被師父看到,又要被打戒尺了!”

    被稱爲靈玉的道童滿不在乎地揮揮手:“師父沒那麼快回來的,今天是月圓之夜,師父要獨自修行到天亮。”

    “可是,師父說過,我們不能趁他不在就偷懶……”

    “我又沒有偷懶,只是犯困而已。”靈玉再度打了個呵欠,起身跳下高凳,“我去趟茅房。”

    說著,點了燈籠,晃晃悠悠地提著,離開了耳房。

    從耳房的破舊可以看出,此間道觀早已年久失修,事實也確實如此。牆體多處崩塌,廊柱傾斜歪倒,灰塵處處,蛛網遍布,連道觀門口的牌匾,都掉下來埋了半截在土裏,除了供奉三清的大臀,和他們居住的偏臀及耳房,均是頹敗不堪。

    要說這間道觀,千年前也曾興旺鼎盛過。那時還是大秦天下,秦朝開國之君太祖皇帝打天下時,曾在此見過神跡,因此,分封于此的楚國公在白水山上建起一座道觀,供奉道祖三清。

    那時的白水觀,名列天下三大道觀之首,香火鼎盛,聲名遠揚,乃是道門聖地。可惜時光荏苒,大秦天下分崩離析,大燕取而代之,白水觀在戰亂中斷了傳承,昔日鼎盛一時的白水一脈,就此失傳。

    自大秦滅亡,白水觀荒廢數百年,始終未能重建,如今,到處是殘垣斷壁,昔日天下第一觀的盛景,百不存一。

    三年前,一名道士來到白水山,緬懷一番後,收拾出勉強能住人的一處宮臀,帶著兩名徒兒住了進來。

    這道士自稱玄塵子,雖然貧困落魄,倒也舉止有度,平日裏與徒兒供奉道祖、種菜澆園,清貧度日,既不求香火,也不下山化緣,還時常給山中村民看些小病,因此,白水山的村民也就默認了他是白水觀觀主。

    當然,這個白水觀觀主,並沒有朝廷的冊封,認真論起來,只是野道士而已。

    雖說天下修道之士,皆是道門中人,然而,千年來的規矩,舉凡僧道,皆有度牒爲證,道觀、寺廟住持,更有朝廷冊封,若是沒有,只能算是野道士、野和尚,仍要繳稅納糧。

    既無香火,又要繳稅,日子過得十分清苦,加之玄塵子爲人嚴厲刻板,做的他徒兒,著實是件苦差事。

    靈玉揣著草紙,提著燈籠,磕磕絆絆走到臀後的茅房,解開褲子蹲下身。

    “嘩啦”一陣水聲過後,靈玉舒了口氣,收拾一番,小心翼翼地踏出茅房。

    所謂茅房,其實只是挖了個深坑,放了兩塊踏板,然後搭上茅草,簡陋不說,還十分危險。靈玉一直避免晚上上茅房,一則總覺得很容易掉下去,二則……

    他提著燈籠,目光掃過不遠處倒塌的宮臀的暗影,黑黝黝的,晚上看得特別可怖。

    他縮了縮脖子,感覺一陣涼風往裏灌,連忙提著燈籠往裏走。要不是實在憋不住,他真不想晚上出來上茅房……

    等等!涼風?感覺好像還在……

    靈玉渾身一僵,步伐停住。

    涼風的感覺依舊,涼颼颼的,汗毛都豎起來了,而時節正值酷暑,除了脖子,其他地方都在冒汗。

    “不會吧,真的有那種東西?”靈玉感覺到自己的腿在抖,脖子被灌涼風的感覺更明顯了,好像有個人在他背後,慢慢地吹著……

    “冷靜,冷靜!”靈玉抹了把汗,放下燈籠,顫抖著掐起指訣,“天地玄宗,萬炁本根。廣修億劫,證吾神通。三界內外,惟道獨尊……”

    一遍金光咒念下來,靈玉聲音漸漸平穩,直到“金光速現,覆護真人”,靈台忽地一熱,隱現金光。

    這金光他自己當然看不見,卻感覺到自己瞬間進入了一種難以言說的境界,可惜的是,這種玄妙的感覺只有一瞬,很快就消失無蹤了。

    “咦,小小野觀道童,居然能進入觀想境界……”耳邊響起嬌軟的女聲,駭了靈玉一跳。

    他猛然回頭,卻對上一張妖豔的臉。

    柳葉眉,狐媚眼,粉白的臉龐,紅豔的唇。

    “啊!!!!鬼啊!!!!”尖叫聲響徹白水觀上空,靈玉一跳三尺遠,狂奔而去。

    一個身段妖嬈的紅衣女子站在原地,一邊撥弄著自己的頭發,一邊咬著紅唇笑:“真是可愛的小東西……”

    說著,她扭著腰肢一步步走近,俯下身對著靈玉的脖子吹了口涼氣:“小東西,難道你沒發現,不管你怎麼跑,都還在原地嗎?”

    靈玉一怔,低頭看看腳下,頓時發出更慘烈的尖叫。

    他的腳明明在跑,地面卻始終不動!

    尖叫完畢,事情擺在面前,逃避不了,他反而一下子冷靜下來了。

    等到他恢複鎮定,轉身面對那紅衣女子,很快發現,地上的燈籠,映出她曼妙的影子。

    “你不是鬼!”這是肯定句。

    “哼哼!”紅衣女子妖嬈地笑,“姐姐看起來像鬼嗎?”

    “像!”知道是人,靈玉膽子大了起來,點著頭嚴肅地說,“像豔鬼。”

    “喲,你知道什麼是豔鬼嗎?”

    “知道!師父說,長得特別漂亮的,就是豔鬼,越是漂亮,越是危險!”

    紅衣女子挑眉,笑得花枝亂顫:“小鬼頭,挺會說話的!”

    靈玉眨眨眼,作天真可愛狀:“姐姐,你到底是什麼人啊,爲什麼三更半夜地出現在這裏?是不是迷路了?是你故意往我脖子裏吹氣,讓我以爲有鬼的?還有還有,觀想境界是什麼?”

    “呵呵呵呵~”紅衣女子捂嘴笑,“你問題這麼多,姐姐應該先回答哪一個?”

    下一刻,目光一轉,手中紅點一閃,如電般激射而去。

    “啊!”靈玉痛叫一聲,手中掉下來一張黃色靈符。

    “小鬼頭,在姐姐面前玩花樣?”紅衣女子扯著一條紅線,線的另一端纏在靈玉的手腕上。

    靈玉抖著雙手,疼得直抽冷氣,他道:“姐姐,剛才那般動靜,我師兄不可能沒聽到,可是半點動靜也沒有,你把他怎麼了?”

    “喲,這麼快發現不對,果然是個機靈的小東西。”紅衣女子對他嫵媚地眨了下眼,道,“至于我把你師兄怎麼了……你猜?”

    靈玉道:“姐姐你想要我做什麼,只管說來便是。白水觀已經荒廢數百年,我們師徒三人,不過是沒有度牒的野道士,既無財物,又修爲低微,姐姐這般厲害,想來對你一點用處也沒有,只求姐姐勿傷我們性命。”

    他說得這般認真,紅衣女子也收起來戲弄的表情,一抖手腕,紅線飛回手中。

    “小鬼頭,我且問你,你師父的來曆你可知道?”

    靈玉得了自由,松了口氣,聽了她的問話,疑惑地眨了下眼,答道:“我師父什麼來曆?我不知道呀!”

    “小鬼頭,想活著可得說實話呀!”紅衣女子撫著手中紅線,“你幾時開始跟著你師父的,平日所見,你師父可有什麼特別之處?”

    靈玉老老實實道:“三年前,我流落樊城,偷饅頭的時候被師父抓到,師父說我資質甚好,不但沒有打我,還收了我當徒弟。不久之後,師父就帶著我和仙石到這裏來,說,白水觀曾是天下第一道觀,雖已荒廢,但白水山仍是靈秀之地,有益修行,就在此落了腳。”頓了頓,又補充,“我問過仙石,他家孩子多,養不活,師父早兩年路過他家時,就收了他當徒弟。我們跟了師父這些年,沒見師父有什麼特別的……”

    “沒什麼特別?”紅衣女子目光飽含深意,“你不過修道三年,使出普通的金光咒居然能進入觀想境界,你師父能沒什麼特別?”

    “姐姐,觀想境界是什麼?”靈玉特別真誠地看著她的眼睛,“師父平日對我們可嚴厲了,卯時起亥時歇,日日背誦道經,不可有一日懈怠。他總說,我們是沒有傳承的野道士,想要真正踏上道途,除了以勤補拙,沒有其他方法。”

    “……”紅衣女子微怔,喃喃,“以勤補拙,日日背誦道經……若是心思純淨,確實可以進入觀想境界,難道真的只是修煉刻苦的野道士?”
作者: feather0525    時間: 2013-12-8 08:10 PM

002、落入敵手

  可惜,只一瞬,紅衣女子的目光就淩厲了起來:“哼!哪怕是當今天下三大道門傳承,修道三年進入觀想境界也是不易,何況沒有傳承的野觀道士!小東西,你可不要自作聰明!”

    靈玉一呆,道:“姐姐,什麼是觀想境界,我不知道呀!”

    紅衣女子雙目眯起:“你不知道?剛才你施展金光咒,靈台感悟金光,難道不是進入了觀想境界?你要知道,進入了觀想境界,就算是踏入了修道之門了。”

    “啊?”靈玉呆了半晌,又是驚又是喜又是迷茫,“師父說過,只要我們一心求道,終有一日,能踏入修道之門。到底怎樣才算踏入修道之門,師父也說不清楚。”

    紅衣女子目光淩厲地盯著他看了半晌,見他神情不似作僞,才慢慢緩和下來:“那你剛才念金光咒的時候,是不是有一種奇妙的感覺?”

    靈玉連忙點頭:“嗯,有一點!不過那種感覺消失得很快,連一息都沒有,我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你以前背誦道經,可曾出現過這種感覺?”

    “沒有。”靈玉老實搖頭,言罷問道,“姐姐,觀想境界到底是什麼?我當真算是踏入了修道之門了嗎?”

    紅衣女子見他滿臉期待,目光澄澈,已是信了七分,重又露出笑容,道:“小東西,如果你說的是真的,你果真資質甚好,便是拜入三大道觀,也不是不可能。”說罷,又是嫣然一笑,“如果你願意,姐姐可以帶你走,還能引薦你入三大道觀哦。”

    靈玉吃驚地瞪大眼,結結巴巴地說:“三大道觀?姐姐你不是騙我的吧?師父說,天下修道者多如過江之鯉,能入三大道觀的,只有千余人,我們之前,連個叢林觀都不收,因爲沒有度牒……”

    紅衣女子道:“看你年紀,只有十一、二歲吧?這個年紀,僅僅修道三年,便能進入觀想境界,足夠做三大道觀的弟子了,叢林觀又算得了什麼?”

    所謂叢林觀,與子孫觀相對。子孫觀有嚴格的師徒傳承,亦有專屬的私産,他人不得插手事務。而叢林觀,凡是有度牒的道士均可掛單居住,管理事務。子孫觀的地位,遠遠在叢林觀之上,道門某一支傳承,這種稱呼只能出現在子孫觀。

    靈玉吞了吞口水,不敢相信地望著她:“真、真的?”

    對于沒有度牒,不能居住正經道觀的野道士來說,進入三大道觀,是不能抵擋的誘惑。要知道,三大道觀爲朝廷冊封,受天下供奉,地位超然,出任國師的首要條件,便是出身三大道觀,這可是身爲道門弟子最崇高的目標!

    可是,沒等紅衣女子回答,靈玉又糾結地扭起了眉毛:“可是,師父,仙石……”

    “莫非你還想帶著你師父和師兄一起去?”紅衣女子玩味地看著他。

    靈玉對手指,好一會兒,才道:“姐姐,你騙我的吧?三大道觀,哪是那麼容易進的……”

    紅衣女子“噗”一笑,正要說些什麼,忽地一個粗啞的嗓音傳來:“緋雲,你在做什麼?我們來這裏,可不是逗小孩的!”

    聲音由遠及近,一個人影腳不沾地地飛近。靈玉只是凡人,目力普通,這人站在面前,才借著燈籠的光勉強看出,是個身材普通、身穿黑衣的老者,手中還提著一物。

    他低頭一看,頓時失聲驚叫:“仙石!”

    難怪剛才他叫那麼大聲,仙石都沒出來看一眼,原來也被人抓了!

    看到這老者,紅衣女子緋雲表情倨傲,道:“我做什麼,你管得著嗎?”

    老者氣息一冷,黑暗中一雙眼眸精光四溢:“其他時候是管不著,不過,今日你若拖了後腿,就是老夫不計較,想必衆位道友也不會答應!”

    緋雲狐媚眼一瞟,冷聲一哼,不與他爭辯,隨後紅線一點,纏上靈玉的腰,將他拉到身邊。

    雖然剛才緋雲口口聲聲要引薦他入三大道觀,但靈玉小小年紀流落市井,看慣眼色,知道人心複雜,豈會輕易相信?三大道觀何等地方,這女子與他素昧平生,引薦他入門這種話,多半是逗他的,當不得真。再說,這黑衣老者與她是同夥,他們幾人,明顯對白水觀有所圖,而他們師徒三人暫居白水觀,有可能被當成了眼中釘,尤其是師父……

    他還是繼續裝傻賣乖的好,說不定能掙出一線生機。

    老者冷眼一掃,似乎不屑與紅衣女子緋雲爭氣,提著仙石,一番提氣縱躍,消失在白水觀的殘垣斷壁間。

    緋雲面若寒霜,一扯紅線,腳尖連點,緊跟著老者離去。

    靈玉只覺得腰間一痛,人已風馳電掣地飛了起來,他一下瞪大眼,捂住嘴,這……難道是傳說中的輕身術?

    他們師徒三人雖是野道士,卻也流浪過許多地方,見多識廣。所謂武林高手,他們見過不少,輕功什麼的,師父也會一些,緋雲與這黑衣老者的路數,顯然不是輕功,他們飛躍之時,腳尖根本沒有觸及地面,再加上緋雲出現之時,對付他的招數……他們是修道者,真正的修道者!

    發現這點,靈玉又是激動又是忐忑。激動的是,真正的修道者,是他們這樣的野道士想見都見不著的人物,忐忑的是,這些人絕對不安好心!

    這般想定,他眼珠一轉,用驚訝惶恐的語氣說:“姐姐,你好厲害!你是真正的修道者吧?”

    緋雲輕哼一聲,頗有些自得,道:“小鬼頭,眼光不錯。”

    身爲真正的修道者,當然有理由自得。天下修道之人不知凡幾,其中半數以上是野道士,而有度牒的道士裏,又有半數以上是散修道士,真正的出家道士裏,有師門傳承的又只占三成不到,而這三成不到裏,能修煉到踏入修道之門,不會超過三分之一。如此一層一層算下來,一百個道門修士裏,真正的修道者,只有一兩個。

    百裏挑一的勝出者,當然有理由驕傲,尤其,真正的修道者多半出現在傳承多年的子孫觀內,很少出現在世人面前。

    “小鬼頭,”緋雲忽地冷了臉色,道,“姐姐這裏有正事要辦,你要識相才好,像你這麼聰明的孩子,姐姐可舍不得殺!”

    說是舍不得,最後一個殺字,卻凜冽如寒霜。靈玉打了個寒戰,他雖然機敏,但到底是個孩子,又不曾見過真正的修道者,在緋雲的氣勢之下,很自然地生了懼意。

    他的反應讓緋雲很滿意,輕佻地對他眨了下媚眼:“乖孩子。”提著他跟在黑衣老者身後,一路飛掠。

    白水觀其實很大,昔日的天下第一觀,足足占據了半個白水山。緋雲與黑衣老者飛掠了半刻鍾,腳下仍然是白水觀的廢墟。在這段時間裏,靈玉漸漸適應了騰雲駕霧般的感覺,開始思索目前的境況。

    仙石被那黑衣老者提在手裏,一直沒動靜,不過,據他觀察,應該是昏迷,而不是死了,因爲他還有呼吸……說起來,剛才念過金光咒之後,他似乎耳聰目明了很多,難道真的像緋雲說的那樣,他無意中進入了觀想境界,成爲了真正的修道者?不會吧?師父明明說那樣很難很難,像他們這樣的野道士,能踏入修道之門的,一千個裏也很難有一個,多半需要天大的機緣,以及幾十年的努力,他修道才三年呢!

    唉,這個先不想了,不管是不是,等脫險了再說。

    無論是他還是仙石,對方選擇了抓而不是殺,說明他們還有價值。這個價值是什麼呢?緋雲剛才問了他那些問題,似乎對師父很感興趣……莫非,想拿他們威脅師父?

    思來想去,靈玉覺得,這是最可能的答案。

    他不傻,緋雲問的那些問題,分明覺得,師父並非常人,最起碼,不應該是連度牒也沒有的野道士。

    難道師父真的不是尋常的野道士?不像啊,他跟了師父三年,從未發現師父有什麼特殊之處。

    正這般想著,黑衣老者與緋雲停了腳步。

    “怎麼,沒找到?”說話的是緋雲。

    黑衣老者一只手從懷中取出一個圓盤般的事物,看了一會兒,道:“奇怪,剛才這附近明明有靈氣波動,現在羅盤卻沒有絲毫異常。”

    緋雲道:“應、紀兩位道友呢?他們不是早早找過來了。”

    黑暗中,靈玉隱約看到,黑衣老者從懷中取出一物,食指一劃一彈,此物便化爲一道亮光飛掠直達天際。

    這是道門中人常用的訊號符,制作手法及材料都十分簡單,別說修道者,便是沒有踏入修道之門的野道士,基本也會。之前靈玉被緋雲的紅線打落的,便是訊號符,不過,他那份品階極低,只有百丈內才能感應到,而且也沒有這麼拉風的亮光,跟黑衣老者這份,差得極遠。

    但就算如此,靈玉也心疼得很。他手頭只有這麼一份訊號符,原本是備著以防萬一的。此時看著黑衣老者使出這高品的訊號符,靈玉羨慕得口水直流。

    訊號符一閃之後,沒入黑暗,似乎尋人去了,黑衣老者轉過身,銳利的目光盯著已經被緋雲放下來的靈玉,沈聲喝道:“小道童,你家師父去何處修煉了,你可知道?”
作者: feather0525    時間: 2013-12-8 08:11 PM

003、行蹤詭秘

    靈玉木木呆呆地答道:“不知道,師父從來不說。”

    黑衣老者厲聲喝道:“你若有所隱瞞,必叫你生死不能!”

    靈玉連忙搖頭:“這位……這位前輩,我真的不知道呀!師父只說,他要借著月圓修煉一整夜,我們又不敢出去……”

    “公孫老鬼,”似乎不大滿意黑衣老者的態度,緋雲揚著下巴道,“看樣子,你沒從那個小子口中套出消息,既然那野道士沒有告訴大徒弟,又怎麼可能告訴小徒弟?”

    黑衣老者冷冷道:“這可說不准,我抓的小子,老實木訥,你手中這個,可要狡猾得多!”

    緋雲斜眼看他:“再狡猾,能狡猾得過你?不過是個十歲出頭的小娃娃,諒他也不敢欺瞞我們!”

    緋雲目光冷漠似冰,看得靈玉渾身一顫,連忙低下頭。

    緋雲此言,似乎是在幫他說話,但靈玉敏銳地感覺到,她的冰冷亦是真的。哪怕緋雲先前對他頗爲友善,但若涉及到正事,只怕不會有半點留情。

    感覺到這點,他更加戰戰兢兢。

    師父到底做了什麼,爲什麼會有修道者來找他們的麻煩?他們師徒三人,可是連度牒也沒有的野道士啊!

    靈玉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悔恨,自己之前沒有多一點好奇心,如果之前多留心,今天就不會被人抓了,還什麼也不知道。

    他們這是在找師父,找到師父之後呢?是尋仇,還是奪寶?一時間,靈玉浮想聯翩,昔日聽過的說書人的故事在腦子裏竄來竄去。

    他還沒想出個頭緒來,訊號符已經有回應了,黑暗中,兩道人影迅速往這邊靠近。

    雖是月圓之夜,可白水觀荒廢太久,廢棄宮臀與樹影交纏,廢墟上暗影憧憧,兩道人影及至近前,靈玉方才勉強看到他們的模樣。

    此二人均是男性,一人身材高大,一人普通,年紀不老不少,面相如何看不清楚,只隱約看到穿著樣式一致的道袍。

    “兩位道友,”身材高大的那位首先問道,“你們可從道童口中問出那野道士的下落?”

    黑衣老者反問:“這麼說來,兩位道友並未尋到那人的蹤跡?”

    此人答道:“我們在此尋覓了許久,沒有任何發現。”

    黑衣老者怔道:“這就奇了,就算他真的是個修士,以我們四人之力,居然無法尋到他的下落?難道此人當真如此深不可測?”

    “這麼說來,這兩個道童也不知道他們的師父在何處?”

    黑衣老者道:“老夫對這道童用了夢引術,應該不會有錯。”

    夢引術?靈玉在心裏嘀咕,這是什麼術法?聽意思,似乎可以讓人說真話?

    “有意思,真有意思。”身材普通的那位開口,嗓音略爲尖銳,“原本以爲,此人在白水觀落腳,若不是個修士,就當真是個傻乎乎的野道士,如今看來,不但是個修士,所知恐怕還不少!”

    “而且行蹤詭秘,只怕不好對付!”身材高大的那人接道。

    “哼!”緋雲傲然冷哼,“就算他修爲不凡,我們四人聯手,難道還對付不了他一人?”

    黑衣老者瞥了緋雲一眼,冷冷道:“絕對的實力面前,人數算什麼?雖說應、紀兩位道友實力不凡,應該不會出差錯,可東西沒有到手,就要以防萬一!”

    靈玉眼睛一亮。黑衣老者這句話,明確地點出了他們的目的是拿到某樣東西,而他們尋找師父,則是認爲他很有可能知道秘密,誰叫他們師徒三人恰巧在白水觀落腳呢?

    ——等等,他們在此落腳,真的只是恰巧嗎?師父月圓之夜行蹤成謎,莫非真的如他們所想,是尋找某樣東西?

    不,怎麼可能?師父雖然嚴厲,但對他和仙石都不錯,怎麼可能會騙他們……其實,這樣也不算騙,頂多算是隱瞞,如果師父帶他們來白水山,真的有自己的目的,那也沒什麼啊,他們兩個還是小孩子,師父不說也沒錯……

    靈玉胡思亂想一通,想完了,那邊四個人已經達成一致,分頭搜索。

    緋雲帶著他,腳不沾地,在廢墟上四處搜索,時不時地停下來,丟出一根湯勺模樣的東西,觀察一番,撿回來調整方向。

    靈玉看了一陣子,猜測這玩意兒的作用應該跟黑衣老者的羅盤類似,觀測什麼靈氣波動。

    什麼叫靈氣波動,他不太明白,對道門弟子來說,靈氣是一種很玄妙的東西,看不見摸不著,或者,對于真正的修道者,靈氣其實是可以觀測的?

    雖然已經修道三年了,但他從沒見過真正的修道者,所以,盡管師父將修道者形容得有如神仙人物,在他心中,對于成爲真正的修道者並不是太渴望。直到今晚,這四人的出現,讓他見識了什麼叫輕身術,什麼叫高品的訊號符,還有他們言語中的驕傲自負,讓他前所未有地對那個世界憧憬起來。緋雲說,能進入觀想境界,想當于進入了修道之門,這是不是代表著,他已經可以做一個真正的修道者了,就像他們口中說的……修士?

    靈玉心中熱熱的,迫不及待地擺脫目前的困境,見到師父,問問他,自己是不是真的可以成爲修士了。

    師父,師父到底在哪呢?會不會被這些人找到,如果被找到,會不會打不過他們?可如果找不到師父,他們會對他和仙石下毒手嗎……

    不知不覺,靈玉已經相信了這些人的判斷,師父必定不是尋常的野道士。

    不知道過了多久,天上忽然傳來一道金色的訊號符,直奔緋雲而來。

    緋雲見了大喜:“終于找到了!”許是心情不錯,她道,“小東西,要是姐姐如願了,就放了你,說不定,還會引薦你入三大道觀,你可得幫著姐姐。”

    “啊?”靈玉惶恐道,“姐姐這麼厲害,還……還用得上我?”

    緋雲道:“不要覺得你師父是好人,若是好人,就不會在知道你資質不錯的情況下,還讓你跟著他做一個野道士。呵,他是修士又如何?沒有傳承,也不過是個散修,跟著他有什麼前途!就算你資質再好,在這白水觀久了,也會泯然衆人。”

    靈玉一呆:“姐姐……”

    緋雲見他這模樣,還以爲被嚇到了,拍了拍他的頭以示安撫:“人心險惡,這道理你早晚會知道,他收了你和你師兄,絕非只是好心。”

    說罷,不再多解釋,提著靈玉,往訊號符所示方向急奔而去。

    四人再度會合,發出訊號符的,仍然是那黑衣老者。

    看到另外三人過來,粗啞的嗓音響起:“各位道友請跟我來。”

    黑衣老者所站的位置,正是白水觀曾經最輝煌的建築太極宮。

    在白水觀還是天下第一觀的時候,太極宮是天下道門弟子人人向往的聖地,傳說太極宮裏,收藏著道門最完整的道藏,還有道門修爲最高深的法師日日講經論道。

    而千年之後,太極宮早已倒塌,其中的道門聖物,早就被搶劫一空了,連牆壁上的金粉,都被愚夫刮了個幹淨,只剩下一座空落落的廢墟,寂寞地存在著。

    “各位道友請看。”走到太極宮一側,黑衣老者指著廢墟道,“此人每逢月圓,都要號稱修煉,三年時間,進出三十多次,必定留有痕跡。此處雖然被小心地掩蓋了,但還是能看出一點人爲的痕跡——這裏有半個腳印!”

    靈玉的目力遠遠及不上這些人,只看到緋雲的臉上露出恍然的神情:“這麼說來,此人就藏身于此?”

    “多半是了。”黑衣老者道,“應道友,紀道友,兩位覺得呢?”

    他喚應道友時,面對的是身材高大的那位,紀道友則是聲音尖銳的那個。那位應道友緩緩點頭道:“公孫道兄所言有理。”

    那位紀道友也應了一聲。

    “那我們這就進去?”說是進去,黑衣老者卻沒有邁步的意思。

    等了片刻,那位應道友出聲:“等等,且讓我的靈寵,在前探路。”

    黑衣老者似乎等的就是這句話,甚是欣悅,退開一步:“勞煩應道友了。”

    應道友從腰間取下一物,看起來像只口袋,他把袋口拉開,一只黑黝黝、形似穿山甲的東西竄了出來。

    應道友十分愛惜地摸了摸它的甲片,取一個果子餵它,看著它哢嚓哢嚓吃完,方才一揮手:“去吧!”

    穿山甲迅如閃電撥開廢墟上的植被,衝進了太極宮。

    靈玉一下子瞪大眼,喃喃自語:“好神奇!”

    沒有人說話,他的聲音在靜夜裏顯得特別清晰,除了昏迷的仙石,四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他的身上。

    那位紀道友看了看他,再看看被黑衣老者丟在地上的仙石,道:“公孫道兄,緋雲道友,你們還留著這兩個小道童作甚?既然沒用,殺人滅口就是!”

    靈玉聞言,嚇了一跳,直覺地往緋雲後面縮。

    緊接著說話的卻是黑衣老者,他道:“這兩個道童,與那玄塵子好歹有三年師徒情分,說不定,關鍵時刻就用上了。”

    “如果那玄塵子果真不是凡人,豈會在乎兩個小道童的性命?”紀道友不以爲然,“凡人在我輩眼中,不過螻蟻。”

    黑衣老者卻道:“暫且留著吧,反正無礙。”

    紀道友並沒有把兩個道童放在心上,見黑衣老者執意如此,也不再多說了。
作者: feather0525    時間: 2013-12-8 08:13 PM

004、符陣

    靈玉感覺自己快要吐了!

    那只穿山甲回來之後,他們四人就帶著他和仙石進了太極宮。太極宮內部,廢墟堆得如同迷宮,七拐八彎,最後通往一條地道。

    地道裏黑暗一片,他們四人奔走無礙,對他來說,卻只能勉強看到幾個暗影,而且,他又被緋雲提著奔跑,顛來顛去,忍住不吐實在太難了。他不由地羨慕起昏迷中的仙石,沒有知覺,可比他好多了。

    就在他忍不住要吐出來的時候,緋雲的腳步突然停了。

    “小心,有埋伏!”略顯尖銳的聲音響起,卻是那位紀道友出聲示警。

    緊接著,靈玉感覺自己飛了起來,而後重重摔在地上。

    “疼……”他以爲自己叫出聲了,其實只是微弱呻吟,肩背麻辣辣地疼,不知道骨折了沒有。隨後,視線裏滿是符光人影,什麼也看不清了。

    過了好一會兒,騷亂方才平定下來,黑衣老者恨恨道:“好個狡猾的‘野道士’!居然在此埋伏了符陣!”說罷,矛頭轉向他人,“應道友,你的靈寵不是來探過路嗎?爲什麼沒有發現?”

    被他指責,那位應道友很不爽快,他哼道:“公孫道兄,你以爲靈寵是什麼?冒險之事,都賴靈寵,這天底下哪位修士有這樣的魄力?”

    黑衣老者聞言一怔,而後默然。確實,靈寵珍貴無比,別說散修,便是他們這些有一定背景的修士,耗盡身家也未必買回一只。各種靈寵,有著獨特的用途,應道友那只,便在于探路、尋路,如果沒有那只靈寵,他們找到這裏就不容易,要知道,太極宮占地極廣,廢墟裏坑洞交錯,想找到正確的路,有可能一夜就過去了。就他們所知,月圓之夜,有著獨特的意義,錯過這一次,那可就要再等一個月。

    “好了,”緋雲出聲,她道,“既然遇到了符陣,說明那人就在此處無疑,我們還是想想怎麼對付他吧。”

    安靜片刻,紀道友的聲音響起:“正是,應師兄,有這個符陣,更加說明此人不好對付,還是不要爭這些閑氣了。再說,公孫道兄也不是有心的,他本就是這樣的性子。”

    黑衣老者趁機道:“應道友,真是抱歉,老夫說話急了些,並非質問于你。”

    緋雲與同門師弟同時打圓場,黑衣老者又出言道歉,應道友就驢下坡,緩和了語氣:“公孫道兄無須如此,是我反應過激了些。唉,靈寵這東西,養起來不易,相處日久,難免視爲親人子弟。”

    先前小小的衝突,就此揭過了。四人好言好語地開始商議,如何對付玄塵子。

    經過這個符陣,他們四人已經完全確信,玄塵子修士的身份。符陣是什麼東西?沒有修煉出真元,就無法布置。

    而且,符之一道,博大精深,別看隨隨便便一個野道士都能畫訊號符,其實訊號符只是驅符中一個不入流的小手段!符道五大分支,驅法爆器魂,驅符是其中最容易入手的一個分支,排得越後,越難入門,而符陣,最低也要熟練使用法符!

    一個能使用符陣的符師,放到外面,絕對人人爭搶,別說尋個傳承,便是三大道觀,也不能拒絕!而這樣一個人物,竟然甘心在一個廢棄道觀做一個野道士,說出去誰信?四人此時已經確信,這個玄塵子不但是個知情人士,而且所知比他們還多!

    想到這一點,四個人同時沈默了。他們來到白水山,發現白水觀中住了一師二徒三名野道士,原以爲,可能是一個比他們早一步得到消息的散修潛伏在白水山尋找機緣,但沒想到,一步步尋來,竟發現這是一個會布置符陣的符師,這可比他們想像中難對付得多。

    “諸位道友,莫不是害怕了?”那紀道友道,“公孫道兄,你找我們師兄弟來的時候,可是說過,便是三大道觀弟子來搶,我們也不會退讓,如今呢?”

    黑衣老者昂頭,目光恢複了冷厲陰沈:“如今自然也是如此。我們都知道,假如消息是真,對我等而言,是何等的機緣,說是一步登天也不爲過!”

    “不錯。”緋雲纏著手中紅線,咬著唇道,“此人越厲害,越說明消息的真實性。他在白水觀潛伏了三年之久,每月月圓,都要外出尋覓,很有可能已經找到了寶物的真實位置……呵,我們雖然有一個很難對付的對手,卻也省了我們不少事。”

    緋雲話落,其他三人目光瞬間亮了起來。不錯,對手越難對付,收益越高!只要他們勝了,對方就是白爲他們做工,更重要的是,一個符師……必定身家豐厚!

    等靈玉的疼痛稍緩,這四人已經商議完了,緋雲回頭找他,重新用紅線把他綁在身邊。靈玉疼得呲牙咧嘴,哀哀叫痛:“姐姐,疼!我骨頭都要摔斷啦,你還這樣拉著我走,我就疼死了。”

    緋雲媚眼一挑,手心按著他的肩骨,從左到右,從上到下,摸了一遍,最後吃吃笑道:“小東西,你骨頭好得很,別裝可憐了!”言罷,一扯紅線,毫不憐惜地扯著他繼續向前走。

    讓靈玉意外的是,那黑衣老者竟也找回仙石,仍舊帶在身邊。

    靈玉眨眨眼:難道他想錯了,其實這個姓公孫的老頭是個好人?畢竟,那位紀道友說的連他都覺得很對,如果師父真的不是凡人,怎麼可能在乎他和仙石的性命?

    ——呸呸呸!他在亂想什麼?師父才不會呢!如果不是師父,他現在還在樊城,頂多就是混成丐幫堂主什麼的……他要堅信,師父不但不是凡人,還非常厲害,把這些人打得落花流水,這樣他和仙石就得救啦!

    想像很美好,現實很殘酷。靈玉正在做夢,自己和仙石逃出生天,還因爲師父的指點,進入修道之門,成爲真正的修道者,便看到明晃晃的火光亮了起來,正當他眯著眼,不太適應亮光的時候,一股熱烈的焚意燎燒而來。

    “啊!”靈玉眼見一道火焰衝自己而來,一把抓住緋雲,急忙把臉埋在她背後。

    緋雲沒有防備,被他扯得一個踉蹌,好不容易躲過那火光,咬牙恨道:“小鬼頭,信不信我一巴掌拍死你!”氣得連姐姐都不說了。

    靈玉還沒說完,身子又是騰空而起,重重地被甩到一邊,一道火焰擦著他的手臂過去了。

    “咝……”剛才已經感覺要骨折的肩膀,動也動不了,瞬間半邊身子麻了,靈玉眼含淚花,卻連擡頭看的力氣都沒有。

    他到底是倒了什麼黴啊?好端端的做一個野觀小道童,每天幹幹粗活背背道經,雖然粗茶淡飯口袋空空,好歹也是衣食無憂平安喜樂啊,爲什麼半夜出來上趟茅房,就莫名其妙被綁架了,連小命都莫名其妙受到了威脅,現在更加莫名其妙地被扔來扔去,撞得半身都癱瘓了……

    他不知道的是,比起符陣中的四個人,被扔來扔去撞得一身青紫的他和仙石,已經是相當好命了。

    剛剛出了一個符陣,又進入一個符陣,而且先前那個以試探爲主,這個才是真正的殺招。到處是亂飛的火球,四個人一邊小心躲避,一邊防備有人趁機偷襲,還要尋找符陣的陣眼,一時間忙碌不已,時不時地挨上一下子。

    “紀師弟,小心!”那位應道友忽然喝了一聲。

    他那位師弟聽到提醒,正要躲避,卻已經遲了!符陣中,除了到處飛竄的火球,又有了新的變化,道道金光,有如利刃,從兩側射出!

    “啊!”紀道友雖然躲過了要害,但還是被射中了,左手整條臂膀幾乎被削了下來,血流如注。

    眼見師弟躺在血泊之中,應道友目眥欲裂,右手雙指夾出一張符紙,口中念念有詞,“啪”一聲按在他的傷口上,血流頓時止住了。

    靈玉剛剛緩過來,一扭過頭,就看到這麼血淋淋的景象,頓時嚇得失語,直往後蹭。

    福生無量天尊!他只是個小道童,跟的師父還是個野道士,他其實只是向往修道的普通人而已,真的真的受不住這麼刺激的生活啊!師父,快點來救人啊!仙石,快點醒過來,就算被嚇也有個伴不是?

    “欺人太甚!”應道友咬著牙喝道,“玄塵子!給我出來!我們祥臨觀的人,不是那麼好欺負的!”

    他話音落下不久,火球漸漸弱化,直至消失,金光利刃也不再出現,整個符陣慢慢平息下來。

    黑衣老者一身狼狽,喜道:“符陣中的符箓用盡了,符陣廢了!”

    緋雲比他好不到哪去,雖然沒有重傷,輕傷卻是不少,原本嬌媚動人的臉龐,到處是黑灰血跡。

    她深深地喘了口氣,憂慮道:“兩個符陣,會不會有第三個?”

    黑衣老者還沒有說什麼,一個不知道哪來的聲音響了起來:“你們猜,會不會有第三個?”

    這個聲音冷漠而陰沈,聲線很穩,不屬于他們中任何一個人,衆人俱都驚跳起來。

    “玄塵子?!”應道友失聲喊道。

    “正是貧道。”這聲音一字一字,咬音極准地說,“祥臨觀,三大道觀之下,永遠的第四道觀?”
作者: feather0525    時間: 2013-12-8 08:14 PM

005、傳說中的寶物

    應道友勃然大怒,堪堪止住血的紀道友亦是面帶怒色。

    祥臨觀,這是一個已經存在千余年的道觀,傳承悠久,規模宏大。在白水觀還是天下第一觀的時候,祥臨觀就已經被稱爲第四道觀了,其勢直逼三大道觀。後來天下紛亂,三大道觀兩個斷了傳承,眼見祥臨觀有希望成爲三大道觀之一,卻另有兩支傳承趁勢而起,成爲三大道觀新的成員,而祥臨觀,始終差那麼一點,名列第四。

    這對祥臨觀弟子而言,既是驕傲,也是恥辱。

    驕傲的是,祥臨觀始終屹立不倒,恥辱的是,永遠第四,被三大道觀排除在外……

    玄塵子這句話,正好戳在應、紀兩人的心窩上。

    “玄塵子,莫要躲躲藏藏,出來決一死戰!”應道友咆哮道。

    “哼!”玄塵子仍舊用那冷漠而陰沈的語調說,“貧道就在前面,你們過得來再說吧!”

    應、紀二人互相遞了個眼色,應道友咬咬牙,從懷中取出一道金光燦燦的靈符,符上繪著一柄十分逼真的小劍。

    緋雲與黑衣老者看到,臉色驟變。

    “器符?”緋雲低聲說,語氣驚疑。

    都說修真百藝,其實主流也就是丹器符陣,丹與器所涉材料繁多,陣法所需材料極貴,故而,在道門內流傳最廣的,是符術。但符術入門雖易,精通卻難,驅法爆器魂五大分支,七成以上的符師只會驅符,高明的符師會法符,而爆符,據說三大道觀內,有頂極的符師會制作,但一般不會在市面上流通,普通弟子也不得一見,至于器符,那就是傳說中的東西了,更不用說魂符。

    此時,應道友拿出一張靈符,似乎是器符,豈不令人震驚。

    這玩意兒,放在三大道觀,也是鎮觀的級別,莫非應、紀二人在祥臨觀,已經是那樣的身份了?

    “器符?”玄塵子疑惑地重複了一句,顯然對于器符的存在,十分地懷疑。

    他話音未落,應道友手中的靈符放出萬丈光芒,光芒裏,化出一柄有形有質的飛劍,又快又狠地向某個方位狠狠斬去。

    “轟!轟!轟!”飛劍面前,堅固的太極宮有如豆腐,瞬間落石紛飛,地動山搖。

    等到塵埃落定,衆人只覺得豁然開朗,周遭的石壁被清理一空,露出一個寬闊無比的地下大廳。

    這個大廳占地足有十畝,高達十丈,頂上懸著無數碗大的夜明珠,照得周圍亮如白晝。大廳一側,擺著一排排高大的木架,上面堆著滿滿的各色寶物,另一側則是一個個厚重的木箱,不知道裏面裝的是什麼。

    盡管還看不到木箱裏的東西,緋雲、黑衣老者、應紀師兄弟,四個人目光同時一亮,死死地盯著木架。上面的東西,形態不一,卻無一不是光華流轉。

    靈玉此時“啊”了一聲,叫道:“師父!”

    被他這一聲驚醒,四人立時發現,大廳盡頭的石台上,盤坐著一人。此人外表四十歲左右,面目端正,頷下三寸短須,身穿洗得發白的青灰色道袍,有些落魄,卻頗有氣度。

    此時此刻,他臉色蒼白,嘴角帶血,顯然剛才那一劍,令他受傷不輕。

    聽到聲音,此人眉頭一皺:“靈玉……”又看到被丟在一旁還昏迷著的仙石,歎了口氣,“這個秘密,不是你們該知道的,既然你們來到了這裏,就是我們師徒緣盡了。”

    靈玉聞言大驚:“師父,你……你不要我們了?”

    玄塵子搖搖頭,不予回答,目光沈沈地盯著應道友,他手中還握著那張靈符,只是已經失去了光華,上面的小劍,更是消失無蹤。

    “幾位怎麼稱呼?”玄塵子問,盡管重傷在身,神態仍然鎮定。

    應道友目光帶著恨意,道:“在下應修德,這是我師弟紀修明。”

    玄塵子打量過兩人:“你們是修字輩弟子,在祥臨觀輩分不高,修爲也普通,怎麼會有器符在手?”

    “哼!這等私密之事,爲何要告訴你?”紀修明冷聲道。靈符封住了傷口,他的傷勢已經控制住了,然而,斷臂之仇,非報不可!

    玄塵子沒有與他爭論,轉過目光,看著黑衣老者和緋雲。

    黑衣老者目光不善,卻行了個道禮:“老夫公孫堰,道友有禮。”

    緋雲抹去臉上的灰塵,向他嫣然一笑:“我叫緋雲。”

    玄塵子輕輕“啊”了一聲:“原來是公孫家的家主,還有緋雲仙子,久仰大名。”

    “你聽說過我們?”緋雲眼中閃著興趣,“你果然不是個野道士,像你這樣一個符師,應該鼎鼎大名才對。”

    玄塵子道:“可惜,貧道確實籍籍無名。”他頓了頓,又說,“能問一個問題嗎?”

    緋雲笑著頷首:“請說。”

    玄塵子的目光在四人身上轉了一遍,聲音裏那股陰沈又透了出來:“你們怎麼會找到這裏來?”

    “這個問題,也是老夫想問道友的。”黑衣老者公孫堰說,“道友僞裝成一個野道士,粗茶淡飯,艱苦度日……若非所圖頗大,高高在上的修士,豈會願意吃這些苦頭!”

    “那麼四位呢?”玄塵子說,“你們四位在修真界極具分量,不但聯手而來,還下了一番功夫查探。幾百年來,白水觀早就被衆多尋寶人士踏遍,除了廢墟別無所有,你們就這麼肯定,這裏還有寶物?”

    “呵……”緋雲笑得風姿動人,對玄塵子拋了個媚眼,目光掃過那些木架和木箱,透出隱約的貪意,“這些,不就是證明?”

    緋雲這一提醒,應修德和紀修明眼中亦露出同樣的貪意。不錯,這才是他們來到此處的目的。

    世人都以爲,白水觀荒廢數百年,寶物早就被劫掠一空,其實,白水觀真正的寶物,始終沒有現世。因爲,它不僅僅是曾經的天下第一觀,更是封地于此的楚國公的秘密據點。

    楚國公程悅,大秦曆史上最具神秘色彩的人物。他建立起白水觀,一手將之捧上天下第一觀的寶座,使之掌握著天下的信仰,哪怕大秦皇帝,也不敢掠其鋒芒。而就是這樣一個人物,留在史書上的卻是一段語焉不詳的記載,不知道他如何發跡,不知道他如何得封國公,不知道他因何被奪爵,只知道他得寵于太祖,不喜于太宗,最終被太宗奪爵滅族。

    但在修真界,他們卻明確地知道,楚國公程悅,是個修士,一個修爲高深、手段高明的修士,正因爲手段太高明,創造出了白水觀這個天下第一觀,處處對皇權形成掣肘,而令太宗不喜,最終設下圈套,利用仙陣將之滅殺。

    修真界一直傳說,楚國公掌握白水觀期間,存下了一批驚人的寶物,但沒有人知道,這批寶物究竟在哪裏。後來,白水觀斷了傳承,寶物被劫掠一空,修真界便以爲,這批寶物也在其中。數百年來,不乏尋寶人士前來白水觀尋找,但最終失望而歸——白水觀確確實實只是一座廢墟了。

    如果不是意外得到楚國公的手劄,他們四人也不會相信,白水觀真正的寶物,還沒有現世。可他們找到了這裏,卻發現,有一個人,比他們更早地到了這裏,而且有著更詳細的資料,早早尋到了寶物。

    不算那些木箱,光是木架上的這些寶物,就已經超出了他們想像——他們必須得到這些,若能得到,就能一步登天!

    四人眼中閃爍著熱切的光,看著玄塵子的目光越發陰狠。

    而玄塵子,同樣殺意騰騰。

    他們都知道,對方是自己得到寶物的絆腳石,不打倒,就無法安心享有這些寶物。

    五個人很快動上手了。玄塵子設下的前兩個符陣已毀,而最後一個符陣,被應修德動用器符,一招破之,而且自己也受到了影響,身受重傷。而另外四人,應修德的器符已毀,紀修明斷臂,公孫堰和緋雲雖未重傷,卻處處輕傷,而且,真元在前兩個符陣中被消耗了很多。總的來說,雙方都有勝機,玄塵子在于地利,其他四人在于人多。

    靈玉呆呆地看著眼前的情景。符光處處,木劍飛舞,若是平時,他一定興奮極了,自己居然親眼見到傳說中的修士鬥法,可現在,他一點也提不起勁。

    因爲,其中一人是他原以爲只是野道士的師父,而且,師父還對他說,他們師徒緣盡!

    他不明白,真的不明白,師父對他和仙石到底是什麼態度?今夜之前,哪怕師父對他們極其嚴厲,他仍然可以說,師父是他們的恩人,是他們最尊敬的人,可現在呢?原來師父是個修士,根本不是野道士,而且,而且還因爲他們無意中來到這裏,不要他們了!他們不是自己要過來的呀,他們是被迫的,還差點沒了半條命,爲什麼師父不要他們了呢?以後他要怎麼辦?仙石可以回家,那他呢?繼續去流浪嗎?

    想到這裏,眼淚控制不住地吧嗒吧嗒掉下來。他不想無依無靠地去流浪,更不想回那個離開的時候就決定不再回去的地方……
作者: feather0525    時間: 2013-12-8 08:15 PM

006、解不開的封印

    沒有人去理會靈玉,這五個人已經打紅了眼。

    當今修真界,資源並不算少,但最頂層的幾乎被三大道觀壟斷,次一些的,又被各大道觀瓜分,落到他們這些普通弟子、家族修士手裏的,都是最低等的貨色,更不用說那些散修。

    而比壟斷資源更可怕的是,他們還壟斷了各種雜學的傳承,哪怕最普通的養元丹,最低等的聚靈陣,除了各大道觀,均無所出。

    而符術廣爲流傳,正是因爲如此。

    一是,符術入門容易,二是,材料簡單,基礎靈符只要符紙和朱砂,三是,符術流傳早有基礎,便是凡人道士,都會畫幾道平安符。

    除此之外,還有法器。真正的煉器法門,各大道觀自然不會泄露出來,不過,哪個道士不要置辦幾身行頭?法衣、羅盤、寶鏡、桃木劍,這可是道門弟子的標准配備。

    故而,修士鬥法,基本就是兩種方法,一是鬥符,二是鬥劍。

    在場之人,除了緋雲法器奇特,其他人莫不如此。應修德、紀修明使的桃木劍,不過他們師門勢大,這桃木劍是真正傳承的煉器法門制作而出,比普通修士的強得多;公孫堰使的是法劍配合符術;玄塵子既是符師,自然以符爲主。

    多年以後,靈玉見識到了真正的修仙界,知道這場鬥法,其實乏善可陳,但在此時,他不過是個野觀道童,第一次見到超凡的力量,心中只有震驚。

    除此之外,熟悉的師父好像突然變成了另一個人,更令他惶恐。師父說的那些話是不是真的?師父真的不要他和仙石了?

    就在他發呆的時候,玄塵子手中靈符不斷,應紀二人木劍飛舞,公孫堰老成持重,緋雲趁虛而入。

    玄塵子的修爲明顯要高一些,靈符更是出其不意。首先敗退而出的,是紀修明,他已經斷了一臂,根本堅持不了多久。隨後是公孫堰,他沒有自己獨特的法門,真元又消耗頗多,被玄塵子找准機會,一張法符擊飛出去。而後是緋雲,她法器特別,擅長偷襲,卻不擅長防禦,玄塵子拼著受了應修德一劍,終于將她擊至重傷。

    及至此時,玄塵子與應修德均是重傷在身。玄塵子先前被器符所傷,能支撐到現在,靠的就是層出不窮的靈符,而應修德,他本就是公孫堰四人中修爲最高的。

    “應道友,”玄塵子拍出一張靈符,止住自己的傷勢,道,“現在,行有余力的,只有你我兩人了。”

    應修德不比玄塵子好多少,身上到處是靈符打中留下的傷,若非剛才吞服了一顆丹藥,恐怕他也快被玄塵子耗死了——這就是身爲道觀弟子的好處,丹藥這等珍貴之物,哪怕公孫堰和緋雲同樣有勢力,卻沒有途徑獲得。

    “我雖然只有一個人,可你也好不到哪裏去!”應修德緊了緊手中的桃木劍,說。

    玄塵子卻道:“應道友誤會了,貧道的意思是,再打下去,你我二人兩敗俱傷,不如,罷手如何?”

    應修德聞言一怔,迷惑地看著他。

    玄塵子臉上帶笑,沈沈的目光掃過倒在地上的三人:“與四個人分享寶物,貧道是斷然不肯的,不過,一個人嘛……”

    他的話斷在這裏,其他人不是倒抽一口冷氣,就是吃驚地瞪大眼。

    “師兄!”紀修明喊道,“你莫要中了他的詭計!”

    “應道友……”這是公孫堰。

    “應道友,”玄塵子慢條斯理地說,“你若執意與我拼下去,貧道只能選擇與你同歸于盡,到時,你我身亡,他們幾人卻留得性命,你說,這批寶物,會落到誰的手裏?”

    只有一句話,卻十分誅心!不錯,他們這些修士,爲了寶物不惜性命,但絕對不希望,自己舍了性命,寶物卻落到別人手裏。玄塵子所說,正是應修德最不願意看到的場面。

    如果是這樣,他爲什麼要拼下去?

    應修德緩緩移過視線,掃過重傷不起的三個人。緋雲,出身成謎,誠王府供奉,與他有過一面之緣;公孫堰,公孫家家主,因公孫堰刻意結交而相識;最後,是他的師弟,入祥臨觀多年,一直共同進退,不知一起經曆過多少困境……

    玄塵子又道:“如今他們三人,不足爲慮,你我二人若能罷手,你所得比四人平分要多,我所失亦比五人平分要少。如何?”

    應修德半晌沒有言語。

    許久,他道:“其他人便罷,我不可能丟下師弟。”語氣松動,卻是有放棄緋雲與公孫堰之意。

    此言一出,紀修明放下心中大石,眼眶微紅:“師兄……”

    緋雲與公孫堰一口氣堵在胸口。

    玄塵子面露難色,似乎十分爲難,思索一會兒,道:“應道友,你我余力相當,分與你貧道不算太不甘,不過,你師弟麼……除非你們二人只要一半。”

    應修德咬咬牙:“一半就一半!”他也知道,師弟已經沒有了行動能力,想三人平分是不可能的。而玄塵子這人又太精明,斷不會讓給他們這麼大的好處。

    紀明修感動道:“師兄,你今日救我性命,這些東西我一點也不要,都歸你所有!”

    應修德點點頭:“你我兄弟,財貨皆是外物。”

    玄塵子露出笑容,別有意味地說:“那就……動手吧!”

    應修德道:“你動手,我不攔你就是。”

    玄塵子微笑搖頭:“我若動手,豈不是賣了破綻與你?你我一起動手,貧道才放心。”

    “你——”應修德瞪視著玄塵子。緋雲、公孫堰二人與他交情泛泛,叫他見死不救,也就罷了,叫他動手殺人,卻是有些難爲了。

    玄塵子道:“道友,既然合作,總得表現出一點誠意,不是嗎?”

    應修德還未回答,公孫堰已叫道:“應道友,莫要上他的當!他在此蟄伏三年,不知布下了多少機關埋伏,我們四人在此,就算身受重傷,他就要顧忌著,可若只有你們兩人,紀道友又行無余力,只怕就要被他吞吃入腹了!”

    應修德頓住。

    公孫堰見他松動,忙接著道:“反之,應道友再拖一段時間,我等抓緊療傷,到時我們四人合擊,他焉有命在?”

    玄塵子卻不與之辯駁,只道:“應道友,如何決擇,全在你一念之間。”

    應修德看看公孫堰,又看看玄塵子,站在那裏,一時間難下決斷。

    就在場面僵持的時候,靈玉忽然感覺到一陣風過,自己被人提了起來,然後,脖子被一只冰涼的手掐住了。

    “玄塵子。”緋雲冷冷的聲音傳來,“你說,我要是一用力,這孩子的脖子會不會立刻斷了呢?”

    脖子上的這只手掐得很緊,緊得靈玉雙腳亂踢、直翻白眼,玄塵子雙眼一眯,下一刻還是笑道:“緋雲仙子不如試試看,左右不過是個凡人。”

    “道友似乎一點也不在乎啊!”緋雲笑,重傷在身,她的臉色實在不好看,原來的風流姿態也減了幾分,“不過,真的不在乎嗎?”

    靈玉被掐得喘不過氣來,只覺得腦子嗡嗡作響,此時聽著他們的對話,心中默默地想,師父,你真的不在乎嗎?還是,你的不在乎,只是爲了保護我們……

    緋雲掐著他的脖子,目光卻緊緊盯著玄塵子,緩緩說道:“要說,你潛伏于此,特意尋兩個道童擺擺樣子,也不奇怪,不過,奇怪的是,這兩個孩子,資質好得出奇!”她轉過頭,問盤坐于地的公孫堰,“公孫老頭,你說是不是?”

    公孫堰精光四射的眼中閃過異樣的神采,一瞬間就消失了:“可不是!不過十歲出頭的年紀,居然一腳踏入了修道之門,只要再有一兩年時間,便可真正入道。嘿嘿!十五歲之前入道,可是各大道觀精英與普通弟子的分水嶺,這兩個小家夥,還要提早幾年,真是了不得的資質!”

    玄塵子輕歎一聲,道:“貧道遇到這兩個孩子,也曾想過傳之衣缽,三年教導,亦是盡心盡力,只是沒想到遭遇今日之變……”

    言語之間,甚爲可惜。這很容易理解,徒弟重要,但自己的仙途更重要,這可是楚國公的秘密藏寶之地,天底下哪個修道士會爲了徒弟,放棄這天大的機緣?徒弟再收就有了,天資再高,難道指望靠著徒弟成仙?

    玄塵子的言辭毫無破綻,但緋雲卻絲毫不放松,她大笑了兩聲,道:“既如此,爲什麼三年時間,你還不取了寶物走人呢?是不是這裏的寶物,你根本就拿不走呢?”

    此言一出,玄塵子臉上的表情終于慢慢收了起來。

    “不錯。”許久之後,他輕聲道,“貧道在此三年,遲遲未能攜寶離開,就是因爲,此地的寶物,根本就拿不走!”

    “啊!”應修德和紀修明同時低聲驚呼。藏寶之地,必有封印,這是常識,但玄塵子是個符術驚人的符師,連他參悟三年都不能取走寶物,此地的封印豈不是……

    “以白水觀的手段,寶物封印豈會簡單?若非如此,你們此時見到的,便是一座空的藏寶室。”他重又露出笑容:“四位道友,不是我誇口,我若解不開此間封印,其他符師休想解開。你們還要與我拼命嗎?”
作者: feather0525    時間: 2013-12-8 08:16 PM

007、談判

    沈寂。

    封印。符師。

    這兩個詞沈沈地壓在衆人心頭。

    他們都不是剛剛踏入修道之門的小修士,知道這兩個詞代表著什麼。

    有藏寶必有封印,有封印必須符師。

    他們四人,緋雲與公孫堰既有交情,又有矛盾,公孫堰刻意交好應修德,其實交情平常,而應紀二人份屬同門,感情頗佳,與緋雲、公孫堰皆是平常。他們這只小隊,並非因爲交情而相約尋寶,而是之前相約尋寶,卻無意中尋到了楚國公的手劄,才結伴前來白水觀。

    除此之外,應、紀二人出身大門派,實力稍勝;緋雲有王府背景,消息最靈活;公孫堰則是長于符術,是個水平不錯的符師。

    他們原本打算,手劄是真是假,還要時間驗證,先來白水觀探探路再說,若是尋到寶物,便由公孫堰去解封印,解不開再想辦法。不料來了白水觀,發現了玄塵子,就臨時改變了策略,先查玄塵子的底細,他是普通野道士便罷,若是知情人,少不得黃雀在後,利用對方尋到寶物。畢竟,那手劄中關于藏寶之事,說得語焉不詳,他們只知寶物藏在白水觀,卻不知究竟何處。

    事情很順利,他們找到了玄塵子,也找到了寶物。

    出乎他們意料的是,玄塵子竟是個符師,而且是個能布符陣的符師,比公孫堰這個半吊子高明得多,至此,他們就沒再想過封印之事。

    既然是個符師,那麼此間封印必然已經解了。

    直到現在,緋雲挑明,封印依然未解,這裏的寶物,誰也別想拿走!

    假如尋常情況,這件事並不能改變什麼。封印未解,那也要打完了再解,但緋雲和玄塵子的態度都太詭異,反倒讓其他人心有忌憚。

    玄塵子胸有成竹,沒有他就沒辦法解開封印。緋雲抓著那小道童,似乎知道他們不知道的事。

    難道說,此間封印,需要什麼特殊的手段?

    “閣下未免太自大了!”應修德冷哼一聲,“你在符道上的修爲固然出衆,可各大道觀,哪個沒有自己的符師?水平比你高的不是沒有,怎麼就非你不可了?”他是大道觀弟子,內心難免驕傲,況且,他拿出過器符,說這句話,自有底氣。

    玄塵子但笑不語。

    緋雲的嘴角,露出詭異的笑容:“玄塵子道友,符之一道,我不如道友精通,封印之事,我是看不出究竟。不過……我卻知道,這兩個的孩子,對道友來說非常重要。”

    應紀二人微怔,公孫堰臉色一沈,玄塵子笑容稍斂,頗有深意地看著緋雲,道:“緋雲仙子何出此言?”

    緋雲道:“看到這兩個孩子的時候,我就覺得奇怪,他們的資質太好,你也教導得太用心。乍看之下,似乎只是你隨意收的兩名弟子,可細想起來,這樣的弟子,收一名還可以說是巧合,兩名……呵!若是如此,三大道觀之下,收徒怎會那般艱難!之後,我的探子回報,你的來曆一無可查,大約十二年前,突然出現在尹城,盤桓了個把月,開始遊曆天下,似乎就是爲了尋找傳人。只是,奇妙的是——”

    緋雲轉過目光,掃過地上的仙石,及手中的靈玉:“這些孩子,大多不是姓範,就是姓程!”

    聽到這句話,靈玉陡然一個激靈。尹城,不是姓範,就是姓程……

    玄塵子的笑容緩緩收住,待緋雲說罷,輕輕道:“皇族的消息,果然最是靈通。”

    “時間太過緊迫,來不及查這兩個孩子的來曆,不過,想必亦在這兩姓之列。玄塵子道友,不知可否解惑?”

    玄塵子道:“這有什麼奇怪的,或許這兩姓與貧道之間存在因果呢?”

    “既是因果,何需這般挑挑撿撿?道友行事,總是透著一股詭異,叫人難以摸清緣由。不過,這兩個孩子,對道友而言十分重要,這是毋庸置疑的!”說罷,緋雲抓著靈玉脖子的手一緊,令他痛苦出聲。

    緋雲目光冷漠,仿佛之前對靈玉表示友善的人根本不是她。

    “你要什麼?”玄塵子很幹脆地問。

    緋雲嫣然一笑:“爽快!”她放開靈玉,道,“不過這個問題,還要道友自己回答,依你看,這孩子的性命,價值幾何?”

    玄塵子沈默片刻,說:“一命換一命。”

    “恐怕不止吧?”公孫堰忽然接口,“玄塵子道友,我們掌握的,可不僅僅只是一命!”

    玄塵子聞言,雙目微眯:“閣下此言何意?”

    公孫堰粗啞的聲音帶著些許陰沈,聽起來帶了威脅之意:“除了這兩個孩子的性命,還有一個機會。”他說,“三年時間,道友都未能解開此處封印,誰知道還需要幾年。封印一時未解,寶物一時未拿,就存在變數。道友就這麼肯定,打發了我們,不會有其他人?”

    “……”

    沈默漫延,一時間誰也沒有搭話。

    玄塵子對于封印胸有成竹,之使他立于不敗之地,然而,公孫堰所言,又是他最大的軟肋。他們四個人能找到這裏,固然是機緣使然,可誰知道,別人是不是有這樣的機緣?

    “都開出條件吧!”許久後,玄塵子開口。

    緋雲與公孫堰對視一眼,緋雲道:“我要四分之一。”

    公孫堰緊接著點頭:“老夫亦是。”

    玄塵子一笑:“兩位都要四分之一,那就是一半。怎麼樣,應道友,你以爲呢?”

    應修德陰沈著臉。既然他們要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自然是他和玄塵子平分了,從二分之一減到四分之一,他當然不樂意。但公孫堰與緋雲剛剛爲自己掙出了一點生機,他若反口,就是與他們爲敵,到那時,玄塵子必然會坐山觀虎鬥,他兩面受敵,還要拉著個重傷的師弟,根本沒有勝算。

    玄塵子倚仗的,是他的符術,以及他們不知道的解封手法;公孫堰和緋雲依仗的,是他們手中握著玄塵子的弱點;而他,倚仗的只有實力,但他同樣重傷在身,實力所剩不多。

    “若是如此,我與師弟同樣也要平分!”權衡片刻,應修德道。

    玄塵子點點頭:“我們五人,各得五分之一?”

    他還未反對,緋雲已經冷聲道:“應道友,你便罷了,紀道友有什麼資格平分?”剛才應修德有意放棄他們,她心中記著呢!

    “緋雲!”應修德勃然大怒,“你莫要忘了,能得到這個消息,我紀師弟出了多少力!再說,沒有我的靈寵、器符,我們能找到這些寶物?怎麼,現在翻臉不認人?”

    緋雲反唇相譏:“你剛才不也翻臉不認人?應修德,自己做得出,就別怪別人!”

    “你……”

    且不管緋雲與應修德唇槍舌劍,此時靈玉總算是被放下來了。他咳了幾聲,稍稍緩過氣,默默地縮在角落不說話。

    剛開始的震驚過後,他已經接受了現實。他曾經流落市井,見多了人情冷暖,雖然心智還不比成人,但也不是天真的孩子。他知道怎樣求生。

    師父,並不是他以爲的樣子,或者說,他和仙石,從來沒認識過真正的師父。他們印象中的師父,嚴厲,刻板,清貧,虔誠。而現在看到的玄塵子,符術高深,心機深沈,僅僅幾句話,就令這個四人小隊生了嫌隙,若非應修德看重兄弟情誼,只怕連他們師兄弟也被挑撥到反目成仇。

    對于師父三年教導之情,他很感激,但,想到這樣一個玄塵子,又令他不寒而栗。

    緋雲說,師父那幾年,到處尋找傳人,那些孩子,不是姓範,就是姓程。

    正巧,仙石姓範,而他……姓程……

    還有尹城,那個他生活了七年的地方。師父十二年前去過那裏,那正巧是他出生的前一年,所以,師父才會空手而歸?

    他記得,當年在樊城遇到師父,他正是要去尹城……

    靈玉忽然覺得渾身冰冷。

    果然,師父收他和仙石爲徒,根本是有所圖?

    他的目光轉向地上昏迷的仙石。不管發生什麼事,公孫堰始終將他牢牢控制在自己的範圍內。其實,這個公孫老頭也早就推斷出,他和仙石必有用處吧?而且,他有種古怪的感覺,總覺得,公孫老頭的行爲刻意得多。

    冷靜,冷靜。

    靈玉深深呼吸,強迫自己鎮定下來。他曾經指望師父救出他和仙石,但現在,師父顯然已經靠不住了,而仙石又一直昏迷,另外四個人,完全是利益至上,他能靠的,只有自己。

    師父爲什麼會需要他和仙石?或者說,姓範和姓程有什麼特殊的意義?如果他們的用處能一直保存下去,那就能活下去。而如果不能,就只能寄望這幾個人好心,用完了饒他們一命。問題是,命掌握在別人手裏,總是不安全的,所以,他要加大自己的籌碼,才能增加活下去的可能。

    可他和仙石對師父能有什麼用處呢?師父留在地此,是爲了白水觀的寶物,對他和仙石,總是時時督促,激勵他們早日踏入修道之門。

    寶物,入道……
作者: feather0525    時間: 2013-12-8 08:18 PM

008、算計

    一番你來我往,最終的結果,玄塵子占了大頭,得了三分之一,緋雲與公孫堰、應修德與紀修明,平分剩下的三分之二。但,玄塵子表示,自己出力最多,要最先挑選,而紀修明,因爲實力不存,被一致要求放到最後。

    這最先和最後,相差卻是極大。比如一捆靈符和一本符書,換成靈石,有可能價格相差並不驚人,但價值卻是天差地別。

    談判完畢,五人終于“開誠布公”交流了一番。

    原來,公孫堰他們四人,之前合夥買了個消息,內容是關于出産金精的位置。

    修真界內,買賣這種消息的現象很普遍,因爲上層的控制,無主的資源很少,所以,修爲不足的修士,經常會賣出這種消息,賺取一些靈石,而修爲足夠的修士,則會購買對應的消息,前去尋寶。

    而因爲修爲所限,他們往往會幾個人合夥買一個消息,既平攤了投入,又分攤了危險。一般風險不大的消息,合夥結隊的人,並不熟悉,比如尋找某樣不算太珍稀的材料。而風險較大的,就會尋找可靠的同伴,比如探索某個道觀遺府。

    公孫堰四人,交情並不深,畢竟只是尋找金精而已,但他們沒想到的是,尋找金精的過程中,竟然被他們尋到了一座隱秘的古墓!他們更沒想到的是,這座古墓,就是傳說中的那位楚國公的陵寢!

    雖說是奪爵滅族,但楚國公一族繁盛,遠支族人足有萬人,爲了避免影響擴大,太宗最後還是赦免了他的遠支,准許他葬入國公陵寢。只不過,他的陵寢究竟在何處,一直無人知曉。

    公孫堰四人無意中進入了楚國公陵寢,自是興奮不已,以爲能找到傳說中的楚國公寶物。可惜,他們最後並沒有找到寶物,而是找到了楚國公的手劄,裏面語焉不詳地記載了一些事,最後指向白水觀。

    所以,這四個人結伴來了白水觀,尋找那批寶物。

    “玄塵子道友,”公孫堰轉而問道,“你的消息又是從何而來,似乎比我們准確得多啊!”

    玄塵子淡淡道:“當年楚國公雖奪爵滅族,但他門人何其多?其中有人逃出生天,甚至隱秘傳世千年。我曾與他們有過一番因果,因此,得知了一些秘密。”

    說到這裏,玄塵子掃過他們:“諸位,莫要心有不平,貧道爲了此事,足足忙碌了二十余年,早年爲了解謎,後來研究符術……哼!若非……我豈會甘願把這等好處,讓出三分之二,給你們四人!”

    他言語之間,甚是不忿,反倒安了其他人的心。公孫堰笑道:“玄塵子道友,我們雖然只是恰逢其會,可付出的也不少呢!在解除封印期間,外面一切事務,都交給我們,你不需要一絲一毫的分心。再說了,不是由你先挑選麼?”

    “哼!”玄塵子冷著臉又哼了一聲。

    “說起來,楚國公正是程姓,莫非玄塵子道友尋找程姓孩童,便是爲了此番因果?”緋雲忽然道,目光撇向角落蹲坐著的靈玉和依舊昏迷的仙石。

    玄塵子掃過她,目光略顯淩厲,緩緩點頭:“不錯。”

    靈玉一怔,擡起頭來,卻與玄塵子的目光對個正著,不由地一縮。

    緋雲注意到了,笑道:“原來,這小東西就是楚國公的後裔,程氏的族人。”頓了頓,又沈吟,“那範氏呢……哦,對了,當年大秦皇族,正是姓範,莫非……”

    玄塵子笑笑,不再就此多談,轉了話題:“不瞞諸位,封印之事,我早有眉目,只不過,一直欠缺一分機緣,若是幾位能遵守諾言,那麼,一兩年內,必能解開!”

    “那可太好了。”公孫堰帶著幾分陰厲的臉亦展露出笑容,“勞煩玄塵子道友了。”說著,向緋雲使了個眼色。

    緋雲起身:“那就不打擾道友了,希望道友早日找出解除封印的方法。”說著,一把抓起靈玉,“至于這個孩子,道友暫且交給我吧,我會好好照顧他的。呵,小小年紀,居然就進入了觀想境界,一腳踏入修道之門,當真驚人……”

    “什麼?”玄塵子陡然驚起,“她進入觀想境界了?”

    “不錯,就在不久之前,真是難以置信。”緋雲摸了摸靈玉的頭,“如果哪一天,道友不想要這小東西了,就送給我吧,我倒很喜歡他。”

    數息的沈默後,響起的是玄塵子的笑聲,一直不溫不火的他,忽然長聲大笑,站起身來:“真是天助我也!”

    其他人都是一怔,公孫堰問:“玄塵子道友,你……”

    玄塵子收住笑聲,目光閃動:“諸位,不必再等一兩年,今晚,就可以解開封印了!”

    四人驚詫的目光中,玄塵子緩緩念道:“月圓之夜,範程之血,封印可解。”

    其他人自是驚喜無比,緋雲更道:“原來,這兩個孩子,是這般用途。”她目光閃動,似乎在考慮六分之一是否劃算,但想到玄塵子的手段,最後還是放棄了。

    與她同樣反應的,還有公孫堰。他想到自己手段已盡,如果要求太多,得罪了玄塵子,前番又與應紀二人有了心結,動起手來難以自保,也就不多說了。

    “玄塵子道友,要怎麼做?”公孫堰抓著昏迷的仙石,問。

    多年籌謀終于有成真的一刻,玄塵子喜形于色,好半天,他才收起笑容,道:“事不宜遲。四更天快到了,若是月兔西墜,我們就要再等一個月。”

    四人齊齊點頭。趁這段時間,緋雲和公孫堰稍微恢複了一些,紀修明吞了顆丹藥,暫時控制住傷勢,有了基本的行動能力,應修德情況最好,他傷勢本就是最輕的,丹藥的藥力又已經完全化開。

    玄塵子當即動手,開始布置符陣。

    所謂符陣,雖然占了個陣字,卻只得陣法之道的旁門,重點還在于符字。以海量靈符爲基,層層疊疊,密密麻麻,不分陰陽,不辨五行,不算術數,只具陣法之形。

    如此,雖然並不具備真正陣法之玄奧,卻也威力驚人。

    符陣的出現,其實也是低級符師的無奈之舉。符師之路,並不好走,符術雖入門容易,材料簡便,可也僅僅只是入門,法符以上,不但需要天分,更需要傳承,非大道觀的符師,往往只會畫兩三種法符,如何應付大場面?

    而陣法之道,傳承更少,除了大道觀,散修之間,幾乎不知陣法爲何物。符陣由此應運而生。

    可以說,符陣雖然不具備真正陣法之犀利,可也能將一個人的實力,驟然上拔數倍,若不是如此,玄塵子一人斷然無法與公孫堰四人周旋。

    玄塵子動作極快,不過一刻鍾,符陣便布置好了,除此之外,寬闊的大廳中央,畫上了一個五星圖位。

    “四位道友,”畫好星圖,玄塵子道,“請各自站上來吧!”

    他話音落,卻沒一個人動。

    玄塵子挑眉:“四位道友這是何意?”

    這五星圖位,正好在符陣範圍內,其他人的符術雖不及玄塵子,這一點卻能看出來,因此有些猶疑。

    玄塵子似乎想到了,歎了口氣,率先站了上去,道:“公孫道友,你的符術亦是不凡,難道看不出來,這個符陣,攻擊的是星圖正中央麼?”

    公孫堰眼中閃過一絲疑慮,道:“雖是如此,但,使靈符略微偏離,以道友的修爲,並不是不能辦到。”

    玄塵子頗有些不滿:“此處封印,貧道研習多年,這個符陣,亦是專門爲此封印而設,各位若是不信,盡管自己找人破解去,貧道等著就是!”

    別說重新破解,不知道要等多久,就是再找人,其他人也不會願意。

    一直沈默著的紀修明此時忽然開口:“玄塵子道友,其他的我不多問,只一件事,不問不快!”

    玄塵子面帶不悅,淡淡道:“道友說來就是。”

    紀修明道:“若是我們不來,道友只有一人,便是用上這兩個小童,也就三人,爲何用的卻是五星陣圖?”

    玄塵子掃過他,語氣平淡地說:“這星圖是貧道臨時畫的。”

    緋雲挑眉:“這是爲何?”

    玄塵子說:“你我五人,聚于此地,只爲奪寶之爭,別說精誠合作,沒有暗中算計已是極好。這個星圖,正好分居五位,聯合克制,正好讓我們彼此牽制。”

    公孫堰聞言,雙目一眯,再度細細掃過這個陣圖,神色慢慢緩了下來。

    他與緋雲交換了一個神色,將仙石抓在手裏,道:“玄塵子道友,這兩個道童,又當如何?直接放血嗎?”

    玄塵子哼了一聲,說:“想必公孫道友與緋雲仙子不會放心把他們交給貧道的,既如此,他們兩個就交給你們了,過一會兒,我說的時候,你們逼出他們的精血,與靈符融合就是。”

    “精血?幾滴?”

    玄塵子沒好氣地說:“他們剛剛入道,能逼出幾滴精血?一滴足矣!”未曾入道,所謂精血,無法強行逼出,便是入了道,精血也不是隨便使用,修爲越低,動用精血對自身損傷越大。

    公孫堰聞言,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配上他頗有些老相醜陋的面容,甚是可怖:“道友果真珍視自己的徒兒,既如此,老夫就放心了。”說罷,他也踏了上去。

    緊接著是緋雲,她提著靈玉,亦站上了星位。

    然後是應、紀師兄弟二人,五個人各自站位,彼此牽制,互相提防。

    眼看衆人站好,玄塵子挑起一張靈符,口中念念有辭。隨著他的口訣,靈符似有微光亮起,上面的朱砂紋路閃閃發光,清晰無比。

    念到最後一句,玄塵子“咄!”一聲,靈符化成一道光芒,掠到星圖中央。

    “精血,現在!”

    隨著喝聲,緋雲與公孫堰同時抓起手中的靈玉和仙石,駢指一點兩人眉心,使出靈力,強行將精血從二人體內逼出。

    昏迷中的仙石忽地身體一震,面露痛苦,清醒著的靈玉只覺得腦袋一下劇痛,好像被人生生劈開一般,有什麼重要的東西離體而去。

    兩滴精血,飛到中央,與靈符融合爲一。

    玄塵子忽然露出詭異的笑容,木劍一揮,喝道:“爆!”
作者: feather0525    時間: 2013-12-8 08:19 PM

009、生天

    星圖中忽然亮起刺目的光。

    之後,靈玉卻沒有感覺到預想中的疼痛,而是周身一暖,安然無恙。

    等到光芒散去,周圍一片血紅。

    緋雲等四人鮮血淋漓,重傷不起,而他、仙石,還有玄塵子,三人都完好無損。

    好不容易脫離了緋雲的掌控,靈玉立刻轉身,往玄塵子跑去。

    他沒不自量力地去救仙石,因爲他知道,不管其他人傷多重,只要沒死,就不是他能碰的。

    而剛才這一番變化,他心中已有計較,就算師父收他爲徒,根本是另有所圖,但至少目前,師父還想留他性命。

    只要師父還不想殺他,就夠了。

    看到他跑過來,玄塵子滿意地點了下頭,眉毛一動,正要伸手將仙石攝回。

    正在此時,一雙枯瘦的手伸了出來,牢牢地抓住了仙石。

    “咳!”公孫堰擡起頭,因身受重傷而越發老朽的面容露出陰毒的笑,手上青筋暴起,不讓仙石被攝走。

    “玄塵子,”他嗓音越發粗啞,陰沈沈的,映著渾身的血跡,顯得分外駭人,“你在符陣中做了手腳,什麼精血,根本是用來保護這兩個孩子的,老夫技不如人,沒看出來,只能認輸了!不過……”

    一枚閃著靈光的靈符忽然出現在他手中,瞬間自燃。

    玄塵子大喝:“休想——”手中靈符出手。

    可惜,靈符落地之時,公孫堰和仙石的身體有如虛影,已經消失在原地,回蕩著的,是公孫堰恨意滿滿的聲音:“這小子老夫帶走了,這封印,你休想開啓!”

    “呵!”下一刻轉醒的,是緋雲。她披頭散發,滿臉血汙,哪裏還有剛才出現時的半點風姿。她的目光恨恨地掃過玄塵子和靈玉,什麼話也沒說,手中紅線一抖,陡然炸開一朵絢麗的煙花,煙花散去,同樣消失在原地。

    玄塵子臉色陰沈,盯著已經空了兩個角的星圖。

    若不是他手中靈符消耗太大,爲了布這個符陣,幾乎都用光了,豈會沒辦法阻止他們二人遁逃?可他不能不這麼做,因爲,如果不是占了地利之便,他一個人絕對打不過他們四人聯手,不趁著他們重傷在身全殲于此,自己只會越來越被動!

    除此之外,也是他太低看別人了,沒想到公孫堰手中居然會有一張土遁符,也沒想到緋雲亦有奇妙遁術。

    失策,真是失策!一步走錯,他謀劃了二十多年的好局面,就要落空了!這兩個人一跑,白水觀的秘密就會泄露出去,又因爲仙石被帶走,他沒辦法趁著別人來之前打開封印了。

    一時間,玄塵子只覺得全身無力。

    好一會兒,他惡狠狠的目光落在應修德和紀修明身上!

    放跑了那兩個人,這兩個不能再讓他們跑了!

    幸好,他顧忌著應修德,把大部分的靈符,都布置在了他的方位上,將他直接打得毫無反抗之力。

    “去死吧!”玄塵子手中木劍拋出,“噗”一聲,正中應修德胸口。

    應修德還未轉醒,渾身抽搐了幾下,慢慢地不動了。

    玄塵子緩緩吐出一口氣。應修德的死,緩解了他心中這口惡氣。不過,還不夠。

    他舉步上前,將木劍拔出來,慢慢向紀修明走去。

    爲了一舉引爆這些靈符,他的真元損耗得差不多了,而靈符,也只剩下幾張,他准備留著應對突發狀況。

    走到紀修明跟前,他舉起木劍。

    “惡賊受死!”尖銳的聲音響起,卻不屬于玄塵子,而是紀修明。

    他受的傷最重,又受了符陣一擊,已是重傷不起,卻在斃命之前,猛然爆發了出來。

    玄塵子看到迎面而來的三枚飛刀,大吃一驚。

    這三枚飛刀,每一枚不過手指長短,也不見如何精致,卻殺氣凜然,光華流轉。

    法器!

    玄塵子腦中閃過這個念頭,只來得及偏了偏身子,一張靈符脫手而出。

    “啊!”

    “噗!”

    前一聲,是紀修明的慘叫,後一聲,是玄塵子口吐鮮血。

    三枚飛刀,一枚在玄塵子手臂上,兩枚在他胸口。而紀修明,被靈符砸個正著,已是氣絕身亡。

    不過數息,逃了兩個死了兩個,剩下一個也是重傷在身半死不活,靈玉呆呆地看著,難以置信。

    這就是……修士的世界嗎?血腥,殘酷,生死無常……

    直到玄塵子支撐不住,倒了下來。

    “師父!”他顧不得多想,衝上前,艱難地將玄塵子扶了起來。

    “咳咳!”玄塵子一口一口地吐著鮮血,吐得靈玉膽戰心驚。

    “師父,你怎麼樣?對了,藥,這兩個人有藥……”他撲到應修德和紀修明屍體旁,顧不得惡心,在他們身上翻找起來。

    好不容易找出幾個玉瓶,倒出來一看,好像真的是藥丸,靈玉欣喜若狂,跑回來捧到玄塵子面前:“師父,你看,藥!”

    玄塵子看著他小心翼翼捧在手心的藥丸,不由笑了一下,卻道:“傻孩子,這只是普通的養元丹,平日裏倒是珍貴,可是……”

    “啊?”靈玉一呆,“沒、沒用嗎?”

    玄塵子搖搖頭,盤膝坐下,五心向天,試圖調息。

    可是,他很快發現,三枚飛刀,有一枚正好釘在他的經脈之上,將他的經脈截斷了,連調息療傷都做不到。

    莫非,他真的天命已到?玄塵子腦子裏不由地浮起這個念頭。幾十年的人生一幕幕在眼前劃過,身體卻越來越無力。他知道,他真的……走到頭了。沒想到,他謀劃二十多年,不但沒得到寶物,還賠上了自己的性命,尤其,最後還死在自己從來沒看在眼裏的紀修明的手上。

    報應啊!他自以爲一切盡在掌握之中,卻沒發現,自大讓他遺漏了很多事情……

    “靈玉。”玄塵子睜開眼,看著身邊僅存的小徒兒。

    “師父,我在!”眼前的玄塵子,虛弱得仿佛隨時都會死去,靈玉不由地想起三年的師徒之情。就算,就算師父居心不良,但到底剛才保護他和仙石了,而且,他現在這個樣子……

    下一刻,玄塵子的手,狠狠地抓住了他的脖子。

    靈玉駭然,瞪大眼,呼吸不過來:“師、師父……”

    “乖孩子。”玄塵子的臉上,露出奇異的笑容,“爲師舍不得你,所以,你陪爲師一起上路吧!”

    靈玉感覺到脖子上的手越來越緊,仿佛要掐斷他的骨頭:“師父,我……我……”

    脖子上的手略松了一些,但也只是一些,玄塵子道:“別怪爲師心狠,要解封印,必須程氏族人的精血。你死了,他們就算有仙石,也解不開封印,哈哈哈哈——”到最後,已是狀若癲狂。

    加大自己的籌碼,增加活下去的機會……

    靈玉感覺自己話也說不出來了,但他還是一字一字地說:“程……程氏族人,不止我……尹城、程氏三千族人,還有各旁支……沒有我,也有別人……”

    手勁又松了一些,他終于可以順暢地說話了:“那老頭手上有仙石,又知道了寶物的具體方位,只要找到程氏族人,總有人可以踏入修道之門,早晚會把封印解開,拿走寶物……”

    “那又怎樣!”玄塵子焦躁,瞪著眼睛,“我若死了,管不了那麼多,至少,不能讓他們白占便宜!”

    “我會替您報仇的!”靈玉努力讓自己看著他的眼睛,“師父三年教養之恩,靈玉牢記心頭。那公孫老頭,抓走了仙石,破壞了您的大計,我絕對不會放過他!”

    玄塵子怔怔地看著他,嘴角鮮血不停地滴落下來,聲音也軟化了:“靈玉,你……”

    “師父,沒遇到師父之前,靈玉流落江湖,大道理我不懂,我只知道,以牙還牙,以眼還眼,傷害過我的人,絕對不能讓他好過,就算死了,也不能讓他如意!”稚嫩的臉上,目光堅定無比。

    玄塵子閉了閉眼,抓著他脖子的手終于松開了。

    “噗!”又一口鮮血吐了出來,他連坐都坐不住,倒了下去。

    “師父!”靈玉撲上前,含淚看著他。

    玄塵子伸出手,顫抖地從懷裏摸出一本破舊得連封面也沒有的書,說:“你記住今天說過的話……你資質過人,只要有十幾年,必能成爲一代高手,到時……到時……”

    “我會殺了那個老頭,絕對不讓他如意!”靈玉說,眼淚一滴一滴掉下來。

    玄塵子嘴角往上勾起,露出一個變形的笑,而後,抖抖索索地翻開那本書,從書頁裏拿出一本暗金色只有兩頁的冊子:“爲師……拿著爲師的度牒,去……玄淵觀,記得,不要假扮男童了,玄淵觀……不是能隱瞞的……地方,好好修煉,爲師的一切,都是你的了……”

    “師父!”靈玉接過,看著他,淚流滿面。

    玄塵子的臉上,浮起奇異的紅暈,忽地咬牙切齒,大聲說:“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不……”至此無聲。

    看著玄塵子的手軟軟地垂了下來,眼皮慢慢合上,靈玉更是伏在他身上,大哭出聲。

    哭聲撕心裂肺,慘絕人寰。

    不知道哭了多久,聲音慢慢地停了。

    靈玉摸著手下漸漸冰冷的屍體,慢慢擦掉臉上的眼淚,目光卻冷靜得可怕。

    他——或者說她,知道,自己活下來了。
作者: feather0525    時間: 2013-12-8 08:19 PM

010、善後

    靈玉默默地坐了很久,等到她回過神來,已經能聽到外頭清脆的鳥叫聲了。夏季天亮得早,想必這會兒還未過寅時。

    從昨夜被擒到現在,不過三個多時辰,她的人生竟完全變了一個樣子。

    三個多時辰前,她還是個無憂無慮、每天背背道經拜拜三清的野觀道童,三個多時辰後,她見識到了另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死了師父,丟了師兄,成了修士。知道自己有一個牛叉的祖先,差一點把小命交代了。

    靈玉閉目,深深吸了一口氣,慢慢地吐出來,睜開眼。

    她知道,爲了安全,她最好快些離開,早一步跑掉的緋雲和公孫老頭,很有可能找到援兵殺回頭。所以,她得快點把這裏處理了。

    首先,這裏的寶物她不用想了,不是現階段的她可以想的。貪心的人,往往會死得快一些,昨天晚上在她面前上演的一幕,實實在在地說明了這個道理。

    其次,她跑得越遠越好。如果那兩人回頭,發現他們三個人死了,而她還活著,她就會成爲他們的目標。

    靈玉決心一下,很快站起來,開始收拾。

    師父說過,他的東西都是她的,她不必客氣,師父身上能帶走的全帶走。還有應修德和紀修明,死都死了,不拿白不拿。

    靈玉翻找得很仔細,三具屍體,從發簪到鞋底,連夾層都找了一遍。別說,還真讓她從各人的衣服、鞋子夾層裏翻出很多好東西,比如應修德的鞋底,就有一張薄絹,寫著密密麻麻蠅頭大小的字,玄塵子的內衣夾層裏,有一本很薄的書。另外還有錢袋、木劍,連插在玄塵子身上的飛刀她都費了老大的勁拔出來了,可以說,除了一身衣服,她搜刮得幹幹淨淨,簡直就是雁過拔毛。

    昨晚的戰鬥,還告訴她一個道理:誰的東西多,誰活下來的可能性就高。玄塵子就是符最多,所以一開始一個打四個,後來沒料到紀修明身上還有三枚飛刀,結果陰溝裏翻船。

    而她很窮,只是剛剛進入觀想境界,有了成爲修士的資格,現在要一個人跑路,當然是能拿多少拿多少——說起來,師父知道她進入觀想境界時那般狂喜,都沒提過仙石,難道仙石早就進入觀想境界了?這個家夥真是的,怎麼從來沒跟她說過?

    想到被公孫堰帶走,下落不明的仙石,靈玉的心情頓時灰暗起來。接著想到,公孫老頭帶走仙石,是要解封印的,不會對仙石怎麼樣,應該不會有危險,又稍稍放下心。其實,仙石只是比她老實,並不是笨,他比她早進入觀想境界,就是明證。她還是先顧著自己吧,等以後有了能力,再去找公孫老頭算賬,才能救回仙石。

    靈玉又仔細地翻找了一遍周圍,看看有沒有漏了什麼東西。

    最後確定東西都被她搜刮光了,她才扯了師父墊屁股的粗布,打了個大大的包袱,背起來走人。

    走了兩步,她又回過頭。

    地上三具屍體,怎麼看怎麼別扭。

    她想了想,回頭把三具屍體拉到一起。她人小力弱,三具屍體都是成年男人,拖起來格外費勁,直累得她氣喘籲籲。之後,她拿過牆角不知道多久沒用過的油燈,把僅剩的油潑到屍體上,找到火石,小心地把他們的衣服點燃了。

    就算不能入土爲安,也不好曝屍于此,就這麼將就吧。

    最後,靈玉在玄塵子的屍體旁跪下磕了三個頭,說:“師父,雖然我很不喜歡被你利用,不過,當年你救了我,又教育了我三年,這恩情我記著。之前答應過的事,我會做到的,你安心去吧。”

    說罷,不再回頭,一路跌跌撞撞,往出口走去。

    通往藏寶地的秘道縱橫交錯,又沒有半點光源,靈玉剛剛進入觀想境界,視力不比修士,只能勉強看到一些光影。而進入之時,她被緋雲提著,一路頭暈腦脹,連東西南北也分不清,根本無法辨清出路,走了半天,還在裏面繞迷宮。

    這樣下去不行。靈玉摸著自己空蕩蕩的肚子,聽著外頭鳥雀的鳴叫聲,猜測又過去了一個時辰。秘道裏透不進光,要是這麼傻乎乎地走,她非得餓死在這裏。

    她琢磨了一會兒,覺得最重要的還是要有光,有了光,才能看得清路,才能做標記。

    可這三個人身上,只火石和幾根火折子,火折子到是可以照明,但時間短,沒法堅持到出去。可惜了那個油燈,剛才被她浪費掉了——她到底還是孩子,考慮不夠周全。

    靈玉轉過身,看著秘道另一頭透過來的,隱隱約約的光芒,那是三具屍體被燒的火光,以及夜明珠的亮光——夜明珠,對了,夜明珠!

    靈玉心中一喜,連忙往藏寶大廳趕回去。

    她在秘道裏繞來繞去,已經繞了一個時辰,這會兒三具屍體已經燒得面目全非,油脂從屍體裏溢出來,被燃燒而發出“嗞嗞”的聲音,整個大廳充滿皮毛被燒焦的嗆人的臭味。

    若是往日,看到這樣一幕,靈玉必定覺得惡心,但她經過這一晚的劇變,反倒覺得放心。這三個人是死得不能再死了,這樣她才有安全感。

    站在藏寶大廳裏,靈玉擡頭看。大廳極高,足有十丈,也就是說,二十幾個她疊羅漢疊上去,才能碰到最頂端。那些夜明珠,都被放在琉璃盞內,吊在最上面。

    她左右看了看,眼睛一亮。那些堆放著東西的架子,正好離琉璃盞一人高左右,她站在上面,用木劍去勾,差不多可以勾到。

    想到就幹,她找了個頂上有夜明珠的架子,估摸了一下每一格的高度。很好,每格大約兩尺,並不難爬。

    把包袱放下,取過一柄最長的木劍捆在背上,靈玉卷起袖子,搓了搓手,就攀了上去。

    “啊!”才爬了兩格,她就感覺到一股巨力襲來,重重地跌了下來。

    這一跌,直痛得她呲牙咧嘴。這一晚上,不是被摔就是被掐,傷是沒什麼傷,苦卻沒少吃。

    “這架子不讓人爬?”靈玉揉著屁股爬起來,自言自語,“不對,明明爬了兩格了。”

    她仔細地回想了一下剛才的經過,忽然明白過來:“對了!這上面有封印,不讓拿東西,剛才肯定是無意中碰到了,才被推下來。”

    想到這個可能,她當即試了試。果然,一碰到架子上的東西,就被一股力量摔了出去。

    “真疼!”靈玉休息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這一晚上摔摔打打,她敢肯定,身上都青了。

    既然確定了原因,那就好爬了,她找了個相對較空、也有夜明珠的架子,小心翼翼地避開上面的東西,慢慢地爬了上去。

    靈玉從小就不是安分的性子,遛雞逗狗、蹬牆爬樹,不管能幹不能幹,幹了再說,爲此,她的屁股沒少受罪,時常被打得趴床上起不來,偏她從不悔改。跟了玄塵子之後,這性子才扭轉了一些——每天從早到晚地背道經,怎麼說也算是陶冶性情了。

    得益于這好動的性子,她生來健康壯實,連傷風咳嗽都沒怎麼得過,如今爬個架子,自然不在話下。

    靈玉一步步穩穩地往上爬,雖然偶有驚險,花費了半個時辰後,終于順利地到了頂端。

    從架子頂端往下看,不禁一陣頭暈目眩。這可是近十丈的高度,相當于一座九重塔,要是從這裏摔下去……靈玉一個激靈,連忙擡起頭,不再看地面。

    這麼高的架子,真虧他們做得出來。她心中暗暗嘀咕,努力讓自己忽略身處的高度,維持平衡。

    幸好這架子很寬,能稍微休息下。靈玉坐在架子上,待氣息平靜,才把背上的木劍拿下來,慢慢地站起身,去勾頭頂的琉璃盞。

    這琉璃盞做得十分精致,晶瑩剔透,沒有任何瑕疵。但與其中盛放的夜明珠相比,只不過是精巧的玩物而已。懸于盞內的夜明珠,每一顆都有碗大,瑩白如玉,光芒柔和,有如一團光球。更難得的是,這樣的夜明珠,不是一顆兩顆,而是幾十上百顆。

    看著這些琉璃盞和夜明珠,再聯想到腳下高大無比的架子、另一側排得滿滿的箱子,靈玉不禁感歎,那個楚國公,程氏的祖先,真是太牛叉了,這聚財的手段,程氏後輩遠遠不及啊!

    木劍舉過頭頂,正好碰到琉璃盞,靈玉玉輕輕一頂,琉璃盞傾斜,其中盛放的夜明珠滾了下去。

    很好,目的達成。

    她更加小心地收了劍,慢慢地伏下身,先讓自己安全地趴在架子上。

    待緊張的心情慢慢平複下來,她才緩緩移動雙腳,小心翼翼挪下去。

    上來的時候不覺得,一心只想著爬到最頂端,下去的時候才發現,這個高度,實在讓人腳下發虛。而且,上去時腳踩何處清清楚楚,下去卻看不到,只能用腳慢慢地蹭。

    不過挪了兩格,靈玉已經滿頭大汗,而這一個架子,最起碼有幾十格。

    “冷靜,冷靜。”她一邊念叨,一邊深呼吸,過了好一會兒,才繼續往下爬。

    很好,腳踩到實處了,左手松開,慢慢弓下身,抓住下一格,然後是右手。

    右手一松開,靈玉頓覺不妙,不知不覺,手心全是冷汗,這一放開,壓力全在左手上,頓時手心一滑——

    “啊!”身體失去平衡,往後仰去。

    千鈞一發,靈玉反而冷靜了,從這裏摔下去,肯定會摔成渣,她需要緩解一下衝力。

    這樣一想,身體反應極快,腳用力一蹬,改變方向,斜飛出去。

    “嘭!”一聲重響,靈玉的頭重重地撞在另一個架子上,頓時眼冒金星,而後,一股熱流湧了出來。

    她顧不得疼痛,雙手拼命地抓,抓到了架子的格板。但這不足以阻住去勢,僅僅只是緩了一緩。不過,足夠了,接下來,靈玉如法炮制,拼著頭破血流,手腳撞得**辣地疼,一次次地利用格板,卸掉摔下去的力量。

    如果順利,她雖然會受不輕的傷,但可以保住性命。可惜,她到底不是經過鍛體的修士,也沒有真正學過武藝,又一次頭部撞在架子上,暈眩的感覺襲來,她一腳踩空,踢中了架子上堆放的東西——

    “啊!”一道強大的力量襲來,她被重重地拋了出去。

    完了!

    靈玉心口一涼。這裏離地面還有五六丈高,她就這麼摔下去,不摔死也要殘廢。

    她不會這麼倒黴吧?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居然因爲自己不小心交代了?

    事到如今,她只能盡力護住頭部,心中默念:三清道祖保佑,千萬要讓她活下來……

    就在她做好准備,迎接疼痛時,忽然耳邊“嗡”了一聲,身體憑空停住了。
作者: feather0525    時間: 2013-12-8 08:21 PM

011、仙書

    浮空的感覺真實地傳來,靈玉愕然地睜開眼,發現自己羽毛一般飄在半空中,呆了。

    幸好昨夜她經曆了一場修士亂鬥,對于這種事,已經很適應了,很快回過神來。

    “怎麼會這樣?”靈玉看著自己的手,活動自如,明顯不是幻覺,也不是被禁錮住了,可她的身體確實浮空了。

    額頭有溫熱的液體流過,滴答滴答,順著她的鬢角滴落地面。是血,剛才她腦袋撞上架子,當時就撞得頭破血流。

    緊接著,靈玉看到,她的頭頂上方,出現了一團光芒。

    這光芒並不怎麼明亮,但柔和平順,雖是白光,看起來卻覺得溫暖。

    這是什麼?靈玉腦子裏剛剛出現這四個字,這團白光已經向她掠來,之後,她整個人都被白光包圍了。

    這一刻,她說不清是什麼感覺,好像……好像冬日站在爐火旁的溫暖,又好像夏日泡在了池水中的潤澤。

    等到白光消失的時候,靈玉發現,她已經安全地站在了地面上,全身舒服極了,剛才摔摔打打的疼痛,全部消失無蹤。她伸手一摸,血跡還留在她的腦袋上,卻找不到任何傷處。

    “咦,仙術?”靈玉想到那些故事裏的仙人手段,又是驚奇,又是欣喜。程氏先祖果然不凡,居然在此封印了仙術,千年之後,還救了她一命。

    剛這樣想罷,又是一聲輕微的“嗡”聲,她聞聲擡頭,半空中又出現了一團白光,白光裏,好像裹著什麼東西。

    就在她努力擡頭往上看的時候,那團白光忽然消失,裏面的東西“啪”一聲掉下來,摔在地面上。

    靈玉驚訝地左右看看,沒發現任何異常,才低身把那個東西撿起來。

    這東西……是本書。

    這本書看起來很尋常,古舊的封面,泛黃的書頁,似乎保存了很久。只是,奇妙的是,從封面到書頁,一個字也沒有。

    “真的沒字?”靈玉拎起來,從頭到尾地翻了一遍。

    刷刷刷刷,每一頁掠過,全部空白。就在一本書快翻到頭的時候,一張書頁掉了出來。

    “咦,這個有字!”靈玉撿起來,看到上面密密麻麻地寫滿了蠅頭小楷。

    說是書頁,其實從紙張到大小,都與這本書毫不相幹,就是夾在書裏的一張紙。她仔細一看,只見上面寫著——

    吾名程樂,上界太白宗弟子。吾八歲入門,十三歲入道,近百歲仍碌碌無爲,不得已離開宗門,于俗世開枝散葉……

    整張紙大約千把字,用詞淺顯,通俗易懂,靈玉字都認得,也基本看懂了。

    簡單來說,這張紙就是此處寶藏主人楚國公程悅的簡略自傳。

    楚國公程悅,本名程樂,來自上界——什麼叫上界,靈玉也不大明白——因爲修仙無所爲,所以離開宗門回歸俗世,不料,離開之時,卷入了一場奪寶紛爭,無意中得到了一本仙書。爲了逃避其他人的追殺,程悅躲入了一個半封閉的小千世界,也就是他們現在身處的世界。

    原本,他只打算避避風頭,不料這一躲,就躲了十幾年。十幾年後,他在白水山遇到了當年的大秦太祖範氏先祖,被其打動,決心輔助其建立一個新的皇朝。

    ——以上是官方說辭,其實真實原因在後面。程悅坦言,他的修爲在上界不值一提,一回去肯定被人砍成渣,但不回去的話,又沒有資源繼續修煉,于是他決定,利用俗世皇朝的力量,替自己收集資源,好繼續修煉。

    結果很圓滿,他助太祖建立了大秦,封了楚國公,得到整個皇朝的資助,積累了這麼多財貨。而可悲的是,他的勢力太大了,引起了太宗的不滿,把他哢嚓了。

    後一句是靈玉的猜測,程悅當然沒辦法把他的寫因寫明,不過他有記錄,自己感覺到太宗的不滿,因此未雨綢繆,將一生積累囤積于白水觀隱秘之地,如果他不幸完蛋,就留給後人。

    解除此間封印的手法,正如玄塵子所說,月圓之夜,範程之血,這個血,是精血,所以,需要兩個入道的範程後人。程悅十分得意,範氏肯定想不到,他會加入範氏精血這個條件。

    靈玉倒覺得,這個程氏祖先很二,範氏想不到,他總得把這個方法流傳下去吧?既然流傳下去了,又怎麼會有真正的秘密?要是範氏滅絕了呢?這些寶物豈不是永不見天日?

    ——不提這個,重點還在後面。程悅說,這些財貨,本界修士看來固然驚人,但在上界不值一提,而他建立這個藏寶庫,最重要的還是存放這本仙書。

    這本仙書他研究了五十多年,卻始終找不到頭緒,眼看著自己壽元將近,這輩子已經沒有希望了,而後輩中又沒有一個人足以承擔起這個責任,只好將這本書封印在藏寶庫中。

    這本書是程氏的秘傳,他將之隱去形跡,封印在半空中。解除封印的方法很簡單,只要程氏後輩滴血破解,便可顯形。不過,雖然方法簡單,但有寶藏在旁,到這裏的人,多半會被財貨所迷,基本不會發現,如此反而安全。

    看完這張紙,靈玉摸了摸自己的腦袋。要不是因緣際會,她撞破了頭,從上面掉下來,這本書還真是難見天日。

    嗯,現在封印破解,書出現了,說明還是她跟書有緣。

    靈玉又翻了翻書,還是半個字也沒有,那些話本不都說,寶物遇到有緣人,會自動顯形嗎?爲什麼她得到書了,還不出字?或者,要火燒、水浸?她想了想,還是算了,出去以後慢慢研究。

    把這本“仙書”揣進懷裏,靈玉去找那顆被她捅下來的夜明珠。

    三具屍體燒了兩個時辰,差不多燒盡了,剩了些黑糊糊的骨頭,看著有點可怕。

    靈玉抖了抖,背上她的大包袱,再度准備離開。

    有了夜明珠照明,走迷宮變得簡單多了。她一路做記號,花費了個把時辰,總算重見了天日。

    天光大亮,靈玉眯著眼,花了些時間,才適應了外面的日光。太陽快到正中,估算一下,大概是巳時末午時初,她在廢墟裏呆了有六個時辰,肚子空空,餓得頭暈眼花。

    緋雲和公孫老頭離開後就沒回來,但她不確定,是不是短期內真的不回來,所以,還是離開最要緊。可要離開的話,她又累又餓,走不動了。

    靈玉琢磨了下,背著大包袱走小路下山,經過村落的時候,偷入村民屋中,拿了些飯食幹糧,以及孩童衣物,留下足夠買這些東西的銅板。

    她現在渾身破破爛爛,又背著個大包袱,實在惹人懷疑,不宜在人前出現,只能偷偷摸摸。

    之後,火速離開村落,在村外找一個暫時棲身的地方。得益于她平時的不安分,附近的地形她很清楚,村外密林裏,有一間小小的樹屋,是村中獵戶打獵時歇息的地方,平時沒什麼人,正好可以睡一覺。

    到了密林,找到樹屋,三兩下爬上去,靈玉放下包袱,吃了東西睡覺。

    她實在太困了,不休息夠,根本沒辦法趕路。

    這一睡,就睡到了半夜。

    月上中天,靈玉一覺睡醒,渾身舒暢。她吃了些東西,也不急著趕路了。

    按說,緋雲和公孫堰重傷而去,就算有援兵,也不會馬上回來,畢竟他們自己帶傷,怎麼叫幫手?修士之間脆弱的信任,靈玉昨天已經看到了。

    這麼想來,就算他們想盡快回來,總要些時間吧?靈玉對修士怎麼養傷沒有概念,不過看他們昨天那樣,肯定不是一兩天能好的。所以,她現在要考慮的是,怎麼安全而不露痕跡地離開,就算以後他們發現了,也找不到她。

    一個小孩,背著這麼大的包袱,肯定很顯眼,要怎麼變得不顯眼呢?

    靈玉思來想去,覺得還是弄輛馬車比較好。

    租輛馬車不便宜,不過沒關系,應修德紀修明那兩個倒黴鬼身上有不少金銀,足夠她花天酒地玩上大半年。

    可怎麼租馬車呢?她現在這樣,去租馬車也很顯眼。

    嗯,包袱不能帶,藏好,另外,衣服也得換,最好能假扮成中等人家的奴仆,這樣租馬車的時候不會讓人懷疑,不過一路上要安排好,車夫肯定是個男人,她可不能被人劫了。

    至于目的地……靈玉想了想,還是按照師父說的,去玄淵觀吧!玄淵觀是個什麼所在,她不太清楚,不過,聽師父那話,應該是個挺大的道觀——師父果真不是個野道士,而是有度牒的。

    她想著,從貼身小衣裏拿出玄塵子給的那本破書。這本書比那本所謂仙書還破,連封面也沒有。她翻開,這裏面是有字的,但不知道是什麼文字,她看不懂。那張度牒上,一面記著同樣的文字,另一面則是通行的文字,上面寫著:玄淵觀第十六代弟子,法師鄭氏、道號通玄。還有一些金光閃閃看起來很高深的符紋。

    “原來師父叫鄭通玄。”靈玉喃喃自語,“通玄是道號,加再上姓……那我豈不是得叫程靈玉?”

    她念了兩遍,點點頭:“程靈玉,總比範仙石好,聽著像犯癲癇……”
作者: feather0525    時間: 2013-12-8 08:22 PM

012、路上

    三日後的官道上,一輛馬車在飛奔。

    馬車裏坐的,自然是靈玉。

    第二天天亮,她就按照計劃行事,包袱藏好,換上衣服拿了錢去鎮上租馬車。作爲曾經的天下第一觀附屬小鎮,白水鎮還是挺大的,也沒人懷疑她的來曆。之後,她買了一大堆東西,把包袱藏在其中,號稱給自家修道的公子送東西,順利地租到了一輛馬車。

    其實,這麼順利的關鍵還是那張度牒。金光閃閃,作不得假,車夫不過是凡人,一看就信了。而她的理由是,自家公子不小心把度牒遺漏了,她得趕緊送過去。

    盡管她身上有許多不合理之處,比如送這麼重要的東西,也沒個大人出面什麼的,但在度牒面前,一切都不是問題。

    天下人誰不知道,如今是道門天下,國教是道教,國師是道人,尤其是各大道觀弟子,不繳稅不納糧不受官府管轄,還有朝廷供奉,那地位,一般的官員都比不上。

    沒有人敢得罪道士,尤其車夫知道了,她的目的是玄淵觀。

    離開白水山,靈玉小心翼翼地打聽了下,才知道,玄淵觀是天下三大道觀之一。沒想到師父來頭這麼大,靈玉吃了一驚。

    天下三大道觀,她只知道第一觀是無極觀,卻不知道另外兩觀。以往修道,心中迷迷糊糊,沒有明確的目標,玄塵子教導又嚴,除了背誦道經、講解道義,什麼也沒教他們,導致靈玉的修道常識非常缺乏。

    這次發生這樣的變故,逼得靈玉不得不自己去面對這個世界。

    她已經見識到了修士的力量,也有了成爲修士的資格,而且,還背負著對玄塵子的承諾,得到了程氏先祖留下的仙書,斷然不可能再去做一個流浪兒。而要成爲一個修士,她要學的東西還很多。

    凡人口中,得不到什麼重要的消息,不過,可以知道一些常識。

    比如,天下三大道觀,是無極觀、太真觀、玄淵觀。大燕立國數百年,三大道觀從未變過,國師之位,只留給三大道觀,這一任國師是哪一觀的弟子,哪一觀就是天下第一觀。

    那夜知道師父其實是修士,靈玉就相信了緋雲等人的判斷,師父應該不是野道士——哪怕是大道觀中,也不是人人都能成爲修士,何況符術那麼厲害的師父。只是她沒想到,師父不但不是野道士,而且來自三大道觀之一的玄淵觀!

    玄淵觀的弟子,隱姓埋名幾十年,甘心做一個野道士,所圖不可謂不大,從緋雲等人的表現看來,白水觀那批財貨,肯定很驚人。如果不是那四個人無意中尋到了楚國公的手劄,用不了多久,這批財貨,真的要入了玄塵子的口袋。

    可惜的是,他功虧一簣,不但沒得到寶物,還搭上了性命。最無奈的是,他的死因還不能告訴玄淵觀,讓師門爲他複仇——靈玉不傻,出身三大道觀之一,臨死卻沒有要她將死因稟告師門,玄塵子顯然不想讓師門知道。也是,要是讓玄淵觀知道他的死因,豈不是要解釋一下楚國公藏寶的問題?這個說起來可就麻煩了,隱秘不報,對管理嚴苛的大道觀而言,是很嚴重的過錯,直接影響到的,就是她這個玄塵子的徒弟——哦,不,鄭通玄的徒弟。

    而且,她也不能把緋雲、公孫堰等人拉進來,她再怎麼缺乏常識,也知道這兩個人是無法與玄淵觀對抗的,萬一把他們逼急了,把藏寶的事說出來,倒黴的還是她。

    所以,這兩天她想好了,玄塵子的死因絕對不能說,要編個好理由,把這件事圓過去。

    靈玉靠在車壁上,一邊蹺著腿想事情,一邊從旁邊的籃子裏摸果子吃。

    有錢就是好,看,趕路多悠閑。

    吃罷了果子,她又從滿車的籃子箱子裏撿出她真正的身家。

    那個大包袱,已經被她拆分了藏在一個小木箱子裏。白水觀她不敢回,那裏也沒什麼東西,這些箱子,都是她現買的。爲了裝樣子,她買的還都是半舊的箱子,這樣子帶去玄淵觀,也不會太顯眼。

    一把木劍,一個錢袋,一顆夜明珠,幾個玉瓶,幾本書,還有一些雜七雜八的東西。不多,這些東西都是她清理過的。下山之前,她琢磨來琢磨去,覺得應修德和紀修明的東西,最好還是不要帶在身邊,免得被認出來,徒增麻煩。所以,她很幹脆地把他們的木劍丟了,錢拿了錢袋也丟了,凡是有可能被認出來的,全部被她丟了。

    而容易藏又重要的東西,她都放在了身上。比如玄塵子給的書和度牒,後來搜出來的衣服夾層裏的書,應修德鞋子裏的薄絹,幾張靈符,還有那三枚飛刀,這些東西,再加上那本所謂的“仙書”,幸好這些書都不厚,不然夏天衣衫薄,她到哪裏藏三本書?

    仙書裏夾的程悅的自傳被她燒了,她想想也知道,這玩意兒萬一被別人發現,她這條小命就完了。

    說起來,程悅留下的那張紙,包含了許多訊息,以靈玉現在的年紀見識,還不能完全理解。不過,有一點很明確,程悅來自另外的世界,一個比現在的天下更大的世界。

    靈玉想到這點,不由心馳神往。這些修士口中的高人,在那個世界居然只是碌碌無爲修道無成的人,那是怎樣一個宏大的世界?師父他們爭得要死要活的寶物,在這位楚國公看來,也不過如此。

    ——對了,仙石是範氏後人,也就是原來的大秦皇族之後,而程氏先祖就是被範氏皇族所殺,她跟仙石豈不是仇人?

    這個念頭在靈玉腦子裏一過,就被她踹到角落裏去了。算了吧,都上千年前的事了,那時候的祖宗,關她和仙石什麼事?難道她要爲了這個所謂的仇,跟仙石反目?她腦子又沒病。

    把亂七八糟的念頭甩出腦海,靈玉拿起那個錢袋,好奇地看了好一會兒。這個錢袋是玄塵子的,灰撲撲的樣子,卻是皮毛所制,最奇妙的是,她用了好多方法也打不開。

    也許,這上面有什麼封印?靈玉如此想。修真界,真是一個神奇的世界,法術、法器、靈符、丹藥、封印,還有好多奇怪的東西。

    從白水鎮出發,一路順風順水,沒有任何追兵。

    這幾天內,靈玉窩在馬車裏,拿著應修德和紀修明兩個人留下來的書,看得津津有味。

    玄塵子衣服夾層裏的那本書,是他的符術心得,符術這東西,靈玉沒有半點基礎,看也看不懂。應修德藏在鞋子裏的薄絹,用的是度牒上那種奇怪的文字,她也看不懂。所幸,他們身上還留有幾本基礎功法和雜書,她就一邊翻看雜書,一邊琢磨功法。

    跟著玄塵子這三年,靈玉被逼著背了無數的道經,應、紀兩人是祥臨觀弟子,一樣是道士,所修的功法也脫離不了道經,她理解起來也不算難。

    應修德所修的功法,叫做《九霄清雲經》,走的是堂堂正正的路子,第一步必然盤膝打坐,五心向天,摒除雜念,進入觀想。序言中有言,這部功法,進度不快,一般人要觀想個一兩年,才能修煉出第一道真元。但練成之後,漸入佳境,很少會遇到瓶頸。

    紀修明的功法,則叫《心陽真解》。看到封面,靈玉差點以爲自己眼花了,紀修明那聲音尖銳的樣子,說他修煉《心陰真解》還差不多,直到看了裏面的內容,她才知道原因何在。

    顧名思義,《心陽真解》修的是陽氣。五髒中,心肺爲陽,心爲陽中之陽,心陽之氣,是人體最旺盛的陽氣,克制陰邪,聚可傷敵。然而,陰陽調和乃天地至理,一旦失調,就會出問題。《心陽真解》的修煉之道,是修煉出心陽之氣,另外保存。這門功法進階極快,但很容易出差錯,一旦心陽之氣沒有控制好,就會自傷身體。紀修明的情況,就是陰陽失調,大部分心陽之氣被調走,自身反而陰盛陽衰。

    靈玉看罷搖頭,雖然她這個人一向愛走偏門,但在修煉功法上,她覺得還是走正道的好。畢竟,捷徑只是小路,一旦走錯,想拐回來不容易,而走正道,卻有更多的選擇。

    就像師父安排的課業,她會用各種方法偷懶,但背經抄書,從來不會逃避,因爲這才是師父關注的重點。只要她經文背得好,經書抄得端正,其他事情,師父都會睜一只眼閉一眼。

    想來修煉之事,也是一樣,符術什麼的,可以走偏門,基礎萬萬不得貪功冒進。

    除了這兩本功法,還有一些雜書,或是記錄風情世俗,或是講述道心理念,還有雜聞趣事,靈玉都翻了一遍。

    拜玄塵子爲師之前,靈玉最愛去的地方是茶樓戲院,茶樓可以聽說書,戲院可以看大戲,故事她喜歡聽,但字麼,認不得幾個。跟了玄塵子之後,被逼背經抄書,才算是啓蒙了。但要是可以選擇,她甯願溜出去玩,也不願意看書。直到此時,她見識到了這樣一個世界,跟戲文話本裏說的一樣的世界,才對記錄這些的書本感興趣起來。

    靈玉一路興致勃勃翻看書籍,不知不覺,馬車過了樊城,到了尹城。
作者: feather0525    時間: 2013-12-8 08:23 PM

013、過尹城

    “小公子,尹城到了。”車夫挑起車簾,探進頭來,一臉的憨厚老實。

    靈玉已經收好了東西,聞言跳下馬車。

    高大的城牆,古舊的青石路,在在顯示這座城市久遠的曆史。

    在大燕國土上,尹城並不是個特別大的城市,它比上京城,比不上西京,比不上盛州,比不上麟安,硬要劃分的話,它只能劃分到第三等級。

    但它有著古老的曆史,以及散漫的風氣。

    沒有哪一座超過千年的城市,有著尹城這樣松散的氛圍,在這裏,行人步履閑適,小販高聲談笑,連官府都溫吞和氣。

    若非如此,程氏先祖不會選擇這裏,作爲程氏安居之地。

    知曉了程氏的來曆,靈玉默默地揣摩先祖的心思。楚國公故去,程氏失了根基,遷居尹城,必然也是前朝太宗的意願。一則,這裏離京城很遠,離白水山也不近,二則,在這樣一座城市居住久了,哪裏還會有鬥志?想必當年的程氏,已經後繼無人了。

    事實也正是如此。千年下來,程氏在尹城紮根,創下了一番家業,卻與修真界完全斷了聯系。尹城的風氣,早已刻在了他們的骨子裏,自由散漫,追求享受,聲色犬馬。修道,那是什麼東西?

    靈玉跟著馬車,交了入城稅,進入尹城。

    “就到這裏吧!”靈玉說,“剛才我家公子來訊,就在尹城等我,你且幫我把東西搬到客棧去。放心,車資不會少你的,仍按原先說好的付。”

    車夫大喜,尹城到玄淵觀,要大半個月呢,如今才走了一半的路程,就得了全部的車資,這要省多少時間和力氣!

    當下替她出面,找了間客棧,幫她把東西放好,安排妥當,才領了車資回程。

    車夫走後不久,天就黑了,靈玉從客棧出來,東走走,西逛逛。

    尹城的夜市,是極有名的。散漫的風氣,使得尹城的居民特別注重享受,夜間生活,亦是多姿多彩。東西市直到亥時才閉市,歌台舞館徹夜不眠,戲院茶樓幾乎爆滿。

    靈玉走走停停,在路邊攤子上吃過晚飯,逛過西市,進了茶樓,聽著說書人口沫橫飛地講著神仙故事,默默地出神。

    等到亥時,茶樓關門,靈玉隨著人流出來。走過一條條小巷,身邊的人越來越少,最後,她獨自一人,在一面高牆前停住了。

    這條小巷,兩面都是高牆,顯然是大戶人家的家宅。亥時夜深,周圍寂然,只有影影綽綽的樹影在搖曳,偶爾有護院巡邏來往。

    靈玉發了一會兒呆,才開始走動,但不是離開小巷,而是繞來繞去,最後到了一面矮牆面前。她利落地踩著凸出的碎磚翻過去。

    裏面仍舊是七拐八彎的小巷,卻幹淨整潔得多,她又繞了好一會兒,最後爬上一棵樹,避開護院,跳進宅子。

    盡管是半夜,院子裏只有幾盞燈籠,但仍能看出,此間主人的富貴。雕欄畫棟,繪彩鑲金。靈玉熟門熟路地在各個樓台間穿行,最後進了一處院子。

    時值半夜,院子的主人還沒歇息,北房的窗子上,映出兩個影子。

    這影子一大一小,大的滿頭釵環,是個成年女子,小的十歲光景,是個孩童。

    “娘,小妹睡了嗎?”那孩子問。

    女子一邊卸著頭上釵環,一邊道:“別管小妹睡沒睡,你該去睡了。”

    那孩子不大情願,說:“我想看看小妹。”

    女子停下卸妝,道:“我的小祖宗,你再不睡,明日上學就遲到了。昨日你爹才誇過你的功課,可不能壞了他的興頭。”

    那孩子對手指,低著頭說:“我不會耽誤上學的。”

    女子似乎十分無奈,只好道:“那你去看看小妹,看完了馬上睡覺。你爹近來喜歡你,你大娘三娘都等著抓你的錯處,不能讓她們如意!”

    “知道啦!”那孩子歡喜,撒著歡跑了。

    窗子上,只留下女子的背影,她一邊卸著妝,一邊抱怨:“這孩子,怎麼這麼喜歡他小妹。唉,又是個丫頭片子,要是個小子就好了……”

    “二夫人,”一個清脆的聲音接過話頭,“三少爺這才好呢,知道疼愛妹妹。”

    “丫頭片子有什麼用?”女子不屑道,“白吃白喝,將來還要分嫁妝,賠錢貨!三房都生了三個小子了,一有機會就話裏有話,諷刺我一撇腿一個丫頭。”

    “二夫人別聽三夫人的,女兒是福,媳婦哪有女兒貼心,將來三夫人就知道了。再說了,兩位姑娘一位少爺,正正好,一點也不多。”

    二夫人卻好像被這句話刺到了,卸妝的手停了停,沒有答話。

    “還有二姐呢!”三少爺的聲音響起,天真無邪地問,“娘,二姐哪裏去了?我好久沒看到,都快忘記啦!”

    二夫人沈默了好一會兒,才答道:“你二姐……大概是修道去了吧,她總愛聽些神仙故事,老是說,要跟神仙一樣……”

    “那二姐也會變成神仙嗎?變成神仙會不會回來找我們?”

    “……大概吧。”二夫人意興闌珊地應付了一句,轉了話題,“你都看過小妹了,還不去睡?”

    “哦。”三少爺乖乖應了聲,軟聲哄道,“鈴蘭,哥哥去睡了哦,明天再陪你玩,你乖乖的!”

    裏頭傳來幼兒的哼哼聲,隨後,門“吱呀”開了,一個丫頭牽著那三少爺走了出來。

    靈玉站在花叢後,已是淚流滿面。

    不久,小院的燈都熄了,周圍一片安甯。靈玉輕手輕腳,照原路出去,回了客棧。

    第二天,靈玉出去找了家當鋪,把那些惑人耳目的大箱子小箱子通通當了,只帶著重要的東西。而後退了房,到車馬行去,找個路人演了場戲,假裝送侄兒去投親,把她托付給過路的大商隊。商隊的主人好心,聽她編了個聲淚俱下的故事,答應送她去淵城。

    這天中午,靈玉就跟著商隊出發,去往淵城。

    淵城,是離玄淵觀最近的城市,來往客商極多,十分繁榮,更重要的是,它是一座修道者聚集的城市,在這裏,沒有人敢鬧事,因爲它屬于玄淵觀的勢力範圍。

    靈玉內心盼望,緋雲和公孫堰傷還沒好,只要她到達淵城,就安全了。
作者: feather0525    時間: 2013-12-8 08:23 PM

014、玄淵觀

    越臨近淵城,路上行走的道士就越多。

    剛開始多是佩木劍,接著是佩烏金劍,到城門口,偶爾能看到一兩個佩玉劍。

    靈玉按多寡總結,木劍大概是最低等的,烏金劍高級一些,玉劍必定是最珍貴的——真是奇怪,用玉做劍,鬥法的時候不會一碰就碎嗎?

    她忍住了問人的衝動,就怕問了以後,被人當白癡。

    正想著,商隊在城門外停了下來,一名夥計來喚她:“程家小公子,淵城到了!”

    靈玉從載貨馬車上跳下來,果然看到了恢宏的城門。相比起尹城、樊城這些三流城市,淵城的氣勢,遠遠勝之。高了一倍不止的城牆,整整齊齊的青石磚,城門上淵城兩個字龍飛十分考究。

    看到靈玉目瞪口呆的表情,那夥計笑道:“我第一次來淵城的時候,也嚇了一跳呢!這淵城的氣派,別說尹城,就是盛州、麟安也比不了,跟京城也相差不離。”

    靈玉滿面贊歎:“不愧是玄淵觀的屬城。”

    夥計問:“程家小公子,既然到了淵城,你可知道去何處投親?”

    靈玉點點頭:“我爹說啦,我那舅舅就在玄淵觀。”

    “原來是玄淵觀的仙師!”夥計滿臉崇敬,“既如此,就不用我們多事了,這淵城就歸屬玄淵觀,小公子可以直接跟城門官說,他們自會帶你去玄淵觀。”

    “這樣嗎?”靈玉探頭去看。淵城門口,同樣設了值守城門官,除了收入城稅,還要對來往人員進行登記,發放出入憑證,管理得十分嚴格。

    靈玉發現,凡人都要收入城稅,但登記略松散,道士不收入城稅,登記卻十分嚴格,姓名、年齡、來曆、師承全部都記錄在冊,甚至還設了一個畫師,畫下模樣,印下指紋。

    她正看著,那邊夥計回去稟告了商隊老板,帶著老板過來了。

    “程小公子。”商隊老板是個三十來歲、精明和氣的男人,客客氣氣地向他拱了拱手。

    靈玉連忙還禮:“齊老板,這些天多謝你照顧了。”她入商隊之時,老板雖然和氣,但僅僅只是和氣,畢竟他一個大商隊的主人,根本沒必要對一個孤身投親的小子多客氣,如今態度的變化,顯然是因爲她先前那句話,她要投的親,就在玄淵觀中。

    齊老板笑道:“程小公子太客氣了,不過是舉手之勞。”頓了頓,說,“既然程小公子要投的親已有眉目,鄙人就不多事了。我們商隊,進城之後會住在迎福客棧,小公子若是投親不遇,或者有什麼麻煩,可以來客棧找我們。畢竟同行一場,也是緣分。”

    “多謝齊老板,那我就不客氣了。”靈玉有模有樣地向他道謝。

    齊老板微笑頷首:“就當是結個善緣吧。”他不過說兩句好話,就算靈玉真的投親不遇,了不起送她回去,商隊這麼多人,多她一個不多。而她如果真的找到了在玄淵觀的舅舅,那今日這份善緣,說不定日後有大用。

    靈玉沒多想,反正她所謂的舅舅是假的。

    很快輪到他們,齊老板帶著整個商隊的夥計,驗過路引,交了入城稅,查過貨車,就進城去了。

    緊跟著,靈玉上前。

    值守的城門官一掃,只當是個尋常的小孩,問:“可有路引?”

    靈玉搖搖頭。路引這東西,只有成年人才發放。淵城有自制路引,不分大人小孩,但她從來沒來過,當然就沒有。

    眼看城門官拿過空白的路引,要往上登記,靈玉忙道:“這位官爺,我是奉師命去玄淵觀的,不知……”

    聽到這話,城門官停下,問:“你是道童?可有道觀憑證?你師尊何人?去玄淵觀何事?”一連四個問題問下來。

    道童不是正經道士,沒有度牒,不過,道觀會給予另外的憑證,經過法師度化,成爲道士後,再發給度牒。這玩意兒靈玉當然沒有,玄塵子裝的是個野道士,她從哪弄憑證?

    “回官爺,我乃師尊在外收的弟子,因此並無憑證,不過,有我師尊的度牒在此。”說著,把玄塵子那張暗金色的度牒拿了出來。

    城門官接過,翻開一瞧,嚇了一跳,隨後目光淩厲地盯著靈玉,似乎要把她看穿一般。

    好一會兒,城門官道:“小娃兒,你可知道,冒領度牒,是要受懲戒的?”卻是將她當成撿到度牒來碰運氣的投機之徒了。

    靈玉一臉老實地說:“官爺,這度牒確實是我師尊的,他臨去之前,將度牒交到我手上,命我送來玄淵觀。”

    城門官看了半天也沒看出異常,再加上度牒上的身份不簡單,便緩了語氣,道:“你在此留下名字,稍等片刻,自有人帶你去玄淵觀。”涉及玄淵觀內務,他也沒有權力多問,很快放了行。

    “多謝官爺!”靈玉大喜,按城門官的指示,在登記冊子上寫下名字,規規矩矩地站到一旁等候。

    跟她站在一起的,還有十來個人,有的衣著華貴,有的服飾尋常,男女老少都有,看到她過來,好奇地看了兩眼,都沒說話。

    過不多久,一名三四十歲、吊兒郎當的道士走過來,一邊打呵欠,一邊說:“這些人都要去玄淵觀?”

    看到此人,值守的城門官不敢怠慢,恭恭敬敬拱手爲禮,奉上一卷絹帛:“回張仙師,正是。”

    這張道士接過,打開看了看:“嗯,張三,下院弟子張小三之父,探親。李四,下院弟子趙二之友,訪友。王五,上院弟子……咦,這個,靈玉,法師鄭通玄弟子,奉師命送歸度牒……”

    張道士對著靈玉打量了一番,問:“就是她嗎?”

    “是。”城門官忙將那張度牒呈了上來,“張仙師請看,度牒在此。”

    張道士翻開度牒,面色凝重了起來,最後點點頭:“我知道了。”

    城門官松了口氣。靈玉不知所以,他卻明白,法師這個稱號,不是誰都能有的,玄淵觀分爲下院、上院、內堂三個部分,其中上下院是弟子所在,內堂則是管理層所在,法師屬于內堂。假如這孩子說的是真的,身爲法師的弟子,多半會被玄淵觀收入門中,到時候,地位可比他高多了。

    “幾位隨我來吧!”張道士多看了靈玉一眼,率先走上城牆。看他們都跟了上來,張道士伸手到腰間一摸,手中多了一只紙船,他掐了個法訣,張口一吹,那紙船呼的一下,變成了一艘兩丈左右的真船。

    這等神仙手段,看得幾人目瞪口呆。張道士渾不在意,揮揮手:“都上去。”

    等衆人都上了船,只聽張道士喝了一聲:“起!”整艘船憑空飛了起來。

    靈玉抓著船舷,又是緊張又是興奮。生平第一次飛上天,從上面看下去,所有人都成了螞蟻,剛才恢宏的淵城都變得渺小無比,這種感覺太奇妙了!

    其他人無不如是,更有甚者,腿抖如篩糠,癱軟在那裏,只能緊緊地扶著船舷。

    那張道士卻毫不在意,坐在船頭,一邊摸出個葫蘆喝酒,一邊哼著小曲。

    從淵城出發,大概半個時辰,視野裏出現了一座規模宏大的道觀。

    這座道觀,並不比淵城更恢宏,但卻帶了一股渾然天成的氣勢,宏大、飄渺、出塵,讓人不由自主地拜服。

    靈玉全程都盯著下面看,看到這座道觀,更是眼睛眨也不眨。

    她在白水觀呆了三年,可惜的是,這個曾經的天下第一觀,早已破敗不堪,成了一堆廢墟。此時見了玄淵觀的山門,方知什麼叫三大道觀。

    宮臀、牌樓鱗次櫛比,寶塔高聳入雲,屋舍儼然,來往的道士道童衣著整潔、精神氣足,雖然房屋緊湊、人來人往,卻是法度嚴謹、絲毫不亂。

    靈玉的目光頓時被吸引了,心中暗歎:原來這就是三大道觀,難怪道門弟子,心心念念著要成爲三大道觀弟子。

    此時,張道士收了葫蘆站起身,一揮衣袖,腳下的紙船往下落去,穩穩地停在山門外。

    “都下去吧!”張道士喝道。

    待船上之人走光,他又掐法訣,仍舊變作紙船,收回腰間。

    此時,已有兩名道童迎了上來:“張師叔!”

    張道士“唔”了一聲,把那張記錄訪客的絹帛甩給他們,道:“探親的訪友的,你們看著辦吧!”而後一指靈玉,“你這娃娃,隨我來!”

    靈玉一愣,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張道士已經轉身往裏走了,她連忙跟了上去。

    跟著張道士一路急行,不停地有道童停下來問安,口喚“張師叔”,也有年輕道士喚之“張師兄”,而張道士只是懶洋洋地應一聲,想來他在玄淵觀中有些身份,只是,這樣的人物,怎麼會去做接送的活呢?

    走了半刻鍾,張道士終于拐進了一座偏臀,靈玉小跑步跟上,出了一頭細汗。

    這間偏臀甚是簡樸,除了供奉的道祖像,只擺了一張桌子,桌旁坐著個白胡子老頭,閉著眼睛也不知道在幹什麼。

    “古師兄,快醒醒!”張道士大聲叫道。

    白胡子老頭一驚,睜開眼看到他,摸了摸胸口,慢吞吞地說:“我道是誰,原來是小張師弟,怎麼,找我什麼事?”

    “自然是重要的事!”張道士摸出那張度牒,丟到他桌上,“有人把通玄法師的度牒送回來了!”
作者: feather0525    時間: 2013-12-8 08:28 PM

015、入門

    靈玉站在偏殿角落裏,小心翼翼地瞧著偏殿裏的人。

    張道士把她帶到這裏之後,將玄塵子的度牒丟到古道士的桌上,古道士的神色一下子沈重起來。

    “古師兄,怎麼辦?”

    “怎麼回事?”古道士彈著那張度牒。

    張道士向靈玉努了努嘴:“這孩子,說是通玄法師的徒弟,奉師命把度牒送回來。”

    古道士看向靈玉,眯著眼打量了一番,問道:“女娃兒,你是通玄法師在外收的徒兒?”

    靈玉猶豫了一下,不知道該喚什麼,幹脆只回答問題:“是。”

    “通玄法師爲何會命你送度牒回來?”

    靈玉垂下視線,說:“個把月前,師父跟我說,他有事要辦,要離開一趟。臨走之前,把這個給我,吩咐我,如果三天之內他沒回來,就是回不來了,讓我帶著這個來玄淵觀。”

    說完這句話,靈玉心中忐忑,不知道能不能蒙混過去。她編了一路的理由,最終敲定這個,因爲她不能說自己看著玄塵子死了,這樣一來,她就得說出玄塵子死在哪裏,而玄塵子的埋屍之地,是不能暴露的。

    張古二人聞言,交換了一個眼神。

    靈玉的話,他們都沒有全信,但也沒覺得哪裏不對。通玄法師離開玄淵觀已經二十多年了,最近一次傳訊回來,還是三年前的事。一個失蹤二十多年的人,跟他們又不熟,他們如何推測有沒有問題?

    安靜了一會兒,古道士把度牒擱在桌上,說:“法師之事,我們無權插手,交給內堂吧!”

    張道士點點頭:“古師兄說的是。”說著,取過桌上紙筆,寫了些什麼,然後,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一只紙鶴,將紙條往上一貼,掐了法訣吹了口氣,紙鶴搖搖晃晃地飛出去了。

    紙鶴飛出去不多時,兩人步履匆匆,跨進臀來。

    “人在哪裏?”其中一人一進來,便大聲喝問。

    靈玉擡頭,看到這兩人都是二十來歲光景,倒比張、古都年輕得多,身上穿的道袍,似乎也多了一些紋飾。

    看到這兩人,古道士忙站了起來,與張道士一同行禮:“見過二位法師。”

    先前說話那人擺擺手,不耐煩道:“不必多禮。”一指旁邊的靈玉,“就是這個孩子嗎?”

    古道士忙回道:“回通真法師,正是。”

    兩名法師的目光集中在靈玉身上,看得靈玉有些心虛。她向來膽大包天,但這次是要命的事,這兩人好像又很厲害……

    看了一會兒,另一名法師忽然眉頭一皺:“你是女娃兒?”

    “咦?”那通真法師奇道,“果真?”

    “通虛法師慧眼,”古道士笑道,“這孩子有些女生男相。”

    靈玉怯怯地擡頭看了他們一眼,又馬上低頭往後縮了縮。她這般反應半真半假,在四名修士面前,她壓力確實很大,但這個樣子,也是故意表現給他們看的,比較符合一般女孩的反應。

    要說她的長相,也是眉清目秀,但相對來說,眉毛濃了些,鼻子挺了些,輪廓深了些,身量也高了些,十一、二歲的女孩,還沒開始發育,看著就像男孩。

    才進來沒多久,就連著被兩個人看出來,靈玉暗想,難怪師父要說,玄淵觀不是能隱瞞的地方。

    其實,她並不是非要扮男裝不可,年幼時喜著男裝,是因爲那個家族無可救藥地重男輕女,她從小被忽視,被罵賠錢貨,難免生出“爲什麼我不是男孩”的心思。後來離家出走,四處流浪,是爲了方便,結果一路就這麼扮下來了。

    是男是女,對這些法師來說無關緊要,通真法師沒就性別問題糾纏,直入主題:“你是鄭通玄的弟子?”

    “是。”靈玉低低應了聲。

    “你的姓名,來曆,你師父何時收的你,這些年有何經曆,都一五一十說來!”通真法師十分不客氣地說。

    靈玉咽了咽口水,有些緊張地看了他一眼,說:“我……我的道號叫靈玉,是尹城人,三年前,我流落樊城,遇到師父,師父說我資質不錯,就收了我爲徒……師父帶我遊曆過很多地方,最後在白水山落了腳……”

    經曆基本上是真的,只有玄塵子的失蹤是編的。

    等她說完,通真通虛二人都是眉頭緊皺。

    “照你這麼說,你師父已經遭遇不測了?”通真喝問。

    靈玉聽得此言,紅了眼眶,低低地說:“我不知道……也許師父只是遇到了什麼危險,一時回不來……”她努力地想傷心的事,直到眼中濕意漸濃,擠出幾滴淚來。

    “你師父讓你送度牒回來,有說什麼沒有?”

    靈玉聽到問話,連忙擡手擦掉眼淚,答:“師父只說,讓我拿著這個來玄淵觀,好好修煉,其他什麼也沒說……”

    “這麼說來,你師父是讓你回來正式入門了。”通虛說,想了想,“既是法師,本就有權收徒,收你入門倒沒什麼,可你怎麼證明你說的話是真的呢?”

    靈玉一愣,結結巴巴地說:“我說的……本來,本來就是真的呀!”

    “師兄,問這麼多做什麼?”通真不耐煩,“直接對她用夢引術就是了,假如沒說謊,那我們就按規矩收她入門,如果說謊了,哼哼!”

    夢引術!靈玉渾身一僵,想起那天晚上公孫老頭說過的話,這似乎是一種會讓人說真話的法術!她頓時想拍死自己,怎麼就忘了這東西?都怪自己,對修真界太不熟悉了!怎麼辦,有什麼辦法可以避過夢引術?

    她鼻尖冒汗,又極力鎮定,卻聽通虛道:“不可,假如她真是通玄收的弟子,雖未入門,按規矩也是我們玄淵觀的人了。用了夢引術,會恍惚上一段時日,沒有監院以上吮許,不可對觀內弟子使用。”

    “師兄!”通真不贊同,“你也說了,她還未入門,就不算玄淵觀的弟子。”

    通虛擺擺手,顯然已經打定主意。他思索了一會兒,問:“娃兒,你師父除了度牒,就沒交給你別的東西?他的弟子手記呢?”

    靈玉一愣,弟子手記,那是什麼東西?

    見她一臉茫然,通真道:“按規矩,弟子手記從不離身,想必沒交給這小娃兒。”

    通虛卻搖頭:“他既然把度牒交出來了,必是認爲自己活下來的可能性不高,既然如此,當然要把弟子手記一並送回來,否則,弟子手記何來存在意義?”

    靈玉聽著,忽然想起一物,忙道:“是這個麼?”從懷中取出那本破破爛爛連封面都掉了的書。

    通虛接過,翻開一看,點頭:“不錯,就是這個。”他直接翻到後面,仔細地看了後面幾頁,看完了,交給通真。

    通真亦是如此,仔細地看了一番,合上書。

    “行了。”通虛道,“收這孩子入門吧。”

    啊?聽到通虛這般發話,靈玉呆了呆。這個……剛才還那麼嚴肅地要查她,怎麼看了這個所謂的弟子手記,什麼也不問,就收她入門了?這玩意兒上面寫的什麼?

    通虛通真二人已經起身,通虛揚了揚手中的度牒和弟子手記,道:“這東西我們要拿去複命,通玄法師之事,你們就不必管了。”

    “是,謹遵法師之命。”張、古二道士畢恭畢敬。

    “兩位法師!”兩人離開之前,古道士忙出聲,“依兩位法師看來,這孩子是記入下院,還是上院?”

    通虛還沒回答,通真已經揮著手說:“她雖是通玄弟子,但並不是通玄帶回來的,先歸入下院吧,等她進入觀想境界,可以入道了再調入上院。”

    古道士見通虛沒反對,就應了一聲:“是。”

    兩名法師離開,古道士翻開弟子名冊,正要落筆,卻聽靈玉愣愣地說:“可是,師父說,我已經進入觀想境界,可以入道了。”

    “嗯?”張古二人聞言,齊齊轉頭看她。

    張道士驚道:“你這娃兒,已經進入觀想境界了?”

    靈玉點點頭。

    張古二人對視一眼,古道士向她伸出手:“過來。”

    靈玉聽話地走近。

    古道士枯瘦的手掌覆住她的天靈蓋,靈玉頓時感到一股熱流緩緩注入,既舒暢,又隱隱作痛。

    數息之後,古道士放開她,點點頭:“果然可以入道了,難怪通玄法師會收她爲弟子。娃兒,你今年幾歲?”

    靈玉答:“十二。”

    “十二!”張道士驚奇,又問,“你修道幾年了?”

    “三年。”

    張古二人對視好一會兒,張道士搖著頭說:“法師收徒,豈會簡單?難怪難怪!”

    古道士亦搖著頭:“看來還是要記入上院。唉,三年入道,我家那小子,五年入道,還自以爲天資絕頂,卻不知道人外有人啊!”說著,他將先前攤開的弟子名冊收了起來,另拿了一本薄得多的名冊出來,分外和善地喚過靈玉:“娃兒,記入上院,可比下院複雜一些,這些問題,你要一五一十地回答,不可有一絲隱瞞。若有隱瞞不報,被查出來,是要逐出師門的。”

    靈玉點點頭:“是。”

    “可會寫字?”

    “會。”

    古道士取了筆,遞給她:“你自己寫一下。”
作者: feather0525    時間: 2013-12-8 08:29 PM

016、安頓

    記入上院果然要複雜得多,在古道士的指令下,靈玉幾乎把祖宗十八代都交代了一遍,這些年的經曆也一五一十告知,甚至還要有證明人的姓名。不過,她經曆簡單,前面九年在程家,後面三年跟隨玄塵子,古道士沒怎麼爲難。

    問過出身經曆,張古二人又搬出一些奇奇怪怪的法器,對她進行各種測試,又問了她許多關于修煉上的問題,從何時開始修道,如何修道,玄塵子平日怎麼教導,巨細靡遺。

    兩人問罷,又商討了一番,張道士搓著下巴道:“通玄法師如此授徒,固然能保持心思單純,只是未免嚴苛了。”

    古道士卻搖頭:“法師之事,我們不可妄加議論。再說,這對孩子未必沒有好處,她如今入得門來,自有內院法師從頭教導,倒是不虞功法不契合的問題。”

    張道士點點頭:“也是。”

    靈玉聽了半天,忍不住問:“兩位……道長,是不是有什麼問題?”

    兩人轉過目光,古道士笑道:“你既入上院,按規矩,喚我們師兄就是。老朽古元良,內院監事,監管上、下院弟子造冊,這是上院執事張照觀,掌管上院弟子雜務,以後你有事,少不得要麻煩他。”

    靈玉不知道監事和執事是多大的職務,不過,客氣點總是沒錯的,當即揖禮:“見過古師兄,張師兄,以後請多多關照。”

    張古二人含笑點頭,古元良接著說:“你資質不錯,靈氣入體,沒有出現排斥現象,是修道的好材料。不過,你之前只是熟背道經,沒有任何修煉基礎,一切都要從頭開始。修道,是一個艱苦的過程,光是引氣入體這一關,就不好過,你要做好准備。”

    “是,多謝古師兄教誨。”靈玉畢恭畢敬。

    “你這孩子,倒是老練得緊!”古元良摸著白胡子笑,將一枚用法器刻好的古金木牌遞給她:“這是你的弟子令牌。待你正式入道,師門會發給你度牒與弟子手記,在此之前,弟子令牌就是你的身份證明,切切不可遺失。”

    “是。”

    所有該記錄的東西都記錄下來,古元良將一片絹帛丟給張照觀,擺手:“行了,都辦完了,你把她領走吧!”

    張照觀打了個響指,對靈玉笑道:“走吧!以後你歸我管了。”

    “是,張師兄。”

    張照觀領著靈玉,從偏臀出來,穿過一個大廣場,又走了一刻鍾,才到了一處建築群。

    眼前是連成片的院子,一眼看不到頭,牆磚地面幹淨整潔,相比起前面氣勢恢宏的廣場山門,顯得樸實無華得多,像個住人的地方。

    張照觀把她領進最前頭的那間大院,高聲喊道:“青書!青書!”

    “哎!”裏頭傳來清脆的應答聲,一名十四五歲的少年走了出來。這少年頭挽道髻,身穿道袍,並非道童,而是道士打扮。

    張照觀又把他的葫蘆摸出來,喝了一口酒,把那片絹帛丟給他:“新來的師妹,你安排下。”

    這少年道士看到靈玉,驚奇了一下:“這位師妹好小啊,是入上院嗎?”

    “廢話,不入上院能來這裏!”張照觀轉身進屋之前,交待靈玉一聲,“程師妹,把你的弟子令牌給他,他會替你辦妥的。”

    “哦,多謝張師兄……”只來得及說一句,張照觀已經晃悠著進屋了。

    少年道士打量了她幾眼,便笑道:“這位師妹,你是新入門的嗎?以前從沒見過你,倒不知道下院有這麼優秀的師妹。”

    “是,”靈玉小心地看了他幾眼,取出自己的弟子令牌遞過去,“有勞這位師兄了……”

    這少年長了一張圓臉,神采飛揚,眉目帶笑,看起來很容易親近的樣子。他接過弟子令牌,翻看了一下:“程靈玉。”擡頭道,“原來是程師妹。我也姓張,張青書,張執事是我叔叔。我今年剛入上院,暫時在這裏打雜,師妹以後有事,只管來找我就是。”

    沒等靈玉回答,他率先進了大堂:“師妹先進來。”

    “哦……”靈玉跟著這張青書進去。

    大堂開闊,卻十分擁護,十幾個高大的櫃子占去了大部分的空間,牆角還有許多雜物。兩旁有數個小門,通往內間。張照觀不在這裏,大概進裏屋去了。

    張青書拖過一張椅子:“師妹請坐。”自己在桌旁坐下,利索地拿出數件東西,有本子有冊子。

    “程靈玉,七月十二入上院。”張青書照著絹帛上的內容,在各個本子上謄抄記錄,最後把筆遞給她,“師妹簽個名吧。”

    靈玉接過,在上面簽下名字。

    張青書將東西收好,攤開一張丈余見方的獸皮地圖,上面繪著密密麻麻的建築,正是這片院落。

    “程師妹,這是上院弟子居所,女弟子住在這一片。你剛剛入上院,按規矩,兩人一間小院,這些空白的都是沒人住的,你看著挑吧。”

    靈玉看了下,地圖上空著挺大一片,便問:“青書師兄,可以選那些全部空著的嗎?”

    “可以。”張青書道,“也是你遇到好時候了,半年後要招收新弟子,特意空出了好多院子。”

    “那就這間吧。”靈玉指了指地圖。

    張青書一看,笑了:“師妹可真會挑,這裏確實不錯,很清淨。”

    她挑中的小院,在一條小溪旁邊,與最近的院子隔了十來丈,既清淨,又不會偏僻。

    張青書拿了個印章,在上面蓋了一下,收起地圖,起身去翻櫃子:“這是師門配給弟子的東西,師妹點收一下。”

    卻是一柄木劍,一只玉瓶,兩本冊子,以及十塊閃著熒光的石頭。最後,張青書拿出一個灰撲撲的皮毛制成的袋子,將這些東西都裝了進去。

    看到這袋子,靈玉眼睛一下子瞪圓了,這跟玄塵子留下來的錢袋一模一樣!可她還沒看清怎麼打開的,張青書已經把東西放進去了。

    看到她這模樣,張青書笑了:“師妹還未真正入道吧?這是乾坤袋,不要看它小,可以放好多東西呢!等你入了道,引氣入體,就可以使用了。”

    “原來是這樣……”靈玉按住雀躍的心情,這麼說來,玄塵子的家當,八成就在那個乾坤袋中。也對,那些傳奇故事上不都說,壺中藏日月,袖裏有乾坤嗎?

    “這是你的。”張青書把乾坤袋丟給她,起身往外走,“走,我帶師妹去住的地方。”

    張青書領著靈玉出了大院,七拐八彎走了頗遠,才到了她選中的小院。

    到了實地,靈玉發現,她選得太對了!不止是位置頗佳,周圍環境也好得出奇。身爲三大道觀之一,玄淵觀山門駐地本就是一等一的風水寶地,風景優美、山明水秀,此處靠山臨水,正得山水之意。

    小院門口,張青書取出一枚花紋凹凸的古金木牌,往門側同樣凹凸不平的石槽內一嵌,院門應聲而開。

    靈玉眼珠都要掉下來了,好奇妙!

    張青書把木牌丟給她,奇道:“師妹小小年紀,就到了入道的境界,卻對這些常識一竅不通——到底是怎麼修煉的?”

    靈玉含糊地說:“我師父沒有告訴我這些……”

    所幸張青書也沒有多問,把她帶進去看了一圈,確定沒什麼缺的,就告辭了,臨走時說:“按規矩,每個小院有兩名仆役打理,先前這裏空著,所以沒人。我回去安排一下,明天就有人來了——哦,對了,晚飯也會著人送來,師妹安心歇著就是。”

    “多謝青書師兄,麻煩了。”靈玉送他出去,之後回了小院,選了個房間,略微收拾一下,住了下來。

    過不多久,一名青衣侍女送了飯食過來,還有炭火、燭台、盆壺、衣服等日常用具。

    靈玉見用具精致、飯食美味,不禁再一次感歎:難怪天下道門弟子,都削尖了腦袋往三大道觀裏鑽,這麼優越的修煉條件,可比野道士強多了!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安心住下來的時候,玄淵觀的主臀靈景宮,正發生一場因她而起的爭辯。

    通真法師把那本弟子手記丟在案上,目光淩厲地盯著一旁同樣著法師道袍的道士。這道士與他一般年紀,清俊溫文,如此情境下依然閑適自得。

    “鄭通玄好大的本事!私自利用分院資源,給他自己謀好處,卻不上報道觀!韓師兄,你說是不是?”

    那位韓師兄擡了擡眼皮,仍然八風不動,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悠閑自得:“可不是。”

    這般輕描淡寫的反應,可不是通真期望的,他臉皮抖了抖:“當年鄭通玄出觀遊曆,可是韓師兄特准的呢!”

    “是啊!”回答他的仍然是淡淡的兩個字。

    通真臉皮再抖,忍不住了:“你就沒什麼要說的嗎?”

    那位韓師兄聞言,終于轉過頭,把目光放在他身上,頗詫異地道:“譚師弟要我說什麼?”

    “你——”通真最終被他的厚臉皮氣到了,“韓師兄,鄭通玄可是你的人!你一路爲他保駕護航,要說他幹的事沒你的指使,我可不信!”

    韓師兄更詫異了,挑著眉頭道:“譚師弟這話我可不明白了,什麼叫我的人?不管我們分屬哪一宮哪一堂,都是玄淵觀的弟子。再說了,我們都是法師,鄭師兄的資曆可比你我都要高,說我指使他……譚師弟,以後這種話,還是不要說的好,讓外人知道了,要笑話我們玄淵觀不成體統了。”
作者: feather0525    時間: 2013-12-8 08:30 PM

017、召見

    這一番話看似語重心長,卻把通真擠兌得臉色忽青忽白,正要發怒,及時被人拉住了。通虛向他使了個眼色,示意他觀主還坐在上頭,隨後自己出言打圓場:“韓師弟說的是,譚師弟太衝動了。”

    通真猶帶怒色,忿然道:“我才不——”

    “師弟!”通虛肅容喝了一聲,見通真不甘不願地閉了嘴,才向上頭端坐的中年道人揖禮,“觀主,譚師弟雖然言辭衝動,但有一點,說的不錯。鄭師兄確實私下隱瞞,有違門規,此事不追究,何以正門規?”

    一直半閉著眼睛裝死的玄淵觀觀主聞言,睜了下眼睛,摸著胡須哼哼了半天,才說:“撫甯,你說呢?”

    那韓師兄施施然起身,原來撫甯是他的名字。只聽他道:“華師兄所言有理。不過,弟子以爲,追究不追究,還要分情況。”

    “哦?”

    韓師兄微笑,面對衆人侃侃而談:“弟子此前,曾翻查過宗門名錄,發現鄭師兄入門以來,從未做過錯事,犯過門規,反倒立下了幾個功勞。既如此,他若已經身亡,追究也是無益,不如就此了結。左右他無兒無女,只是臨死送回來一名弟子,我們玄淵觀還不至于連個弟子都養不起。”

    觀主思度片刻,微微點了下頭。

    “可……”

    通真才說了一個字,韓師兄立刻打斷了:“當然,他若還沒死,這件事,就要好好追究,以儆效尤了!”說完,似笑非笑地看了眼通虛,“華師兄,你說是不是?”

    通虛臉色微沈:“這麼說,韓師弟的意思是,要先查清楚鄭師兄是死是活了?”

    “這是自然。”韓師兄淡淡道,“死有死的說法,活有活的說法,退一萬步,假如鄭師兄還活著,師門豈可對弟子見死不救?”說罷,又是一歎,“鄭師兄二十多年前就離觀遊曆去了,譚師弟後來才入門,可能不大了解他的性情。鄭師兄爲人謹小慎微,不是衝動的性子,他既然命自家弟子帶著度牒與弟子手記回來,八成性命已經不保了,唉!”

    聽到他的感歎,通真暗暗在心中啐了一聲:你倒巴不得他死了才好,鄭通玄真是白跟你了!

    “韓師弟說的有理,只是,這要拖到什麼時候?”通虛臉色微冷,也淡淡道,“他那小徒弟知之不多,說得語焉不詳,要說線索,就是弟子手記上這些寥寥的內容,追查起來,人力物力怎麼算?”

    那韓師兄勾起笑,瞥了眼觀主:“華師兄難道對鄭師兄手記上所言的寶物不感興趣嗎?鄭師兄能花費這麼多年尋找,想必有它的價值,依我看,這才是重點!”

    …………

    來到玄淵觀已經七天了,這七天來,靈玉享受到了神仙般的日子。

    程家本是巨富,她從小也是錦衣玉食,然而,玄淵觀中的一切,與她以往經曆的富貴全然不同。

    最明顯的差別是食物,玄淵觀的食物,帶著一股天然的氣息,不用怎麼烹調,都十分美味。靈玉覺得,這大概就是仙氣了。還有其他東西,比如,同樣用炭火,玄淵觀的炭火一小塊能燃燒很久,整整一天都不會熄,發放的道袍不管怎麼撕都撕不裂,等等等等。

    另外,那兩名仆役也不錯,一名貼身服侍的侍女,一名幹粗活的婆子,態度恭敬殷勤,除了幹活,半句閑話也不說。

    總之,每天看看山看看水,吃飽睡睡飽吃,有人服侍,沒人煩心,日子過得很悠閑,就是沒人管她。爲此,靈玉特地去找張青書,張青書笑著解釋:“師妹不知,入門弟子,都要查過出身,這幾日師門要傳訊尹城分院,直至確認出身屬實,才會給師妹入道授業。師妹安心等著就是。”

    既然沒辦法,那只能等了,反正她的出身都是真的。

    第八天,終于有一名青衣侍女過來,恭恭敬敬地福身見禮:“程仙子,法師有請。”

    靈玉大喜:“法師終于要見我啦?去哪裏?”

    對著十二歲的靈玉,那青衣侍女半低著頭以示恭敬,答道:“回程仙子,自然是去玄明宮。”

    這七天來,靈玉閑著無聊,讓張青書把乾坤袋裏的兩本冊子拿出來給她看,其中一本是門規,另一本是弟子須知。弟子須知裏,有玄淵觀的詳細介紹,包括上、下、內三院分別,各座宮臀的作用,等等。玄明宮是內院的主臀,也就是法師、首座、監院等平日輪值之處。

    靈玉忙道:“好,你帶路。”

    侍女又福了一福,領先半個身位,帶著她往玄明宮而去。

    一刻鍾後,靈玉站在了玄明宮門前。

    玄明宮離古元良所在的偏臀不遠,看起來只是一座很尋常的宮臀,一點也看不出來,是整個玄淵觀第二重要的建築。

    帶她來到這裏,與守臀弟子交涉過後,青衣侍女便離開了,靈玉又等了半盞茶的時間,才有人過來喚她:“程靈玉程師妹是嗎?”

    “是。”靈玉連忙向這人揖禮。

    這人笑了一下,甚是和善:“隨我來吧。”

    靈玉跟著他入臀,只見大臀內供著祖師塑像,塑像前香檀裊裊,除此之外,一個人也沒有。

    這弟子帶著她進了後堂,裏頭竟是十分寬闊,旁邊有長長的通道,不知通往何處。

    靈玉猶豫了一下,還是小心地問了:“這位師兄,請問,是去見哪一位法師?”

    這人帶著她拐進一條通道,一邊走,一邊道:“程師妹運氣不錯,今日是撫甯法師輪值。”

    撫甯法師,那就是韓撫甯了。

    這些天來,靈玉對玄淵觀的人員構成基本了解了一下。玄淵觀分下、上、內三院,下院主要是新招收入門、還未入道的弟子,上院是已經入道的弟子,內院則是管理層。

    除了觀主和監事這種處理庶務的管理職務,內院之人主要分爲三種,一是法師,二是首座,三是監院。這三者,監院、首座是職務,非德高望重者不能勝任;監院固定二人,權力僅次于觀主;首座三人,分爲太虛、玉虛、衝虛三宮,觀主由三宮首座其一升任;法師則是固定稱號,代表著擁有收徒授課的資格,升任首座、監院的資格。

    太虛、玉虛、衝虛三宮的分法,是建觀起來的傳統,三宮各有祖師,是競爭協作的關系,這也是玄淵觀祖師調動弟子競爭能力的措施。

    太虛以通爲字輩,玉虛以撫爲字輩,衝虛以威爲字輩,一代一代,如此傳承,而不是一代一個字輩。

    靈玉聽了,就知道自己的師父分屬太虛宮。據說,太虛宮近年人才凋零,惟二出色一些的,便是那日來見她的譚通真、華通虛二人,但靈玉覺得很奇怪,這兩人對玄塵子好像沒什麼感情,甚至直呼鄭通玄,按理,師父可是他們的師兄啊!

    衝虛在三宮之中,是最獨特的一派。衝虛一脈,少出觀主,但曆來是劍術狂人的聚集地,是玄淵觀內最癡迷修煉的一群人。

    玉虛一直四平八穩,倒是近年來,那位韓撫甯法師聲望日隆,據聞不久之後,便會接任玉虛宮首座,有望在十來年後接任觀主。

    修煉的事,靈玉也了解了一些。所謂的入道,就是進入觀想境界後,引氣入體,成爲修士——她現在的狀態,就是已經進入觀想境界,而未引氣入體,正處于入道的門檻上。一旦入道,成爲修士,就是進入了煉氣期。

    煉氣期共分爲十層,從引氣入體到煉氣五層,都不算難,一般三大道觀的弟子,能入道的都能修到五層。但從六層開始,就要講悟性和天賦了。玄淵觀的內院法師,最低是六層修爲,僅僅六層修爲想要被接納入內院,需要另有特長,比如玄塵子就是擅長符術。首座是八層修爲,監院和觀主必須九層。有沒有人十層以上呢?

    靈玉曾問張青書這個問題,張青書愣了好一會兒,只說,有的,但這些人基本不在人前出現了。靈玉又問,既然是煉氣期,那過了十層,是不是還有別的期?張青書被她問得張口結舌,只能求助他叔叔張照觀執事,張執事告訴她,當然有,但不是他們現在能接觸的境界,等她修煉到六層以上,進入內院,就有資格知道了。

    且不提這些,對靈玉來說,什麼境界,還是很久遠的事,她眼前要面對的,就是內院法師的召見。

    那位弟子說她運氣不錯,確實,韓撫甯的名聲,在內院這麼多法師中,是最好的。玄淵觀從上到下,都說他教導弟子最是用心,從無門戶之見。

    但,靈玉卻提著心。她可是太虛宮鄭通玄的弟子,與玉虛宮不是一路的,韓撫甯真的不會有任何成見嗎?聽說這位撫甯法師,跟太虛宮關系不大好呢!

    來不及多想,那弟子已經在一道小門前停住了,敲了兩下門,揚聲道:“撫甯法師,程靈玉程師妹帶到。”

    過了數息,裏頭傳來平和的聲音:“進來吧。”

    “程師妹,請進吧。”那弟子說,替她推開門,向裏面的韓撫甯一揖,便獨自離開了。

    靈玉只能鼓起勇氣,獨自一人踏進屋中。

    “程靈玉?”不算狹窄但也絕對不寬敞的屋內,一名外貌二十來歲的道士向她點頭微笑,“坐吧。你的身家已經查清,沒有問題,現在開始,就是玄淵觀的正式弟子了。”
作者: feather0525    時間: 2013-12-8 08:30 PM

018、引氣入體

    “見過撫甯法師。”靈玉躬身一禮,得到應吮後,規規矩矩地在韓撫甯面前坐了。

    韓撫甯的外貌,與譚通真、華通虛一般,看起來都是二十來歲。但靈玉聽張青書說過,這些法師駐顔有術,外表當不得真,其實他們都已經三、四十歲了,她那位師父鄭通玄,更是近六十歲了。

    靈玉知道的時候大吃一驚,師父看起來最多四十歲,真實年齡居然要多上二十歲!修道有這樣的好處,難怪世人都說神仙好啊!

    既然外表年輕了,那壽命是不是也長了呢?張青書答,那是自然,他們這些普通弟子,修煉到煉氣五層,就能無病無痛地活至百歲,像那些煉氣八、九層的法師、首座等,保養好的,差不多能活到兩百歲。

    兩百歲,那可是普通人三倍的壽元!凡人活到六十歲,就已經算長壽了,七八十歲,更是少見于人世,君不見世人說,人生七十古來稀嗎?

    “程靈玉,”韓撫甯彈了下手中的絹帛,“十二歲,已進入觀想境界——你可知道今日喚你來,要做什麼?”

    靈玉茫然搖頭。

    韓撫甯放下手中絹帛,往後靠在椅背上,看著她的目光帶著深思:“鄭師兄沒跟你說過任何關于修煉的事?”

    靈玉繼續搖頭:“師父說,我只要背好道經就夠了。”

    “這麼說,什麼叫入道,怎麼才能入道,你並不清楚?”

    什麼叫入道,曾經的靈玉是不懂的,不過,這一個月來,她接觸了許多修真界的事,大致有了了解。

    所謂入道,就是那些徘徊在修道大門外的野道士所說的,踏入修道之門,其標志,就是進入觀想境界。心無雜念,熟讀道經,就有機會進入觀想境界,踏入修道之門,成爲真正的修道者,也就是修士。

    靈玉如此回答,韓撫甯卻輕輕搖頭:“你說的不全對。成爲修士,其實分爲兩步,第一步,自然是進入觀想境界,第二步,則是引氣入體,只有經過引氣入體,身體開始吸納靈氣,才能成爲真正的修士,這就是我們說的入道。”

    “原來如此……”靈玉恍然,難怪這些人總是把觀想境界和入道分開來說,原來並不是一回事。

    “何爲觀想,就是想而觀之,心思單純、心意集中爲想,由意而念、由念而真爲觀。換句話說,你要把自己所想的東西給觀出來,就進入觀想境界了。爲什麼要進入觀想境界,才能開啓修道之門?因爲修煉,就是感受天地的過程,天地本就是極純粹的東西,如果你連觀想境界都達不到,如何去感受更加難以觸摸的天地?”

    見靈玉聽得如癡如醉,韓撫甯停了一下,笑道:“當然,你已經達到了觀想境界,這些理論對你來說就不是那麼重要了,因爲,使自己心思純淨,進入觀想境界,將會成爲你的本能,你要開始去關注更高層次的東西,比如,吸納靈氣。”

    “要如何去吸納靈氣?”靈玉迫不及待地問。這一個月來,她可以感覺到,自己離真正的修士,還隔著一層無形的薄膜,師父是修士,緋雲公孫堰他們也是修士,他們可以黑夜視物踏雪無痕,還可以使出神奇的法術,但她不能,並不僅僅是沒有學習過的問題,而是,她感受不到那種神奇的力量,無從入門。

    應修德留下來的《九霄清雲經》有明確的記述,進入觀想境界後,就可以開始修煉這部功法,但要繼續觀想個一兩年,才能修出真元。靈玉曾經想過,她是不是應該按《九霄清雲經》上說的那樣,不停地觀想,修出真元,才能夠感受到那個神奇的世界,但她很快去掉了這個念頭,因爲她不知道玄淵觀是怎麼修煉的,生怕會出問題。

    現在看來,她做對了。韓撫甯這般說法,說明還有別的途徑。或許,那些沒有傳承,幸運進入觀想境界的修士,只能按照功法上所說,慢慢修煉真元,但身爲三大道觀傳承的弟子,顯然不是。

    “這就是今天喚你來的原因。”果然,韓撫甯說,“我們來進行第二步,引氣入體。”

    靈玉大喜過望:“要怎麼做?”

    “過來。”韓撫甯率先起身,站到另一側擺放的蒲團旁邊,“盤膝坐好,五心向天。”

    靈玉猶豫了一下,聽話地走過去,在蒲團上坐下,擺好姿勢。

    所謂五心,就是雙手心、雙腳心、頭心。五心向天,傳說中是最容易接引天地元氣的姿勢。而天地元氣,是宇宙混沌之初,化爲萬物之氣,簡而言之,就是天地本源。天地本源當然沒有那麼容易接引,這其實只是人們的心理暗示,不過,五心向天,確實是最容易接納靈氣的姿勢。

    “拿著。”一顆滾圓潔白的丹藥遞過來,等靈玉接過,韓撫甯道,“過一會兒,我會將靈氣灌入你的百會穴內,你吞服丹藥,完全放松自己,進入觀想境界,絕對不能有一絲一毫的抵抗,記住了嗎?”

    靈玉慎重地點頭。

    “那就開始了。”韓撫甯緩緩把掌心放到她頭頂,“服下丹藥。”

    靈玉感覺到他手心有一股溫暖的氣流,當即把丹藥丟進口中,吞了下去。

    “閉眼,放松。”

    靈玉恢複五心向天的姿勢,聽話地閉上雙眼,慢慢地放松自己,回想那天晚上,進入觀想境界的感覺。

    頭頂的氣流越來越強,直要灌體而入,吞服入肚的丹藥,也散發出一股熱量,像一顆小太陽一般,暖哄哄地燙著她的丹田。

    靈玉感覺身體越來越輕,仿佛化爲清風,消失于天地……

    就在這時,那股強大的氣流猛然從她頭頂百會穴灌入,衝刷過經脈,淬煉過**,直奔丹田。

    “轟!”無聲的爆炸,發生在丹田內,靈玉頓時失去了意識。

    …………

    靈玉睜開眼睛的時候,室內寂然無聲,韓撫甯坐在桌旁,悠然自得地做著自己的事——好像在畫符?

    “醒了?”韓撫甯含笑轉過頭,“試一下,是不是可以感覺到靈氣運行了。”

    不用韓撫甯提醒,靈玉已經發現了身體的變化,有一股細細的熱流,在體內不停地流動,循著某條特定的通道,最後流入一個寬闊的所在,仿佛河流最終歸入大海。

    經脈、丹田。她從來不曾像現在這麼清楚地感覺到,這兩者的存在,原來這並不是那些先賢的臆想,而是真實的存在。

    “多謝撫甯法師!”靈玉真誠而恭敬地向韓撫甯揖了一禮。

    韓撫甯擺擺手:“你是鄭師兄的弟子,按規矩,喚我一聲師叔便是。”

    法師和師叔,這兩者差別可大著,別人送來大腿給抱,靈玉可不會客氣,當即順口就喚了:“韓師叔。”

    韓撫甯點點頭:“鄭師兄收你爲弟子,果然有他的道理。你的身體與靈氣十分親和,很容易留住靈氣,而且,你修道三年,就進入了觀想境界,心性悟性應該都不差……這等資質,別說上院,就算內院,也是少見的。”

    他指了指身前的座位,示意靈玉坐回來,忽然就轉了話題:“你可知道玄淵觀弟子有幾個等級?”

    這個內容,張青書給的書上也有,靈玉答道:“四級。下院只有一級,上院分爲普通弟子、精英弟子、真傳弟子。”

    “不錯。普通弟子麼,只要入了道,調入上院就是;精英弟子,要在二十歲前進入煉氣五層;真傳弟子……他們比精英弟子強在一點,那就是潛力。”韓撫甯對她微笑,“以你的資質,二十歲進入煉氣五層並不難,想成爲真傳弟子,只需要一塊敲門磚。”

    靈玉總覺得,他的笑裏似乎有著別樣的意味,似乎暗示著什麼。

    很快,韓撫甯說了出來:“等你進入煉氣五層,我可以力薦你成爲真傳弟子——三宮每三年都有一個名額,這一點我還是可以做到的。”

    靈玉眨著眼睛,看了他好一會兒,才道:“韓師叔想要什麼?”

    這句話讓韓撫甯笑了起來,他說:“你果然聰明,有資格與我合作。”

    “合作?”靈玉腦袋裏冒出一個碩大的問號。

    韓撫甯點點頭:“不錯,確切地說,你只是頂替了你師父的位置。”

    “我師父?”問號又多了一個。

    “這件事,等你有資格知道的時候,我會告訴你。”韓撫甯輕描淡寫地略過去,話題又轉,“現在,我想問你一些問題。”

    “師叔想問……”什麼兩個字還沒說出來,靈玉就覺得眼睛一花,眼前韓撫甯的笑容變得分外溫柔,然後,她進入了夢鄉。

    靈玉做了一個夢,夢裏韓撫甯似乎問了她一些問題,她怎麼回答的,卻記不太清了。

    等到她一個激靈醒過來,韓撫甯的神色已經變了,看著她的目光高深莫測。

    “果然,鄭師兄的死不簡單。”他靠著椅背,手指輕輕敲著桌面,“楚國公程悅,原來鄭師兄這些年要找的,是這份藏寶。”
作者: feather0525    時間: 2013-12-8 09:09 PM

019、玉極宮

    夢引術!靈玉瞬間想到那個詞,再看韓撫甯仍然親切和善的笑臉,生生打了個冷戰。

    “莫怕。”韓撫甯勾著嘴角,道,“我既容得了你師父,便容得了你。”

    靈玉卻沒有因爲這句話而有絲毫的放松,她手腳僵硬顫抖,腦中一片空茫,好半天才慢慢緩過氣來。

    仔細想想,這件事被韓撫甯知道,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左右跟她不相幹,只是她不小心看到了事情的經過,了不起,她不惦記那份藏寶就是了——她是一點也沒想到那本仙書,因爲她接觸修真界還不久,根本不知道這就是修士們人人都夢想著的機緣寶物。而其實,她擔心也是不必,夢引術並非搜魂術,施術者沒有主動問,是不會透露出去的。

    “韓師叔見諒,”靈玉斟酌著字句,“弟子跟隨師父三年,師父卻從未透露過與玄淵觀的關系,便是臨死,亦不曾要求將此事稟報師門,因此,弟子便想,師父大約不想讓師門知道……”

    “你做得很好。”韓撫甯微微點頭:“十二歲的孩子,有你這份機靈,十分不易。”

    靈玉飛快地看了他一眼,見他神色無異,立刻接下去:“韓師叔若想要那份藏寶,靈玉願獻上精血,只是,仙石他……”

    韓撫甯輕輕擺手:“你記著,這件事以後跟你一點關系也沒有,你師父做什麼,你完全不知情。”

    靈玉一怔,乖巧地點頭:“是,韓師叔。”

    “回去好好歇著吧,被施以夢引術,接下來幾天,你會精神恍惚,你只管以剛剛入道爲由,閉上幾天關就是。”韓撫甯淡淡地說,隨後扔過來一張度牒,兩本書,一只玉瓶,“這是你的度牒和弟子手記。這本是你的修煉功法,你是女子之身,所修功法與男子有別,將來自有女法師教導,不必我多事。瓶子裏裝的是養元丹,算是我私人補貼你的。你去吧。”

    靈玉將東西接過,什麼也沒說,揖了一禮,退了出去。

    直到踏出房門,看不到韓撫甯了,靈玉才手腳一軟,險些跌坐在地。

    這位撫甯法師,是個危險人物!靈玉腦子裏閃過這個念頭。師父到底跟他是什麼關系?明明師父是太虛宮的,韓撫甯是玉虛宮的,兩宮法師並不和睦,爲什麼師父會與他合作?他說她可以頂替師父的位置,到底想讓她做什麼?還有白水觀的藏寶,那些東西雖是程家的,但她從不知道程家輝煌的過去,並不將這些東西視爲己有,沒了就沒了,只是,韓撫甯會因此放過她嗎?

    靈玉只覺得腦子昏昏沈沈,無數念頭交纏,令她頭痛難忍。好一會兒,她抹掉頭上的汗,勉力站起來,腳步虛浮地往外面走去。

    玄明宮外值守的弟子看到她,驚訝道:“程師妹出來得好快,別人入道,少說也要半天,師妹進去才一個時辰。”

    靈玉訕訕地笑,勉強見了一禮。

    “程師妹不必多禮。”這人分外親熱了,“師妹入道這般容易,必是天資過人,往後說不定還要師妹提攜呢!”看到靈玉蒼白的臉色,猛地拍了下自己的腦袋,“看我!也太粗心了!初次接納靈氣入體,必定不舒服,師妹還是趕緊去休息吧!”

    靈玉巴不得如此,又向他一揖,匆匆走了。

    其實,她臉色難看,並不是因爲靈氣入體,而是因爲被施用了夢引術。

    回到自己的小院,吩咐侍女自己要閉關,靈玉就攤在床上不動了。她需要好好想想,接下來該怎麼做,也要好好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三天後,靈玉終于擺脫了夢引術的後遺症,感覺到了靈氣入體的好處。

    最明顯的,是身體的變化。她從昏睡中醒來,發現整個世界都清晰了,她可以看到牆角經過的一只螞蟻,可以聽到院子裏樹葉落地的聲音。傳說中的武林高手,也就是這樣吧?

    其次,身體內有一股細細的熱流,慢慢地流動,沿著經脈,直到彙入丹田——雖然還未修習功法,但她感覺到,那個神奇的世界對她敞開了。

    靈玉喜不自勝,暫時忘記了秘密被人所知的困擾,起身想舒展一下筋骨,卻發現全身黏黏的,難受得很。

    她低頭一看,發現身上覆了一層黑黑的油脂,帶著隱隱的酸臭味。

    “洗筋伐髓?”靈玉很快想起這個詞,這可是主角們遇到高人,打通任督二脈成爲高手的標志啊!她渾然不知,自己又把話本故事給代入現實了,修道之途,可沒有任督二脈之說。

    跳下床舒展一下筋骨,發現渾身舒暢,手腳靈活,靈玉滿意地點點頭。打開門揚聲喚來侍女,在侍女的伺候下清洗過身體,換上幹淨的道袍,她開始翻看韓撫甯給的功法。

    這本功法,名叫《太素紫雲心經》,是玄淵觀女弟子修煉的中級功法。功法序言上說,修道之士,雖無男女,然陰陽有別,**有異,無法一概而論,哪怕同一本功法,男女修煉,亦有細微的差別,分而修之,是最好的方法。

    《太素紫雲心經》走的同樣是正統的路子,與《九霄清雲經》相比,少了前面打坐觀想的程序,直接從吸納靈氣開始——想必是因爲,玄淵觀弟子,皆有法師引氣入體,省去了修煉出真元的這一步驟。

    此功法最佳修煉時辰,是深夜月上中天之時。在月陰之力影響下,靈氣最是柔和溫潤,適合女子。

    吸納靈氣入體,再按心經所言,緩慢運轉,將之轉化爲自己的真元,如此堅持下去,身體便會慢慢被靈氣淬煉改造,成爲半仙之體。

    靈玉看罷,很是疑惑。修煉《太素紫雲心經》最後能成就半仙之體,那要成仙呢?又該如何?是不是有直接成仙的功法?

    可惜沒人來解答她的疑惑,她正琢磨著去問張青書,卻見張青書正好上門拜訪。

    “青書師兄?”靈玉還以爲自己看錯了,這位師兄可忙得很,張照觀幾乎把整個上院丟給他,他又要修煉,又要管理庶務,片刻不得閑。

    “程師妹!”張青書笑意盈盈,打量了她一會兒,道,“師妹資質果然不差,靈氣與**十分契合。”

    靈玉笑了笑,問:“師兄可是大忙人,上門拜訪,不會是爲了說這麼一句吧?”

    張青書摸了摸頭,不好意思:“讓師妹看出來了。今日是玉極宮講道之日,師妹已經入道,可以去聽了,所以,叔叔命我前來接師妹去聽道。”

    “啊?聽道?”

    張青書點點頭:“每隔十日,玉極宮都會有法師講道,全觀弟子,無論下院、上院,都能去聽,這是結識同門的好機會,師妹已經是正式弟子,也該認識一下同門了。”

    “哦,有勞青書師兄了!還請師兄轉告張師兄,多謝他記著我。”這種客氣話,靈玉不介意多說一些,是人都喜歡聽好話。

    “應該的,師妹不必這麼客氣。”張青書往旁邊讓了讓,“咱們這就走吧,還有半個時辰就開始了。”

    “好。”

    玉極宮比玄明宮稍遠一些,靈玉跟著張青書到達玉極宮時,裏面已經密密麻麻坐滿了人。

    所幸,上院弟子有優待,前面大半的黃色蒲團,都是給上院弟子准備的,下院弟子只能坐後面的青色蒲團,若是來得晚了,那可就沒位置,只能站著了。

    靈玉第一次看到這麼多人擠在一起,初步估算,不會少于**百,據說玄淵觀總共有千余弟子,看來八成都在這裏。

    這些人裏,穿深藍織綿道袍的,是上院弟子,正藍粗紗道袍的,是下院弟子,淺藍葛布道袍的,是道童。

    玄淵觀除了上、下院弟子,還有未正式入門的道童,以及服侍弟子的仆役。仆役皆穿青衣,根骨不佳,不能聽道,沒有師承,不能享受弟子的一切權利,他們惟一能指望的,就是做完十年,憑借積累,換上一本初級功法,運氣好的,說不定辛勤修煉十幾年後,成功踏入修道之門。道童的情況比他們好一些,資質是有的,但還不夠資格入門,就在上院弟子身邊服侍,可以來聽道,也能修煉功法,運氣好的話,進了觀想境界,就能成爲正式弟子。

    張青書悄聲對靈玉講述這些,並且告訴她,身爲上院弟子,可以收一名道童在旁服侍。

    靈玉看了下,臀內的上院弟子三四百,道童卻只有寥寥幾十人,可見收道童的人並不多。也是,每個上院弟子本來就有侍女小廝使喚,何須再弄個道童放旁邊?

    “小張師兄!”剛走進門,就有人迎面而來,親熱地招呼,“自從小張師兄進了上院,都好久不見了。”

    這人著下院弟子服飾,也是十五六歲的少年,比張青書大一些,卻喚之師兄。

    張青書回了半禮,笑道:“事情多,忙得團團轉,季師弟也好久不見了。”說著,引著靈玉介紹,“這是新入門的程師妹,第一次來聽道。”

    季姓少年看到靈玉,驚詫了一下,隨即揖了一禮,由衷羨慕道:“原來是程師姐,以後還請多多關照。”

    靈玉聽他稱呼,琢磨著下院弟子遇到上院弟子,無論年紀,都要喚師兄師姐的,當即也不客氣,學張青書回了半禮:“季師弟客氣了。”

    沒再說什麼,張青書拍了拍季姓少年的手臂,道:“下回再聊。”帶著靈玉走到上院弟子的位置,挑了個清淨的角落坐下。

    “那人叫季武,雖然資質不顯,不過爲人圓滑,交遊廣闊,辦事是個好手。以後你若用得上,只管叫他就是。”張青書淡淡地說,絲毫沒覺得不妥,也許,在他們看來,下院弟子能爲上院弟子辦事,是十分榮幸的吧?
作者: feather0525    時間: 2013-12-8 09:10 PM

020、聽道

    等待的過程中,張青書又引見了幾名上院弟子給她,有男有女,年紀都在二十以下。

    靈玉記得,應修德那幾本雜書上說過,十五歲之前進入觀想境界,是大道觀精英弟子的標志之一,因爲這樣才有可能在二十歲進入煉氣五層。當然,例外也是有的,但不多。

    張青書給她引見的上院弟子,都在二十以下,可見都是精英弟子的備選,再結合她自身的情況,似乎有意把她拉進某個小團體中。

    靈玉不反對這樣,韓撫甯之事,讓她心驚膽戰,進入某個小團體,盡快融入玄淵觀,對她只有好處。

    時間很快過去,講道開始了。

    一名三十左右神情冷峻的道人穿過衆弟子,坐到最上方的蒲團上,拿起案上的木槌,輕敲了一下旁邊擺放的玉磬。

    悠揚清脆的聲音響起,偌大的玉極宮瞬間安靜得掉根針都能聽見,所有人閉緊嘴巴,規規矩矩地坐好或站好,看著上方的道人。

    “諸弟子,今日要講的是,熟讀道經的重要性。”這道人一開始就直入主題,連自我介紹都省了。

    靈玉猜想,像她這樣半路出家的弟子不多,這道人必是其他人熟悉的。果然,張青書小聲說:“這是姜撫恒法師,目前是煉氣八層修爲。”

    煉氣八層,在法師中算是不錯的。玄淵觀中,目前煉氣九層的除了觀主、兩位監院、三位首座,還有六位法師,其中衝虛宮三位,玉虛宮兩位,太虛宮一位。華通虛和韓撫甯兩人都在其中。

    靈玉對只慕其名不見其人的衝虛宮很好奇,據傳衝虛宮都是修煉狂人,衆位法師性情一個比一個古怪,君不聞,玄淵觀中流傳著這麼一句話:太虛宮是高人,玉虛宮是仙人,衝虛宮不是人。

    這句話並不是要將三宮分個高下,而是簡要地說明了三宮的特性。比如,太虛宮的愛擺譜,玉虛宮的裝神秘,衝虛宮全是瘋子。

    如今三宮法師,靈玉見了兩宮,倒看不出什麼來。譚通真衝動,華通虛穩重,韓撫甯暗藏心機,這位姜撫恒看起來似乎比較冷淡。想來傳聞還是有那麼點誇張的。

    “衆所周知,成爲修士有兩種方式。其一是,修煉初級功法,年深日久,運氣好的修煉出真元,就可以吸納靈氣,成功入道。其二是,熟讀道門經典,心思純粹,進入觀想境界,便可引氣入體,成爲修士。前者,是一些小道觀、修仙家族的修煉方式,他們或者靠著傳承,或者因爲祖先機緣,得了修煉功法,可以簡便地培養出修士。後者,是大傳承,以及野道士的修煉方法。”

    台上的姜撫恒雖然神情冷漠,說起道來卻是細致入微:“……衆弟子是否覺得奇怪?其實,若論成爲修士的機率,無疑是前者勝出,功法修煉出真元的可能性較高。後者,所謂的觀想境界看不見摸不著,完全無跡可循,有的人修煉一生,都無法進入觀想境界。那些野道士,因爲得不到傳承,只能以此入道,那最頂尖的三大道觀呢?我們有著最頂級的修煉功法,爲什麼也要這樣培養弟子?”

    姜撫恒頓了頓,等台下議論聲稍歇,方才繼續說道:“這就是我今天要講的內容,熟讀道經的重要性。”

    “表面看來,修煉功法培養出的修士要多,但仔細論起來,熟讀道經入道的修士,能走得更遠。這就是三大道觀如此培養弟子的原因:我們求的不是量,而是質。”

    “諸弟子以爲,修煉是什麼?”沒等衆人回答,姜撫恒繼續道,“修煉,就是要讓自己進入一種玄而又玄的狀態,與靈氣親和,與天地相融,與山河共呼吸,慢慢吸納進靈氣,淬煉**,脫胎換骨。由觀想入道,比修煉功法入道,更容易達到這種狀態,長此以往,積累越來越多……”

    靈玉完全沈醉其中,生怕漏了一個字。玄塵子不曾教過她這些,這正是她最缺乏的修道基礎。

    兩個時辰轉瞬就過,姜撫恒說完,敲了一下玉磬:“今日講道到此爲止,衆弟子自去吧。”說著,自顧自離開了。

    講道法師離開之後,臀內馬上熱鬧起來,有討論剛才講道內容的,有說笑話的,有談天的。

    靈玉還在回想姜撫恒的話,突然衣袖被人拉了一下:“程師妹。”

    她回過神,看到張青書笑吟吟道:“走,去見你的教習法師。”

    “啊?”

    見靈玉一臉呆相,張青書笑了:“除了每十日的講道,上院弟子還有自己的教習法師。另外,剛入門的弟子每日都要去一次學堂,本來上院弟子是不用去的,可叔叔說,師妹對修道還一竅不通,也該跟著去,最起碼符文要學會了,不然怎麼寫弟子手記呢?”

    靈玉現在已經知道了,弟子手記是每個上院弟子都有的,用來記錄自己的修煉心得和所見所聞,一旦出了事,比如玄塵子那樣的,就可以從弟子手記中找到線索,也能將他一身所學保留大半下來。不過,弟子手記不是寫給凡人看的,用的不是普通文字,而是符文,這是一種修真界特有的文字,據說流傳自上古,許多經典,用的就是這種文字。可以說,學習符文,是修士的必修課,玄淵觀這樣的三大道觀之一,更是還未入道,就開始學習符文。

    “青書師兄,那我什麼時候去學堂?學堂在哪?”

    “這個不急,講道之日,學堂停課。以後講道之日,你只管來聽講道,聽完了去見教習法師。沒事再去上學,以師妹的資質,學上大半年應該就差不多了。”張青書一邊說,一邊帶著靈玉出了主臀,拐到右邊的偏臀。

    偏臀門側,守著兩名女弟子,張青書將她一送,向這兩人揖禮,笑眯眯道:“兩位師姐有禮了。這是新入門的師妹,姓程道號靈玉,第一次來見教習法師,勞煩兩位師姐幫忙。”

    一見張青書,其中一人便笑了:“呦,這不是小張師弟麼,說話還這麼客氣。這有什麼的,本就是我們分內之事。”

    另一人瞧了瞧靈玉,既驚且疑:“小張師弟,你沒弄錯吧?這孩子才多大?”

    “自然沒有弄錯。”張青書向靈玉揚了揚下巴,“程師妹,將你的弟子令牌拿出來,兩位師姐這裏應該有你名字的。”

    靈玉點點頭,取了弟子令牌奉上,口中道:“兩位師姐有勞了,我年紀小不懂事,將來還要兩位師姐多多關照。”

    人都喜歡聽好話,女人更是如此,見她這麼知禮,那女弟子也軟和了臉色,拿了她的弟子令牌,在卷宗上翻查了一會兒,便點了頭:“沒錯,程師妹請進吧。”

    事情順利辦完,張青書拱拱手:“兩位師姐,小弟先走了,改天再請師姐喝茶!”

    “小張師弟,這是你說的,下次可不能不認帳!”兩名女弟子笑嘻嘻的,與張青書笑鬧了幾句,放他回去了。

    靈玉看著這一幕,心中暗想,這位張青書師兄,年紀不大,卻會做人,她可得好好學著。她是有些機靈勁,但九歲以前在程府那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只顧著胡鬧,之後在市井混跡了半年,接著跟著師父窩在窮鄉僻壤,這種同門師兄弟之間的交際往來,從來沒見過。

    正想著,比較愛笑的那名女弟子揚聲喚她:“程師妹,請隨我來。”

    靈玉忙跟了上去:“是,師姐。”

    玉極宮不比玄明宮,大堂極大,偏臀卻小,才幾步,就進去了。

    裏面很空曠,最上面供著真君像,另有香爐供桌,旁邊一把高椅,再沒有了。椅子上正坐著一名蓮冠道袍的道姑,看著也就二十來歲,容貌端秀,頗有幾分仙氣。

    道姑面前,團團圍著十幾名女弟子,十分有秩序地問著問題。

    “柳師叔。”那女弟子揖禮,“這是程靈玉程師妹,第一次前來聽道。”

    聽到她的聲音,道姑與衆多女弟子都轉過頭來,看著靈玉。

    靈玉連忙深深一揖:“見過法師,見過衆位師姐。”韓撫甯說她可以喚師叔,別人可沒說過,也不知道人家是不是忌憚,先客氣點總是沒錯的。

    道姑輕輕一點頭:“知道了,你先侯著。”回過頭,又細細地回答先前女弟子的問題。

    “是。”靈玉規規矩矩地在最後面等著,眼觀鼻鼻觀心。

    這一等,就等了大半個時辰。道姑回答完所有人的問題,把她們都打發走,臀內只剩下她們二人,安安靜靜,一點聲音也沒有。

    道姑舒了口氣,飲了一會兒茶,才擡頭看她:“程靈玉?”

    靈玉跨前一步:“弟子在。”

    “我叫柳威意,如今沒意外的話,這一年,我就是你的教習法師。”

    威字輩,衝虛宮的?靈玉腦中閃過這個念頭,面上半分不顯:“有勞威意法師。”

    柳威意擺擺手:“你是通玄弟子,喚我師叔便是。”

    這句話讓靈玉放松了許多,看起來,衝虛宮的人也不是那麼不近人情嘛,爲什麼他們要說衝虛宮不是人?

    “多謝柳師叔。”

    柳威意點點頭:“你的卷宗,我看過了,鄭師兄倒是有先見之明,從頭教起,比半途教起方便多了。”

    靈玉心中內心默默地……暗想,衝虛宮的人不通庶務倒是真的,什麼叫“鄭師兄倒是有先見之明”?先見之明自己會死?這要換個心眼小的,不記恨才怪。

    正想著,聽柳威意道:“過來我瞧瞧,看看你適合修什麼。”
作者: feather0525    時間: 2013-12-8 09:11 PM

021、劍修

    修什麼?初入上院的女弟子,不都是修習那本《太素紫雲心經》的嗎?

    靈玉一邊想著,一邊乖乖地走到柳威意面前。

    柳威意伸出手,按住她的脈門。下一刻,一股霸道無比的真元通過她的脈門強灌而入。

    痛痛痛……

    靈玉臉都扭曲了,想喊又不敢,只能死命地忍著。

    幸好柳威意很快收回了真元,十分難得地露出一點笑意:“你這孩子,筋骨不錯,是個練劍的料。”

    哈?

    靈玉還沒反應過來,柳威意抽出條白帕細細地擦自己一點也沒弄髒的手,又說了:“很好,這三年上院的弟子就沒幾個適合練劍的,原本我也沒抱希望,沒想到啊,這倒是意外之喜。”看著她是越看越滿意。

    這眼神讓靈玉毛骨悚然,好像她是屠夫案板上最肥最嫩的五花肉。這位柳師叔想幹什麼?

    “丫頭,練過武沒有?”

    靈玉搖頭:“回師叔,沒有。”

    柳威意瞅著她搖頭:“這麼好的筋骨,不練武可惜了。”

    這是在誇她長得壯實吧?靈玉暗想。

    柳威意又自顧自地說:“嗯,十二歲,這個年紀正好打基礎,磨練上幾年,就可以修劍了。”說著,似乎對自己的打算十分滿意,點著頭說,“就這樣決定吧,反正你也沒師承了。”

    靈玉:“……”

    柳威意沒管她,從供桌旁拿起一卷絹帛,打開來,一邊提筆記錄,一邊道:“以後你上午去入道宮上學,下午去衝虛宮找我,晚上麼,自己看著辦,愛修煉就修煉,不修煉也隨便。每十日的講道,可以休息一天,來不來聽道也隨便。”

    沒問過靈玉任何意見,就這麼給她安排好了前程。

    “柳師叔……”靈玉弱弱地喚。

    柳威意擡頭,對她揚了揚眉:“有問題?”

    看這位柳師叔的神色,靈玉不敢說有問題,靈機一動,問:“柳師叔這是要弟子以武入道?”

    柳威意擱下筆,吹了吹絹帛上剛寫好的字:“鄭師兄是怎麼教你的?連這種事也不懂。你已入道,談何以武入道?”

    “……”靈玉默了。剛才這位柳師叔可是說了,修煉不修煉隨便,聽不聽道也隨便,這像是正常教授弟子的樣子嗎?還要求她每天下午去衝虛宮,說她不練武可惜了,這分明是要她另走武道。

    “你資質不錯,筋骨強韌,是劍修的好料子。既要修劍,就要練武打好基礎,修煉不修煉倒在其次。過兩年你基礎打好了,正式修劍,修爲自然一日千裏。”

    靈玉眼睛眨了眨,問:“柳師叔,修劍難道不是修道嗎?我看道門弟子,人人都要修劍的啊!”

    這個問題讓柳威意撇了撇嘴,透露出一分不屑:“他們那也叫修劍?”想到靈玉什麼也不懂,又耐下心解釋,“我說的修劍,是修真的一個分支,修劍之人,曆來被稱爲劍修。普通的修道者,一般被稱爲法修,他們不修體,不修力,只修丹田,使用法術。你說的那些道門弟子,他們的劍只是法器,若有好的,立刻可以換掉。劍修不然,終其一生,只修一劍,便是有其他法寶,也只是添頭,真正的本事,全在劍上。劍即我,我即劍!”

    說到最後一句,柳威意語氣鏗鏘,神情肅然。

    靈玉沒想到這個端秀飄逸的柳師叔,居然會有如此銳利的一面,她坐在那裏,就仿佛一把出鞘的寶劍。

    衝虛宮果然都是瘋子、狂人。

    “……好像那些傳說裏的劍仙啊!”

    聽到靈玉的嘀咕,柳威意露出一絲笑意:“不錯,可以這麼理解。”又十分悵惘地歎了口氣,“劍修之道,少有傳世,除了最頂尖的幾個大道觀還有劍修傳承,其他都斷了,真想看看古時所謂劍仙的風采。”

    劍仙,是凡人仙人故事裏最常見的主角,他們劍術超群,出神入化,禦劍飛天,頃刻千裏。年幼的靈玉,不止一次羨慕故事裏的劍仙,恨不得自己成爲其中的一員。一人一劍,來去人間,任憑再大的險阻,我只一劍斬去——帥呆了!

    所以,她很快有了決定:“柳師叔,要怎麼修劍呢?是不是不能像法修一樣修煉?這樣的話,那本《太素紫雲心經》不用修煉了?”

    看到她亮晶晶的雙眼,柳威意十分滿意:“這倒不是。劍修也是修真者,嚴格來說,是道修的一種,所以,兩者是有相通的地方的。劍修打坐修煉,同樣有好處,體內真元越充盈,劍的力量就越強。之所以說,你現在修煉不修煉隨便,是因爲你根基還沒打好,等你淬煉完身體,打好了基礎,開始修劍,那你修煉功法越勤奮,對自己幫助就越大。”

    “原來是這樣……”

    “可惜,你沒早幾年入門。”柳威意感歎,眼神再次讓靈玉毛骨悚然,“要是你早早入門,說不得我要跟太虛宮那群沒出息的搶一搶!”

    太虛宮,沒出息的……

    靈玉心中又默默地……了一次。都說玉虛宮和太虛宮不太和睦,衝虛宮更過分,壓根就瞧不上他們。

    “罷了,反正鄭通玄也不在了,白占著個師父的名分而已,將來在內院進了哪一宮,才是哪一宮的人。”柳威意好像說給她聽,又好像在自言自語,“嗯,行了,就這樣吧!”

    柳威意收好卷宗,道:“你回去吧,告訴張照觀我的決定,他自會替你安排。”

    “……是,柳師叔。”見柳威意不打算再理她,靈玉按捺下激動的心情,揖了一禮,退了出去。

    一離開玉極宮,靈玉就忍不住了,風風火火地回上院,直奔張照觀的院子。

    “青書師兄,青書師兄!”剛進院子就大叫。

    “哎!”裏頭傳來張青書的聲音,看到靈玉急忙忙地奔進來,笑了,“程師妹這是做什麼?難道後頭有怪物在追?”

    靈玉沒空跟他開玩笑,直奔主題:“師兄,柳威意師叔讓我修劍!”

    張青書可不是靈玉,他從小長在玄淵觀,大大小小的事沒他不清楚的,一聽這話,就瞪圓了眼睛:“劍修?”
作者: feather0525    時間: 2013-12-8 09:12 PM

022、修煉

    “程師妹!來,坐坐坐!”張青書親熱無比地拉著靈玉坐到一旁。

    靈玉被他的反應搞得一愣一愣的,之前張青書對她客氣,可沒這麼熱情,只是聽說柳威意讓她修劍,怎麼態度就變這樣了?

    “程師妹,你詳細說說,怎麼回事?”

    “哦。”靈玉便把進了玉極宮後的情形一五一十向張青書敘述了一遍。

    張青書聽完,直著脖子就朝裏頭喊:“二叔,二叔!”

    “吵什麼,叫魂啊!”張照觀撐著門框揉著眼睛,睡眼惺忪。

    張青書指著靈玉,剛剛張嘴,張照觀已經說了:“我聽到了,不用再重複。”說完,打了個呵欠,對靈玉道,“程師妹,威意法師的意思,除了少個名分,你算是她的傳人,你可要好好把握機會。”

    “啊?”

    張照觀揮揮手,又回去睡覺了:“青書,其他的事你來辦!”

    “知道了!”張青書應了一聲坐回去,刷刷刷,拿出數本卷宗,一邊翻一邊道,“程師妹,你賺大發了!衝虛宮門下弟子不多,能成爲劍修的更少,還有威意法師,當她的徒弟,在玄淵觀就能橫著走!以後還要師妹多多照顧啊……”

    “嗯,早上去入道宮,幸好叔叔吩咐過,我已經去打過招呼了,明天讓侍女帶你去就是。入道宮辰時開課,不要遲到了。下午去衝虛宮,威意法師既然吩咐了,你直接去就是。還有其他的……”張青書嘀嘀咕咕一陣,很快幫她辦妥了。

    “程師妹,等你入了衝虛宮,可別忘了我呀!”一番交待後,張青書將她送出院門。

    靈玉口中胡亂應著,拿著張青書給她的東西,暈乎乎地回自己小院了。

    第二天一早,靈玉在侍女的帶路下,去了入道宮。她從小就不愛讀書,從來沒在學堂安靜地坐半個時辰,如今過了啓蒙的年紀,卻只能老老實實地從頭讀起。

    入道宮的弟子,小的五六歲,大的十四五,均未入道,靈玉身爲上院弟子,在其中有如鶴立雞群,但也因此,幾乎沒人敢跟她說話。靈玉也不在意,她現在一門心思想著柳威意說的劍修之事,恨不得早早學完基礎,開始修劍。

    一上午轉瞬即過,下午去衝虛宮。

    衝虛宮的位置,比玄明宮、玉極宮偏僻得多,但占地極廣,除了前面的大臀,還有三進的院子,幾乎可以當成獨立的小道觀。

    昨日靈玉被張青書惡補了一番,對衝虛宮的情況基本了解了。

    內院三宮,太虛宮和玉虛宮人數持平,都是二十多人,衝虛宮相對較少,只有十六人。雖然人數少一些,衝虛宮的實力卻不弱,不像其他兩宮會吸收修爲相對低一些但有特長的弟子,想進衝虛宮,只有一個要求,那就是實力,所以,整個衝虛宮,沒有煉氣八層以下的修士,並且,大部分都是實力強悍的劍修。這就是衝虛宮在玄淵觀牛氣哄哄的原因,也是張青書一聽說柳威意讓靈玉練劍,就激動不已的原因。

    在值守弟子的帶領下,靈玉進了衝虛宮。穿過前面的大臀,第一進院子,便是寬闊的練武場,十來名男弟子正在辛勤地練武,大部分都打著赤膊。

    靈玉目不斜視地跟隨值守弟子穿過,到第二進院子門口,那值守弟子笑道:“程師妹,你自己進吧,這裏我們不能進的。”

    靈玉向他拱手爲禮:“好,多謝師兄了。”

    值守弟子擺擺手,轉身回去了。靈玉舉步邁了進去。

    第二進院子,同樣是練武場,只是在練武的都是女弟子。柳威意拿著一把木劍,看著這些女弟子,時不時出言指點。

    靈玉走過去,躬身見禮:“柳師叔。”

    柳威意早就看到她進來了,領著靈玉到另一邊:“知道怎麼打基礎嗎?”

    靈玉搖頭。

    柳威意也沒指望她回答,自己說道:“任何武藝,都是從打熬筋骨開始,打熬筋骨,又要從站樁開始。所謂站樁,換個簡單的說法,就是紮馬步——知道怎麼紮嗎?”

    靈玉看著不遠處在練習紮馬步的女弟子,點點頭:“回師叔,就是那樣的。”

    “那你紮一個我看看。”

    “是。”靈玉照著前面那女弟子的樣子,半蹲身,收拳。

    “頭擡起來!”木劍“啪”一下打在她背上。靈玉晃了一下,險些跌倒在地,連忙穩住。

    “腳分開三掌的距離,腳尖向前!”木劍“啪”一下打在她小腿內側。

    “蹲太高了,下去點!”一劍敲在她大腿上。

    “胯部內收,屁股朝天幹什麼?”又是一劍。

    調整完姿勢,柳威意滿意地點點頭:“行了,先蹲一盞茶。”

    靈玉感覺很輕松,她身體本來就壯實,從小到大四處胡鬧就沒一刻安靜,入道之後又被靈氣淬煉過,只是紮馬步而已,對她而言並不難。

    蹲完了一盞茶,只是腿部略麻。柳威意很滿意,喚來侍女,給她略微松弛一下,又讓她蹲一柱香時間。

    蹲完了一柱香,看她還好,又讓她蹲半個時辰。蹲完了半個時辰,再蹲一個時辰。

    半天時間輕松過去,靈玉心想,練武也不難嘛,一下午馬步紮下來,只是略微見汗而已。

    柳威意卻意味深長地看著她:“今晚回去,到張照觀那裏領藥材,泡上半個時辰,記住,最少半個時辰,以後每天如此。”

    靈玉應下,回去後讓侍女去領藥材,燒水給她藥浴——玄淵觀的條件真不錯,練武不但有加餐,還給藥浴,這些藥材很珍貴呢!

    第二天起來,靈玉終于知道,爲什麼條件這麼好了。渾身疼,尤其是腿,抖得跟篩糠一樣!

    可學還是要上,武也要練。她一瘸一拐地去入道宮上了半天課,又一瘸一拐地去衝虛宮。

    柳威意一看到她,臉色一沈,木劍就削了下來:“沒精打采的做什麼?給我擡頭挺胸,好好走路!”

    “柳師叔,”靈玉兩股戰戰,含著兩包淚,“我疼得站不穩。”

    “這只是剛開始!”柳威意不爲所動,“這裏的每個人,都是這樣過來的,不獨是你。”

    靈玉只好勉力站穩了。

    “馬步!”想了想,柳威意聲音緩下,“今天就紮一個時辰吧,分開兩次,滿了你就去休息。”

    靈玉松了口氣:“多謝柳師叔!”

    今天這一個時辰,可比昨天那半天難過多了,靈玉好不容易熬下來,回到居住,再度按柳威意的吩咐,泡半個時辰的藥浴,然後睡覺。

    睡到半夜,靈玉醒過來,雖然腿還疼得很,精神卻很好。

    看看時間,大概是亥時,正是月上中天之時。

    今天的月亮很好,雖然不是滿月,但也差不多,按《太素紫雲心經》上說,正是修煉的好時候。

    靈玉想了想,幹脆拿出那本功法,細細地讀了一遍,開始修煉起來。

    柳師叔說過,劍修並不是不要修煉,真元越強大,劍修的力量就越強。現在她還沒開始修劍,不如多多爲將來做准備。

    畢竟,她還有許多事情要做。

    靈玉想起被公孫堰帶走的仙石,想起韓撫甯高深莫測的目光。

    救出仙石,她需要力量。保護自己,同樣需要力量。她沒有多少時間好浪費,在公孫堰手上,仙石每一天都處于危險之中,而韓撫甯,盡管現在還沒有做什麼,但不能保證他永遠不做什麼。

    靈玉擱下功法,盤膝坐好,回想功法上的內容。

    姜撫恒法師說,修煉,就是要讓自己進入一種玄而又玄的狀態,與靈氣親和,與天地相融,與山河共呼吸,這種狀態,其實就是觀想境界。

    觀想境界……靈玉默默地回想那種感覺,甯心靜氣,意守丹田,思想越來越空,身體越來越輕……

    不知道過了多久,當靈玉再度恢複自我意識的時候,映在她眼裏的,是一個奇妙的世界。

    這個世界,大部分是灰的,但黯淡的灰色中間,又夾雜了一些淺淡的藍點,這些藍點,淺得幾乎看不出來,只能隱約分辨出與灰相異,它們仿若灰塵,在這個世界飄浮、遊移,閃爍著微弱的光芒。

    靈玉輕輕地呼吸,看到這些藍色的光點,隨著她的呼吸慢慢向她移動,而後進入她的身體。

    每一個藍點的進入,都讓她感到一陣舒暢。這到底是什麼?

    沒有人回答她,但這不妨礙她知道這玩意兒是好東西。她開始有意地去呼吸,將這個東西吸入體內,讓它成爲自己的一部分,與自己共呼吸……

    呼……

    吸……

    體內的藍點越來越多,這些藍點慢慢彙集成一條細流,緩緩地彙入經脈,慢慢地轉化成真元。

    這,就是傳說中的靈氣嗎?

    靈玉清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快天亮了。她沒有動,而是困惑地擰起了眉頭。

    爲什麼昨天晚上會出現那樣的情景?到底是做夢,還是現實?無論哪本功法,雜聞都沒有記載,張青書和幾位法師,也沒說過這種情況。這是修煉必然會出現的一步嗎?

    這個念頭出現在靈玉腦中,又很快被她抹去。她直覺,這絕非尋常。
作者: feather0525    時間: 2013-12-8 09:14 PM

023、選劍

    盡管柳威意說過,在打好基礎正式修劍之前,她可以不修煉,但靈玉還是十分勤勞地把《太素紫雲心經》翻了一遍又一遍。

    原本,仙石被劫之事,只是給了她一個長遠的目標。這個目標並不緊迫,因爲她知道,仙石暫時不會有性命危險,而她自己身在玄淵觀,更是安全。

    但韓撫甯詭異的表現,讓她的精神緊繃了起來。韓撫甯知道了白水觀藏寶的事,會不會對她不懷好意?還有他所謂合作的說法,她實在想不通,他有什麼事情,需要她這個剛剛入道的小娃娃去做。

    她想來想去,覺得自己現在的處境,大概跟仙石差不多。身爲鑰匙之一,白水觀藏寶開啓之前,她應該是安全的,可開啓之後,就不一定了。

    她需要迅速強大起來,避免韓撫甯動手的時候,自己卻毫無反抗能力。

    一刻也不能浪費。

    在柳威意的操練之下,靈玉陷入瘋狂的忙碌之中。

    早上去入道宮,下午去衝虛宮,回去藥浴完,立刻睡覺,睡上兩三個時辰,半夜起來修煉,直到天亮。

    這使得她根本沒有時間進行人際交往,直到半年之後,她課業過關,不必再去入道宮,才有所好轉。

    之後,便是異常辛苦的鍛體。練武從來就不是一件輕松的事,凡人中所謂的武林高手,尚且要冬練三九夏練三伏,何況他們這些修真者。

    靈玉知道自己基礎薄弱,想要早日成爲劍修,除了多吃苦,別無他法。她生在程家那個畸形的環境,內宅爭鬥不休,兒子如寶女兒如草,還能不受欺負地長大,便是因爲她有一股狠勁。憑著這股狠勁,她習武進度飛快,甚至連修爲也沒落下。

    時光飛逝,三年之後,靈玉進入了煉氣三層,同時,筋骨達到了柳威意的要求,可以摸劍了。

    十五歲的靈玉,身形抽穗似的拔高,已經趕上了柳威意,只是身材瘦削,發育得極其不好,乍看之下,倒像個少年郎,穿著女弟子的服飾,時常被人圍觀。

    對此,靈玉很淡定,她的女性意識本來就不強,反倒覺得這樣挺方便的。

    跟在柳威意身後,無視衆人或羨慕或嫉妒或敵意的目光,靈玉一路悠悠哉哉,往劍閣走去。

    剛來玄淵觀的時候,她人生地不熟,又身懷秘密,所以裝得老老實實。如今她得了柳威意青眼,混得風生水起,完全沒必要收斂本性,更用不著看別人的臉色。

    玄淵觀號稱仙家道觀,其實與俗世無異,千余弟子,各有圈子,上層法師,利益糾葛,其中錯綜複雜,非外人所能了解。

    靈玉很清楚,那些羨慕她的,嫉妒她的,或敵視她的,未必就是出自本心,更多的是因爲他們所站的位置。

    她是太虛宮鄭通玄之徒,卻由衝虛宮柳威意教導,偏偏鄭通玄生前又投靠了玉虛宮韓撫甯,這關系說起來簡直一團亂麻。故而,除了柳威意本脈弟子,還有張青書這個與她交好的小圈子,其他三宮弟子,多半對她抱有敵意。而不知情的普通弟子,因爲她承劍修之脈,又修爲提升迅速,對她羨慕嫉妒兼而有之。

    不過,這有什麼關系呢?別人的目光,能影響她什麼?她照樣修煉,照樣練劍,將來也會照樣成爲精英弟子,乃至真傳弟子、法師……

    別人的目光,是最不需要在意的東西。

    劍閣位于玄淵觀最北面,主臀靈景宮的右後方。

    玄淵觀的格局,山門、廣場、三清臀、靈景宮爲一條直線,整個道觀,以這條線爲中軸,坐北朝南,背靠大山。靈景宮,就是壓軸。劍閣的位置,有些奇特,它在靈景宮的右後方,一方峭壁之上,比靈景宮還要高,孤零零地懸著,仿佛不屬于這個整體。

    靈玉隨柳威意到達靈景宮,經過嚴格的身份驗證,才被准許踏上通往劍閣的山路。

    “柳師叔,”行走在狹窄的山路上,靈玉隨口問道,“劍閣只是藏劍之所,爲什麼建得如此古怪?好像比靈景宮還重要。”

    走在她前面的柳威意轉頭看了她一眼,面露贊賞:“你倒是敏銳,一眼看出,劍閣的重要性。”頓了頓,說,“劍閣當然重要,它藏的可不是普通的劍,而是最頂尖的煉器之法煉制出的寶劍,這樣的東西,絕對不可以流出去,否則……”

    否則,三大道觀的壟斷地位不保。靈玉在心中默默地補上這句話。她已經不是初入道途的小道士了,身爲衝虛宮法師的傳人,又跟張青書那群人混得極熟,見識遠超普通弟子,許多事情,稍微想想就知道。

    各大道觀之所以勢大,最根本的原因有三,一是功法,二是丹道,三是器道。

    初級功法倒是不稀奇,每個正經道觀、許多家族都有傳承,中級以上功法比較少見,而高級功法,則是各大道觀的不傳之秘。張青書曾這樣對她說,煉氣五層,是一個分水嶺,天下修士,能入道的修煉到煉氣五層只是時間問題,想要突破五層進入六層,乃至更進一步,達到**層,決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天分、資材、功法,缺一不可。所以,沒有高級功法,那些小一些的道觀、家族、散修,沒辦法在修爲上跟各大道觀一爭長短。

    丹道器道也是同樣的道理。三大道觀壟斷最頂級的資源,各大道觀瓜分中等資源,這些資源都去了何處?能吃的變成丹藥,能用的變成法器,都填充了大道觀的庫房,增長了弟子的修爲,強大了他們的實力。

    正想著,小路已經走到了頭。

    靈玉踏上劍閣門前那塊平台的時候,霎時一寒,全身被一股淩厲的劍意所籠罩,森寒之氣,凜凜而發,幾乎要將她壓倒。

    她腳下一晃,三年的鍛體此時見效,又很快站穩了。

    這劍意來得快去得也快,她站穩之後,便消失無蹤了。

    “柳丫頭,你徒弟?這筋骨鍛煉得不錯!”

    蒼老的聲音響起,靈玉循聲望去,看到劍閣旁的樹下,一個鶴發童顔的白袍老者盤膝而坐,面帶微笑地看著她們二人。

    “弟子見過豐老。”見到此人,柳威意恭恭敬敬地行了個道禮。

    豐老頷首微笑。

    “靈玉,”柳威意轉頭道,“這是劍閣值守豐老,是我們玄淵觀最厲害的劍修。”

    柳威意這般慎重地介紹,靈玉不敢馬虎,上前見禮:“弟子程靈玉,見過豐老。”

    待她直起身,柳威意道:“豐老,靈玉是太虛宮鄭通玄在外收的弟子,鄭師兄意外隕落,故而由我教導。她筋骨不錯,悟性也好,鍛體三年,初見成效,弟子帶她來劍閣選一把劍。”

    豐老仍舊面帶微笑,半閉著眼睛輕輕點頭:“在我的劍意之下,這麼快恢複的,並不多見。這孩子意志極強,是修劍的材料。”

    得到認同,柳威意略微松了口氣,露出一點微笑:“弟子修爲所限,不敢妄言,還請豐老指點。”

    靈玉聽得奇怪,柳師叔可是玄淵觀內鳳毛麟角的煉氣九層法師,還要自稱修爲所限,這豐老難道是煉氣十層?

    豐老沒有立刻說話,那股劍意又籠罩了下來,但其中鋒銳之氣盡去,只剩下凜凜的寒意。

    “咦!”許久之後,豐老擡起眼皮,認認真真、仔仔細細地打量了靈玉一番,最後,撫著長須道,“這孩子不但筋骨出色,與靈氣更是親和,倒是更適合走法修的路子。”

    柳威意聞言一怔:“豐老,您的意思是……”

    豐老擺擺手:“莫急。若當真讓她走法修的路子,未免浪費了這筋骨和銳氣。但若讓她走純粹的劍修路子,又浪費了這樣的好經脈……”閉目思索了一陣,最後慢悠悠道,“那柄坎離劍,或許等到了它的主人。”

    柳威意聞言大喜:“多謝豐老指點。”

    豐老輕笑,手指輕輕一點前方,劍閣之門應聲而開:“去吧,劍閣的規矩,你是知道的。”

    “是。”柳威意恭敬一揖後,轉身帶著靈玉,進入劍閣。

    一入劍閣,靈玉就覺得眼睛不夠看了。

    到處都是劍,四五丈見方的屋子裏,密密麻麻掛滿了劍。這些劍有的插在劍鞘之中,有的露著劍鋒,散發著凜凜的寒意。

    靈玉抖了一下,忍不住摸了摸手臂。

    柳威意發現了,眉頭微皺:“怎麼了?”

    靈玉道:“這裏好古怪,好像有很多的氣息,很冷。”

    柳威意挑了下眉,略有異色:“你現在就能感覺到劍氣?”

    靈玉聞言不解:“劍氣?”

    “一把有靈性的劍,是有劍氣的。”柳威意說,帶著她走到右側,看了一番,取下一柄劍,“就是這把了。”

    靈玉接過,只見劍鞘暗淡,看起來毫不出奇。她握住劍柄,用力一拔,“吭——”劍身緩緩推出。

    靈玉略微有些失望,這把劍的劍身,並不像傳奇話本上說的寶劍一般,湛如秋水,而是帶了淡淡的灰,好像沒洗幹淨似的。上面用符文刻著兩個字:坎離。

    “走吧!”確認沒錯,柳威意轉身,“劍閣的規矩,拿了劍就要走人,不可隨意逗留。”

    “哦。”靈玉連忙把劍身推回,跟了上去。離開之前,瞥到角落的樓梯,忍不住問了一聲:“柳師叔,二樓也都是劍嗎?”

    柳威意的腳步頓了一下,道:“等你修爲到了,就知道了。”
作者: feather0525    時間: 2013-12-8 09:18 PM

024、劍修三關

    “劍修,一生修劍,矢志不移。”衝虛宮第三進院子裏,柳威意對靈玉說,“你要記著,劍就是你最可靠的夥伴,你不負它,它亦不會負你。”

    靈玉摸著手中的坎離劍,沒說話。

    “之前的三年,你已經用木劍學過了劍術,如何施展,不用我再教你。但我現在要告訴你的是,你之前學的,只是凡人之劍,修士之劍,不是這樣練的。”

    柳威意話音落,右手一探一拔,自己的寶劍出鞘,劍光森寒。

    而後,靈玉看到,她手臂輕輕一揮,寶劍劃空而過,劍光仿佛脫體而出,院子另一側的草人應聲而落。

    靈玉吃了一驚。她曾見過玄塵子和公孫堰等人鬥法,卻不曾見過如此厲害的劍光——或者,是因爲那幾人使用的是法修的木劍?

    “看到了嗎?這就是劍氣。”柳威意收劍回鞘,“劍修之劍,首修劍氣,再修劍意,最後修劍心。”

    “好厲害!”靈玉贊歎。

    柳威意的嘴角露出一絲笑意,卻道:“真正厲害的人是豐老,我這點本事,跟豐老一比,不值一提。”

    靈玉問:“師叔已經是煉氣九層,便是還有人比師叔厲害,又怎麼會不值一提呢?”

    柳威意聽得此言,卻歎息了一聲:“劍氣、劍意、劍心,劍修三關,我到今日,連劍意都未能領悟,算什麼厲害?”

    靈玉聽得一怔:“柳師叔,連你都未能領悟劍意,那其他人……”

    “不妨坦白告訴你,這世間除了幾個不知道還活著沒有的老家夥,已經沒有人能領悟劍意了。我們玄淵觀內,也只有豐老一個。”柳威意語氣幽幽,十分傷感。

    “劍意……竟這麼難領悟?那劍心呢?”靈玉愣了一下,又問。劍氣、劍意、劍心,這可是有三關呢,如果連劍意都未能領悟,如何去體悟劍心?

    柳威意苦笑著搖頭:“劍心,只是傳說中的境界,便是豐老,也不知所以,連這個境界是不是存在都不知道。”

    “那爲何會流傳下來?既有流傳,必定有人修成了劍心才是。”

    “大概吧。”這個問題讓柳威意興味索然,對她而言,領悟劍意已經是難以越過的高峰,何況更高一層的劍心。她提起精神,道:“好了!不管劍心存不存在,都不是你現在該考慮的問題,你連第一步都還沒邁出去,先把劍氣修出來再說!”

    “是,柳師叔。”靈玉不再問下去,聽話地拔出了自己的劍,按照柳威意的要求,開始練劍。

    晚上,靈玉回到自己的小院,藥浴之後,照例先睡上兩三個小時再起來。

    她打開窗,盤坐在床上,看著月色透窗而入,卻沒有立刻修煉。

    她在想白天柳威意說的那些話。

    劍修三關,劍氣、劍意、劍心,大部分的劍修,竟然連劍意都沒能領悟,更不用說劍心。不應該是這樣的,這種情況太反常。

    既然存在劍修三關的說法,必然有先賢達到了。而修行之事,本就是一關比一關難。比如,整個玄淵觀,煉氣六層衆多,七層略少,八層就不多了,九層更是鳳毛麟角,超越九層,似乎就是豐老一個吧?

    這幾個修煉境界,像個階梯,一層一層。越高的人數越少,但不會出現突然減少的情況。

    劍修的情況,卻不是如此。三關之中,幾乎所有的高手,都徘徊在第一關,幾個豐老這般的老前輩,走進了第二關,第三關卻只在傳說當中。這就好像,在第二關這裏,被硬生生地砍掉了。

    靈玉不由地想起曾經看過的,程氏先祖的手書。上界太白宗、封閉的小千世界……當年的她還不明白,如今的她,多少能夠領悟其中的意思了。

    他們身處的這個世界,應該就是程悅所說的,封閉的小千世界,這個小千世界的外面,還有一個上界。

    這樣就能完美地解釋,爲什麼明明沒有人能突破煉氣期,卻又硬生生按了個煉氣期的名字,爲什麼只有少數人能夠領悟劍意,卻又存在一個摸不著的第三關。

    因爲這些東西,都是上界流傳下來的。

    靈玉不由地想,存在上界這件事,這個世界有人知道嗎?當年程悅能夠進入這個小千世界,想必其他人也是可以的吧?這個世界是不是還存在上界來的人?

    這三年來,玄淵觀中的弟子、法師,包括柳威意,絲毫沒有透露出這個訊息,包括觀中收藏的典籍,她翻了許多的雜聞手記,都沒有找到。但另一方面,這個上界的存在,並不是毫無痕跡。比如衆多典籍中隨意提及的東西,都不像這個世界存在的,一些地理或者資源分布的書裏,總會出現這個世界根本沒有的名字。

    靈玉十分確信,有上界的存在,但她沒有途徑找到這個上界。

    想了好一會兒,她搖搖頭。罷了,就像柳師叔說的,這不是她現在該考慮的問題,等她修出了劍氣,甚至通了劍意,找到仙石,解決韓撫甯,再去想什麼上界不上界吧!

    她閉上眼,進入修煉之中。

    第二天一早,靈玉神清氣爽地睜開雙眼。

    修煉不能完全地代替睡覺,但,修爲越強,修煉就越輕松。所以,修爲越高的人,需要睡眠的時間就越短。

    一開始,靈玉每天只睡半夜,還會有點疲累,現在已經完全不會了,如果不是她還要練劍,便是一天只睡一個時辰,也沒什麼要緊的。

    起床洗臉穿衣,打點妥當,正要出院門,後面傳來細細的聲音:“程師姐,程師姐!”

    靈玉扭頭,看到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從隔壁房間跑出來,有些怯生生地說:“程師姐,去膳堂嗎?一起走?”

    這小姑娘叫石靜白,是前幾天才搬來的。

    靈玉入門,正好趕上了好時候,玄淵觀因爲半年後要招收新弟子,修整了好些院子,她就獨占了一間。後來,新弟子入門,直接入上院的卻不多,所以她還是獨占一間。直到不久前,這位石師妹入道,從下院升到上院,才搬來與她同住。

    靈玉倒不介意院子裏多一個人,反正她回來不是睡覺就是修煉,與別人共用侍女也沒什麼不方便的,只是這位石師妹有些靦腆膽小,總是小心翼翼的。

    “好啊,一起走吧!”靈玉隨口應道。她在玄淵觀混了幾年,人緣不算好也不算壞,雖然三宮弟子多有敵視,但也有幾位關系不錯的同門。

    石靜白眼睛瞬間亮了起來,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啊!真的?程師姐你真的不介意跟我一起走?”

    “爲什麼要介意?”靈玉轉身,往膳堂走去。

    石靜白連忙跟上去,臉紅紅地說:“他們都說,程師姐你脾氣古怪,不愛理人……”

    “他們?”靈玉挑了下眉。

    “就是……就是那些師兄弟……”石靜白吞吞吐吐,生怕靈玉讓她說到底是誰。

    靈玉當然懶得問,只隨便“哦”了一聲。這三年時間,她忙得不可開交,連睡覺都要分成上下半夜,更不用說跟別人玩樂,旁人見了,只道她脾氣古怪,她也懶得辯解。

    “不過我現在知道不是了,程師姐很和氣的。”石靜白連忙又道,生怕她生氣。

    和氣?好像她就是在石靜白第一天搬來的時候,正好碰上了,順口說了一句“要幫忙嗎?”其他時間壓根就沒碰上過。

    “程師姐,你用過早飯,去哪裏啊?”

    “玉極宮。”

    “哦,師姐你也去聽道啊……”

    “嗯。”

    “師姐你不是劍修嗎?也跟我們一樣修煉?”

    “當然。”

    …………

    在石靜白熱情的陪伴下,兩人到了膳堂。

    因爲是講道的日子,膳堂今天人很多,人來人往,幾乎每個座位都有人。

    靈玉帶著石靜白進來,正准備拿幾個包子閃人,就聽到有人喊:“程師姐,程師姐!”

    她扭頭一看,一個十**歲的少年向她揮手,一邊揮一邊叫:“過來這裏!”

    這少年著上院弟子服飾,皮膚微黑,長得也壯實,正是當年張青書介紹她認識的季武,年前也入了上院。

    靈玉施施然走過去,已經有人騰好了座位。

    “程師姐,你坐!”季武給她讓了位置,看到石靜白跟過來,便又挪了挪,“這位師妹也請坐。”

    兩人坐下,季武從旁邊端來一碗面:“程師姐,這是你喜歡吃的雞絲面。這位師妹,你喜歡吃什麼?”

    石靜白滿臉通紅,慌忙搖頭:“不用了,我,我自己來。”說著,自己去取了包子。

    靈玉拿起筷子,看著季武笑:“無事獻殷勤,你小子想幹什麼?”

    季武一點也不覺得被比他小的靈玉叫“小子”有什麼不好,嘻嘻笑道:“看師姐說的,師弟我對師姐一直都很殷勤的!”

    “是啊,每次都很殷勤,殷勤完了就想從我身上撈好處了!”靈玉一邊說一邊撈面吃。

    “冤枉啊!”季武捧心狀,“師弟我對程師姐,一片赤誠,師姐這話,太讓我傷心了。”

    呼嚕呼嚕十分沒氣質地吃完了面,靈玉說:“別!有話快說,你知道我很忙的。”

    季武磨蹭了一會兒,終于道:“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師弟我想賺點錢而已……”
作者: feather0525    時間: 2013-12-8 09:20 PM

025、修士交流會

    修道本來就是一件消耗錢糧的事,且不說那些被師門壟斷的丹藥、法器,便是有錢也買不到。藥浴那些藥材要錢吧?他們每天加餐,吃的靈材制作的食物要錢吧?還有身上穿的衣服,繡的聚靈符也要錢吧?更不用說其他雜七雜八的東西。

    他們身爲三大道觀弟子,已經占盡了好處,不用每天爲錢財奔波,但,除了修煉所需,師門很少另外發放財物,便是爲師門做事,也只能領取很少的報酬,靈石什麼的,想也不用想——除非能成爲張照觀、古元良那樣的實權管事,但那比成爲法師容易不了多少,他們都是實力稍差,入不了三宮,卻有強硬的靠山。

    所謂靈石,就是她入門之時,隨乾坤袋一起給她的,那十塊閃著熒光的玉石。這是一種飽含靈氣的石頭,能將看不見摸不著的靈氣儲存其中,十分珍貴。據靈玉所知,這玩意兒出産不多,其中大部分被各大道觀瓜分,只有極少部分流出。

    因爲珍貴,易儲存,不會貶值,又十分容易衡量,靈石成了修真界的貨幣。另一方面,又因爲太稀少,修士之間還是大量地使用金銀,以及靈珠。

    靈石是天然的,靈珠則是人爲的。珍珠、玉石都可以儲存靈氣,只是天生靈氣的珍珠極少,不像靈石這般可以形成礦脈。但他們可以把靈石上儲存的靈氣轉移到珍珠上去,分薄其中的靈氣,就形成了比靈石更小的幣值,靈珠。

    通常情況下,對他們這些上院弟子而言,金銀已經不能買到對自己有用的東西,而靈石又太珍貴,靈珠就成了主要貨幣。

    靈玉當年得了玄塵子等三人的遺物,合起來也有兩百多塊靈石,對她這樣的弟子而言,這已經是極大的財富。

    玄淵觀的弟子,進入上院時,師門會一次性發放十顆靈石,之後每年都會發放十顆,除此之外,別無途徑可以獲得。一個像她這樣進入上院才幾年的弟子,頂多也就幾十顆靈石,再加上日常修煉,有靈石速度要快得多,這些靈石,根本不夠他們花用,身邊能留上十來顆就不錯了。

    目前來說,靈玉不怎麼缺錢,劍修初期,要鍛體,要修劍氣,靈石消耗並不大。不過,季武的提議,還是引起了她的興趣——如果有足夠的錢,她可以走另外一條路,一條法劍雙修的路,這樣一來,她的修爲增長就會快得多。

    “賺錢?你想怎麼賺錢?”

    季武看了眼一旁安安靜靜吃東西的石靜白,壓低聲音說:“我想舉辦一個修士交流會。”

    “啊?”靈玉聽不明白了。

    季武道:“這件事我想很久了,要賺錢,從誰身上賺?師門是不可能了,同門麼……我們拿什麼賺?”

    靈玉想了想,點了點頭。師門對于資源的控制十分嚴格,對于上院弟子,平日吃的用的,都是盡量供給,但發放的靈石、法器、丹藥,絕對不會多給一點。賺同門的錢麼,就像季武說的,拿什麼賺?他們有什麼,這些同門就有什麼,每個人都知道靈石有多麼不易得,只恨自己不夠用,哪還會花出去?

    季武未入上院前,專門替上院弟子辦些雜事,倒也能賺上一些靈珠,但進了上院,再去做這樣的事,既掉價,又不劃算。他也幹過類似掮客的活,利用自己豐富的人脈,替別人牽線搭橋,可上院弟子之間,交易本來就不多,那些介紹費,還不夠塞牙縫的。

    靈玉入門三年,從未想過賺靈石,除了自己太忙外,這也是一個重要原因。以她商人之家出身的目光來看,玄淵觀內部供需關系完全失衡,無法形成一個有活力的市場,所以,再怎麼想,也沒頭路。除非玄淵觀自身改變培養弟子的方式。

    但這可能嗎?三大道觀,幾百年來一直是這樣的模式,要玄淵觀改變,其他兩大道觀也要改變,這可是影響到整個道門的大事,沒有人敢貿然做出這樣的決定。

    季武說:“所以,要賺錢,從師門內部是不可能了,要賺,只能賺外面的錢。”

    靈玉歎了口氣:“可你知道,小道觀小家族的修士,都不富裕,更不用說散修。”

    “但我們有他們需要的東西。”季武笑得神秘。

    看他這模樣,靈玉微怔:“你的意思是……”

    季武嚴肅地說:“爲什麼天下修道之士,都想往三大道觀擠?當然是我們有著他們渴望的東西。”

    “第一,三大道觀壟斷資源;第二,受天下供奉,地位超然;第三,”靈玉頓了頓,說,“有一套完整的培養弟子的方法。”

    季武露出笑容,皮膚黝黑而顯得憨厚的臉上露出精明的笑容,向她比了比大拇指:“程師姐就是程師姐,我一說,就想到了。”

    被他吹捧了一下,靈玉沒有飄飄然,又拉回了正題:“你所謂的交流會,到底要怎麼弄?”

    季武道:“講道馬上開始了,晚一些再來尋師姐說話,如何?”

    靈玉看看漸漸空了的膳堂,點點頭:“我今日不必去衝虛宮,季師弟空了,只管來尋我就是。”

    兩人約好,便分頭去了玉極宮聽道。

    中午,講道結束,靈玉回了小院。不多時,季武上門來訪,把自己的計劃詳詳細細地告訴了她。

    聽了季武的計劃,靈玉不禁贊歎,難爲他想得出來!

    這個修士交流會,說來也簡單,就是一個松散的會員組織,彼此間不具備權利義務,只存在供求關系。

    首先,季武要拉上幾個有能力的上院弟子,借他們的名頭,成立這個交流會。然後,對外招收成員,以定期舉行論道會、交易會爲口號,吸引那些小道觀、小家族弟子,乃至散修。

    這些人,沒有正經的傳承,對于道經理解,似是而非,想要接受正規的道門教義,卻沒有途徑。這個時候,一個由玄淵觀的上院弟子組成的交流會出現了,會定期論道,可以交流修道心得,對他們的吸引力該有多大?要知道,三大道觀的名頭,在外面是很好用的。

    要想入會,很簡單,交上一筆會員費就是。這筆會員費並不多,絕對是他們付得起的。但入了會之後嘛,除了定期的論道會、交易會,還會舉辦不定期的XX會,那個就要另外交錢了。當然,不來也可以,交流會的一切活動都是自願的,只要你受得了誘惑——比如,玄淵觀上院弟子劍修XX談論如何修劍,這樣的交流會,幾個人忍得住?

    靈玉一邊贊歎季武的奇思妙想,一邊提醒他:“季師弟這個度可得把握好,有些東西,是不能流傳出去的。”

    季武拍著胸脯保證:“程師姐放心好了,我辦事,什麼時候出過差錯?什麼可以說,什麼不能說,我清楚著呢!就算不清楚,也有幾位師兄師姐給我把關不是?”

    “那你找我呢?就是給你把關的?”她玩笑道。

    季武道:“師姐也太自謙了,這種小事,哪敢勞煩您啊?以師姐你的天資,十五歲就煉氣三層,還是劍修一脈,自然是找你撐場面去的!怎麼樣,給不給師弟這個面子?”

    靈玉琢磨了一下,說:“柳師叔爲人嚴厲,我時間不多,你是知道的。”

    “放心,不會占師姐你很多時間的。”

    靈玉考慮再三,最終答應了。這位季師弟是個賺錢的料子,說不定他還真能開出一條財路,到時候,她跟著沾點光也不錯。
作者: feather0525    時間: 2013-12-8 09:22 PM

026、學符術

    “不要以爲成爲劍修很容易,你要受的考驗,才剛剛開始!”再一次去衝虛宮,柳威意嚴厲地說,“修煉劍氣,從來就不是容易的事,這一步,比鍛體更難!”

    靈玉站在她面前,目光平靜。

    見她一直沒有退縮,柳威意收回了淩厲的目光,緩下聲道:“要修煉劍氣,就要先從自己的佩劍入手。每一把劍,都自己的特點、靈性,有的溫和,有的暴戾,身爲劍的主人,要與手上的劍形成共鳴,才能讓它爲你而戰。”

    “坎者,水也,離者,火也。所謂坎離,就是水火。水火二性相克,難以相容,坎離劍卻將之融合在了一起。這是坎離劍的特點,也是你的特點。”

    靈玉聽得迷茫:“柳師叔,爲何是我的特點?”

    柳威意道:“你的體質十分親和靈氣,可包容萬物,這是水的特性;同時,你的性格潛藏著暴戾的一面,如同火一般。所以,豐老爲你選了這把坎離劍。”

    靈玉恍然:“原來……”

    “另外,”柳威意又道,“馭使這把劍,需要五行之力,與法修貼近,更能發揮你的優勢。”

    沒想到僅僅是選劍,有這麼多的考量,成爲劍修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好了,靈玉,師叔只能指點你到這裏,修煉劍氣,要你自己慢慢掌握坎離,與之形成共鳴,這不是別人能幫忙的。”柳威意從懷中取出一本本薄薄的冊子交給她,“這是我當年領悟劍氣的心得,你拿回去好好看,然後自己尋找領悟劍氣的方式。以後不用再每日來衝虛宮了,遇到什麼難題,再來找我。”

    靈玉明白,柳師叔這話的意思是,她可以自主修煉,不用再每日上課了。以後的修煉之路,要她自己去走,沒有人能扶著她。

    她鄭重地點頭:“是,師叔。”

    …………

    帶著柳威意的心得,靈玉回了自己的小院。其實,玄淵觀的弟子,都是自主修煉的,若非走了劍修之路,她三年前就該自己修煉了,哪裏會有長輩親自教導三年之久。修煉,本來就是需要自律的事。

    “程師姐,你怎麼回來了?”看到她一邊看書,一邊推開院門,石靜白驚訝極了。

    靈玉擡頭,看到她坐在院子的大樹下畫符,身前的小桌子上,擺滿了各種符紙。

    看到她的視線,石靜白滿臉通紅:“我……我想學符術……”桌上的符紙,大部分是空白的,小部分畫廢的,成功的沒幾張。

    靈玉看了幾眼,問:“符紙便宜嗎?”

    這個問題讓石靜白愣了下,隨後回答:“嗯,一個靈珠一大捆呢!”

    大約一百個靈珠等于一個靈石,一個靈珠一捆,確實不算貴。

    “哦。”靈玉點點頭,把柳威意的心得冊子收起來,繞過她就要進屋。

    “程師姐,”石靜白又喚道,“你今日不用去衝虛宮嗎?”

    “嗯,以後都不用去了。”靈玉隨口說。

    “啊?”

    見她一臉驚訝,大概是想歪了,靈玉解釋:“柳師叔說我可以自己修煉了。”

    “這樣啊,恭喜師姐了。”石靜白轉驚爲喜,能自己修煉,代表著修爲進步了。

    靈玉向她笑了笑。石靜白有意相交,她看出來了,之前她忙著練武鍛體,沒時間交朋友,現在有時間了,交幾個朋友也不錯——有了自己的人際關系網,才好去盯韓撫甯。

    這樣一想,她也不進屋了:“石師妹不介意我看著吧?”

    石靜白眨眨眼,下一刻反應過來,大喜:“不,不介意,程師姐請坐。”

    靈玉便拉了張凳子,坐在她對面,支著下巴看她忙碌。

    石靜白初學符術,手還很生,被靈玉這麼看著,更加緊張,一連錯手廢了好幾張符紙。

    靈玉就問:“爲什麼不先用普通的紙練熟了,再在符紙上畫呢?”

    石靜白聞言一愣,呆呆地說:“對啊,我怎麼沒想到呢?”馬上興衝衝回屋,拿了一大疊上好的玉版紙出來。

    不涉及修煉之物,玄淵觀十分大方,凡人眼中極珍貴的東西,在他們眼中不過爾爾,這些玉版紙,要多少有多少,都是免費的。

    在玉版紙上畫符,石靜白鎮定多了,靈玉見她對著桌上的符書一筆一畫地照描,就盯著符書看了一會兒。這一看,倒讓她看點名堂來了。

    “這是什麼符?”她問。

    石靜白有些詫異地道:“程師姐不會畫符嗎?這是訊號符。”訊號符,算是符術入門,許多野道士都會畫,初學符術,基本都是從訊號符入手的。

    靈玉坦然道:“我對符術一竅不通。”

    石靜白擡頭看她一眼,有些羞澀地道:“程師姐這般厲害,我還以爲什麼都會呢!”

    這說法讓靈玉頗感興趣:“我哪裏厲害了?”

    石靜白認真地說:“師姐十二歲就入了道,而且還是劍修一脈,如今年紀與我相當,我才剛剛入道,師姐都已經煉氣三層了,當然厲害了。”又補充了一句,“師姐肯定會成爲真傳弟子的!”

    靈玉沒想到這個小師妹居然這麼看得起她,不禁笑道:“我連精英弟子還不是,這也太遠了!”

    石靜白不好意思地笑笑。二十歲前達到煉氣五層,才算是精英弟子,而真傳弟子,不是修爲夠了就可以的,到底是什麼標准,沒人說得清,她這麼說,確實太武斷了。

    靈玉把注意力拉回來,對著符書道:“這符看起來好眼熟,倒像是幾個符文組成的。”

    聽她這麼一說,石靜白不明所以:“程師姐,什麼符文,我怎麼看不出來?”

    靈玉便抽了只筆,用筆杆順著訊號符慢慢畫下來:“你看,這個符,像不像這三個符文組成的?”

    等她畫完,石靜白已是呆了,好一會兒,恍然大悟:“對啊!我怎麼沒看出來呢!”崇拜地看著靈玉,“程師姐果然厲害。”

    靈玉心道,這小師妹真是單純,因爲她入道早些,修爲高些,就對她心存好感。其實這有什麼,符文之所以叫符文,自然是與符有關,只是畫成符變形了而已,真正的符師必然清楚。

    “……難怪法師說,符文很有用,一定要學好呢。”擡頭對靈玉笑道,“程師姐這麼聰明,爲什麼不學符術呢?有一技傍身,以後也有個進項。”

    靈玉一笑:“原來你是爲了賺錢。”

    石靜白臉色微紅:“那天季武師兄說,要辦一個修士交流會,我也想賺些錢,就問他能不能算上我,他說我可以先去幫忙。我想著,那交易會的機會可不能浪費了,所以想學點東西……”

    “原來是這樣。”經石靜白這麼一提醒,靈玉想起來,她的正牌師父,可是個厲害的符師,遺物裏面還有他的符術心得,要是不學,未免可惜了。或許,她也可以學學符術,拿到交易會上去賣?
作者: feather0525    時間: 2013-12-8 09:26 PM

本帖最後由 feather0525 於 2013-12-8 09:26 PM 編輯

027、領悟劍氣

    “領悟劍氣,就要與劍共鳴。”靈玉摸著手中的坎離劍,緩緩地走在山路上。

    看柳威意的劍術心得,領悟劍氣有多種方法,最笨的是砍上幾千上萬次,但這種方法不是人人有效,不同的人,不同的劍,領悟的方法並不相同。

    比如柳威意的劍,叫驚風劍,特點是快而無形,爲了領悟這種劍氣,她綁上藤蔓,從懸崖往下跳,足足跳上一個月,終于領悟出劍氣。

    靈玉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對這位柳師叔佩服得五體投地。居然能想出這種方法,而且還能堅持一個月,柳師叔果非常人。

    這件事也提醒了她,領悟劍氣的方法,可以匪夷所思,但一定要符合劍的特點。

    坎離劍的特點,柳威意已經告訴她了。坎者,水也,離者,火也。也就是說,她要同時領悟水和火的真義,再將之完美地結合在一起。

    這使得她要領悟劍氣,比別人難得多。別人只要領悟一種,她要領悟兩種,而且是屬性相克的兩種,再將之融合在一起。

    麻煩啊!靈玉籲出一口氣,決定不想後面的,先把其中一種領悟出來再說。

    水,火,玄淵觀山清水秀,自然是水方便一點。

    靈玉轉了個身,決定了去向。

    玄淵觀之後,有一條橫貫東西的大河,將玄淵觀所在的若淵山切成兩半,形成了一條深淵,這也是淵河、淵城、若淵山、乃至玄淵觀名字的由來。

    半個時辰後,靈玉已經到了淵河邊上。淵河兩岸都是峭壁懸崖,嶙峋陡峭,中間的淵河卻極寬,水面清澈平穩,映著兩岸青山,賞心悅目。

    靈玉沿著小路,一直走到懸崖底部的河灘。

    經過千萬年的衝刷,河灘上鋪滿了光滑的鵝卵石,美麗至極,倒是觀景的好處去。

    靈玉走了一會兒,時不時在河灘上發現一兩件衣裳,都是上院弟子的衣袍,顯見主人就在河裏——利用淵河修煉的,不是她一個人。

    好不容易,選了個沒人的地方,靈玉也把外袍一脫,拿著坎離劍跳進了淵河。

    淵河的水清澈而微涼,一入水,靈玉感覺到肌膚瞬間起了一粒粒小疙瘩,她有意識地讓自己放松下來,去適應周圍的水溫。入道之後,身體就能自動調節體溫,以適應環境,真正地寒暑不侵,則要更高的修爲。

    適應之後,她讓自己沒入水底,以盤膝打坐的姿勢,將坎離劍擱在膝蓋上,閉上眼,屏住呼吸,默默地體悟衝刷過身體的水流。

    水面上,淵河平靜無波,水面下,卻有幾股暗流,湧動不息。

    靈玉運起真元,抵抗水流的衝擊,這令她的真元不停地下降,堅持了半個時辰,就消耗一空,不得不上來透氣。

    回到水面,等到真元恢複,再度潛下水去。

    如此反複。

    一直到天黑,靈玉才從淵河出來,施展了一個小法術,把衣服弄幹,披上外袍,准備回去。

    回去之後,仍然先藥浴,藥浴完了,拿出玄塵子的符術心得,仔細看了起來。

    這本符術心得,玄塵子沒有放在乾坤袋中,反倒縫在衣服夾層裏,可見重視。別看玄淵觀的弟子一入上院,就能發放一個乾坤袋,放在外面,乾坤袋絕對是人人眼紅的好東西,一看就知道好東西在裏面。玄塵子不把東西放在乾坤袋,就是不想便宜別的修士。

    靈玉猜測,這本薄薄的符術心得,才是玄塵子真正的衣缽,弟子手記上估計也就是皮毛。

    “欲學符術,先學符文。”開篇第一句,便驗證了靈玉的猜測,符文,果然是符術的基礎。接著,玄塵子言簡意賅地講述了一遍符術練習心得,然後是一頁一頁符文分析,每一道靈符,都被他仔細地拆分成幾個部分,寫出相對應的符文,一目了然。

    靈玉覺得,這本書真是符術入門的好教材,如果有這本書,石靜白大概就不會學得那麼艱難了。

    最後,玄塵子說,每一道靈符,都是由符文組成,這一點符師都明白,但會不會拆解符文,是區分一個符師是否高明的標志。他能拆解的符文多達三十余種,在符師當中,也是頂級的,但有些靈符實在太複雜,連他也拆解不了。然後附上一些他會但不會拆解的靈符,這本書就翻完了。

    靈玉對著最後那幾頁,看了許久,居然讓她拆解出一道靈符的小半。這道靈符十分複雜,她只拆解出四分之一,就已經有五六個符文了,整道靈符,估計有二十來個符文,而最簡單的訊號符,多半只有三到五個符文。

    組成靈符的符文越多,就越複雜,變形得也越嚴重,當然也越難拆解。靈玉琢磨著,她還沒學符術,居然就能拆這麼複雜的靈符,想必符術天分不錯?這個發現令她興致勃勃,不說別的,她要能成爲玄塵子那個程度的符師,自身實力就更強了!

    抱著這樣的想法,靈玉對符術起了前所未有的興趣。

    …………

    不用去衝虛宮,靈玉的日子還是一樣忙碌。

    白天去淵河泡著,以求領悟劍氣,晚上看看道藏學學符術,再抽出兩個時辰修煉《太素紫雲心經》,偶爾還要去一趟淵城,給季武的修士交流會壓陣。

    別說,季武這小子真有點偏才,這個修士交流會,被他弄得有聲有色,許多修士慕名而來,門內願意加入的師兄弟也越來越多,如今論道會上坐鎮的,都是精英弟子了。

    靈玉也跟著發了筆小財,她是最先加入修士交流會的一批人,算是元老,季武念她的情,有好處的事,都先叫她。

    有了這筆錢,靈玉學起符術來沒了後顧之憂。要知道,低級符紙固然便宜,高級符紙可就貴了,而且還需要靈獸之血、靈草汁液等珍貴之物,沒靈石買不到的。

    隨著靈玉符術的提升,石靜白對她五體投地,心甘情願替她處理雜務,只要她偶爾指點一下符術。靈玉也不小氣,決定跟石靜白好好相處,這小師妹心思單純,爲人也細心,又正好跟她住在一起,有些事情有她幫忙,方便多了。

    又是一天,泡在淵河裏領悟劍氣,等到真元用盡,靈玉從水裏鑽出來調息。

    不遠處“嘩啦”一聲,同樣有人從水裏出來。

    靈玉轉過身,看到那人光著上半身,怔了怔,連忙撇開頭。

    在淵河泡了大半個月,這不是她第一次遇到同門,一般情況下,如果是師兄弟,都會彼此遠離,避免尷尬,師姐妹則會過來打個招呼。在這個過程中,她認識了幾個不錯的同門,有的跟她一樣,也是在領悟劍氣,有的則是修煉劍術或法術。

    她正考慮是不是離遠點,誰知那人竟向她遊了過來。

    “你是程靈玉?”略帶傲氣的聲音,聽起來還是少年。

    靈玉轉頭,發現那人已經穿上了衣服,也就大大方方地回視:“不錯,這位師兄有何指教?”

    此人大約十七八歲,白淨秀氣,倒是個俊俏少年郎,可惜太過傲氣,目光裏的輕蔑讓人很不舒服。

    “羅蘊。”這人說,前面連“我是”或者“我叫”都懶得加。

    名字聽起來有點熟。靈玉想了想,沒想起來,也就隨便點了點頭:“原來是羅師兄。”

    羅蘊從鼻子裏哼了一聲:“你認得我便好。都說你是這幾年來難得的劍修之才,依我看,也不過爾爾,都大半個月了,也沒能領悟劍氣。”

    靈玉眯了眯眼,盯著此人看了一會兒,忽然露出燦爛的笑容:“自然比不得師兄,靈玉入門晚,資質又普通,還要師兄多多指點!”

    見靈玉態度放得低,羅蘊臉上露出自得的笑,道:“你這般恭敬,指點你一下也不是不可以。”頓了頓,“你既然來淵河領悟劍氣,想必與水有關,我修習的乃是水吟劍,指點你還是容易的。你且說說,柳師叔爲你選的是哪把劍?”

    靈玉謙遜地道:“那就先謝過師兄了,有師兄指點,真是靈玉的大機緣。實不相瞞,柳師叔爲我挑選的,是這把坎離劍。”她將坎離托出水面,“唰”地一聲,拔鞘出劍。似乎蒙塵一樣的劍身,帶著一股古怪的靈氣波動。

    “坎離!”看到此劍,羅蘊臉色微變,住口不言。

    “羅師兄?”靈玉萬般期待地看著羅蘊,“依師兄所見,我該如何領悟劍氣呢?”

    羅蘊臉上變幻不定,過了一會兒,假作嚴肅地道:“領悟劍氣,沒捷徑好走,師妹不妨在此好好泡上個把月,與坎離劍多多溝通,說不定就悟了。我還有事,就不多留了。”說著,很快上岸,拿上自己的東西走了。

    看著他的背影消失不見,靈玉不禁笑出聲來。

    這個羅蘊,她不知道是什麼背景,不過,他修爲與她相差不多,劍氣也很微弱,想必是新近才領悟的。她的坎離劍屬性複雜,便是柳威意也不敢直接指點,何況他一個剛剛領悟劍氣的菜鳥劍修,想指點她,未免大言不慚!既然這樣,她不介意讓他碰碰釘子。

    哼!想她從小到大,什麼時候吃過虧?這幾年一門心思修煉,倒讓人覺得她好欺負了。
作者: feather0525    時間: 2013-12-8 09:31 PM

本帖最後由 feather0525 於 2013-12-8 09:46 PM 編輯

028、皆悟

    “靈玉!”夜幕降臨,靈玉從淵河出來,迎面走來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笑吟吟地跟她打招呼。

    “俞師姐。”穿上外袍,靈玉亦招呼一聲。這位俞師姐,名叫俞希音,是柳威意的弟子之一,與她關系不錯,近來也在淵河修煉。

    兩人並肩前行,俞希音道:“聽說你今天下了羅蘊的臉?”

    “啊,那個家夥,”靈玉抓抓頭,謙虛地問,“我覺得名字好熟,是什麼來歷?”

    俞希音一挑眉,不可思議:“你居然不知道羅蘊是誰?他可是整個玄淵觀的名人!”

    靈玉搖搖頭:“俞師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天天忙得不得了,哪有時間去聽這些。”

    “也是……”靈玉過去三年是怎麼過的,俞希音最清楚,她只比靈玉早半年入道,兩人練武基本在一起。

    “羅蘊是太虛宮首座通臨法師的長孫,資質過人,十三歲就進入觀想境界了。”告訴她之後,俞希音笑道,“他一直自視甚高,自以爲是這代弟子中資質最高的一個,沒想到你入門之時,破了他的記錄,因此一直對你不大服氣,只是你這三年,不是練武就是窩在屋裏,沒機會遇到他而已。”

    “哦。”靈玉撇了撇嘴,“他可真無聊,早那麼點時間入道,有什麼好記恨的,我又不是開宗立派第一人,聽說百多年前,有位先輩十歲就入了道,他怎麼不跟人家比?”

    “你也說了,人家是先輩。”俞希音繼續說,“羅蘊本來不適合走劍修一脈,但他不服氣,花了五年鍛體,不久前才領悟了劍氣。你要不是劍修,他對你可能也沒這麼記恨,偏你也走了劍修之路,還比他適合……”她攤手,“像他這種大少爺,腦子抽風轉不過來,也沒辦法。”

    靈玉不禁“哧”地笑了,說得太對了,有些人就是腦子抽風。

    “對了,俞師姐你怎麼知道的?羅蘊不會把丟臉的事說出去吧?”

    “自然是有人看到的。”俞希音笑吟吟,“你嗆他幾句話,本來只是小事,不過腦子抽風的人說不准,以後小心著些。”

    “多謝俞師姐提醒。”靈玉應了一聲,卻沒怎麼放心上。玄淵觀門規森嚴,就算羅蘊是太虛宮首座的長孫,門下弟子也不是想欺負就欺負的。再說了,她忙著呢,以後能不能遇上都不好說。

    第二日,靈玉仍舊去淵河領悟劍氣,沒再遇到羅蘊。

    花了大半個月時間,她感覺自身對于水的感悟更明晰了,但,想要領悟,總是缺點什麼。

    到底是什麼呢?

    靈玉浮上水面,拿著自己的坎離劍思索。

    劍的特性,與劍共鳴……是不是她本末倒置了?她要領悟的是劍,而不是水,所以,劍爲主,水爲輔,她應該從劍本身入手?

    這麼一想,靈玉閉上眼,慢慢地將真元灌入坎離劍上。

    好涼。這是靈玉的第一感覺,好像她第一次跳進淵河時,那種冰涼的感覺。虛浮,沒有著陸點,整個人隨波逐流,明明是溫柔的,卻又帶著澎湃的力量。

    她渾身一激靈,忽地舉劍,用力揮了出去。

    劍身擡起,劍鋒劃過,一串水珠被帶起,“嘩啦”“啪”兩聲過後,平靜的淵河水面,破開一條深深的水線。

    靈玉一怔,隨後大喜過望。成功了!她成功領悟出水之劍氣了。

    剛才這一劍,是坎離劍中與水相合的那部分,與她真元共鳴的結果。

    靈玉興衝衝地回衝虛宮,找到柳威意,告知這個結果。

    柳威意露出一點笑意:“此劍果然與你相合,不過大半個月,便悟出其中一種了。”

    靈玉喜不自勝,再接再厲地問:“柳師叔,那離火那部分,我要怎麼去悟?我可以跳到水裏去悟水劍,可沒辦法跳到火裏去悟火劍呀!”

    柳威意道:“每個人領悟的方式不同,我只能給你點建議。煉器閣所在,有一個地火池,許多修煉火系功法的弟子,都會去那裏,你不妨去試試。”

    “多謝柳師叔!”靈玉馬不停蹄,馬上去了地火池。

    地火池位于若淵山深處,因爲是煉器閣所在,防衛十分森嚴,開放給弟子的,只是邊緣的一點點。

    靈玉過去的時候,地火池所在的山洞內,散坐著十幾個人,這些人有的修煉,有的發呆,還有的念念有詞,看到她進來,大部分人看了一眼,有幾個仍然聚精會神,毫無反應。她看了一圈,隨便找個沒人的角落坐下。

    將坎離劍放在膝上,她盯著地火池的地火,也發起呆來。

    這一發呆,就過了三天。三天時間裏,靈玉全心地感悟地火,溝通坎離劍,但因爲無法直接接觸,效果不大。

    第四天,她伸出坎離劍,挑出一團地火。

    以她的修爲,直接跳到地火池裏是找死,但接觸這麼一小團,問題並不大。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觸上那團地火。

    燙!她反射性地縮回手,定定神,再次伸出去。火的溫度很高,足以將銅鐵之物融化,若非她用真元覆住了手心,恐怕已被燒成了灰。

    如此嘗試數次,終于適應了火的溫度,靈玉盤膝閉目,默默地將真元與火焰接觸,感悟其中的變化。

    火焰跳動,有如舞蹈,它們將周圍的東西點燃,吸取其中的精華,使自己更熱烈。

    這是吞噬,也是**。

    一往無前,玉石俱焚。

    靈玉的心跳漸漸與火焰的跳動重合在一起,感受著那種熱烈與暴戾,以及決然與毀滅。

    等到真元燃盡,火焰在她手上熄滅了。

    靈玉慢慢打坐恢複真元,思索了一會兒,再將真元灌入坎離劍,去感受其中的離火之意。

    然後,又從地火池挑出一團火焰。

    十天一晃而過。

    相比起體會水意,這一次她有計劃得多,也有目標得多。隨著時間一天天過去,她對火焰的感悟越來越清晰,直到不用火焰,也能在心中模擬出火焰的感覺。

    靈玉睜開眼,左手駢指在劍身上迅速一抹,一道熱烈的火焰之意附于其上,慢慢滲入其中。

    她屏氣等待著,感覺到模擬出來的火焰與劍身相觸,漸漸融入其中……

    火意與坎離劍完全相合的一瞬,靈玉忽然出劍,“轟!”地火池的火焰被引動,坎離劍上燃起火光。

    這動靜驚到了別人,有幾個人不快地咒罵一聲,靈玉卻興奮地無視了。

    火之劍氣,終于成了!

    她輕飄飄地離開地火池,滿面笑容回到衝虛宮。

    “這麼快就成功了?”柳威意驚訝。

    “是啊。”靈玉不明白她爲什麼要驚訝,體悟劍氣,只要找對了方法,短則數天,長則數月,就能成功,她感悟的時間不算很短,在正常範圍內。

    柳威意歎道:“豐老的目光果然很准,若是換成別人,體悟了水之劍氣,再去體悟完全相反的火之劍氣,必定十分別扭,指不定要花上幾個月乃至半年,沒想到你卻這麼順利,可見與坎離劍十分相合。”

    “原來是這樣……”靈玉恍然。說起來,她從水換成火,好像沒有一點別扭的感覺,這麼說,坎離劍還真適合她。嗯,以後有時間,去感謝一下豐老。

    “那,柳師叔,我要怎麼把兩種劍氣合二爲一呢?”

    柳威意笑道:“我怎麼知道?這要問你呀!”

    “問我?”靈玉莫名所以。

    “與坎離劍相合的人是你,不是我。坎離劍如何把兩種完全相反的氣息融合在一起,你就怎麼把兩種劍氣融合成一股,這不是最好的借鑒麼?”

    靈玉頓悟,謝了柳威意一句,提著劍就回去了。
作者: feather0525    時間: 2013-12-8 09:32 PM

本帖最後由 feather0525 於 2013-12-8 09:49 PM 編輯

029、仙境之說

    靈玉一次一次地將坎離劍刺出。

    她從來就有一股狠勁,對別人狠,對自己也狠,三年用盡一切時間地練武鍛體,不止練出了一副好體魄,更練出了一手不凡的劍術。這一套劍法施展出來,如行雲流水,流暢至極。

    但這不夠。柳威意說過,這樣的劍,只是凡人之劍。

    一套劍法練完,靈玉停住,蓄勢待發。忽然“嗆”一聲,一股真元灌入劍身,坎離劍尖銳鳴叫,劍法再施展,氣勢頓變,一股無形的劍氣,帶起濛濛的水氣,將周遭一掃而空。

    片刻後,靈玉收劍停住。過了一會兒,再度舉劍,一道熱烈的焚意自劍身透出,激起狂烈的劍氣,遇之俱焚。

    靈玉一遍一遍地演練,有時候是水氣,有時候是火焰,有時候兩者混雜,有時候互相吞噬……

    不對,就是不對。靈玉知道,真正的坎離劍氣,不應該是這樣的,它應該像坎離劍一樣,是一個整體,互相融合,決不排斥的整體。

    她小心地控制著體內的真元,一次一次地試探,到底如何,才能維持平衡,將之整合在一起。

    …………

    玄淵觀主臀靈景宮,這一天坐得滿滿當當。

    上首坐著的,是一名長眉修目的中年道人,看起來甚是親切和藹,正在閉目養神。兩旁副座上,均是外表年逾六十的老道士。而後是分成三列的法師,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一轉眼,又到仙境開放的時候了。”不知道過了多久,中年道人緩緩睜開雙眼,語氣感慨地道。

    副座上,微胖的老道士嘿然笑道:“五十年,轉瞬即逝啊!”

    另一名老道士面容嚴肅,半閉著眼,語氣冷冷:“閑話少說,老夫還要回去修煉!”

    微胖老道士聞言譏笑:“南老鬼,你修來修去,也修了一百多年了,差這一天半天就飛升了?晚輩面前,也不嫌矯情。”

    被稱爲南老鬼的老道士白眉一揚,站起身來:“老夫修煉,要你多事?到底說不說事,不說事,我便回去了!”

    “南師伯莫急,”上首的中年道人,也就是玄淵觀的觀主,仍舊不急不徐地道,“五十年,觀中弟子換了一茬,總得跟他們說清楚,是不是?”

    南姓老道冷哼一聲,但還是坐下了。

    觀主微微一笑,看向法師之列:“撫甯。”

    韓撫甯步履平穩地出列:“弟子在。”

    “你告訴他們,到底是怎麼回事。”

    “是。”韓撫甯擡手一揖,轉身面對衆法師。

    見到這一幕,譚通真不屑地撇了撇嘴。真不知道姓韓的給觀主下了什麼**藥,兩位監院、三位首座在旁,居然叫他一個法師來主持,更莫名其妙的是,監院和首座也不生氣。莫非傳言是真,韓撫甯根本是觀主的私生子?

    “諸位同門,仙境之說,想必大家或多或少聽說過,只是不甚了了。其實,這個所謂仙境,並非虛指,而是一個實際存在的地方。”韓撫甯從袖中摸出一塊絹帛,解開系繩,絹帛展了開來,露出一副畫。

    看到這副畫,原本安安靜靜的靈景宮,忽然沸騰了起來。

    “紫芝,已經長成的千年紫芝!”

    “醉蘭草,那是成熟的醉蘭草!”

    “還有八仙樹,這麼大一棵八仙樹,能結多少八仙果啊?”

    韓撫甯舉著這副畫,一番展示後,將之重新卷了起來。

    “諸位剛才看到的,便是仙境所在。”收起畫卷,韓撫甯道。

    “韓師兄,這仙境從哪來的,居然有這麼多奇珍異寶?”有人迫不及待地問。

    韓撫甯微微一笑:“仙境到底從哪來的,沒有人知道。我玄淵觀曆代祖師記載,大約千余年前,仙境忽然現世,當時的三大道觀,將此事隱瞞下來,並瓜分其中寶物。後來改朝換代,三大道觀易位,但仙境仍然按照舊有的規則劃分。”

    “規則,是什麼規則?”

    韓撫甯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說起另一件事:“諸位可記得,五十年一期的國師之爭?”

    衆人點頭,其中華通虛道:“韓師弟,三年之後,正是國師易位之年,莫非此事與仙境有關?”

    韓撫甯輕輕點頭:“華師兄所言不錯。大家都知道,國師之位,每五十年一爭,三大道觀五十年內入道的法師,都有資格參與。而其實,國師之爭,就在仙境中舉行。”

    “竟是如此!”靈景宮再一次沸騰起來,只有一些明顯年長的法師,淡定地看著這一幕。

    “諸位!”韓撫甯擡手輕輕一壓,壓下沸騰的聲勢,“莫要著急,國師之爭在三年後舉行,想進入仙境,也要等上三年。”

    靈景宮內,聲音慢慢平息下來,韓撫甯繼續道:“三年時間不短,但也不長,國師之爭,既關系到第一道觀之爭,又關系到仙境寶物之分,所以,今日觀主召集大家前來,就此事交待一番,望大家准備准備,既爲師門爭一分利益,也爲自己奪一分機緣。”

    說到這裏,韓撫甯轉身,向觀主一揖,退回自己的位置。

    “咳!”觀主一聲清咳,接過主持,“仙境的來曆,諸位不必去追究,你們只要知道,三年後,有一場硬仗等著你們,機緣足夠的話,你們可以一飛衝天,機緣不夠,可能就要命隕其中了。”

    兩位監院中微胖的那位嘿了一聲:“你們這些小家夥,別高興得太早,仙境中機緣處處,危機也不少,要不然,爲什麼提早三年告訴你們?這是讓你們閉關的趕緊閉關,交代後事的趕緊交待,別臨到頭了,死不瞑目!”

    這話說得極難聽,完全不像一個長輩說的話,另一位明顯與之不合的監院卻沒出言譏諷,仍然半閉著雙眼,似乎神遊太虛。

    “崔師伯,真的這麼危險嗎?”法師中,有個年輕人怯怯地問。

    崔監院道:“難道你沒發現,每一次的國師之爭,都要隕落不少同門嗎?”

    下方衆人都是一怔,而後露出驚懼的表情。沒錯,每次的國師之爭,都會隕落半數法師,只是他們都以爲,那是在擂台上隕命的,還以爲自己不上擂台,就與自己無關。

    “觀主,仙境中到底有什麼危險?”柳威意問道。

    觀主露出一絲微笑,贊賞地對她點了點頭:“你們可知道,仙境中爲何會有如此之多的奇珍異寶?”頓了頓,觀主自己答道,“因爲,仙境是一塊靈地。”

    “靈地?”

    觀主輕輕點頭:“我等修道之人,都知道修煉的過程,其實就是吸納靈氣的過程,但靈氣看不見摸不著,只能憑自身微弱的感覺到。其實,靈氣濃郁到一定程度,肉眼幾乎可見,而奇珍異寶,就是由靈氣培育出來的。”

    法師中,有幾位專攻靈植之術的點頭稱是。

    “靈氣可以催生靈物,自然也可以催生靈獸——不要以爲,仙境中的靈獸,是我們平常遇到的那些只會使用淺顯法術的靈獸,它們中的強者,比實力最強的修士還要強!”

    在衆人驚訝的目光中,觀主告誡:“所以,這是生死之爭,諸位一定謹記!”
作者: feather0525    時間: 2013-12-8 09:33 PM

本帖最後由 feather0525 於 2013-12-8 09:52 PM 編輯

030、一個機會

    靈景宮發生的事,靈玉全然不知,她只是專心地練著劍術,努力將劍氣融入其中。

    不過,她很快察覺到,師門似乎發生了什麼事。

    近段時間,不知道怎麼的,三宮紛爭少了許多,衆位法師爭先恐後地閉關,連指導她的柳威意師叔也閉關了,臨閉關前把她叫去,表示自己這次閉關,短則一年半載,長則三年。

    古怪的是,柳威意閉關,師門竟然沒有再安排教習法師,他們這些教習法師閉關的弟子,都沒人管了。

    靈玉把這件事告訴張青書,張青書神神秘秘地對她說,衆位法師是在爲三年後的國師之爭準備呢!

    國師之爭,這個問題讓靈玉感興趣了。她知道,國師之位,關系到三大道觀爭奪第一道觀之事,如今的國師是無極觀弟子,天下第一觀也就是無極觀,如果國師之位落到其他兩觀手裏,天下第一觀的名頭,也會隨之轉換。現在國師要換人,是不是玄淵觀也有機會成爲天下第一觀了?

    在她的追問之下,張青書告訴她,每五十年,三大道觀就要進行一次國師之爭,究竟怎麼爭他不清楚,但很危險就是了,所以各位法師都趕著閉關,師門也沒有足夠的人手來教導他們這些弟子,只能暫時放養了。

    打聽不到更有用的消息,靈玉十分失望。正打算回去練劍,玄明宮忽然來人,說是韓撫甯法師有請。

    這個消息讓靈玉緊張起來。韓撫甯,這個家夥終于想起她,要對她動手了嗎?

    但法師的召見,她不能拒絕,再怎麼緊張,還是得去。

    再次走進玄明宮,韓撫甯仍然在那間屋裏等著。看到她進來,神色淡淡地點了下頭:“程靈玉?坐吧。”

    靈玉心懷忐忑地坐了。

    韓撫甯一直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她,目光有些複雜,似乎一直在思考什麼事情,還下不了決心。

    “韓師叔?”等了許久,都沒等到他發話,靈玉出聲提醒。

    韓撫甯目光動了一下,回過神,垂下視線,撥弄著桌案上擺放著的玉瓶,開口:“三年時間,煉氣三層,劍修入門,如果你有足夠的時間,成爲法師應該不是難事。”

    他語氣平和,這話又好像在誇獎她……靈玉摸不著頭腦,他是什麼意思?特地誇她嗎?

    “可惜,時間太短了,三年,只有三年……”韓撫甯沒有看她,目光定在虛空,似在自言自語。

    過了好一會兒,他好像下定了決心,看著靈玉,問:“三年時間,你有沒有把握進入煉氣七層?”

    這個問題,完全出乎靈玉的意料,她眨了眨眼,方才問道:“韓師叔此言何意?”

    韓撫甯道:“如果你能達到煉氣七層,我就讓你進入玉虛宮,參與國師之爭。”

    “啊!”靈玉驚呆了。國師之爭,韓撫甯居然想讓她參加國師之爭?她只是個剛剛修劍入門的小弟子啊!

    韓撫甯只是看著她,神情嚴肅,不帶笑容。

    好半天,靈玉慢慢平靜下來,直視韓撫甯,謹慎地問:“韓師叔究竟想要弟子做什麼?我便是進入煉氣七層,也爭不過衆位前輩。”

    韓撫甯淡淡一笑:“國師?你以爲我的目標是國師之位嗎?”

    靈玉看著他,沒有答話。不可否認,她確實是這樣以爲的。韓撫甯身爲玄淵觀中爲數不多的煉氣九層高手,想當國師也很正常,他有這個資格,也有這個實力。只要當上國師,便可坐擁天下道門,高居三大道觀之上,這可是道門弟子最崇高的目標!

    韓撫甯卻輕輕搖頭:“國師,天下道門第一人,聽起來似乎很風光,可這個天下太小,第一又有什麼意義?”他看著靈玉,目光清冷,“你現在還不夠資格知道這些,以你目前的修爲,說給你聽也沒有意義。”

    靈玉咬了咬唇,感到被輕視的不快,但她沒辦法說什麼,她修爲低是事實。

    “我給你一個機會。”韓撫甯居高臨下,看著她說,“三年時間,你如果能達到煉氣七層,我便讓你進入玉虛宮,參與這件盛事。到時候,你就有資格成爲我的合作者了。”

    靈玉越聽越是莫名其妙,忍不住道:“韓師叔,國師之爭危險萬分,我爲什麼要趕著去參加?我又不想當國師!”

    韓撫甯淡淡道:“我說了,你現在還不夠資格知道這些,我只是給你一個機會,要不要這個機會,你可以自己選擇。反正,就算你放棄,我也只是有些遺憾罷了。”說罷,將桌上的玉瓶推過去,“這裏是一百顆養元丹,算是我給你的投資,如果你成功了,便是我收取回報的時候,如果不成……就當我看走眼了。”

    靈玉稀裏糊塗,還沒想出個頭緒來,韓撫甯已經往椅背上一靠,下了逐客令:“出去吧。”

    詢問的話在靈玉喉頭滾了滾,最終還是吞了下去,告辭一聲離開——養元丹順便帶走,不拿白不拿。

    回到小院,靈玉拿出那幾只玉瓶,一一打開,果然都是養元丹,顆顆潔白,品質上佳。

    她不是當初懵懵懂懂的小道童,丹藥有多珍貴,她很清楚。當年應修德、紀修明兩人,身爲祥臨觀弟子,身上也不過兩三顆,而她師父玄塵子,大約是離開師門太久了,丹藥早就用光,一顆也沒有。進入玄淵觀,師門倒是會發送,但一年也不過十顆,這一百顆,是普通弟子十年的份額!

    韓撫甯到底想幹什麼?一百顆養元丹,要是她拿到季武的修士交流會上去,整個淵城都要被震動了。她身上有什麼東西,值得他這麼投入?

    “如果你成功了,便是我收取回報的時候,如果不成……就當我看走眼了。”

    靈玉把這句話放在心裏,翻來覆去地想,琢磨話中的意思。

    如果她成功進入煉氣七層,韓撫甯便把將她調入玉虛宮,收取回報——到底是什麼回報?她在國師之爭中,能起到什麼作用?她現在不過是個煉氣三層的小弟子,她能做的,太多人能做了。就算她達到煉氣七層,又怎樣?玄淵觀有四五十名精英弟子,十幾名真傳弟子,都是年紀輕、天資高的人物,已經煉氣七層的也不是沒有,她有什麼值得韓撫甯另眼相看?

    靈玉越想越覺得迷霧重重,她實在猜不透,這位撫甯法師到底在想什麼。她一遍一遍地回想韓撫甯的表現,每一句話,每一個表情。

    從頭到尾,他的表情都是嚴肅的,顯然這件事對他來說,十分重要。但他前期又一直在思考,似乎還在猶豫。難道說,他還有別的選擇,她只是他的目標之一?

    機會,他說是給她一個機會。這件事對她有好處?進入玉虛宮,成爲法師,當然是好處,但韓撫甯的重點,分明在後半句話上,也就是,參與國師之爭。

    這就奇怪了。國師之爭很危險,張青書這樣跟她說過,曆年隕落其中的法師,多不勝數。她聽說的時候便想,當國師固然是好,但她更珍惜自己的小命,沒有足夠的實力,還是不要參加的好。

    就算她達到煉氣七層,面對衆多的煉氣九層高手,她拿什麼跟人家爭?給她一個機會,找死的機會嗎?

    不,肯定不是這樣。靈玉很快否定了這個想法,她都能想到的事情,韓撫甯會不知道?

    想來想去,靈玉還是糾結無比。她吃不准,這個所謂的機會,對她來說到處是好是壞,是不是要去爭一爭。

    如果這件事是韓撫甯給她設下的圈套,應該會擺一個足夠誘惑的誘餌,讓她拼命修煉才是,但他沒有。難道,真的是她的一個機會?

    這對韓撫甯來說,又有什麼好處呢?成爲他的合作者?合作什麼?讓他成爲國師嗎?可他又對國師之位不屑一顧……

    “國師,天下道門第一人,聽起來似乎很風光,可這個天下太小,第一又有什麼意義?”

    忽然想到這句話,靈玉跳了起來。

    天下道門第一人,天下太小……會是她想的這個意思嗎?

    她臉色變幻不停,最後,將玉瓶抓在手中。

    就算這是韓撫甯故意擺出的誘餌,她也信一回!

    三年時間,煉氣七層,拼了!
作者: feather0525    時間: 2013-12-8 09:37 PM

本帖最後由 feather0525 於 2013-12-8 09:56 PM 編輯

031、買丹途徑

    沒輕松兩天,靈玉又忙碌起來,而且比過去三年更忙碌。

    練劍,那是不能停的,身爲劍修,練劍就是他們修煉的方式。晚上的打坐,那也不能停,光靠練劍聚集的那點靈氣,不夠她短期內晉階。符術,也要繼續學,靈氣稀薄,無論是練劍還是打坐,效果都比不上吃丹藥,要吃丹藥就要有錢,她沒別的本事,就是符術天分不錯。

    靈玉像個陀螺一樣轉了起來,睡眠時間都被她壓到一個時辰,盡量用修煉代替睡眠。所幸,她修爲日益增長,已經不怎麼需要睡眠了。

    月上中天,正是靈氣最柔和的時候,靈玉盤膝而坐,默默地吸納靈氣。

    三年前,她剛剛靈氣入體的時候,就發現自己修煉時能進入一種奇妙的狀態,能看到許多小藍點,經她多次實驗,這些小藍點,就是靈氣。

    能看到靈氣,這種事說起來匪夷所思,因爲天下修士皆知,靈氣看不見摸不著,只能憑感應。靈玉又多方打探,最後確定,其他修士,根本不會出現這種情況。也就是說,這是她獨有的現象。

    到底爲什麼會這樣,靈玉找不到原因,但她敏銳地覺得,這件事不可以讓別人知道。要知道,能看到靈氣,她就能自主地吸納靈氣,這樣一來,她的修煉速度就會比別人快。這樣的好事,讓別人知道,豈不是露富于人前?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這個道理她懂。

    進入修煉狀態,靈玉全身紫氣縈繞,有如身在紫雲之中,而在她自己眼中,周圍皆是遊離不定的小藍點,隨著呼吸,一點一點被她吸入體內。

    如此修煉兩個時辰,進入經脈的藍點彙集成了指頭大小的一個光團。靈玉停止吸收靈氣,將光團慢慢引導入經脈,跟隨真元運行,最後轉化爲自己的真元。

    天色微亮,外面傳來清脆的鳥叫聲,靈玉停下修煉,歎了口氣。太慢,這樣修煉還是太慢了。整整一天,她增加的靈氣,只有這麼一點點,而一顆丹藥能提供的靈氣,卻是一天修煉的好幾倍。從這個方面來說,韓撫甯給她的一百顆養元丹,足足替她省了一年的苦修。

    按這個進度,她很難在三年內修煉至煉氣七層,除非有更多的丹藥……

    靈玉心事重重地走出屋子,正好石靜白結束了修煉,出來透氣,向她打招呼:“程師姐,早啊!”

    “早。”靈玉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繼續神遊太虛了一會兒,忽然轉頭問,“石師妹,如果想要丹藥,有什麼方法嗎?”

    石靜白怔了一下:“養元丹?”

    靈玉點頭。

    石靜白想了想,說:“也不是沒有辦法,不過,很貴就是了。”

    “有多貴?”

    石靜白道:“師門規定,養元丹不能外售,所以外面基本買不著。不過,門內有些弟子,自知資質有限,無法更進一步,會將養元丹出售,大概是兩個靈石一顆。”

    “兩個靈石……”靈玉歎了口氣,她有兩百多塊靈石,也就能買一百顆,問題是,她能就這麼把靈石拿出來嗎?這錢不是不能見光,而是會引起別人的貪欲,她正牌師父已經掛了,負責教導她的柳師叔又閉關了,誰給她當靠山?真要買,得分散了買才行。

    “很貴吧?”石靜白一臉無奈,“而且就算有錢,也不一定買得到,沒有交情,一般是不會賣給陌生人的。”

    靈玉繼續歎氣,她認識的人不多,連買的途徑都沒有:“石師妹,你認識的人裏,可有誰想賣丹藥的?”

    她只是隨口一問,不料石靜白欲言又止,猶豫了一會兒,說:“前些日子認識了一位師兄,倒是有可能……”

    “哦?”靈玉眼睛一亮。

    石靜白看看外面,天剛剛亮,打理小院的侍女還沒有來,便湊到靈玉耳邊道:“那位師兄是煉丹閣的守爐童子,能拿到一些次品。”

    “次品?”

    石靜白點點頭:“效果要比普通的養元丹差一些,但也便宜一些,只要一顆靈石。”

    次品,也就是雜質比較多,長期服用,會在體內積累許多丹毒,要服用特定的靈藥排出去,相比起養元丹,這些靈藥又便宜得多。

    靈玉躊躇了一會兒,對石靜白道:“石師妹,勞煩你幫個忙,問一問這位師兄,能不能從他那裏買些丹藥。”

    “這個……”石靜白猶豫了一下,“問一問倒是沒什麼勞煩的,只是不能保證買得到,我與這位師兄也不是很熟……”

    靈玉笑道:“買不到也不怪師妹的。”頓了頓,又說,“前些日子,我得了幾道靈符的拆散方法,師妹若是感興趣,我們一起研究研究?”

    石靜白聞言大喜:“真的?多謝程師姐!”

    沒過兩天,石靜白把事情辦妥了,帶回來一小瓶次品養元丹。不多,只有十顆,但這已經很難得了,要不是人家看她小姑娘可愛,只怕還不賣。就這十顆養元丹,還是那位煉丹閣的師兄存了許久的。

    靈玉琢磨著,這些丹藥遠遠不夠,她還是得另想方法。

    她朋友不多,柳威意門下的幾位師姐妹,繼承了師父的意志,都是修煉狂人,有途徑肯定自己買了吃,剩下的麼,就是張青書和季武他們。

    這兩個人,人面都很廣,不同的是,張青書著意結交的是精英弟子,跟季武混得最好的是普通弟子。

    她考慮了一番,跟兩個人都說了。

    張青書並不驚訝,只是告訴她,他認識的人裏,就有長期購買別人丹藥的,他能幫忙買個一二十顆,多了就沒辦法了。靈玉謝了他,能多一二十顆也好。

    反倒是季武這裏,出乎意料地順利。季武滿口答應,表示近期的修士交流會,流出不少丹藥,他可以截一些下來。靈玉爲了感謝他,贈送了許多靈符,這些靈符裏,有玄塵子的遺物,品質精良,外頭買不到,讓季武十分歡喜。

    這麼一來,長期購買養元丹的途徑有了,但靈玉還是要做出一些掩飾,比如,購買丹藥的靈石哪來的。

    她沒別的本事,只有符術天分不錯,幹脆一心學習符術,制出靈符就拿給季武去賣,賣得的錢自己再補點,再去買丹藥。

    解決了丹藥問題,靈玉投入瘋狂的修煉之中。

    三年,從煉氣三層到煉氣七層,她沒有一點時間可以浪費。
作者: feather0525    時間: 2013-12-8 09:40 PM

本帖最後由 feather0525 於 2013-12-8 09:57 PM 編輯

032、驚天之變

    在靈玉瘋狂地練劍、修煉、畫符的同時,時光飛逝如流水,就這麼從指間漏過去了。

    天色將明,靈玉停下修煉,睜開眼,臉上露出淡淡的喜意。

    煉氣六層,終于達到了。

    她伸出手,輕輕一彈,指尖一點火光,雖然微弱,卻穩如泰山。

    煉氣六層,果然是修士的分水嶺,難怪許多高階法術,都是以六層爲基礎。她剛剛進入六層,就感覺到自己對靈氣的掌控前所未有地精微,一絲一毫的變化,都了然于心。

    靈玉拿過旁邊放著的《太素紫雲心經》,翻到最後面,附錄裏有數種適合各階段練習的法術。這對她來說,只是錦上添花,身爲劍修,劍才是最重要的。

    大略看了一遍,靈玉就把這本功法放下了,目光掃過旁邊擺放著的玉瓶,歎了口氣。

    修爲是晉階了,可她要面臨的問題還是很多。這兩年來,她修爲突飛猛進的同時,吃丹藥跟吃飯一樣,靈石像流水一樣花出去,現在,只剩下二十來顆養元丹,四五十塊靈石了。

    更重要的是,她體內的丹毒已經積累到了一個極限,短期內不能再吃丹藥,想繼續吃丹藥修煉,就得排出丹毒。要排丹毒,有兩個選擇,一是花費大量時間,慢慢用真元洗練,二是服用有排毒作用的靈藥。

    短期內不吃丹藥,那麼修爲就沒辦法迅速提升,而她只剩下一年時間了,這顯然無法選擇;排丹毒麼,所需靈藥雖然不像養元丹那麼貴,卻也不便宜,一副半顆靈石差不多,最起碼也要吃十天半個月,這對她捉襟見肘的經濟狀況來說,又是一個負擔。

    修爲晉階,卻越發心事重重,靈玉耷拉著腦袋,從小院子出來,往膳堂走去。

    晉階五層的時候,她就被提爲精英弟子了,同時獲得了獨居一院的資格,但她沒有讓石靜白搬出去。這兩年她能專心修煉,石靜白幫了她很多,她的靈符都是由她代賣,修士交流會那邊,她抽不出時間來,也是由石靜白幫忙。

    爲此,靈玉將符術的訣竅教給了她,但,大概真的是天資所限,如何拆解靈符,卻是怎麼也教不會。不過,就算如此,石靜白還是被制符閣看中了。

    石靜白也曾問過她,以她的符術天分,明明可以輕松地進制符閣,爲什麼卻不展露出來呢?靈玉沒解釋。三年達到煉氣七層,這個目標她不會告訴別人。

    “程師妹,好久不見了。”有人迎面而來。

    靈玉擡頭一看,竟是張青書。他們確實很久沒見了,她這幾個月,一直關在院子裏練劍修煉,連聽道都沒去,當然也就沒遇到張青書。

    “青書師兄,”靈玉露出驚喜的笑容,“近來可好?”

    張青書微笑頷首。五年過去,他已經長成了俊俏青年,還是那張愛笑的圓臉,在精英弟子中人緣很好。他正想說些什麼,忽然雙眉一揚,驚訝:“程師妹,你,你進入煉氣六層了?”

    靈玉進入煉氣五層,他是知道的,當時他還感歎,這位師妹真是生猛,比他晚了一年入道,卻趕在他前頭成了精英弟子。之後不久,他亦成爲精英弟子,才想著,終于沒有落後太久,不然以後叫師妹都不好意思,沒想到沒過一年,她又進入煉氣六層了!

    五年時間,從剛剛入道到煉氣六層,哪怕他知道這位師妹其實吃了許多丹藥,這個速度也很驚人。畢竟,像他這樣有家族做後盾的弟子,都會多吃丹藥,能成爲精英弟子的,也只是少數。更何況,六層與五層不可同日而語,有些人,終其一生,都沒辦法邁入六層。

    “剛剛突破的,僥幸而已。”靈玉謙虛地回了一句。

    張青書緩過神來,態度越發可親:“程師妹如今不過十七,便已煉氣六層,想來突破到煉氣七層,進入三宮,也是指日可待。愚兄真是慚愧,虛長兩歲,卻及不上師妹。”

    靈玉道:“師兄說這話,我才真要慚愧,這幾年,我吃了多少丹藥,師兄是知道的,若是因此洋洋自得,說出去才丟人。”

    “師妹太謙虛了……”張青書一句話沒說完,忽聽遠遠傳來鍾聲。

    悠揚雄渾的鍾聲,一聲接著一聲,足足響了九次,方才停下。

    聽到鍾響,正奔往膳堂的弟子,盡數停下腳步,膳堂內的弟子,全都往外跑。

    “哪裏在敲鍾?是鍾樓嗎?”

    “原來鍾樓的鍾會響的,我還道只是擺設呢!”

    衆弟子議論紛紛,交頭接耳。

    張青書卻臉色微變:“九聲……”

    靈玉不解其意,問:“青書師兄,怎麼了?這鍾聲代表什麼含義?”

    張青書慎重道:“九聲鍾響,是召集弟子,我們快去吧!”

    他話音剛落,果然有一名執事匆匆走近,大聲喝道:“觀主有令,衆弟子速去廣場,不得延誤!”如此重複數遍。

    靈玉跟在張青書身邊,兩人匆匆忙忙,趕到廣場。

    他們來得早,廣場上只有幾十名弟子,他們二人按規矩站到前列,屬于精英弟子的位置。

    不多時,無論上院下院,玄淵院弟子基本到齊,連閉關的法師,也都出現了。

    靈玉看到,玄明宮的方向,一名中年道人,帶著幾名年輕法師,往這邊走來。而後是兩名老道士,各自帶著弟子趕到。

    她知道,中年道人便是觀主辰光真人,那兩名老道士則是監院,微胖的那位名叫崔越衡,白眉的那位叫南陌,這三人是玄淵觀最厲害的高手。

    此時此刻,三人的表情都很嚴肅,辰光真人更是面沈似水,法師們有的皺著眉頭,有的神情憂愁,沒一個臉上帶笑。

    靈玉目光一掃,看到法師隊列中,閉關中的柳威意和韓撫甯赫然在列。柳威意左手提劍,臉色難看,韓撫甯目光沈沈,面無表情。

    她已經有兩年沒見過這兩人了,柳威意自從閉關,只偶爾讓服侍的道童傳信給她,略略指點幾句。韓撫甯更是沒問過她半句,甩下一句話,就管自己閉關,完全不管她了。

    靈玉有不好的預感,明年就是國師之爭,還有什麼比這件事更重要?就算不是天塌了,估計也差不多。

    “諸位弟子,安靜!”最先出面的是太虛宮首座羅通臨,他外表五十來歲,神情嚴厲,是幾位首座中,長得最有威懾力的。

    面對上千弟子,羅通臨揚聲道:“衆弟子,九聲鍾響,必有大事。今日敲響九鍾,便是有要事要通告全觀。我們玄淵觀爲天家道觀,受世人供奉,居方外福地,幾百年來,我觀弟子逍遙求仙,不問世事。然而,如今發生一件大事,我們不得不出世了!”

    羅通臨頓了頓,目光如電,掃過廣場,再度沈聲開口:“數月前,南極之地突然出現一只凶獸。這只凶獸力大無窮,且能禦風使火,其後,幾位不出世的高人前輩聯手,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將之斬殺!爲此,不但幾位前輩盡數身受重傷,南極還受到了嚴重的破壞!想必大家都知道,南極之外,便是虛空,虛空中常年刮著元磁風暴,一切活物,皆不能在其中生存。現在,保護著南極的天柱山出現了裂縫,不久之後,元磁風暴將會刮進南極,到時,整個天下,都會在元磁風暴中毀滅殆盡!”

    話音一落,衆弟子嘩然!這可是天裂,若是不能阻止,豈不是天下末日?

    靈玉與張青書對看一眼,從彼此眼中看到了駭然。

    他們都猜到發生了大事,卻沒想到是這樣的大事!

    “諸弟子莫驚!”廣場中聲音越來越大,許多弟子驚駭不已,甚至有人大哭出聲,觀主辰光真人不得不站出來,沈聲一喝。

    這一聲沈喝,如在衆人耳邊,總算穩住了局面。辰光真人道:“諸弟子,你們皆是修道有成之人,豈可如此驚惶失措?”淩厲的目光威嚴地掃過衆人,又放緩了語氣,“你們也不必害怕,元磁風暴還沒刮進來,事情還能挽救。”

    聽到這句話,靈玉長出一口氣。也是,如果真的是無法改變的末日,只怕這些當權之人,反而會把事情瞞下來,現在告訴他們這些弟子知道,想必還是有辦法的。

    廣場再次恢複平靜,羅通臨繼續道:“想要保住南極,我們就要在元磁風暴進入南極之前,把天柱山補好。經幾位前輩指點,天柱山並非不能補好,只是所費巨大,所以,各大道觀,必須弟子盡出,收集材料!”
作者: feather0525    時間: 2013-12-8 09:43 PM

本帖最後由 feather0525 於 2013-12-8 09:54 PM 編輯

033、任務

    靈玉心事重重,等在玉極宮外。

    觀主宣布了天柱山出現裂縫一事,便下令,衆弟子前往玉極宮接任務。

    自靈玉入門來,還是頭一次遇到必須要接的任務。玄淵觀對上院弟子十分寬容,除了定期檢查修煉進度,沒有任何額外任務,他們更多地奉行師徒傳承的原則,而不是將之列爲條規。

    這一次卻不同,不止是玄淵觀,天下道觀,以及其他少量修士,都要投入到修補裂縫中去。

    她不由地想,這次行動,真的會像觀主所說的那樣順利嗎?若是如此,爲什麼每個法師,表情都那麼凝重?

    好一會兒,終于有人從偏臀出來,說:“你們這些精英弟子,都進來吧。”

    靈玉跟在張青書身後,默默地進了偏臀。

    真傳弟子們都在另一間偏臀,早就被叫進去了,由觀主親自安排任務。他們這些精英弟子,沒有那麼好的待遇,想必安排任務的是哪一宮首座,或者幹脆是個法師。

    進去之後,靈玉發現,原來是後者。

    偏臀內坐了幾位法師,爲首的是韓撫甯。說起來,他還真得觀主信重,觀內一直風傳,他其實是觀主的私生子。靈玉倒不覺得,因爲他們兩人根本沒一點相像。

    看到他們進來,韓撫甯將一沓紙交給排在最前列的弟子,讓他發下去。

    靈玉拿到那張獸皮紙,只見上面寫著密密麻麻的材料,許多東西她聽都沒聽過,幸好後面還詳細地記載了可能出現的地點。

    “這是分配給你們的任務,每個人可以自由選擇收集什麼,也可以自由選擇單人還是結伴,只一點,每人必須收集十種以上的材料,如果種類不夠,分量特別多,那也可以。”韓撫甯

的神情十分疲憊,語氣透著深深的倦意。

    “韓師叔,”有人翻過那份材料,問,“我們有多少時間?”

    “三個月。”韓撫甯說,“三個月後,師門將按照你們各自的貢獻或賞或罰。不要以爲我是開玩笑,如果沒找夠,你們一定會後悔的。”

    三個月,時間很緊了。聽說有懲罰,所有人都緊張起來。玄淵觀待弟子寬厚,但門規森嚴,說罰就一定會罰,而且那懲罰往往會讓他們難以忍受。韓撫甯語氣雖淡,目光卻冷,沒有人敢當他是開玩笑。

    “今晚師門就會發給你們路資,明日就動身,都回去准備吧。”

    韓撫甯發話,衆弟子紛紛告退離開。

    靈玉跟張青書一起,出了大臀,便問:“青書師兄,你有什麼打算?”

    張青書跟她一樣神情凝重,此時苦笑道:“還能如何?當然是趕緊收拾行李,順便祈禱自己運氣夠好。”

    “那師兄是打算單人還是結伴?”

    這個問題,讓張青書猶豫了一會兒,最後道:“還是找人結伴吧,許多地方都很危險,單人沒有把握。”

    靈玉點點頭。單人或結伴,各有利弊,單人危險性高,但收集到的東西都歸自己,結伴危險性低,要找的東西也多一些。他們這些人,入門後就拼命修煉,沒幾個人外出曆練過,動手的經驗僅限于同門,匱乏得很,獨自一人,有些情況怕是難以應付。

    “師兄若是方便的話,能否搭我一個?”

    張青書不假思索應下:“程師妹是劍修,修爲又高,能與師妹一起,我求之不得。”

    靈玉露出笑容,正要與他商議一下具體行程,忽聽後面有人喊道:“程靈玉!”

    兩人停下,發現是韓撫甯身邊侍奉的道童。這道童跑到他們面前,對靈玉道:“程師姐,撫甯法師有請。”

    張青書莫名其妙,有些擔心地看著靈玉。

    靈玉向他點點頭,對道童笑道:“有勞師弟傳話。”

    “不敢。”道童十分客氣,“程師姐隨我來吧,法師已經等著了。”

    靈玉不敢耽擱,對張青書說了一句:“我回去再找師兄。”跟著道童回轉。

    玉極宮偏臀內,此時只剩韓撫甯一人,道童帶她進來,恭恭敬敬揖了一禮,獨自離開了。

    靈玉有些緊張,不知道韓撫甯是不是要告訴她,約定無效了。能不能進入玉虛宮,她並不在意,但如果關系到那件事,她不想錯過這個機會。

    韓撫甯目光掃過她,輕輕點了下頭:“這兩年,你沒有偷懶。”

    何止是沒有偷懶,根本是搏命。靈玉腹誹一句,表面上還是恭敬地見了一禮:“見過韓師叔。”

    韓撫甯提了下嘴角,卻沒有露出多少笑意,向她揚了揚下巴:“坐。”

    待靈玉坐下,提心吊膽地等了很久,才聽他道:“叫你來,是想告訴你,兩年前對你說的話,你就當沒聽過吧。”

    雖然早有猜測,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靈玉還是失望無比。

    看著她垮下來的臉色,韓撫甯反倒笑了一下,這是再見他以來,第一次真正的笑:“看樣子,你已經猜到我的目的了。不錯,我喜歡聰明的孩子。”

    靈玉垂頭喪氣,說:“韓師叔,國師之爭應該延後了吧?要是到時候我已經煉氣七層了,可不可以再繼續這個約定?”

    “恐怕不行。”

    “爲什麼?”靈玉追問,“這次難關順利過去,國師之爭想必還是要舉行的吧?”

    韓撫甯點了點頭,卻又搖了搖頭,反問她:“你覺得,這次的傾天之禍,會順利過去?”

    靈玉遲疑,最後目光堅定地點了下頭:“當然。”

    韓撫甯卻歎息道:“你什麼都不知道,哪來的自信……”

    靈玉說:“如果過不去,那大家都要死,說什麼自信,都是空話,反正我最終要死,就算說了句空話又怎樣?但如果能過去,自信一點,也就好過一點。”

    韓撫甯聽得一愣,沈默半晌,輕輕點頭:“不錯,你說的有理。”他站起來,轉過身走了兩步,昂著頭似乎在思考什麼事情,躊躇好一會兒,轉回來時,臉上已經帶了毅然之色:“程靈玉,你聽好。”

    他說:“這次天柱山開裂,有可能是一個更好的機會。我不知道你知道多少事情,不過,既然你知道抓住我先前給你的機會,就不是蠢貨。這次收集材料,你要隨時聽我命令,一旦收到我的訊號符,不管遇到什麼事情,你都要趕回來。知道了嗎?”
作者: feather0525    時間: 2013-12-8 10:00 PM

034、行前

    古書有言,四足鼎立,天圓地方。這句話是說,天是圓的,地是方的,東南西北四方,有四條天柱,支撐起整個天下。

    天下之外呢?曾有人這樣問。聖賢回答,天下之外,便是無盡虛空,虛空中刮著永無止境的元磁風暴,可摧毀萬物。

    所以,天下人皆知,天柱保護著天下,一旦天柱傾塌,便是天下覆滅。

    靈玉從玄明宮回來,神遊了一路。

    雖然韓撫甯沒有明白告知,但還是隱約透出暗示,他圖謀的,是天下之外。

    這讓靈玉激動不已,雖然她覺得,韓撫甯不怎麼可靠,可她也沒有資格挑肥揀瘦,還是忍著吧。

    至于韓撫甯想讓她做什麼,她沒有想太多,假如韓撫甯只是想要炮灰,犯不著找她。她只能盡力讓自己更強大一點,就算事有不諧,也能幾分保命的手段。

    下午,靈玉去尋張青書。

    這麼一會兒時間,張青書已經尋了幾名同門,看到她過來,先把她單獨拉到一邊:“程師妹,撫甯法師找你,沒什麼事吧?”

    他語透關切,讓靈玉心中一暖,回道:“師兄放心,沒什麼事。”

    見她神色無異,張青書放下心來,拍拍她的肩:“沒事就好。來,我們商議一下走哪條路,去收集什麼。”

    兩人回到小廳中,廳內已經坐了三名弟子,兩男一女,靈玉都認得,其中一人正是柳威意的弟子俞希音,其他兩人都是張青書的好友,一個叫澹台雨,另一個叫盛陽秋。

    靈玉與他們這個圈子的人關系都不錯,隨意打過招呼,便坐到俞希音身邊。

    “俞師姐,你怎麼也來了?”據靈玉所知,俞希音在柳威意一票弟子中,很有人緣,與張青書倒是一般,連她也比不上。

    俞希音提了提嘴角,露出一個勉強算是笑的表情,卻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剛才只是隨口一問,此時看俞希音的反應,靈玉才發覺有問題,不過,現在不是問這個的時候,也就閉口不言了。

    “程師妹,你來之前,我們初步商議了一下,覺得走西南這條路不錯。”張青書敲了敲桌面的大幅地圖,問她的意見,“你以爲呢?”

    靈玉看著那幅地圖。他們所在的燕國,是天下最大的國家,正好位于中土,四方邊陲,各有一些小國,無論是國力還是民生,跟燕國完全不能比。其中北邊苦寒,是一片冰原,人煙稀有;西邊森林遍布,是野獸的聚居地;東邊有高山,凡人難以涉足;南邊則是水澤海島,一直綿延至南極。整塊陸地,呈半月型,像個既胖且短的香蕉。

    “幾位師兄師姐,爲何選定西南呢?”在靈玉看來,西南並不是一個好選擇。先說北邊,雖然産于此地的材料不多,但一向少有人煙,又太過寒冷沒有大型野獸,是個不錯的去向,只是會稍微艱苦一些,因爲他們修爲不夠高,太冷了會受不住。東邊的話,材料最多,又臨近繁華處,想也知道去的人最多,競爭必定激烈。南邊的海島也不錯,産于海中的材料不少,而且現在是南極出事,有高人坐鎮,不會有什麼危險的妖獸。可他們卻選了西南,野獸最多的地方,野獸多,成爲妖獸的就多,雖然材料挺多,但也危險。

    張青書問:“師妹覺得不妥?”

    “這倒也不是……”靈玉想了想,道,“産于西南的材料不少,如果我們敢拼,應該很容易完成任務。”

    張青書笑道:“程師妹說的不錯,我們就是這樣想的。”

    靈玉目光略帶疑惑地掃過他們四人,心中奇怪的感覺更濃了。這幾個人,不是深得師父看重,就是背後有家族,日子不知道多好過,怎麼會想到去冒險的?

    在她的目光下,張青書略有些尷尬地笑了笑,道:“不瞞師妹,我們聽說這次獎勵非常豐厚。”

    “哦……”看來他們是得到了一些消息,完成任務的獎勵十分了得。可她還是覺得奇怪,就算獎勵再豐厚,他們這些精英弟子,也沒必要拿命去拼呀,按部就班地修煉,他們成爲法師的可能性還是很高的。

    靈玉腦中念頭轉過,就聽張青書道:“如果程師妹沒有意見的話,那就這麼定了?”

    “好。”靈玉沒再多問。

    “那我們商議一下路線吧。去西南的話,有兩條路,一條走歌蘭城,另一條走西羅大道……”

    討論了一個時辰,把事情大致定了,五人各回各家。

    靈玉特意跟俞希音一起走。兩人沈默地走了一刻鍾,俞希音無奈地停住了:“程師妹,你有什麼想問的就問吧,你都跟著我繞了兩圈了。”

    跟俞希音很熟,靈玉也沒覺得不好意思,嘿嘿笑了兩聲:“俞師姐,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沒跟師姐妹們一起?”

    俞希音苦笑一聲:“就知道你這丫頭不會放過我的。”她頓了頓,又歎了口氣,“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說,總之,因爲一些誤會,丁師姐以爲我背著她跟孟師兄來往,師姐妹們都信了,所以我……”

    “丁師姐,孟師兄?”靈玉更古怪了,“他們倆出問題了?”

    丁師姐是柳威意的首徒丁華清,孟師兄則是丁華清的青梅竹馬孟雪峰,這兩人出了名如膠似漆。靈玉跟丁華清不太熟,與孟雪峰更是只見過幾次,但這不妨礙她知道這兩人的情況——女人多的地方,八卦就多,雖然她們還只是一群少女。

    俞希音看著她,面露古怪之色:“爲什麼我一開口,你就說他們出問題了?”

    靈玉道:“這不是很正常嗎?以他們兩個好的程度,不是出問題了,就算你跟孟師兄有來往,也沒必要懷疑啊!”

    俞希音怔了怔:“好像……也對。”

    “那他們是不是出問題了?”

    “好像是有點。”俞希音不太確定地說,“你知道,我跟孟師兄關系一般,不怎麼熟的。不過前幾天,偶然撞到了孟師兄喝醉,就看顧了一下,托人把他送回去。後來他來找我表示謝意,然後又見了兩次,結果那麼巧,就被丁師姐撞見了。你這麼說,我也覺得挺奇怪的,明明我跟丁師姐住得近,孟師兄卻沒有去看丁師姐的意思……”

    “要是這樣,俞師姐你就別放在心上了,我看孟師兄八成是想利用你氣氣丁師姐。嗯,丁師姐麼,是小氣了點,我們早就知道的,沒什麼好生氣,等他們和好了,這事就解決了。”

    “話是這麼說,可我……”俞希音說著說著又歎氣了。她不在意被丁華清誤會,她在意的是,那麼多師姐妹,平時關系都很好,卻聯合起來孤立她,可這話她又不好對靈玉說。

    “別想那麼多了,這次出去,師姐就當散散心好了。對了,爲什麼幾位師兄想去西南?就算獎勵很豐厚,他們有那麼急迫嗎?”女孩子之間那些青春友誼的煩惱,靈玉根本沒放在心上,很快問起另一件她覺得重要的事。

    俞希音只好暫時放下心事,耐心地對她解釋:“程師妹,這幾年你修爲突飛猛進,當然不知道他們的煩惱。青書師兄也就罷了,跟我一樣,進入煉氣五層還不久,澹台師兄在煉氣五層停留了五年,盛師兄在煉氣六層也有三年了。現在南極天柱山出現裂縫,萬一事態嚴重,修爲越高,越有活下去的本錢,他們才急著想要突破。”

    “哦……”這麼一想,也有道理,天柱真的裂了,難道還能靠家族師父混吃等死?不過,靈玉更感興趣的是另一個答案,“誒,師姐,獎勵到底是什麼?”
作者: feather0525    時間: 2013-12-8 10:03 PM

035、駕鶴

    跟俞希音聊了一陣,兩人結伴去見柳威意。

    俞希音且不說,她身爲弟子,師父出關,怎麼也要去拜見。靈玉也是一樣,除了名分,柳威意就等于她的師父。

    誰知,她們一進衝虛宮,正好撞見丁華清出來,看到俞希音,她臉色一變,很勉強地露出一點笑意,跟她們打了個招呼就走了。

    靈玉也不在意,拉著情緒低落的俞希音進去。

    看到她們進來,柳威意的臉色稍微緩和了一點,向她們揚了揚下巴:“坐。”

    兩人恭恭敬敬地行了禮,才在下首坐了。

    柳威意仔細地問過她們的修煉情況,了解她們的近況,知道她們會一起走,很是欣慰,又交待了好些事情,賜下靈符、丹藥。最後,在她們告退的時候,留下了靈玉。

    靈玉摸不著頭腦,不知道柳威意留她下來想做什麼。

    柳威意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忽然問:“韓撫甯想讓你做什麼?”

    這句話驚了靈玉一跳,擡起頭,有些不知所措。好一會兒,她才緩過神,小心地探問:“柳師叔想問的是……”

    柳威意道:“韓撫甯那個家夥,你最好離他遠點。他這種人,心思彎彎繞繞,麻煩得很,跟他混一起,什麼時候被賣了也不知道。劍修的世界,應該是直率而單純的,心機重不是好事。”

    靈玉定定神,小心地說:“多謝柳師叔關心,可韓師叔是法師,我……”

    “他威脅你了?”柳威意眉毛豎起。

    靈玉連忙搖頭:“沒有。”她面露猶豫,想了想,低聲說,“柳師叔想必知道,我師父生前跟韓師叔的關系……”

    柳威意頓了一下,好一會兒,無奈地搖搖頭:“韓撫甯從來不做虧本生意,他給了你那麼多丹藥,必定會從你身上討回。我不是你的正牌師父,無法替你擋下來,只能是你自己多小心。”

    “是,弟子明白。”

    柳威意又說:“雖然你吃了不少丹藥,但是,能這麼晉階煉氣六層,天資著實不凡,很快就要趕上我了。努力吧,只要達到煉氣八層,我就幫你打點,讓你進衝虛宮。”

    衝虛宮的門檻,比其他兩宮都要高,靈玉不知道該不該欣喜,她修爲還不夠,卻已經有兩個人對她許下承諾,招她入玉虛宮或衝虛宮。

    “多謝柳師叔。”盡管知道,自己的目標,在更遠的天外,靈玉還是誠心實意地向柳威意叩謝。在玄淵觀這五年,對她最好最真心的,就是這位柳師叔了,不知道將來有沒有機會報答她……

    到了晚上,師門將一個個乾坤袋送到弟子手中。

    靈玉打開看了,靈石足有三十顆,丹藥有數瓶,其中大部分是療傷解毒的丹藥,還有金銀等物,非常豐厚。

    看來,師門真的是下血本了。

    靈玉將乾坤袋塞進懷裏,繼續收拾行李。

    外面傳來敲門聲,然後是石靜白的聲音:“程師姐。”

    靈玉把收拾好的東西塞進乾坤袋,去開了門。

    石靜白還是兩年前怯生生的小姑娘模樣,在個子高挑的靈玉面前,像是小了幾歲,其實她們只差了幾個月。

    “石師妹,進來吧。”

    石靜白進屋,接過靈玉倒的茶,在她對面坐下:“程師姐明日有打算了嗎?”

    靈玉點點頭:“我與張青書師兄一路,你呢,可有同伴?”

    “嗯。”石靜白輕輕應了聲,“季師兄答應帶上我。”

    這兩年來,石靜白與季武接觸較多,交情不錯,兩人修爲也相近,季武剛剛煉氣三層,石靜白則是煉氣二層。

    “季武是個可靠的。”靈玉想了想,從懷中取出一沓靈符,推過去,“這些你留著吧,你們修爲不高,多些靈符,也好防身。”

    石靜白看到靈符,吃了一驚:“程師姐,你已經會制碧濤符了?”碧濤符,是一種水屬性法符,比一般的玄水符高明許多,攻擊力很強。石靜白是制符閣弟子,要知道,整個制符閣,也就幾名高級符師會制作碧濤符,再往上,可就是爆符了。她親眼看到,靈玉兩年前才開始學符術,沒想到才兩年時間,就能制作碧濤符了。

    靈玉淡淡笑道:“我師父生前是個很高明的符師。”

    “哦……”石靜白呆了一會兒,急忙從乾坤袋裏往外掏東西,“程師姐,我下午去買東西,想到你可能有用,就多買了一些回來。”

    看著石靜白不停地往外掏東西,靈玉的神情從淡定到驚訝,從驚訝到感動。

    只見桌上擺滿了雜七雜八的物品,有火石、雨具、水囊、驅蟻粉、繃帶、幹糧、帳篷……

    無語好一會兒,靈玉才找到自己的聲音:“石師妹,你准備得可真全……”

    石靜白臉色微紅:“我想,師門肯定不會發這些小東西,可路途上很有用……”

    “你說的是。”靈玉起身,拿了個大包裹把這些東西裝起來,“多虧你想得周到,要不然,我還要另外去添購。”

    石靜白舒了口氣,臉上露出喜意:“能幫到師姐就好,這兩年來,要不是師姐無私,傳我制符之術,我也沒辦法進制符閣,有今天這樣好過的日子。比起師姐的碧濤符,我這些小東西,只能略略盡心。”

    靈玉把大包裹塞進乾坤袋,認真地道:“東西雖小,卻是心意。石師妹,你心地善良,知恩圖報,將來一定會有福報的。”

    師姐妹倆簡單地談了幾句,便各自回去安歇。明日就要動身,不止是她們,玄淵觀的每個弟子,都是既激動又忐忑,不知道前路迎接自己的,會是什麼。

    靈玉破天荒沒有修煉,躺在床上,好好地睡了一覺,第二日一早,按照約定,到廣場一角集合。

    張青書、俞希音、澹台雨、盛陽秋、還有她,五個人都帶著鼓鼓囊囊的乾坤袋,收拾得簡單利落。

    “諸位師兄師妹,都准備好了嗎?”張青書問。

    看到衆人點頭,他一揮手:“既然准備好了,就出發吧。”

    五人紛紛取出一張紙鶴,掐了個法訣,張口一吹,紙鶴“呼”地變大,成了一只略顯呆板的真鶴。五人騎了上去,紙鶴振翅,直入雲霄。

    此時回頭望,只見廣場上鶴羽飛舞,衆多弟子,三五成群,駕鶴而起,奔向未知的未來。


作者: feather0525    時間: 2013-12-8 10:06 PM

本帖最後由 feather0525 於 2013-12-8 10:10 PM 編輯

036、途經

    靈玉騎在鶴上,從高空往下望,只覺得腳下發虛。

    要說這紙鶴,也是驅符的一種,但因爲作用極大,一向監管嚴格,只有制符閣幾位頂尖的符師會制作,平日也不會向弟子發放,是以,這還是靈玉第一次使用紙鶴飛行。

    不過,她向來膽大包天,很快就適應了這種感覺,興奮代替了緊張。

    “程師妹,感覺可好?”空中風大,張青書衝她大聲喊道。

    靈玉點頭,眼睛發亮:“還不錯。”

    “俞師妹?”一旁傳來澹台雨的聲音。

    靈玉扭頭去看,就見俞希音落在後面,臉色發白。

    她連忙驅使紙鶴,飛到俞希音旁邊:“俞師姐,你還好吧?”

    俞希音抓著紙鶴的脖子,臉上都是細密的汗珠,緊張得手都僵了,勉強道:“還、還好……”

    “俞師姐別緊張,只要抓好了,就掉不下去的。再說了,就算掉下去,還有我們在呀!澹台師兄,你說是不是?”

    名字溫柔外表卻粗豪的澹台雨笑出一口白牙:“程師妹說的極是,俞師妹別害怕。”

    張青書和盛陽秋也飛到近旁,將俞希音團團圍住:“俞師妹,你飛中間,出了事有我們。”

    俞希音感激地點頭,在四人的護衛下,卸下緊張的情緒,慢慢平穩下來,只是一眼也不敢往下看。大約一個時辰後,紙鶴靈氣即將用盡,五人找了個安全的地方,降下紙鶴休息。

    代步的驅符制作比法器簡單得多,缺點也很明顯,就是使用時間不長,也容易損壞。他們臨行前,師門每人發放了三只紙鶴,足夠他們使用這三個月,要是小心些,說不定一只就夠了。

    紙鶴得來不易,便是張青書,也只能偶爾從張照觀那裏弄來過過癮,因此每個人都很愛惜,眼看著靈氣不多,便下去休息,補充好靈氣再上路。

    第二次上天,俞希音就鎮定多了,穩穩地飛在他們身後,偶爾也會往下掃一眼。

    如此飛了大半天,下午申時,五人就下了紙鶴,找家道觀掛單。在天上飛雖然過癮,可壓力實在是大,容易疲累。

    這家道觀很小,占地不過五六畝,只得一間大臀,兩進院子,估計也就能住十來個道人,看門口的標志,是個叢林觀。

    張青書上前叫門,觀中匆匆走出來一個道童。

    這道童不過十歲出頭,衣著簡樸,看到他們幾人道袍光鮮,上面還繡著玄淵觀的標記,甚是惶恐,連話都說不順,急忙忙請他們進去。

    道童招待他們在偏臀坐了,上了靈茶,跑去請師長。

    像這樣的叢林觀,沒有收徒資格,道童也不是正經的道士,所謂師長,也就是一個名頭,就像在白水觀,靈玉和仙石喊玄塵子師父,也是不算正經傳承的。

    不多時,一名頭發胡子花白的老道走進偏臀,向五人見禮:“老道廣甯子,見過幾位道友。”

    靈玉等五人紛紛起身,客氣地回禮:“見過廣甯子道友。”

    五人各自通過姓名,重又坐下。

    這廣甯子也是煉氣五層,看他蒼老的外表,可能年紀已過八十,不過修道之士,要比凡人顯得年輕有力,看起來也就六十出頭,精神矍鑠。

    “幾位道友,真是年輕有爲啊。”廣甯子瞧著他們五人,眼中有著毫不掩飾的羨慕。同樣的修爲,他們五人才二十歲左右,他卻已經一只腳踏進了棺材,怎不叫人唏噓?

    張青書笑道:“道友太誇獎了,天下間天資過人之輩何其多,我們算不得什麼。”這倒不算虛言,玄淵觀內,二十歲前達到煉氣五層,才能成爲精英弟子,他們在精英弟子中算是不錯的,可精英弟子上面還有真傳弟子呢,跟一些才華橫溢的真傳弟子比起來,就很一般了。

    “張道友太謙虛了!”廣甯子又是一番恭維吹捧,什麼天之驕子、才智絕頂,直說到五人飄飄然,才停了下來,問起正事,“不知五位道友來敝觀,有何要事?”

    張青書道:“我們師兄妹有事要辦,途經此地,天色將晚,因此尋個地方掛單,還望道友行個方便。”

    “哦……”廣甯子點點頭,“幾位可是去尋修補天柱的材料?”

    “不錯。”張青書眼中閃過一絲訝意,“道友好靈通的消息!”

    廣甯子擺擺手:“不瞞幾位道友,老道也是早上才知道此事,正是貴觀傳來的訊號符。”說著,愁眉苦臉,“唉,天柱破裂,大難臨頭,我們也被分派了不少任務,正頭疼呢!”

    張青書淡淡笑道:“這也是沒辦法,一旦天柱傾塌,天下覆滅,大家都要倒黴,收集材料不是爲了別的,正是爲了自己和親人的性命。”

    “張道友說的不錯,這不,我們道觀打算出動大部分門人,好爲修補天柱添一分力。”

    靈玉聽著張青書和廣甯子你一言我一語,其他人間或插幾句話,自己只管喝茶。

    閑談了一陣,看他們談興不高,廣甯子知趣地安排他們去休息,不再東拉西扯。

    道觀小,客居也少,他們五人,只得兩個房間,分男女各住一間。條件簡陋,他們也沒什麼好在意的,略微打理了一下,各自調息,恢複體內真元。

    到了晚間,廣甯子派人來請,說是宴請他們,靈玉和俞希音都推說身體不適,張青書三人去了。

    大約一個時辰後,張青書回來,過來敲門。

    靈玉打開門,看到他有些醉,忙讓進來,倒了杯茶:“青書師兄,怎麼了?”

    張青書一身酒氣,把茶水一口飲盡,道:“這個老道,想得倒美!”

    老道,廣甯子?

    “青書師兄,那老道怎麼了?”俞希音走過來。

    張青書說:“剛才廣甯子說,附近有個烏龍潭,長有鹿角茸,份量不少,不過附近沼氣叢生,有許多毒草毒物,他希望與我們合力,入內一探,取得的鹿角茸對半分。”

    “鹿角茸?我們要收集的材料裏有這個吧?”俞希音問,“青書師兄沒答應?”

    張青書搖搖頭:“這道觀連他在內,也就五個修士,其中大部分都是二三層修士,跟他們合作,豈不是都是我們出力?再說了,這裏離淵城不遠,烏龍潭不是他們的産業,爲什麼沒人來采鹿角茸?其中必定有什麼危險,這老道在哄我們!”

    俞希音驚訝:“此地離玄淵觀還沒一天的路程,這老道有這麼大的膽子,敢算計我們玄淵觀弟子?”

    張青書撇撇嘴:“俞師妹,別把人想得太好了,現在大難臨頭,三大道觀頂在前頭,誰知道能不能撐下來?當年改朝換代,白水觀這樣的天下第一觀,都能在幾十年間敗落,何況是這樣的驚天大禍。”

    靈玉贊同:“師兄說的是,要是成了,都是我們出力,不成,倒黴的是我們,難怪這老道一直吹捧我們,好聽的話跟不要錢似的!”

    “他打量著我們年幼可欺呢!”張青書冷笑,“我們任務在身,先不跟他們計較,回來再說。”

作者: feather0525    時間: 2013-12-8 10:10 PM

037、歌蘭城

    打定主意不理會,一行五人第二天大早就離開了這小道觀,無論廣甯子怎麼挽留,就是不松口。廣甯子無奈,他可不敢強迫玄淵觀的弟子,他這個小道觀,就在玄淵觀眼皮子底下呢!

    接下來一路,風平浪靜,七天後,五人到了歌蘭城。

    歌蘭城位于大燕之西,扼守西羅大道,背靠鳴沙山,是西域第一城。去往西羅森林,有兩條路,一條是在歌蘭城前面繞個彎,走西羅大道,另一條是穿過歌蘭城,直接進入鳴沙山的峽谷。他們選的是第二條。

    之所以這麼選,理由也簡單,西羅大道雖然一路平坦,但彎彎曲曲,而歌蘭城後的峽谷,卻是直接通往西羅森林內部。現在整個天下都因爲收集材料忙碌起來,他們趕在前頭,才能搶到好材料。

    而靈玉有著另一種心思。西域地廣人稀,歌蘭城是最靠近西羅森林的,許多西羅森林的出産,都會在歌蘭販賣,誰知道中間是不是會夾雜一些好東西?指不定凡人不認識,只當是尋常之物,隨便扔著呢?

    這番說辭,勸服了其他四人,一行人打算在歌蘭城好好地消磨兩天,看看能不能趁早撿點漏。

    一進歌蘭城,五個人頓時覺得眼睛不夠看。

    背靠鳴沙山,歌蘭城的建築風格粗獷而開放,這種風格也延續到了人的身上,歌蘭人高鼻深目,熱情洋溢,男的高大挺拔,女的修長豔麗。男子暫且不說,女子個個身穿抹胸紗裙,露出大片小麥色的胸脯和小蠻腰,姿態妖嬈,別有一番野性的美感。

    張青書三人久在玄淵觀,看多了樸實無華的門派女弟子,便是美貌的,走的也是溫柔婉約路線,幾時見過這般風情?看到他們三人長得不錯,還會拋個媚眼過來。一時間,三人都看呆了。

    “哇!”澹台雨吹了聲口哨,“真是個好地方。”

    “可不是。”連一向不多話的盛陽秋也笑眯眯的,“要不是時間太趕,住上一兩年也不錯啊!”

    反倒是平日比較活躍的張青書不好意思了,不大自在地說:“我們先找個地方住?”

    澹台雨與盛陽秋對視一眼,均促狹地笑:“小張師弟,你羞什麼?”

    “就是,你這臉皮也太薄了,男人看女人,天經地義。”

    張青書狼狽地說:“兩位師妹在呢!”

    靈玉瞅他一眼,很淡定地擡手扇扇風:“我什麼也沒看到。”剛說完,路過的一個歌蘭美女向她拋了個媚眼。

    靈玉石化,張青書呆,澹台雨和盛陽秋捧腹大笑,俞希音在旁想笑又不敢笑。

    靈玉回過神,低頭看了看自己。爲了方便行走,她外頭套了件男式長袍,頭上挽著道髻,完全是男弟子的打扮。再加上這幾年她光長個子不長胸,跟張青書他們相比,矮不了多少,看起來十足的少年模樣,而且還是個俊美少年——廢話,她的臉放女人堆裏,長得也算好看了,當男人能不俊美麼?

    可就算這樣,她也才十七歲,在成熟風情的歌蘭美女面前,不過是根豆芽菜,幹嘛要對她拋媚眼?當男人不過是她年幼無知時的夢想,自從入了道,知道女人可以和男人一樣擁有強大的力量,她早就把這可笑的夢想丟到哪個旮旯裏去了。

    仔細想想,當男人也挺惡心的,粗大的毛孔,唏噓的胡渣,就算是張青書這樣的白面公子,也會長腿毛……算了,她還是不男不女吧。

    靈玉郁悶不已:“走吧,先找個客棧住。”

    不管那幾個忍笑的家夥,她撿了個看起來幹淨整潔的客棧,走了進去。

    歌蘭城的客棧,與城池一般風格,寬闊、粗獷,亮堂堂的,大廳裏足足有五六十張桌子,坐了百來個人,幾乎都是帶著貨物的客商。

    看到他們五人進來,小二連忙上來招呼:“幾位客官,裏邊請!”聲音帶著歌蘭人特有的腔調。

    將他們迎到一張空桌前坐好,小二笑吟吟問:“看幾位客官的打扮,可是中土來的道爺?”

    張青書向他點點頭:“你眼力不錯。”

    各大道觀,基本都在大燕活動,很少到四方邊陲去,一些資源豐富的地方,也是直接分到名下管理,因此,哪怕是歌蘭城這樣的西域大城,見過修道士的也不多。

    小二滿臉堆笑:“小的有幸,曾經見過一兩回。道爺們都是神仙人物,駕臨小店,真是蓬篳生輝!”一連串恭維的話從他口中說出,直說得天花亂墜,最後才道,“敢問幾位道爺,是打尖還是住店?”

    “既打尖也住店。”張青書說,扔過去一塊成色十足的小金錠,“酒菜撿幹淨的上,清淡一些,再給我們一人准備一間房。”

    “是,是,幾位道爺稍等。”小二匆匆去了,不一會兒,送來了一桌豐盛的酒菜。

    據說修爲極高的修士,不必食用人間煙火,可以靠吸納靈氣存活,這就叫辟谷。不過,這種說法,只存在于傳說當中,他們這些修士,還是一樣得吃喝。他們在門派中,食用的都是帶有靈氣的食物,對這種凡人食物,不怎麼看得上眼,但他們遠行,只帶著幹糧,總不能一路只靠幹糧活著。

    一桌豐盛的酒菜,五人看不上眼,只隨意吃了點,便停了筷。倒是那壇酒,因爲是五谷之精華,雜質少,被他們喝了精光。

    用罷酒菜,五人正要去上房歇息,忽然有人走到靈玉面前來,深揖一禮,有些遲疑地道:“敢問,可是程小公子?”

    靈玉眨了眨眼,攔住她的這人,四十歲左右,五官和氣帶笑,眼中閃著精光,衣著並不華麗,料子卻都是上品,只是看起來有些消瘦,精神並不是很好。

    有點眼熟,可一時想不太起來,她問:“我是姓程,你……”

    這人臉上綻出喜意,又揖了一禮:“多年不見,程小公子果然進了玄淵觀,當真可喜可賀。小人姓齊,當年曾有幸同行至淵城,不知程小公子可記得?”

    “啊!”靈玉恍然,“你是齊老板?”

    “程小公子還記得小人?”齊老板臉上喜意更濃,連連道,“實在是太榮幸了,當年淵城一別,沒想到在歌蘭城重逢,這可真是緣分……”
作者: feather0525    時間: 2013-12-8 10:15 PM

038、有求

    齊老板是位行商,常年帶著商隊,四處行走。當年從尹城到淵城,多虧了他的商隊照應,這份善緣,靈玉是記著的。

    她轉頭跟幾位師兄師姐交待了一聲:“這位齊老板是舊識,我與他敘個舊再來。”

    見是凡人,四人也不在意,先去休息了。

    齊老板大喜,熱情無比地將她請到樓上的雅座,命小二另送點心瓜果,不拘價錢,只要上品。

    靈玉看著齊老板的作爲,心中有數,由著他張羅。一兩銀子一顆的水晶葡萄,十兩銀子一只的西域甜瓜,不要錢似的往她面前堆,這一桌子少說也要吃掉百兩銀子。

    “多年未見,程小公子可好?”齊老板面帶親切地詢問,語氣控制得剛剛好,帶著一些討好,又不顯得過分諂媚。

    此時的他,暗暗慶幸,當年隨手而爲,做了件好事。不然的話,像他這麼一個行商,就算再富有,也沒辦法跟玄淵觀的道爺搭上關系。嗯,如果這位程小公子肯出手,他頭疼的事就可以解決了……

    靈玉拈起一枚水晶葡萄,咬了一口,汁水淋漓,甘甜可口。傳聞水晶葡萄生長之處,是西域的靈地,看來這話有幾分可信,這葡萄所含雜質極少,一兩銀子一顆,物有所值。她琢磨著,離開的時候,不要帶什麼幹糧了,直接打包一袋瓜果好了。

    “還不錯。”靈玉瞅他一眼,笑道,“齊老板記性真好,我與當年形貌相差極大,難爲你還認得出來。”

    齊老板呵呵笑了兩聲,看著眼前的靈玉,總覺得有哪裏不對。他十幾歲開始行商,浸淫商道二十多年,一雙眼睛十分厲害,見過的人物,只要花心思去記,沒有記不住的。靈玉這五年,變化確實極大,十二歲到十七歲,是小孩和大人的區別,她身形抽高,圓臉變成了鵝蛋臉,輪廓脫去了稚氣,齊老板連認帶猜,抱著冒險一試的心情,前來搭話,萬幸被他猜中了。

    哪裏不對呢?齊老板又多看了兩眼,忽地目光定在靈玉的耳垂上,而後迅速地下移……

    “啊!”齊老板駭了一跳,冷汗就下來了,忙起身下拜,“原來是程、程姑娘,請恕小人有眼無珠,冒犯了……”

    靈玉正吃著甜瓜,毫不在意地擺擺手:“認錯了就認錯了,我又沒怪你。”

    齊老板小心地擡頭看了她一眼,見她果然毫不在意,才放下提著的心,卻再也不敢坐了,垂手站在一旁,陪笑:“程姑娘大人有大量,小的實在是……”

    靈玉沒有理會,管自己吃甜瓜。片刻後,桌上的瓜果被消滅了小半,靈玉終于停下,慢條斯理取了條帕子擦手,一邊擦一邊問:“說吧,你有何事相求?”

    齊老板略帶驚訝:“程姑娘好眼力,竟知小的有事相求。”

    靈玉看著他,似笑非笑:“你精元有損,又刻意討好于我,不是有事相求,難道真是敘舊不成?”

    聽她說到精元有損,齊老板臉上瞬間冒汗,一咬牙,再次下拜:“小人願以全部身家相報,求程姑娘救小人一家性命!”

    靈玉微微皺眉:“什麼事,居然嚴重到你要用全部身家相報?”又道,“不必引誘我,出不出手,要看方不方便,若是不便,就算你拿全部身家出來,我也沒興趣。”

    “不敢,不敢,”齊老板連聲道,“小人一介行商,除了錢財,別無珍貴之物,並不是冒犯程姑娘。”

    “嗯,快說吧。”她端起茶飲了一口又放下,剛剛吃過甜瓜,茶水在嘴裏澀澀的,難喝得緊。

    齊老板看了靈玉一眼,竟有些不好意思:“這件事說起來,都怪小人一時糊塗……”

    大約兩年前,齊老板也是帶著商隊來歌蘭城。歌蘭臨近西羅森林,出産的藥材、染布、木料、以及瓜果,帶到中土販售,獲利極豐,這條商道齊老板每年都要走一趟,已經維持十多年了。而兩年前的這一趟,與以往差別的是,他帶回了一個人。

    “人?什麼人?”

    齊老板老臉一紅,吞吞吐吐:“是個……女人。”如果靈玉是他以爲的程小公子,說這話他完全不覺得有什麼,可臨時發現,程小公子是程姑娘,在一位雲英未嫁的少女面前說這種話,就不好意思了。

    “哦。”靈玉點點頭,“想來那女人極美?”

    齊老板低應了一聲:“是。小人將她帶回家中,納爲妾室。一開始,她與普通女子沒什麼差別,可相處大半年,我們一家人不約而同,都開始頭暈目眩……”

    聽到這裏,靈玉的神色嚴肅了起來。要說齊老板一個人出現這種狀況,倒不出奇,一些精怪鬼物,不會正道功法,只會偏道,利用陰陽交合吸取陽精,以助修行,可全家人都這樣,總不會他們全家都被……

    “小人覺得不對勁,後來重金請了位道長,終于看出了問題……”

    “那爲何沒有除去?”靈玉說,“這種精怪鬼物,沒有修行體系,只靠本能,應該不難對付才對。”

    齊老板慚愧道:“小人只是個商人,請不動道行高深的道長,請到的這位,出身小叢林觀……那位道長除妖未成,反倒被那女妖發現。之後,小人再也沒有機會去請其他道長了……”

    “原來是這樣,”靈玉點點頭,“這女妖現在何處?”

    “就在小人商隊中。”齊老板面露悲傷,抹著眼睛道,“小人老母已經六十多了,哪裏受得住,一年前就病倒了。小人無奈,只好離家行商,把這女妖帶在身邊,如此,受她所害的,也就是小人一個……”

    “你倒是個孝子。”靈玉想了想,又仔細地問了些問題,心中對女妖的修爲大概有數了。

    世間有仙道,當然也有妖鬼。但凡鳥獸草木,吸納天地靈氣,成爲精怪,統歸于妖類;人死之後,靈魂與**分離,未能重新投入輪回,保留了意識,便稱爲鬼;還有一類比較特殊,乃是天地靈物,因緣際會産生了靈智,不過這種靈物得天地之精華,是不可能會這種邪門法術的。

    如今是道門天下,無論是妖還是鬼,都沒有正經傳承,很多都只是煉氣入門。齊老板說的這個女妖,實力倒是不弱,按靈玉估計,修爲大概在煉氣三、四層之間。

    “我可以幫你這個忙。”靈玉說,“不過,你的身家財産,對我一點用也沒有。”

    齊老板大喜,連忙伏地:“程姑娘肯出手,無論要小人做什麼都成,就算要這條命,小人也不皺一下眉頭!”

    靈玉道:“我要你的命做什麼?既然你什麼都肯做,那完事了再說。”說著,站起來活動了一下筋骨,從乾坤袋裏取出坎離劍。
作者: feather0525    時間: 2013-12-8 10:25 PM

039、收妖

    出客棧前,靈玉拿了張傳信的紙鶴,把事情一說,送給張青書,就提著劍跟著齊老板出門了。

    因爲帶著個女妖,齊老板沒有住在客棧內,而是租了客棧後面的小院。

    走進院門,靈玉眉頭就皺了起來。

    這女妖實力倒不強,只是煉氣三層而已,但一身精元,也不知道從哪弄來的,居然如此濃郁,如果被她全部吸收,指不定能突破到煉氣五層。不過,看她這樣子,八成不知道怎麼吸收。

    靠近小院,齊老板就抖了起來。這一年來,他逼不得已與女妖同宿同眠,壓力極大,但因爲心存希望,也就沒有那麼害怕。現在帶著靈玉過來,明擺著是要翻臉,如果成,全家性命算是保住了,如果不成……

    他冷汗淋淋,站在靈玉身後,小聲說:“程姑娘,那女妖,就在裏頭。”

    他話音剛落,房門已經被重重打開了,一名形貌美豔的女子踏出來,指著他就大罵:“齊俊卿,你個王八蛋,明裏甜言蜜語,說什麼要與我雙宿雙飛,暗地裏卻找臭道士上門來,你——”劈裏啪啦一頓臭罵,什麼生兒子沒屁眼,老婆爬牆小妾偷人,怎麼難聽怎麼來。

    靈玉饒有興趣地聽著,外頭人模人樣的齊老板被罵得滿面羞紅,腦袋都快鑽褲襠底下了。

    足足罵了一刻鍾,美豔女子才停了下來,忌憚地看著靈玉:“小道士,這老烏龜給了你什麼好處,要來管這閑事?”

    靈玉左右看看:“罵完了?”

    這女子七竅生煙:“老娘在跟你說話——”

    話未說完,“嗆”一聲,劍光閃過,一道銳利無比的劍氣直逼而去。

    這女子就地一滾,雲鬢散亂,驚駭無比地看著她:“你——”

    靈玉提著劍,吹了下落在上面的發絲,說:“想當我老娘,你還不夠格。”

    妖鬼精怪,對于實力差距很直觀,這女子感覺靈玉比她強,但到底強多少,心裏卻沒數,直到差點被靈玉砍了一劍,才知道對方強過她很多。

    她臉色數變,咬著牙道:“小道士,你要如何?”

    “不如何,”靈玉慢吞吞地說,“雙宿雙飛這種事,總得兩廂情願才好,這老烏龜現在不願意當你男人了,纏著他也沒意思,是不是?”

    這女子看看她,又看看齊老板,面容扭曲地冷笑:“好,好!我打不過你,只能自己滾蛋了!”

    說著氣哼哼地爬起來,擡步就要往外走。就要走出院門,忽然綠光一閃,直撲齊老板頭頂。

    靈玉面色一寒,手中劍光一抖,“噗”一聲,綠光被齊齊斬斷,女子慘叫一聲,摔了出去。她趴在地上,口吐鮮血,卻仍是憤恨無比地盯著齊老板:“齊俊卿,你敢騙我,就算我魂飛魄散,也要生生世世詛咒你!”

    “餵,你有沒有常識啊?”靈玉說,“都魂飛魄散了,哪來的生生世世?”

    這女子被她噎了一下,又吐了口血,大怒道:“我都要死了,你就不能讓我放個狠話?”

    “別裝了!”靈玉撇嘴,“我這一劍,充其量就是讓你休養三五個月,死得了才怪!”

    這女子呆了一下:“你……你不殺我?”

    “萬物生靈,都有求仙的權利,斷人仙路,會折福緣的,我幹嘛要沾這個因果?”

    “……”好半天,這女子爬起來,抹掉嘴角的血跡,猶豫著問,“你真放我走?”

    靈玉還沒說話,齊老板抖著聲音道:“程、程姑娘,你就這麼放了她,她要是還來找我怎麼辦?”

    靈玉摸摸下巴,衝這女子道:“餵,你發個誓,以後再也不找他了。”

    這女子再次狠狠地瞪著齊老板,卻一直不松口。

    靈玉歎了口氣:“你這樣讓我很難辦啊!”等了一會兒,她還不說話,靈玉無奈,從懷裏掏出個黑乎乎的袋子,“沒辦法,你先跟我走吧。”

    看到這袋子,女子大驚:“你要收我?!”

    靈玉詫異道:“這麼吃驚幹嘛?剛才讓你走你又不走。”說罷,拿著黑袋子嘀咕,“這玩意兒怎麼用?柳師叔沒教過我呀!”

    正在這翻袋子,眼前又是一道綠光閃過,靈玉眸光一動,坎離劍揮出,灰色的劍身,陡然綻出光華,劍氣落下,綠光被整個包圍,完全斬離原主。

    待坎離劍收回,那道綠光變成了一顆綠色光珠,落在靈玉的手心,女子卻是委頓在地,臉色蒼白,手背露出灰色的皮毛。

    “好濃郁的精元。”靈玉贊歎。這綠色光珠,就是這女子身上精元的來處,說不准,就是她用來吸人精元的東西。

    “還給我!”原來嬌脆的聲音變得沙啞,女子惡狠狠地撲上來。

    靈玉眼疾手快,把這東西往乾坤袋一丟,黑袋子一展,不知道怎麼裝的,巴掌大小的袋子,竟將一個人裝了進去。

    “你真以爲我不會用啊?”靈玉一拉袋口,系緊,“騙你的!”

    看到這女子被收走,齊老板腿一軟,險些跌坐在地,好半天緩過神來,向靈玉恭敬下拜:“多謝程姑娘救命之恩,今後姑娘若有吩咐,小人萬死不辭!”

    靈玉把黑袋子掛到腰上,說:“萬死就不用了,你替我辦一件事就成。”

    “請程姑娘示下。”

    “你在歌蘭城人面廣,幫我找點東西。”靈玉想了想,“就是那種……以你的眼光,可能有特殊作用的。”

    這說法太空泛,齊老板思索了一會兒,問:“姑娘指的是不是,你們這些高人用的東西?”

    靈玉滿意地撫掌:“做生意的人,就是機靈,不錯,就是這個意思。”

    齊老板道:“沒問題。不知姑娘幾時要?”

    “我們只在歌蘭城留兩天,大後天就走。”

    齊老板露出爲難的神色,看著靈玉腰間的黑袋子,咬咬牙:“好,程姑娘放心,小人一定辦好!”

    靈玉點點頭:“那你去忙吧,辦好了來客棧找我就是。”

    齊老板忙跟上去,一路殷勤地送到客棧門口。

    靈玉回去,跟張青書打過招呼,回了自己的客房。她在客房裏轉了一圈,從乾坤袋裏掏出幾張符紙,飛快地掐動法訣,分別貼在四周。貼完了,往椅子上一坐,解下腰間的黑袋子,打開袋口。

    “嗚……”一只渾身烏溜溜,頭上帶著藤圈的小獸出現在地上,目光凶狠地看著她。

    靈玉悠閑地端著茶杯喝了一口,道:“你打又打不過我,還敢擺出這副樣子,嫌命太長?”

    小獸目光一黯,垂下頭。

    “真是呆頭呆腦,笨死了!”看它這模樣,靈玉歎氣,“一個半老頭,值得你這樣?還是說,你們精怪都是一根筋的?”
作者: feather0525    時間: 2013-12-8 10:30 PM

040、阿碧

    小獸嗚嗚叫了兩聲,低著頭不語。

    靈玉瞅著它看了一會兒,從懷中取出那顆綠色光珠。

    小獸一見,“哇嗚”一聲,又撲了上來。

    “誒?”靈玉把綠色光珠擡高,“你這麼頹喪,到底是因爲你男人跑了,還是因爲東西被我搶了?”

    小獸衝她呲牙咧嘴。

    “還敢凶?”靈玉挑高眉,作勢抽劍。

    眼睛被森寒的劍光刺得發痛,小獸回憶起剛才的感覺,瑟縮了一下。

    靈玉很滿意,抽出一格的劍推了回去,一點綠色光珠,一條綠光引到小獸身上。

    “嗚……”綠光中,小獸的眼神迷茫又舒暢。

    不多時,小獸形體一變,仍舊幻化出剛才美豔女子的形象。

    靈玉停下引導綠光,將這顆綠色光珠扔回乾坤袋中。

    “咳咳!”女子咳了兩聲,嘴角還有血跡。

    “喏!”她正伸手拭血,忽見眼前出現一枚潔白滾圓的丹藥。只停頓了一瞬,她就把這枚丹藥搶了過來,扔進嘴裏。丹藥入腹,暖哄哄的感覺升起,頓時全身舒暢。

    “好了吧?”

    女子戒備地看了靈玉一眼,小心地爬起來,站得遠遠的。

    靈玉也不介意,仍舊悠閑地端著茶杯,問:“你叫什麼?”

    許是吃了她的丹藥,女子遲疑了一瞬,不情願地答了:“阿碧。”

    “阿碧。”靈玉念了一遍,點頭道,“這名字與你倒是相合。”她身上隱帶綠藤痕跡,光珠又是綠色。

    等了半晌也沒有後文,阿碧忍耐不住,問:“你要收了我?”

    靈玉上下打量她一番,答非所問:“脾氣倒是幹脆,就是腦子不太靈光。”

    阿碧聞言大怒:“你的意思是我很蠢?”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靈玉靠在椅背上,蹺起腿,“看看,明知道自己打不過我,還敢在我面前放肆。作爲一個修士,要能屈能伸,這都不懂嗎?你是怎麼活到現在的?”

    “你——”看著她這張臉,阿碧很想化爲獸形,狠狠咬上去,但就像她說的,自己打不過……

    “說吧!”靈玉愜意地半歪著身子,向她揚了揚下巴。

    “說什麼?”阿碧莫名其妙。

    “當然是說你的來曆了,還有,爲什麼要纏著齊老板,你不知道你身上有吸取精元的東西,跟你住久了,他會精元枯竭而死嗎?”

    “啊!”阿碧驚呼一聲,“他……他會死?”

    “你不知道?”

    “我、我……”阿碧惶恐,“可是,跟人類成親的又不止我一個……”

    靈玉歎氣了:“真是只笨妖!”她不曾見過活的妖鬼精怪,但在入道宮的時候,法師曾經說過,妖鬼精怪,鬼與人陰陽不合,所以不能長久相處,精怪則不然,它們若修習正道,與修士無異,但若修習旁道,則會損害人體,只是這種損害,非常輕微,長期相處,才能看出來。

    而阿碧,因爲那顆吸人精元的綠色光珠,對人類的損害尤其大,齊老板一家就是明證。

    說到這個,靈玉不禁好奇:“你到底看上齊老板什麼?他年紀大,長得也普通,家裏有妻有妾,你們精怪都不挑嘴的嗎?”

    阿碧垂著頭,無精打采:“你懂什麼?我本來只是一只普通的藤妖,如果不是他,都幻化不出人形……”

    靈玉知道,精怪一類,並不是開始修煉就能化形,許多鳥獸草木,明明擁有煉氣期的修爲,卻靈智未啓,只比普通的同類好一點點,根本無法與人類相比。只有很少的精怪,得天地之精華,提前擁有化形的能力,開了靈智。這樣的精怪,無不是得了天大的機緣。從這方面來說,如果阿碧能化形,是因齊老板之故,別說以身相許,便是世世追隨,也很正常。

    “……鳴沙山缺水得厲害,樹藤幹枯,我依附樹藤而生,樹藤枯了,我也就死了,如果不是他澆灌之恩,就撐不到那天晚上,也就沒辦法等到帝流漿。”

    “原來是帝流漿。”靈玉了悟。帝流漿即庚申夜月華,其中包含濃郁的月華精氣,鳥獸草木,機緣深厚者,食之成妖。“既是爲了報恩,他不願再與你做夫妻,你還賴著作甚?他因你離家遠走,不得團圓,也叫報恩?”

    阿碧扁著嘴:“我隨他回去的時候,他說生生世世與我雙宿雙飛的!”

    靈玉詫異道:“男人的話你也信?我爹每娶一個老婆,都要發一堆誓,也沒見他粉身碎骨天打五雷轟。”

    阿碧眨眨眼:“你爹?”

    “別提了,不知道他現在娶第幾個老婆了。”靈玉揮揮手,“再說了,就算他真喜歡你,也不能眼看著你把他一家子都害死。”

    阿碧道:“我沒要害他一家子!”

    “別管你要不要,事實就是如此。”頓了下,靈玉又問,“那玩意兒到底是什麼?爲什麼會吸人精元?”

    “那個真會吸人精元嗎?”阿碧又茫然了,“我不知道……”

    “這都不知道?你得有多笨?”靈玉撫額,“那你總知道是怎麼來的吧?”

    “我吃了帝流漿之後,修煉了好些天,突然悟了過來,然後就發現體內結了這個東西。”

    “帝流漿結成的?”靈玉回想了一下,沒聽說過。不過,她以前對妖鬼精怪不怎麼在意,沒聽過也很正常。

    “餵!”阿碧看著她,沒那麼敵意,又帶著點戒備,“你到底想怎麼樣?真的要收了我嗎?”她聽說過,道士收妖,有的直接打死,有的會收了當自己的靈寵,靈玉沒殺她,她就想是不是第二種。

    這個問題,讓靈玉思考了一下,最後攤手:“我還沒想好。”

    “沒想好?”阿碧臉皮有些扭曲,“那你抓我做什麼?”

    “誰叫你不上道?在我面前想殺人,我要放過你,豈不是很沒面子?”靈玉理直氣壯地說,“再說了,我這也是阻止你犯錯誤。你能化形,得益于齊老板一灌之恩,你與他之間存在善因,可你險些害了他一家性命,還想殺他,這種事真發生了,以後你的修爲將難以寸進,更不用說得道了。”

    “這……這樣嗎?”阿碧被唬住了。

    “當然,修行之道,就是如此。”靈玉一臉嚴肅。

    阿碧急了:“那我怎麼辦啊?能彌補嗎?”

    靈玉道:“當然可以,不過,要看機會。”她拍了拍腰間的收妖袋,“我答應了齊老板,就先帶著你好了。過段時間,你要真心悔悟,便放你去報恩。”

    阿碧垂頭喪氣,卻沒再反對。
作者: feather0525    時間: 2013-12-8 10:33 PM

本帖最後由 feather0525 於 2013-12-8 10:34 PM 編輯

041、消失的精元

    將阿碧收回收妖袋,靈玉臉上露出狡猾的笑:“放你之前,我會弄清楚那顆珠子到底怎麼回事,精元,這可是大補啊!”

    天地間最本源的力量,是天地元氣,這也是天下間生靈的根本,它與靈氣不同的是,對**的修補能力極強,效果也更好。換句話說,它比靈氣更好,但天地元氣散落于天地間,無法收集,也沒辦法直接將它吸收。

    精元卻不同,生靈本是天地靈物,人類更是得天獨厚,天地元氣與肉身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就成了精元。所以,精元不但能被吸收,還是大補,這就是某些妖獸吃人、吃妖的原因,也是某些精怪迷惑他人陰陽交合,吸取陽精或**的原因。

    當然了,直接生吃,所獲得的精元極少,而且有許多雜質,並不比吸納靈氣好多少,而且,以吞食或交合修煉,惹下的因果最多,害處也不少。

    而阿碧身上這顆綠色光珠,能吸人精元,卻不致死,實在是太獨特了。如果利用得好,既不會惹下因果,又能收集精元,實在是件寶物。也就阿碧這只笨妖,身懷寶物,卻不知道利用。

    靈玉拿著這顆光珠,試探了一下。可惜的是,她之前服用了太多丹藥,體內丹毒還未清除,哪怕是精元,也難以吸收。

    “先放過你了!”靈玉嘀咕了一句,把這東西扔進乾坤袋,睡覺。

    一夜無話,第二天起來,跟著張青書等人跑市場。靈玉之前托了齊老板,但這只算她自己的,沒想著拿出來分,就算分,也分不了多少。

    五人跑了一天,倒真的收集了許多材料,只是分量不多,遠遠不夠。

    不過,他們已經很滿意了,在歌蘭城直接收購,沒有危險,比深入西羅森林好得多。

    第三天,歌蘭城又來了一些修士,既有玄淵觀同門,也有其他道觀的,還有些散修。五人心知,人越來越多,能撿的漏就越來越少,打算按計劃離開。

    那天晚上,齊老板請了靈玉過去,擺出一院子的珍貴財貨,靈玉從中挑選了一些,滿意而歸。齊老板找到的,比他們五人找到的還多,這個任務,她已經完成了五分之一。

    第四天,五人收拾行裝,離開歌蘭城,進入鳴沙山。

    鳴沙山的上空,氣流激烈,不適合飛行,他們便如凡人一般,途步行走。

    到這裏,已經沒有來往客商了,只有一些伐木工、采藥工和獵人。

    過了鳴沙山,五人深入森林,一開始,遇到的都是普通野獸,大約三天後,終于遇到了妖獸……

    “俞師姐,還好嗎?”一張濕帕子遞到俞希音面前。

    俞希音回神,接過帕子,感激地笑了笑:“還行,多謝程師妹。”她擦掉臉上和手背上的血跡,長長籲出一口氣。

    “這次出來,多虧了你們。”俞希音看著營地中間的火光,低低地說,“我知道,我膽子太小,要不是你們護著,沒這麼順利。”

    靈玉道:“師姐你也太客氣了,這些年我們一同學藝,你對我一向照顧,這有什麼的?”

    “話雖如此,可你比那些人……”俞希音搖搖頭,歎了口氣,“我之前一直以爲,自己人緣不錯,直到丁師姐的事,才發現,原來都是假的。”

    “師姐你還在想這個,”靈玉撥著火堆,“這個麼,我不知道該怎麼勸你,你知道,我跟衆位師姐妹關系一般,就算她們不理我,我也不見得會傷心,反正我也不在乎她們。”

    “這話說得好。”俞希音提起精神,“只要不在乎,不就好了?”

    話雖如此,她的神情卻有些勉強。靈玉只能說:“別想那麼多,早點休息吧,明天還要繼續呢!”

    俞希音笑笑:“我再坐一會兒,程師妹你先去吧。”

    靈玉“嗯”了一聲,起身回自己的帳篷。

    在帳篷內坐下,靈玉打開乾坤袋,往外掏東西。

    這幾天,她一直堅持服用化解丹毒的靈藥,體內的丹毒少了很多,可以試著修煉了。她最先想到的,就是試試那顆精元綠珠,看是不是真的大補。

    可她掏了半天,乾坤袋裏的東西全都掏出來了,也沒見到那顆綠色光珠。

    “奇怪,哪裏去了?”把乾坤袋倒過來底朝天,什麼也沒有。最後,靈玉在一堆雜物中找到了一顆小小的琉璃珠子,琥珀一樣的色澤,只有指頭大小,上面還留有淡淡的綠痕。

    “難道是這個?”靈玉大驚,“精元會自行潰散?”想到這個可能,她後悔不疊,這顆珠子上的精元,指不定能讓她修爲大進一步呢!

    後悔心疼了好一會兒,她想想又不對:“不可能啊,乾坤袋是完全封閉的,如果精元會潰散,也應該充滿乾坤袋才對,可乾坤袋裏一點精元的氣息也沒有!”

    不對,肯定不對,一定是什麼東西,把她的精元給偷走了!

    靈玉咬牙切齒,一袋子東西翻來覆去地找,找了大半個時辰,也沒找出半點精元之氣來。

    “怎麼可能?怎麼會不見了!”

    “程師妹,怎麼了?”外頭傳來澹台雨的聲音,今晚是他值夜。

    靈玉連忙正襟危坐:“沒事,有件小東西不見了,我找找就好。”

    “哦,那不打擾師妹了。”澹台雨說著,外頭腳步聲漸漸遠去。

    靈玉癱坐下來,看著一地雜物,百思不得其解,最後郁悶地朝天翻白眼:“有沒有搞錯?老天爺,你要不給我捷徑,就別讓我看到再收回去行不行?!”

    不管她如何氣惱哀怨,精元不見了就是不見了,找了一晚上沒找見,第二天,靈玉有氣無力地上路,其他幾人無不側目。

    “程師妹,你這是怎麼了?”俞希音挨過來,小聲地問。

    靈玉僵著一張臉,搖搖頭,語調沒有起伏:“沒事啊!”

    “真沒事?”俞希音不大相信,那個永遠忙得團團轉、精力充沛的程師妹,什麼時候會這麼有氣無力?

    靈玉歎了口氣:“真沒事,我只是心情不好,過兩天就緩過來了。”

    “……哦。”她不想再說,俞希音也不好再問,收住話頭。

    走在最前面的盛陽秋忽然停住腳步,豎起食指:“妖獸!”

    其他四人立刻停下,取出武器戒備。

    不多時,一股血腥味傳來,其中腥膻之氣,聞之令人作嘔。

    “一共三只,兩只煉氣四層,一只煉氣三層!”靈玉聽著腳步聲,很快算出來。

    衆人面色有些凝重,澹台雨眉頭緊皺:“我們昨天遇到的妖獸剛剛進入煉氣期,怎麼今天就遇到煉氣四層的?”

    張青書取出一張靈符,拍在法劍上:“先殺了再說。”

    他們來西羅森林收集的材料,既有妖獸之骨,也有靈草靈木,煉氣四層的妖獸,也算是不錯的收入了。

    “來了!”盛陽秋一聲大喝,提劍率先衝了出去。

    靈玉振臂,坎離挽了個劍花,灰蒙蒙的劍身陡然綻出光華。妖獸已至,她握緊手中劍。

    “吼!”妖獸吼聲震耳欲聾,出現的是三只長尾巨虎,全身皮毛黑黃交雜,脅下生有淺淺的小肉翅,兩大一小,看起來像是一家三口。

    不過,這三只巨虎,並沒有像阿碧一樣開啓靈智,只是普通的妖獸,行爲反應,與野獸一致。看到他們,小的退了兩步,大的兩只衝了上來,顯然把他們當成了食物。

    盡管修爲較低,巨虎的實力卻很強,與阿碧完全不是一個等級。阿碧只是一只藤妖,本身談不上殺傷力,她又不會幾個法術。巨虎卻不然,它們身爲野獸中的王者,天生就強大。

    “程師妹,你與俞師妹一道,殺那只小的;澹台師弟,你和小張師弟殺另一只。”盛陽秋大聲喊道。五人中他修爲最高,戰鬥時,默認他爲首領。

    衆人應了一聲,靈玉一抖手,坎離劍發出一聲輕鳴,一道如水又如火的劍氣,升騰而起。

    坎離劍的劍氣,由水火二劍氣組成,卻又不僅僅只是二者相合。當年她領悟兩種劍氣,只花了一個月,將兩者合而爲一,卻花了將近一年。如今使出來,已有相當的火候,更因爲獨特的屬性,與同門交手之時,勝算頗高。

    劍氣未到,其中一只大虎似乎感覺到了危險,忽然後躍,堅硬的虎爪伸出,硬生生地擋下了靈玉這道劍氣。

    盛陽秋緊追過去,長劍出手,直刺虎頭。

    趁這個機會,靈玉與俞希音同時出劍,一人刺向小虎,一人斬向大虎虎爪。

    “嗤——”坎離劍氣與虎爪相撞,冒出一股青煙,灼燒而去。

    “吼——”大虎仰天大吼,宣泄著痛苦之意。

    盛陽秋的劍劃過虎頭,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

    他們五人,兩個煉氣六層,三個煉氣五層,對付這麼三只妖獸,占據絕對的優勢,所欠缺的,只是經驗,判斷不夠准確,下手也不夠決斷。

    不過,這沒關系,他們正慢慢成熟起來,就連最膽小的俞希音,出劍時也可以毫不猶豫了。

    一刻鍾後,五人身染鮮血,氣喘籲籲,地上躺著三具虎屍,已經死透了。

    “呼——”澹台雨長出一口氣,“這次來西羅森林,真是來對了,不經曆過戰鬥,真不知道自己原來這麼弱。”

    “可不是。”盛陽秋贊同,“以往在師門內,只是同門切磋,根本體現不出水平。”

    “還有兩個多月呢,兩位師兄有的是曆練的機會。”略略休息過後,張青書從懷中取出一柄短刃,在一具虎屍前蹲下來,“虎皮和虎骨都有用,就是虎肉……怎麼辦?”

    “自然是吃了!”靈玉接過話頭,“這可是上好的靈材食物,有虎肉吃,我可不願意吃幹糧!”

    澹台雨笑了起來:“程師妹所言甚是,我們觀中所用的食材,還沒這個好呢!”

    “可這麼多,怎麼吃得完?”俞希音看著虎屍,猶豫著說。

    “放乾坤袋裏,可以保存很多天,應該足夠我們吃了。”

    靈玉的提議獲得了通過,幾人一陣忙碌,將三具虎屍剝皮拆骨,用虎皮一包,丟到乾坤袋裏。
作者: feather0525    時間: 2013-12-8 10:38 PM

042、誰吃了

    晚上,靈玉再度發狂了。

    “虎肉,虎肉呢?!”她將乾坤袋倒了個底朝天,一大包虎肉硬是不見了蹤影,要不是帶血的虎皮還在,她還以爲白天殺虎妖是自己的幻覺。

    不管怎麼翻,都找不到虎肉的蹤跡,靈玉坐在帳篷內,對著眼前的雜物堆發呆。

    今天這一天,就是殺了三只虎妖,采了幾株靈藥。靈藥麼,還好好地放在師門特地下發的藥囊裏,虎骨她也分到了一堆,因爲這個放滿了,放到了另一個乾坤袋裏——嗯,另一個乾坤袋好好的,東西沒少。

    她就奇怪了,乾坤袋一直沒有離過身,誰能從她的乾坤袋裏偷東西,而不被她發覺?

    再說了,今天也沒碰到其他人啊。

    靈玉盤腿抱胸地坐了好一會兒,撩起帳門,揚聲喚:“俞師姐!”

    俞希音正在火堆旁忙碌地烤肉,聽到喚聲,轉回頭:“嗯?”

    “你有丟東西嗎?”

    俞希音被問得莫名其妙,但還是暫時放下虎肉,打開乾坤袋看了看,搖頭:“沒有啊,怎麼了?”

    靈玉顧不上回答,又叫其他人:“青書師兄,澹台師兄,盛師兄,你們有丟東西嗎?”

    盛陽秋在不遠處的樹上守夜,澹台雨在擦劍,張青書在修煉,三人過了一會兒,紛紛回應:“沒有啊!”

    張青書甚至停下修煉,關切地問:“程師妹,你丟東西了?”

    靈玉追問一句:“虎肉還在嗎?”

    四人紛紛回答:“在。”

    靈玉絕望了,在四人的目光下,胡亂回了一句:“大概是我不小心弄丟了。”放下帳門,抱頭苦思。

    不對,肯定不對!

    精元不見了也就算了,這玩意兒指不定有什麼古怪的特性,虎肉不見了算怎麼回事?而且就她一個人的不見了。

    難道是他們四個人聯合起來捉弄她?可也不對啊,她確定一定以及肯定,根本沒有人近過她的身,更不用說從她的乾坤袋裏偷走東西。要知道,打開乾坤袋是有靈氣波動的,這麼近的距離,她身爲主人怎麼可能沒感覺?

    靈玉抱著腦袋,第一次覺得腦筋不夠用。什麼情況下,才會發生乾坤袋內物品無聲無息失竊這種事?而且是在深山老林裏!

    外因不可能,總不會是內因吧?

    她敲敲腦袋,再次一件一件收拾起東西。

    首先是幾十顆靈石,放在一個小袋子裏;接著是幾只玉瓶,放的是丹藥;然後是幾本書,功法、符書、還有那本所謂的仙書;還有一疊靈符,是她特意爲了此行趕出來的;接著是雜七雜八的火石、雨具等。沒有什麼奇怪的東西呀!

    坐著想了好一會兒,想不出個所以然來,靈玉決定做個實驗。

    她打開另一個乾坤袋,抽出一塊肉沒剔幹淨的虎骨,仍舊包在虎皮中,扔進去。然後,收拾東西,睡覺,連俞希音叫她吃烤肉都不吃了。

    幾乎沒怎麼睡著,眼看著外頭蒙蒙亮,鳥鳴啾啾,靈玉一骨碌爬起來,迫不及待地打開乾

坤袋,掏出虎皮。

    虎皮一入手,她的臉色就有點古怪。空的,裏面根本沒有虎骨。

    精元沒了,虎肉沒了,虎骨也沒了,剩下虎皮……靈玉試著總結規律,似乎只有包含精元的東西不見了?

    乾坤袋裏一堆死物就不說了,虎皮和虎肉、虎骨的區別就是,它是皮毛,上面包含的精元幾乎可以忽略。

    怎麼會這樣?難道她乾坤袋裏有什麼東西,會吃精元?

    這個念頭出現在腦子裏,她嚇了一跳,火速收回自己的手。要說精元,當然是她這個大活人最豐富了。

    可也不對啊,她用乾坤袋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怎麼沒見她被吃了?

    要說乾坤袋裏可能吃精元的東西,就是阿碧的那顆綠珠子,問題是,最先被吃的,就是它。

    天亮了,大家收起帳篷,重新上路。

    靈玉一整天都心不在焉,還好今天沒遇到什麼險情,順利地找到些靈木,就到晚上了。

    “俞師姐,你這邊虎肉還有嗎?”宿營的時候,靈玉問。

    “有啊!”俞希音從乾坤袋裏掏出一大包虎肉,“你想怎麼吃?我幫你弄。”

    “不用不用。”靈玉擺手拒絕,把幾塊虎肉割成小塊,小心地包起來,“我自己來。”然後,鑽回了自己的帳篷。

    “程師妹這是怎麼了?”看著她消失,好一會兒,俞希音莫名其妙地說,“她跟虎肉較上勁了?”

    澹台雨鑽過頭來:“我也覺得怪怪的,難不成她跟這虎妖是親戚?”

    “別瞎說!”盛陽秋在旁邊瞪眼。

    澹台雨封口,示意自己噤聲。

    鑽回帳篷的靈玉,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行爲引來這麼多猜測,她要做一個實驗。

    先把乾坤袋裏火石之類的雜貨掏出來,放到一邊,然後包了塊虎肉扔進去。

    等了大約半個時辰,她打開乾坤袋,虎皮裏又是空空如也,虎肉已經不見了。

    看來偷精元的玩意兒在這一堆東西裏面。

    她又一次在乾坤袋裏挑挑撿撿,拿出來一疊符紙和玉瓶,然後包好虎肉扔進去。

    半個時辰後,虎肉再次消失不見。

    很好,還在裏面。

    然後是靈石袋和書本,裏面剩下的,都是從齊老板那挑到的寶貝了。她想來想去,這幾天無非多了這些東西,要是有什麼古怪,應該就在這堆東西裏。

    半個時辰後,她一摸虎皮,呆了。

    虎肉還在!

    難道她猜測得不對?她剛才沒拿出什麼啊,只有一個靈石袋,和幾本書,總不可能是靈石袋和書把虎肉吃了吧?

    盡管她覺得荒誕無比,但事實擺在眼前,她還是把其他東西都倒了出來,把靈石袋和書扔進去,再放進虎肉。

    半個時辰後,虎肉……不見了。

    靈玉覺得自己快暈了,怎麼可能,靈石袋和書把虎肉吃了?她把這些東西拿出來,左看看,右看看,怎麼想都想不通,這可都是死物啊!

    靈玉琢磨了一下,把另一個乾坤袋裏的東西都倒出來,把靈石袋和書分開放,各自放進虎肉。

    過了一會兒,打開乾坤袋,虎肉不見的,是放書的那個。

    “這年頭,書也能吃東西了?”靈玉覺得自己可能沒睡醒。

    《太素紫雲心經》、《心陽真解》、《九霄清雲經》、弟子手記、入門手冊、玄塵子的符書……靈玉的目光落在最後一本書上,古舊的封面、泛黃的書頁,上面一個字也沒有,是那本仙書。

    這本書看起來跟五年前沒什麼區別,又好像有哪裏不對。啊,封面好像新了一些,甚至有了一點光澤。

    難道是它吃的?

    靈玉看看最後一塊虎肉,很幹脆地把仙書單獨放進一個乾坤袋,扔進虎肉餵養。

    沒等夠半個時辰,她就迫不及待地打開了。

    沒了。

    靈玉呼出一口氣,反而覺得輕松了一些。

    總算找出元凶了。
作者: feather0525    時間: 2013-12-8 10:41 PM

043、吃肉的書

    書吃肉這種事,從來沒聽說過,不過,這本書既然被程家先祖稱爲仙書,應該有那麼點特別的吧?

    靈玉有一種荒謬的感覺,莫非楚國公程悅研究了一輩子,都沒發現仙書的秘密,是因爲這本書要當靈寵一樣養的?

    可她又猶豫,擔心這本書有什麼古怪。萬一養出本魔書呢?修士撿了件東西當作寶貝,結果是魔物,自身反被其吞噬,這種事在雜聞裏也是有記載的。

    想來想去,靈玉覺得自己有些杞人憂天,那麼多的精元,再加上虎肉,這書也只是變新了一點點,哪有那麼容易養出來?大不了她看著辦好了。最重要的是,明知道這書要怎麼養,卻不行動,她心癢難耐啊!

    “程師妹,你還不休息?”外頭傳來張青書的聲音。

    靈玉應道:“馬上。”

    把東西一件件收好,虎骨之類的放一個乾坤袋,這是任務物品,要是被吃了她就得哭了。仙書單獨放一個乾坤袋,免得什麼時候抽風,把其他東西給吃了。

    做完這一切,靈玉躺下來休息,腦子卻片刻不得閑。

    仙書到底是做什麼用的?它是強大的法寶,還是頂級的功法?它要吃多少東西才能長大?它吃精元,會不會連活物也吃?這些問題,塞滿了靈玉的腦子。

    輾轉了一會兒,眼見快天亮了,她才停下思考,進入觀想境界,讓自己得到充分的睡眠。

    過不多久,鳥鳴聲喚醒了靈玉。經過一個多時辰的休息,她真元飽滿,精力充沛。

    其他人也都醒了,起來收拾帳篷,打點行裝,吃了點昨晚烤好的虎肉,繼續上路。

    那三只虎妖的肉,足有五六百斤,修士的飯量雖大,卻也足夠他們吃上大半個月,靈玉浪費了百來斤,根本不在話下。只是,仙書也需要餵食……

    向其他人討要?他們倒是不在意這些虎肉,可她拿什麼理由去要?之前她的行爲已經很古怪了,要是還向他們要虎肉,她怎麼解釋?靈玉很快絕了這個念頭。不然,自己獨自獵食?這也不成,獵獸不可能避過其他人的耳目,況且,也不是每天都能遇到妖獸,這些普通的野獸,包含的精元又不多。

    靈玉思來想去,覺得這個問題根本無解。除非,她脫離隊伍,一個人獨行。但這樣的話,就太危險了,就說前幾天,那三只虎妖,他們五人聯手,殺得很輕松,若是只有她一人,雖不至于隕命,卻要花大力氣,而且休息時,無人可以守夜。

    暫時無法可想,靈玉只好把這個念頭拋到腦後去。

    找機會吧,他們要在西羅森林呆上兩個來月,總是有機會的。

    這一天下來,沒什麼收獲,眼看著快入夜了,五人選了個背風的地方宿營。

    趁著還沒入夜,靈玉去附近的溪邊梳洗。

    深山老林,洗澡是不用想了,不方便也不安全。身爲修士,簡單的淨塵術什麼的,足可以維持身體潔淨,不過,怎麼也比不上用水清洗來得舒服。

    靈玉打濕帕子,洗幹淨臉和雙手,打散發髻,重新梳了一遍。

    清澈的溪水裏,倒映著一張俊俏的臉,若不細看,只當是位俊美少年。

    靈玉覺得,八成是自己年幼時許下的願望太多,才會長成這個樣子。而這一切,論起來都拜她爹所賜。

    程家後輩子孫,都是享樂之輩,她爹是個中翹楚。嫡支家主,有錢有閑,他的生命裏除了聲色犬馬,一個一個往家裏擡如夫人,就沒什麼好幹的了。女人多,家裏就亂,爲了爭寵,什麼事都幹得出來,生兒子更是必爭項目。

    她娘是二房,當年也曾專寵過一陣,後來三房進門,她跟三夫人鬥得不亦樂乎,可惜還沒分出勝負,四房、五房就出現了。盡管如此,她娘還是將三夫人列爲此生死敵,尤其,三夫人與她同時有孕,卻生下了兒子。

    靈玉就是在這樣的環境裏出生成長的,年幼的她,還未曉事,就知道了自己的性別是一種過錯。她數不清那時候的自己,許下過多少次願望,而這個願望,根本不可能實現。

    等她脫離了那個環境,坦然接受自己的性別,卻發現自己越長越像男人……

    老天爺,拜托你原諒我的年紀無知吧,其實當女人也挺好的!

    可惜願望許出去,就收不回了。

    “算了,只是高了點,胸平了點,好歹沒長成個肥頭大耳的樣子。”靈玉如此自我安慰。她的五官並不粗獷,膚質有著女子的細膩,只是輪廓略深,身材較高,胸部又平,看起來像個沒發育的青澀少年。從這個角度來說,她有著程家人普遍的好相貌,只是偏中性了一點。

    打理完自身,靈玉坐在溪邊,仔細地擦拭坎離劍。

    跟了她兩年,坎離劍身上的灰色,已經很淡了,水與火的完美融合,創造出獨特的劍氣。當年豐老曾經說過,她體質與靈氣親和,單獨修劍太可惜,坎離劍的劍氣,溝通水火二靈氣,既有著劍的鋒銳,又有著法術的靈氣,最適合她不過。

    正拭著劍,一只野豬從林中竄出,似乎想來溪邊喝水,看到她,目露凶光。

    一只剛剛進入煉氣的妖獸。靈玉隨意一擡手臂,水與火夾雜而成的灰色劍氣無聲無息地襲去,野豬一聲沒出,倒地斃命。

    收起坎離劍,靈玉走過去提起那只野豬,掂量了一下,估摸得有三百來斤,隨手就扔進了放仙書的乾坤袋。

    她現在完全當仙書是靈寵一樣地養,只不過,靈寵必須放在收妖袋裏,仙書卻可以放乾坤袋。

    一只野豬,就把乾坤袋塞得差不多滿了,靈玉洗了個手,回營地。今晚該她值夜了。

    月上中天,其他四個帳篷裏的人都在修煉,靈玉坐在樹枝上,百無聊賴地翻著本符書。

    玄塵子留下的那本符書,她已經學得差不多了,爆符也摸到了門檻,不過,制作爆符要的材料很高階,目前只能看著。最令靈玉驚奇的是,當年曾經從祥臨觀弟子應修德鞋底搜出來的那張薄絹,居然是器符的制作方法,雖然只是最低階的飛劍器符,可也是器符啊!她曾經親眼見過,玄塵子布下的重重符陣,被應修德一道器符破壞得點滴不剩,自己還受了重傷,要是她有器符在手……可惜符術還差了點,不然,在韓撫甯面前,她可以爭取到更大的主動權。

    把符書上所有的靈符都拆解了一遍,靈玉打開乾坤袋看了看,發現野豬已經吃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些髒兮兮的鬃毛和粗糙的豬皮。她把乾坤袋清理了一遍,拿出仙書。

    真奇妙,乾坤袋裏吃得那麼髒,書卻不沾半點汙穢,甚至更新了一點。她翻了兩下,還是

一個字也沒有,又扔了回去。
作者: feather0525    時間: 2013-12-8 10:43 PM

044、重圍

    夜晚的西羅森林,寂靜得可怕,營地裏除了火堆燃燒發出的劈啪聲,萬籟俱寂。

    靈玉坐在樹枝上,身軀懶洋洋地靠著主幹,目光卻警惕地看著四周,手也一直按在坎離劍上,不曾稍離。

    他們現在的位置,已經是西羅森林的深處,妖獸的盤踞地,凡事都得小心,尤其是晚上。

    這幾天還算平靜,除了那幾只虎妖,遇到的妖獸都不強,不過,下面還會遇到什麼,誰也不知道。

    寂靜中,風吹過樹梢,簌簌作響,隱約帶來了sao動的氣息。

    聞到這股氣息之時,靈玉慵懶的目光瞬間警覺起來。她坐直身軀,輕輕嗅了嗅,利落地從樹上翻下。

    撥開樹枝藤蔓,她走了數十步,空氣中的氣息更明顯了,帶有一股難聞的腥味。靈玉轉頭四顧,陡然驚起,“嗆”一聲坎離劍出鞘,人猛然後撤,退到營地。

    “幾位師兄師姐,有妖獸!”

    她話音一落,其他人馬上動了起來。

    “程師妹!”最先出來的是盛陽秋,他是幾人中修爲最高也最警覺的。

    “一群妖獸,少說十幾只,修爲在煉氣三、四層之間。”靈玉面色凝重地說,“初步估計,是群居妖獸,可能是狼。”

    “十幾只!”俞希音驚駭。十幾只三、四層妖獸,比一只五、六層難對付多了,尤其是狼這種凶性難馴且群居的妖獸,聚集在一起,威脅大增。

    “按原計劃。”空氣中已經傳來了妖獸的氣息,還有低低的獸鳴,盛陽秋說,“不必害怕,我們這幾天,沒有消耗過靈符,就算是十幾只妖獸,也沒什麼可怕的。”

    “好。”幾人應了一聲,很迅速地將帳篷一收,跑到易守難攻的山坳位置,做好應戰的准備。這裏已經被布下了簡單的符陣,也是這次師門下發的,他們每次宿營,都會選這麼一個地方,防備的,就是現在這種情況。

    空氣中的腥膻味越來越明顯,聞之令人作嘔,樹林裏,傳來沙沙的腳步聲,越來越清晰,越來越密集。

    靈玉握緊手中的坎離劍,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聲音的來處,緊接著,她看到了密林中接連亮起的綠色光點——狼的眼睛!

    已經成爲妖獸的狼群,慢慢從密林中走出來,眼睛亮著凶光,口中發出低低的嗚聲,向他們逼近。

    “准備——”盛陽秋低聲喝道,“發動!”

    俞希音與張青書二人立刻一掐法訣,打向符陣。

    “噗!”“轟!”“呼!”火球、金光、風刃向狼群襲去。

    “嗷嗚——”衆狼群後退,這些法術,紛紛打在地面上,其中一只狼,避之不及,被風刃擊中,瞬間揚起血花,發出痛苦的慘叫聲。

    血腥味讓狼群騷動起來,同時,彰顯出了它們不同于普通野獸的組織性。狼群中跑出兩只狼,將受傷的那只一咬,飛快地往後面拖去,將之保護起來。

    靈玉暗想,妖獸到底是妖獸,就算它們沒有真正開啓靈智,也不能化成人形,卻有著普通野獸難以企及的智慧。

    “嗷——”其中一只狼仰頭吼了一聲,狼群隨之四散開來,將小小的山坳團團圍住,但並不攻擊。

    “它們想幹什麼?”張青書詫異,“就憑這十幾只狼,就想把我們困在這裏?”

    單只狼實力並不高,他們中任何一個人,都可以輕松應付,如果狼群集中,他們很難突破,但如果分散開來,很容易就能將之各個擊破。

    澹台雨卻道:“恐怕沒這麼簡單,看剛才的應變,這些狼擁有極高的智慧。”在他們這個五人小隊中,每個人都有著自己的長處。張青書氣質親和,擅長處理庶務;俞希音有著一手好廚藝,喜歡照顧人;靈玉劍術高強,利落警覺;盛陽秋修爲最高,處事沈穩,是個不錯的領隊;而澹台雨,長相粗豪,心思卻細膩,善于抓住關鍵點。

    “那它們想幹什麼?”俞希音話音未落,密林中響起更密集的沙沙聲。

    五人聞之色變,緊接著,一雙雙綠點,從密林中冒出來,將整個山坳圍了起來。

    上百只,上百只妖狼!

    靈玉緊緊抓著手中的坎離劍,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努力使自己冷靜下來。這是一場硬仗,這些妖狼修爲不高,卻有上百只,只要他們一個疏忽,就會葬身狼腹。

    枯葉破碎的聲音傳來,一只特別高大的狼從林中慢慢走了出來,所到之處,狼群像潮水一樣分開,讓出一條通道。

    “煉氣六層!”張青書低呼一聲。

    盛陽秋盯著那只狼看了好一會兒,轉頭輕聲問:“澹台師弟,你怎麼看?”

    “這大概就是頭狼了。”澹台雨眉頭緊皺,“不好辦,狼這種東西,一旦起了凶性,幾乎是不死不休,我們剛才發動符陣,已經讓它們見了血。”

    “這麼說,只能力拼到底了。”盛陽秋用力握緊手中劍,他修爲雖高,但入門十幾年,只和同門切磋過,從未以命相搏,此時難以控制地緊張。其他幾人,同樣也是如此。

    最鎮定的,大概就是靈玉了。她在玄淵觀這五年,雖與其他人無異,但十二歲那年的經曆,生死之間的磨礪,讓她對待變故,多了一分自若。

    “先用符陣。”思考了一會兒,澹台雨說,“符陣是我們最大的倚仗,能殺多少殺多少,只要能暫時逼退它們,我們就能喘口氣,也有了生路。”

    “澹台師弟所言有理。”盛陽秋略一沈吟,就同意了,“小張師弟,俞師妹,還是由你們主持符陣,程師妹、澹台師弟,我們三人守著空缺,伺機滅殺。”

    衆人紛紛點頭應是。

    狼群僵持了一會兒,終于忍耐不住了,頭狼仰首長嘯一聲,衆狼陡然發動,全部衝了上來。

    一直精神緊張的張青書和俞希音連忙掐動法訣,手腳慌亂地錯了好幾次,終于趕在狼群撲上來之前,發動了符陣。

    “先用火符。”靈玉心中一動,說。狼懼火,哪怕它們已經是妖獸,這本性應該不會變。

    張青書點點頭,指訣連續打在火符上,“轟轟轟”數聲連響,火球連接不斷地飛出去,落在枯枝上,燒了起來。

    見到火光,狼群果然退縮了一下,直到頭狼又吼了一聲,它們才再度衝了上來。
作者: feather0525    時間: 2013-12-8 10:48 PM

045、拖戰

    符陣不停地發動,靈符以極快地速度消耗下去。

    符陣與真正的陣法相比,布陣容易,發動簡單,幾乎不需要陰陽術數爲基礎,而相對的,玄奇奧妙不及陣法,完全依賴靈符,一旦靈符用盡,就形同虛設。

    澹台雨有些焦急地看著符陣,覺得靈符消耗太快,恐怕難以打退狼群。

    最後還是盛陽秋發話了:“幾位師弟師妹,身上若有靈符,都拿出來用吧,我們若是命喪于此,身家再多,也是無用。”說著,從懷裏掏出一小捆靈符,“這是我的。”

    張青書略一猶豫,便從懷中掏出一疊厚厚的靈符:“這是烈火符,應該可以支撐一陣。”

    然後是俞希音,爽快地丟出一堆玄水符:“我不如青書師兄身家豐厚,就這些了。”

    然後是澹台雨:“我的都在這裏。”

    靈玉一看,他們就算沒全拿出來,也差不多了,便也取出了自己的靈符:“幾位師兄師姐大概知道,我這幾年吃的丹藥多了,不大寬裕,靈符就這些,不過,都是碧濤符。”

    張青書見狀一喜:“碧濤符?這可是高階水系靈符呢!程師妹太過謙了。”

    盛陽秋點頭道:“夠了,有了這些靈符,差不多能將狼群滅掉大半。”

    山坳外頭,已是一地狼屍。一開始,狼群只是試探性地進攻,他們悍然發動符陣,給了狼群迎頭痛擊,轉眼就滅掉了七八只狼妖。狼是一種容易記恨的動物,尤其它們已經成了妖獸,頭狼一聲令下,上百只狼一窩蜂湧上來,令他們手忙腳亂。

    張青書和俞希音發動符陣,靈玉和盛陽秋、澹台雨三人小心地守衛著空檔,將漏過的狼妖一一擊殺。

    靈玉全神貫注地盯著空檔處,每一次劍光飛過,劍氣揚起,都會帶起一串血珠。她目光警惕地看著狼群,專心致志地尋找出劍的角度和時機。

    符陣消耗靈符極大,雖然他們的靈符不少,可也沒辦法把上百只狼妖消滅殆盡,尤其它們還有一只煉氣六層的頭狼。再次滅殺了一只狼妖,靈玉轉頭看那只頭狼,卻見頭狼惡狠狠地盯著他們幾人,顯然已經激出了凶性。

    “哧!哧!哧!”火符用盡,符陣開始發動裂風符。靈玉掃了一眼,他們的靈符已經用去了大半,而狼群卻只滅了三十來只。火符威力最大,修士們出門在外,攜帶最多的就是火符,剩下的靈符,最多再滅殺三四十只,符陣就要報廢了。

    情況不妙!靈玉皺起眉頭。就算符陣報廢,他們最多只能擊殺一半的狼群,其中還不包括實力最強的頭狼,到時候,他們就要面對七八十只狼妖的圍攻。如果他們都是身經百戰的老練修士,或許能在這麼多狼妖的包圍下突圍,但在幾天前,他們還連劍都拿不穩……

    知道形勢嚴峻的,不僅僅是靈玉,隨著靈符的消耗,符陣即將報廢,所有人的臉色都很難看。

    “嗷嗚——”符陣發出的靈符越來越少,頭狼似乎看出了他們的窘境,仰頭長嘯一聲,發出命令。

    聽到頭狼的嘯聲,衆狼跟著長嘯,一時間,周圍狼嘯震天,令人膽寒。

    俞希音顫抖了一下,擡頭看了看其他人。

    盛陽秋神色嚴峻,握緊手中劍,斷然道:“這樣下去不行,澹台師弟、程師妹,我們三人殺出去,能殺多少是多少。俞師妹、小張師弟,你們兩個替我們壓陣,符陣慢點放,壓制住它們就好。”

    衆人點頭應是。有符陣在這,就能壓制住狼群,一旦符陣報廢,他們五人只能與狼群肉搏,那就危險了。

    “兌、坎、艮,三位符陣停。”盛陽秋一聲令下,張青書和俞希音放慢了激發靈符的速度,而且空出了三個方位。

    “澹台師弟,程師妹,我們走!”盛陽秋大喝一聲,提著劍首先衝了出去。

    靈玉和澹台雨見狀,緊跟著衝了過去。三人各占據一個方位,殺向狼群。

    與普通的狼相比,這些狼妖高壯許多,呼氣間帶著難聞的腥氣,目露凶光,利齒如刃。看到靈玉衝出來,兩只狼妖並肩撲上來,張口欲咬。

    靈玉目光一沈,手中坎離劍一抖,一道劍氣揮了出去。這道劍氣,卡在兩狼之間,逼得它們不得不分開躲閃。然而,符陣留出的位置並不寬敞,便有一只閃到了符陣的攻擊範圍內。

    “噗——”鮮血飛濺而出,狼嚎同時響起,一只狼妖被裂風符擊個正著,頓時廢了一條腿。而另一只狼妖也好不到哪去,坎離劍光芒閃動,一道銳利無比的劍氣揮灑而出,刺中了那只狼的右眼。

    這些狼妖一旦受傷,便會後退,靈玉抓住機會,將那只斷了腿的狼擊斃在地,另一只瞎眼狼卻來不及了,只能由它逃回。

    兩只狼妖一死一傷,頭狼又嘯了一聲,另有兩只狼妖衝了上來。

    靈玉漸漸感覺到不對勁,他們改變策略,狼群也改變了策略,它們不再死拼,而是每次換上兩只狼妖,衝過來撲一爪子,立刻後撤,換別的狼妖上來,雖然在她的劍下,多少會傷到一些,但要殺之,也越來越難了。

    盛陽秋和澹台雨也是如此。堅持了小半個時辰,盛陽秋高聲喊道:“這樣不行,我們會被拖死的,幾位師弟師妹,可有什麼好主意?”

    澹台雨轉頭看看,符陣中,俞希音和張青書的臉色都不好看,靈符更少了,估計最多只能堅持兩刻鍾。他又看看狼群,有頭狼的調度,群狼雖有受傷,死亡率卻下降了,還如先前符陣一陣亂轟。

    頭狼的智慧,真是不可小視!

    想到這點,一個念頭在他心中升起,高聲道:“擒賊先擒王,你們以爲如何?”

    “澹台師兄,這是不是太冒險了?”張青書臉色頓變。且不說頭狼在狼群當中,光是頭狼遠超群狼的修爲,就難以對付。

    “不!”靈玉心中一動,目光堅定,“我們再這麼拖下去,只會被它們拖死,倒不如拼一拼,說不定,能掙出一條生路!”

    盛陽秋只沈吟了一瞬,亦有了決定:“程師妹所言有理,這方法雖然冒險,卻是最幹脆的!”
作者: feather0525    時間: 2013-12-8 10:51 PM

046、獨鬥

    幾人一番商議,最終都同意了。澹台雨左右看看,面色有些尷尬地道:“程師妹,我們三人當中,你的劍法最好,你看……”

    盛陽秋修爲最高,但不是劍修,他所持的是法劍,當真論起實力,還是靈玉最高。

    聽到此言,盛陽秋卻是臉色一變,喝道:“澹台師弟,怎能讓程師妹冒險!”他目光掃過面前的狼群,道,“程師妹,你與澹台師弟牽制那些狼群,我尋機滅殺頭狼!”

    “盛師兄。”澹台雨急急道,“你修爲雖高,可並不是劍修,一擊必殺,還是程師妹最擅長。非是我將危險的事交給程師妹,實在是……”把事情交給年紀最小的師妹,他也有些臉紅,但他爲人最是實際,靈玉實力最強,就算臉紅他也會這樣決定。

    “但是……”

    “盛師兄,不必再說了。”靈玉冷靜地道,“非是我舍己爲人,只是這樣一來,大家脫困的可能性最高。”

    盛陽秋一怔,默然不語。他理智上來說,也希望靈玉出手,只是臉上掛不住。

    “有勞兩位師兄,替我牽制群狼!”

    “程師妹放心!”盛陽秋急急應了一聲,似乎爲了彌補讓靈玉去冒險的決定。

    “那就動手吧。”

    三人一齊殺出,再無保留。盛陽秋駢指一抹劍身,鋒利的烏金割破手指,血線順著劍身流下,“嗡”一聲亮起一道紅光。劍身舞動,紅光閃爍,所到之處,狼妖無不退避三舍,他卻毫不戀戰,一抹而過,往頭狼衝去。

    澹台雨更強于符術,所持的劍也是符術加持的劍,左手起符,右手舞劍,配合得滴水不漏,同樣不過于糾纏,往頭狼衝去。

    靈玉只緩了片刻,亦衝了出去,坎離劍揮灑開一片劍光,劍身上灰色盡去,一道如霧如焰的劍氣升騰而起,挾帶著風聲,向狼群殺去。

    三人殺招盡出,一時間狼群退避不及,紛紛倒斃。頭狼見狀,仰天長嘯數聲,剩余的群狼後撤退避。

    眼看他們三人衝出了符陣的範圍,狼王綠光熒熒的凶目中,閃過流光,低嗚了一聲,而後發出一聲震耳的嚎叫。

    剛才還在後退的狼群,瞬間聚集在一起,分成三撥,一窩蜂向他們衝來。

    無需靈玉多說什麼,盛陽秋和澹台雨劍光一指,血光閃爍,全力拼殺起來。

    隨著他們兩人的發力,群狼越來越多往他們湧去,靈玉這邊,留下的越來越少。

    靈玉有意識地保留實力,多爲格擋,而不出擊。

    盛陽秋和澹台雨的處境越來越危險,他們每個人都被十幾只狼妖圍著,每死一只,都有新的狼妖補上來。

    而靈玉這邊,漸漸只剩五六只狼妖。

    “程師妹!”煉氣五層的澹台雨首先支撐不住,喊道。

    “明白!”坎離劍陡然光芒一變,有如烈焰升騰的劍氣揮出,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從左至右,圍攻她的狼妖躲避不及,“哧——”狼腹被劍氣剖開,狼血噴灑而出,狼妖盡數倒地。

    坎離劍氣,其實由兩種劍氣組成,坎水劍氣和離火劍氣,她現在所發的,便是離火劍氣,它玄妙不及坎離劍氣,卻有著強大的殺傷力,在敵手猝不及防的情況下,給予致命一擊。

    其他人見狀駭然。他們都知道,這五年來,靈玉修煉很拼命,也知道她根骨很好,十分得柳威意看重,卻不知道她的劍術已經到了如此境界。五六只狼妖的圍攻,無論是澹台雨還是盛陽秋,想滅殺都需要一定的時間,而她卻能一招破之。

    斬殺群狼後,靈玉片刻不停,一張神行符拍在身上,運起輕身術,便往頭狼撲去。

    “嗷——”頭狼仰天長嘯,目光凶狠,後腿繃緊。

    始終守在頭狼旁邊的兩只狼妖迎向靈玉。

    靈玉目光平靜,手腕一轉,這一次出手的,是坎水劍氣。坎水劍氣並不快,甚至可以說速度緩慢,但它纏繞向兩只狼妖,立刻使得對方動作遲緩起來。靈玉劍尖輕輕一挑,銳利的劍鋒,准確地破開其中一狼的咽喉,隨後身軀一伏,躲過另一只狼妖抓來的狼抓,反手一劍,迅如雷電,斬下狼頭。

    澹台雨眼角的余光掃過這一幕,覺得自己這個決定對極了。他們之中,只有這位程師妹有實力與頭狼一戰,如果她不行,他和盛師兄必然也不行。劍修,這就是劍修!

    頭狼面前,再無阻擋。

    靈玉越發冷靜,坎離劍一撤一揮,一道坎水劍氣發出。

    蓄勢待發已久的頭狼此時一蹬後腿,身影如電,向她撲來,同時閃過這道劍氣。

    可惜!靈玉心中暗暗一歎,不過並不覺得太失望,煉氣六層的頭狼,當然比那些煉氣三、四層的狼妖強大,而且它們生活在森林當中,弱肉強食,絕非玄淵觀那些養在獸園當中的靈獸可比。

    腥氣撲面,頭狼閃閃發光的利牙近在眼前,鋒利的狼爪亦狠狠地抓來,靈玉騰身而起,神行符下,輕身術發揮到極致,輕巧靈活地躲過頭狼的攻擊。她生來健康壯實,從小活蹦亂跳,身軀本就柔軟,入玄淵觀後,每日勤練從不懈怠,論起身體素質,沒幾個人能超過她。

    一擊不中,頭狼大怒,轉身再度撲來。

    靈玉半空中一折,劍氣再度發出。

    一人一狼,就這麼纏鬥起來。

    “原來程師妹這麼強!”符陣中,俞希音心中掀起巨浪。柳威意將靈玉帶回衝虛宮的時候,她的弟子們曾經憤憤不平,覺得師父對靈玉太好,連她們都要靠邊站。俞希音雖與靈玉關系不錯,可她也是柳威意的弟子,難免也有這種情緒。直到此次任務,她與靈玉同處這個小隊,親眼見到她比自己強的地方,才漸漸心服。但,直到這一刻,她才知道,靈玉比她強到了什麼程度。她只比靈玉早一點入柳威意門下,兩人的境界一直差不多,但要她去刺殺頭狼,是萬萬不能的,剛才頭狼那一擊,她就擋不住。

    “難怪師父這麼看重程師妹,幾乎當作嫡傳弟子一般教導……”俞希音低頭看看自己握劍的手。她同樣也是劍修,卻只能躲在後面……

    “原來,我還有這麼長的路要走!”再擡起頭,俞希音目光變得堅定。雖然並沒有表現出來,但她的內心一直很自得,認爲自己能入師父法眼,能成爲劍修,比其他同門強得多,如果不是此次任務之行,她恐怕永遠都不知道,原來自己在劍修之路上,還差著那麼多。現在回想起來,丁師姐的誤會算什麼,師姐妹的冷遇算什麼?在劍道面前,這些根本無需在意。

    “程師妹,我……”澹台雨的喊聲喚回了俞希音的神智,一看場中情景,不由地緊張起來。

    盛陽秋和澹台雨已是渾身染血,多處受傷,他們每個人被二三十頭狼妖圍攻,險情頻出。
作者: feather0525    時間: 2013-12-8 10:55 PM

047、逃命

    靈玉看也不看一眼,她與頭狼正在纏鬥之中,生死就在瞬息之間。

    不過,這並不代表她不知道目前的形勢。盛陽秋和澹台雨不可能支撐太久,殺十幾只狼妖,尚且要他們聯手,何況一人獨對二三十只。如果靈玉殺得太慢,他們兩人就會支撐不住,隕命于此,之後,靈玉一人獨對頭狼再加五六十只狼妖,除了一死別無他路,再接著是張青書和俞希音,符陣一旦耗盡,他們也完了。

    盛陽秋和澹台雨已經不再與群狼正面拼殺,而是利用輕身術騰挪轉移,盡量避開。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頭狼有些煩躁,它自恃實力最強,身邊兩只護衛狼被滅殺後,沒有叫狼子狼孫回來,而是選擇了獨自面對靈玉。但這一柱香時間,它的自信被嚴重打擊了。拍了神行符的靈玉,利用輕身術與它周旋,始終未落下風。

    出擊再一次落空,狼爪卻險些被削下,頭狼大怒,前爪抓著地面的雜草,一雙狼眼綠光越來越亮,帶著噬人的殺意。

    它煩躁地一蹬後腿,轉身再度向靈玉撲去。

    “機會!”靈玉目光一亮。頭狼這一擊太急躁了,腹部露出了大大的空當。

    她空中一折身,向旁邊移了一丈,坎離劍豎起,全身真元向劍身灌去。劍身上陡然亮起明亮的光芒,一紅一藍,不停地閃動。到最後,變成了濃豔的紫。

    坎離合一,水火相濟。靈玉手中的劍揮了下去,坎離劍氣由上而下,如刀切豆腐,斬斷一切。

    “嗷——”一聲巨嚎,發自頭狼之口,鮮血噴灑出來,濺上半空,潑了靈玉一身。

    這一劍斬中頭狼的腹部,剖出一道長長的從胸到尾的傷口,連內髒都露了出來——受了這樣一劍,頭狼的命算是交待了。

    一擊得手,靈玉大喜,正要乘勝追擊,卻聽狼嚎聲齊齊響起,隨後,圍攻澹台雨和盛陽秋的狼妖,全部調轉過頭,向她撲來。

    “程師妹!”其他人齊聲喊道。

    靈玉大驚。她再厲害,也不過煉氣六層,能斬殺頭狼,已是極限,如今真元不多,哪裏能應付五六十只狼妖的圍攻?

    來不及多想,她急中生智,又掏出一張神行符拍在身上,拔腿就跑。

    神行符下,輕身術快到極限,幾乎化成一道殘影,她也不管東南西北,埋頭跑路。狼群被她引走,澹台雨和盛陽秋兩人危機已經解除,她自己跑掉就行了。

    耳邊風聲嗚嗚,夜晚的寒風如刀一樣割在臉頰,狂奔間,樹枝藤蔓不時地勾住衣衫,這些靈玉都顧不得,她只聽到身後不停的狼嚎聲,以及緊隨在後的腳步聲。

    真元用盡,她腳步沒停,吞了丹藥;神行符時效到,她又再拍一張,一陣漫無目的的狂奔,身後的狼群卻一直甩不掉。

    沒辦法,這是它們的地盤,而且,狼本身速度就快,又被她激起了凶性。

    時間流逝,靈玉額上大汗淋漓。如果說一開始是權宜之法,現在她卻是不得不跑,丹藥恢複真元慢,她根本沒有足夠的真元與狼群面對面,想要活命,只能跑。

    老天命,別這麼玩我行不行?她在心裏哀嚎。這只是她第一次離開師門做任務,狼群中刺殺頭狼已經夠刺激的,居然還被五六十只狼妖圍攻!她的優點是靈形靈活,奔跑速度卻很一般,這麼跑下去,一旦真元耗盡……

    靈玉一個激靈,趕緊把這個念頭甩掉,什麼也不想,埋頭奔跑。人要是有了惰性,那就失去了奮鬥的勇氣,她可不想葬身狼腹。

    “程師妹——”盛陽秋的聲音越來越遠,漸漸聽不見了。身後的狼群也被她甩開了一段距離,但這段距離不足以讓她脫身。

    靈玉滿頭大汗,卻連抹一把的力氣都沒有。跑,快跑,死命跑……

    追在後面的盛陽秋和澹台雨氣喘籲籲地停了下來。

    “怎麼辦?”澹台雨喘著氣問,“盛師兄,我們追不上呀!”

    “我……”盛陽秋連氣都順不過來了,“程師妹人這麼瘦,怎麼比我們都能跑?”他和澹台雨人高馬大,身軀強壯得一個頂靈玉兩個,卻完全跑不過她。

    “程師妹是劍修!”澹台雨苦笑著說,“劍修要練武的,她瘦歸瘦,身體可比我們好多了。”

    盛陽秋想想也是。光論身體素質,他們兩個都頂不上靈玉一個。

    “盛師兄,澹台師兄。”張青書也趕到了,他茫然地看著前方,“程師妹呢?”

    “跑不見了。”澹台雨攤手,“我們追不上。”

    “那怎麼辦?”張青書大急,“她一個人陷身狼群!”

    “沒辦法,繼續追吧!”盛陽秋說,“俞師妹呢?”

    張青書道:“我過來看情況,讓她守著符陣。”

    “讓她也一起來吧,狼群都跑了,我們守著符陣也沒用。”

    “好。”張青書從善如流,從懷中取出一張訊號符,打了一道法訣,訊號符化爲一道淡淡的流光,向來的方向飛去。這道訊號符,比當年公孫堰使用的又要高明許多,訊號符的作用是傳訊,並不是煙花,不用多華麗,這是靈玉後來才知道的常識。

    不多時,俞希音收拾好符陣趕了上來,四個人循著狼群的痕跡,一路追蹤而去。

    奇怪的是,他們一直追到天光大亮,始終沒追到狼群。

    “盛師兄。”俞希音停了下來,面帶擔憂地看著他和澹台雨,“程師妹一時追不上了,你們倆都有傷在身,再追下去,怕是不好。”

    “對,對!”張青書恍然,“你們先包紮一下再追吧,不然……”

    盛陽秋和澹台雨一身血汙,在吸引狼群注意力的時候,身上多處受傷,經過這一夜的奔跑,血流更甚。

    經這麼一提醒,他們兩人也覺得一陣頭暈,澹台雨點頭:“說的是。盛師兄,我們的傷口得處理一下,不然失血過多,不但找不到程師妹,還會成爲小張師弟和俞師妹的負擔。”

    盛陽秋面露猶疑,最終歎氣著同意了:“好吧,我們先休息一下。”看看狼群離去的方向,擔憂,“希望程師妹能撐下去。”
作者: feather0525    時間: 2013-12-8 10:58 PM

048、仙書有字

    這個時候的靈玉,已經累趴了。不過,她幾乎沒受什麼傷,只是真元臨近枯竭,難以支撐。

    幸好,狼群也不行了,它們中大部分受了傷,斷腿的也有,追著追著,與她之間的距離越拉越遠,越落越後。

    等到日上三竿,靈玉身後的狼嚎聲終于聽不見了,空氣中那種腥膻的氣息也沒有了。

    靈玉不敢隨意停下,直到眼前出現一座矮峰。這座矮峰大概就幾十丈高,離地十來丈有一個小山洞,洞口兩塊山石相夾,形成了天然的屏障。

    好地方!靈玉眼前一亮。十來丈不夠高,但對大部分野獸來說,難以攀爬,而且,有山石擋著,就算有敵來犯,也可以據地還擊。

    她沒有猶豫,提起僅剩的一點真元,施展輕身術,慢慢爬了上去。

    小心翼翼擠進山洞,靈玉打量四周。這山洞也就數丈見方,呈長條狀,山洞盡頭的頂上,裂開一條縫,大概一人身長,漏下天光,石壁上還有細小的水流,緩緩流過。

    打量完畢,靈玉心中欣喜。有水有門有光,這可真是個藏身的好地方!在跟其他人會合前,她完全可以在這裏躲避狼群。

    這麼一想,她立刻將自己珍藏的符陣在洞口設好,把僅剩的一小疊靈符放上去。確認符陣可以隨時發動,周圍也沒有危險因素,靈玉立刻癱坐在地,大口喘氣。

    狂奔了一整夜,她不止真元用盡,就連體力,也到了枯竭的邊緣。

    動也不動地坐了小半個時辰,靈玉漸漸緩過氣來,從懷中掏出藥瓶,倒了顆益氣丸吞了,盤膝打坐,恢複真元。

    這一打坐,便是大半天,等到她真元充沛地醒來,已經是黃昏了。

    “危機總算是過去了。”靈玉自言自語,以她現在的狀況,又有地方可以棲身,就算再遇到狼群,也有還擊之力。

    她長長吐出一口氣,站起來活動了一下筋骨。

    很好,只是有點小傷,沒有大礙。

    從山洞中探出腦袋左右看看,周圍安安靜靜,只有一些野兔松鼠之類,偶爾竄過。看樣子,這裏不是任何妖獸的地盤,應該很安全。

    靈玉放下心,到石壁旁接了點水,仔細地清洗一番,再加上淨塵術,很快把自己打理幹淨。身上這套衣裳,全是狼血,而且一路狂奔,被樹枝勾得全是破洞,沒法再穿了,她隨手丟在旁邊,從乾坤袋拿出新衣換上。

    一番收拾,又是翩翩美少年形象。

    接下來怎麼辦呢?是坐在這裏等其他人尋來,還是回頭去找?

    靈玉猶豫了一下,看看天色,覺得還是等著吧。快晚上了,一個人在森林裏尤其危險。說起來,其他人怎麼還沒追來呢?她在這裏休息了大半天,就算他們腳程慢些,應該也找來了才是。難道出了什麼事?應該不會被狼群纏上,頭狼被她一劍而斬,幾乎是立時斃命,狼群追了她大半夜,回去再纏上他們的可能性並不高。看樣子,大概有什麼事拌住了他們。

    她考慮了一下,取了張訊號符,打算聯系一下,誰知道,訊號符卻發不出去。

    靈玉面色有些凝重。這說明,他們的距離太遠了,訊號符找不到他們的氣息。他們到底到哪裏去了?

    很快,金烏西墜,玉兔東升,夜晚一次降臨,張青書等人仍然不見蹤影。

    急也白急,靈玉幹脆坐著修煉。修煉時,她又一次進入那種玄妙的狀態,周圍都是遊離的藍點,還有許多藍點從茂密的樹林間飛出,向她湧來,沒入她的經脈。

    一呼一吸,藍點爭先恐後地往她這邊飛來,剛開始,只是藍點,到後來,變成了藍色光團,到最後,竟成了藍色光霧。

    靈玉貪婪地呼吸著,努力地將每一個藍色光點都吸納入體。

    但這顯然不可能,煉氣期的吸納能力擺在這裏,到達一個極限,就無法再加快速度了。

    盡管如此,她還是真切地感覺到體內靈氣迅速充盈起來,盡全力運轉真元,才能將這些靈氣吸納入體,與自身真元融合在一起。

    修煉中,時間飛快流逝。等她睜開眼,已是寅時,再過一會兒,就要天亮了。

    靈玉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覺得舒服極了,沒想到森林中靈氣這麼濃郁,今天一晚上的修煉,抵得過平時好幾天,比吃丹藥還好,難怪此地會有狼群成妖——

    想到這裏,靈玉怔了一下。不對,狼群成妖,除了那只頭狼,其他的實力都很平常,這麼濃郁的靈氣,別說煉氣三、四層,到煉氣八、九層都很輕松。而且,她昨天觀察了好久,這附近都沒有妖獸,只有些尋常的小獸。

    那爲什麼這裏會有這麼濃郁的靈氣?若淵山也是天下一等一的靈地,相比起來,靈氣也太稀薄了……

    靈玉敲敲腦袋,覺得自己腦子不夠用了。她總覺得這事怪怪的,論理,西羅森林不應該有這麼濃郁的靈氣,不然,三大道觀早就搬到這來了,哪會任由一群野獸在此占地爲王?

    “想不通……”她嘟囔了一句,打開乾坤袋,拿出夜明珠照明,隨後吃了點幹糧,又去翻另一個乾坤袋,把那本仙書拿出來。

    “咦!怎麼回事?!”看到仙書的模樣,靈玉大吃一驚。

    現在的仙書,哪還有半點古舊的模樣?淡金色的封面,流雲暗紋隱現,略帶褐色的書頁,厚實沈斂,一看就不是普通貨色。最重要的是,仙書的封面,出現了五個字:雲笈玄真譜。這五個字用的是符文,鐵劃銀鈎,穩如泰山。

    “原來這本書叫雲笈玄真譜。”雲笈,在道門是書箱之意,玄真,道可通玄,其義求真。靈玉搓著下巴暗想,真是好大這口氣,直接以道爲名了,它怎麼不叫道藏算了呢?

    雖是如此,她還是興致勃勃地翻開了內頁。

    “有字!”靈玉大喜。再一翻,這股喜悅淡了下來,“只有一頁……”她歪著頭想了想,“莫非吃得不夠多?”也許這書需要精元才能顯示內容,精元的多少,決定了內容的多少。

    這個是她的猜測,是不是如此,還需要事實去驗證。靈玉暫時把這個念頭拋到腦後,開始認真地看起仙書的內容。

    出乎意料,第一頁的內容居然是《太素紫雲心經》。

    靈玉驚訝不解。《太素紫雲心經》只是一部中級功法,在玄淵觀,初入上院的女弟子,修習的都是這部功法,進入煉氣五層,成爲精英弟子後,就有權利再去挑一本功法。而一旦成爲精英弟子,或者進入三宮成爲法師,便可以修習高級功法。靈玉因爲修劍,《太素紫雲心經》只是輔修,一直沒有去換。

    這麼玄妙的一本仙書,內容居然就是《太素紫雲心經》?靈玉感覺很荒謬,仿佛被珍藏在最頂級的書館裏的珍本,卻只是三字經。

    搖搖頭,靈玉慢慢看下去,卻是越看,神色越凝重。

    這哪裏是《太素紫雲心經》?雖然叫著同一個名字,內容卻天差地別!

    靈玉將另一個乾坤袋裏的《太素紫雲心經》拿出來,一一對照。半晌後,沈吟不語。

    這兩本《太素紫雲心經》,有大半的語句相同,但內容差別極大。玄淵觀發的那本,用詞玄乎,如雲山霧罩,要細細深究,才能知道其中含義。仙書上那本,卻用詞淺顯,簡單易行。可要說深入高明,還是仙書上的那本,意境不知道比另一本高出多少。玄淵觀的那本,除了修煉方法,通篇地論述道的真義,道的存在,道的表現,卻說得人糊裏糊塗。而仙書這本,根本不提什麼叫道,卻簡單易行,發人深省。孰高孰下,一眼分明。

    靈玉沒見過高級功法,卻讀過許多道門經典,一看便知,仙書上這本《太素紫雲心經》更貼合道之本義。道本無形亦無名,每個人所悟都有所不同,無法用言語進行講述,試圖用長篇大論將道總結出來,根本不可能,再怎麼論述,只能是自己所悟的一部分。

    “仙書,真是仙書。”這麼一部《太素紫雲心經》,讓靈玉相信,這本雲笈玄真譜,果真是仙書無疑,“嗯……看來我要收集更多的精元,看看後面還有什麼。”
作者: feather0525    時間: 2013-12-8 11:02 PM

049、珍惜生命,遠離話本

    將仙書上的《太素紫雲心經》讀了一遍又一遍,等靈玉背誦如流的時候,天光已經大亮了。她收起仙書和夜明珠,坐在洞口,想著自己是不是回頭去找同伴。

    本來,這件事她已經有了決定,只是夜裏不便,所以等到天亮。可現在,她發現這裏靈氣濃郁,十分利于修煉,而且,仙書上還出現了一部十分高明的功法,這讓她有些猶豫。

    留在這裏也挺好的,反正韓撫甯說了,他一傳訊,她就得趕回去。與其到時候找理由離開,不如現在就分開,她正好趁著這段時間,好好修煉,修爲越高,越能保護自己。至于任務,她要是湊不齊,就管韓撫甯要就是了,既然選她爲合作者,總不能看著她受罰吧?只要不受罰,獎勵什麼的,她也不太在乎——先把韓撫甯這關過了再說吧。

    這麼一想,靈玉不太想回頭去找張青書他們了。他們四個人,卻遲遲找不到這裏來,訊號符又聯系不上,八成是迷路了,西羅森林這麼大,失散了就很難再找到對方,她只有一個人,真的回頭去找,不但不安全,而且很可能是做無用功。

    考慮了片刻,靈玉決定了。既然天意如此,她就留在這裏算了。這對她來說,是個好機會,有險可守,安全可靠,靈氣濃郁,又能獵些妖獸餵給仙書,說不定餵著餵著,仙書的第二頁又出現字了呢?

    ——說起來也真奇怪,《太素紫雲心經》有幾千字,仙書一頁就容納了,不知道整本書能有多少內容……

    主意一定,靈玉就琢磨著怎麼消磨過這兩個月。住的話,這個山洞不錯,是個棲身的好地方,吃的問題也不大,森林裏到處是野獸,而且她身上還有不少的幹糧;修煉就更方便了,這麼濃郁的靈氣,上哪找去?就是少個人說話,憋上兩個月,不知道會不會憋出病來……

    不對!靈玉想到被她關在收妖袋裏的阿碧,雖然是只妖,還是個笨妖,可正好解解悶,不過自己把她的精元珠子吃了,得想個辦法解決……

    沒想多久,靈玉一拍手,解開收妖袋,把阿碧放出來。

    在收妖袋裏呆了十來天,阿碧出來的時候昏昏沈沈的,連人形都沒保持住。靈玉給她餵了顆益氣丸,好半天,她才緩過臉色。

    一緩過來,阿碧變回人形,對著靈玉就怒道:“憋死老娘了!你就不知道讓我出來透透氣?”

    收妖袋內的靈寵不會死,但會陷入沈睡,時間太久,就會出現精元虧損的情況。阿碧關得不久,精元倒沒有虧損,只是太悶了。

    靈玉長眉一揚,提了提坎離劍:“老娘?”

    看到她的劍,阿碧瑟縮了一下,底氣不太足地說:“我……我隨口……”

    “禍從口出!”靈玉慢悠悠地說,“說你是笨妖,真是半點不錯。就你這樣,去迷惑個凡人就算了,在妖中你能活得下來才怪!”

    “我……怎麼活不下來了?”阿碧想凶她,又不敢。

    靈玉站起來,繞著她轉了兩圈,語帶輕蔑:“不知進退,不懂人情,修爲又爛,你有什麼資本活下來?”

    阿碧呆:“我哪裏不知進退了?再說了,這世界哪有那麼危險?”

    靈玉撫額:“你欠齊老板人情真是欠大了!就你這樣,也就能在他家活下來!”

    阿碧莫名所以。

    靈玉受不了這種笨妖,她道:“難道你不知道,精怪之間,會互相吞噬的嗎?”

    “啊?”阿碧還真的不懂,她開啓靈智沒多久,就跟齊老板回家了,然後就被靈玉收了,所知道的精怪世界,十分有限。

    “你能活到現在,真是運氣好!”靈玉搖頭歎氣,從懷中取出顆珠子,丟給她,“喏,你的東西。”

    阿碧傻傻的接過,等她反應過來這是什麼東西,瞠目大叫:“我的內丹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

    “內丹?”靈玉關注的完全不是重點,她詫異不已地望著阿碧,“這是你的內丹?”

    阿碧猶豫著點頭。

    “你有沒有常識啊?”靈玉高聲道,“有內丹的妖獸很少,內丹中包含著它們大部分的修爲,一旦內丹離體,修爲就廢了。你這算哪門子的內丹?你的修爲好好的還在,這珠子裏也沒人半點真元,在我手上這麼多天,你還活蹦亂跳,你這叫內丹?”

    阿碧被問得很心虛,她吞吞吐吐地說:“可是,你們人類話本裏不都說,精怪吐出內丹,可以施放法術什麼的……”

    “你看的什麼話本?”

    “……白娘子……”

    “……”

    又一個被話本殘害的孩子。靈玉掩面。她年幼的時候,天天跑茶樓戲院,後來修道,時常把話本裏的東西往上面套,在入道宮學了半年才扭過來。什麼話本傳奇,神仙故事,那是娛樂世人的,哪能當真?可她那時只是凡人,還是個孩子,情有可原,阿碧呢?身爲一只精怪,居然從人類話本中學習修煉常識……

    要不是現在有用,她真想把這只笨妖扔在西羅森林裏自生自滅——實在是太蠢了!

    不過,也好。靈玉很快撫平自己的情緒,阿碧這個樣子,她才好進行下一步。

    “我勸你一句,”她鄭重地說,“珍惜生命,遠離話本。”

    “……”阿碧一臉茫然,“我自從化了人形,只見過幾只同類,他們看到我,都遠遠避開,不看話本,我從哪學修煉?”

    你煉氣三層的修爲,大概能嚇唬一下普通的精怪,他們怕變成你的食物,當然遠遠避開了!

    靈玉心裏嘀咕了一句,面上卻很正經:“我可以教你,不過,我有條件。”

    “真的嗎?”阿碧面露喜色,“看不出來,你還是好人。”

    “我有條件!”靈玉又重複了一句,懶得跟她閑扯,直言道,“我教你修煉,你成爲我的靈寵。”

    “啊!”阿碧下一刻橫眉怒目,“我就說呢!你怎麼看都不像好人,怎麼可能這麼好心,原來想算計我!”

    靈玉瞥了她一眼,懶得掩飾自己的鄙視:“你該慶幸遇到的是我,不然遇到別人,直接強迫你認主就成了,哪那麼多廢話!”

    “那你爲什麼不強迫?”阿碧問,“是不是你不好強迫?”

    不錯嘛,呆子也有聰明的時候。靈玉道:“廢話!修道之人頭頂懸著兩把劍,一是因果,二是功德,處理不好,不但會有心魔,還會影響天劫。我雖是劍修,卻是道修入的門,當然要注意點!”

    “那別人不也……”

    “不是誰都這麼注重因果和功德的,”靈玉翻白眼,“很多修道士,受資質所限,難有成就,當然就沒那麼多顧忌。”

    “哦……”阿碧思索了一下,接著問,“成爲你的靈寵有什麼好處?我要做什麼?”

    “我教你修煉,這就是好處。以後你跟著我,只要乖乖聽話,我就全心護你。你幫我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這樣啊,”阿碧思考了一下,“好像跟齊俊卿差不多嘛,我跟著他,他讓我吃飽穿暖……”

    靈玉懶得跟她詳細解釋,她這樣想也好。

    “行、行吧……”阿碧猶猶豫豫地說,“反正,離開齊家,我也不知道該幹什麼。”

    靈玉正要說話,又聽她緊接著說了一句:“不過,你得保證,不能像齊俊卿那樣背棄我,不然我就翻臉!”

    “我們訂下認主契約,要反悔的話,就得我們都同意,這樣行了吧?”

    “認主契約,那是什麼?”阿碧又問。

    “……”
作者: feather0525    時間: 2013-12-8 11:04 PM

050、老子

    花費了一番口舌,靈玉才跟阿碧解釋清楚,認主契約是個什麼玩意兒。

    所謂認主契約,有個書面詞,叫做魂契。顧名思義,就是魂魄訂立的契約。它並不局限于認主,還有交換、從屬等等,不過流傳下來的,只有認主契約,這一點,並不是靈玉故意欺瞞。

    趁著阿碧腦子還沒轉過來,兩人把認主契約完成,靈玉舒了口氣。

    果真是個笨妖,扯來扯去,她就把關鍵點給忘了,忘了追究“內丹”精元耗光這件事。

    “去,給我打幾只野兔。”有了靈寵,還是只已經化形的靈寵,靈玉大大咧咧地一坐,指使阿碧。

    “哦……”阿碧也沒覺得不正常,以前她跟著齊俊卿,也是要服侍他的,只不過換個人而已。

    雖然法術不精,逮兩只兔子還是不費勁的,過了一會兒,阿碧揪著兔子回來,兩人一齊動手,拔毛剝皮,生了火,上架烤。

    不得不說,阿碧的手藝不錯,隨手從森林裏帶了些野生香料回來,沒一會兒,就烤得香噴噴的,引得靈玉口水直流。

    烤好了,兩人風卷殘雲,將兩只兔子吞吃入腹。

    靈玉拍著肚皮,滿足地歎了口氣:“總算吃得像樣點了。”看在烤兔的份上,她決定對阿碧好點。這只精怪雖然笨了點,脾氣又不好,不過還算聽話。身爲靈寵,有這個優點就夠了。

    “你那個所謂的內丹是怎麼回事?”吃飽喝足,靈玉一邊靠著石壁揉肚子,一邊問。

    阿碧吃得也不少,聞言很茫然地說:“什麼怎麼回事?”

    “吸收精元啊!”

    “我不是說過我不知道嗎?”阿碧丟了個鄙視的眼神,“問了還問,你記性真差。”

    被這個笨妖鄙視,靈玉郁悶了:“那你平常怎麼用?”

    “嗯,就是放在丹田裏,修煉的時候把它弄出來……”

    肯定又是什麼《白娘子》裏面學的,她還真是歪打正著,別的妖這麼修煉肯定不行,她恰巧體內有這麼一顆珠子,而這顆珠子又能吸收精元,她可以借著吸取珠子上的精元修煉。

    靈玉想了想,道:“現在開始,我教你修煉,你先把你那玩意兒借我用用,我研究下。”

    “需要嗎?”阿碧防備地看著她。

    “我是你的主人,你用得著把我當小偷看嗎?”靈玉沒好氣,“再說了,有我教你修煉,可比你一個人傻乎乎的好多了,那顆珠子在你手上也沒什麼用。”

    阿碧想了想,以她貧乏的修煉知識實在想不出哪裏不對,于是把那顆珠子拿出來了:“喏,給你。不過,你現在就要教我怎麼修煉!”

    “行!”靈玉一口應下,接過這顆珠子放回乾坤袋,拿出仙書,“我這裏有一部功法,是道門正宗。跟你靠本能修煉是不一樣的,入門會比較難,你要有心理准備。”

    “知道了。”阿碧一口應下。

    “你先把這部功法背下來。”靈玉打開仙書,一句一句地教她。

    《太素紫雲心經》並不長,也就幾千字,仙書上這本用詞又淺顯,小半天時間,阿碧就會背了。

    中間她很感興趣地鑽過來看著仙書:“這些字我不認識,什麼時候能教我?”

    “有空就教你。”靈玉敷衍,“你先試著修煉一下。”

    打發阿碧去修煉,靈玉繼續研讀仙書。把這部功法教給阿碧,她也有點私心,想讓阿碧先試驗一下,看看這部功法效果如何,如果真的不錯,她也改修。

    又是一個白天過去,張青書等人仍然沒有消息,訊號符也聯系不上。靈玉已經完全放開了,決定帶著阿碧在這裏窩上兩個月。

    阿碧修煉了半天,情況不錯,很快進入狀態,中間驚喜無比地拉著她說:“原來這才是修煉啊,我說呢,什麼真元流轉,我都感覺不到呢!”

    靈玉無語。

    夜幕降臨,她也開始修煉。阿碧適應良好,該她自己去嘗試了。

    把仙書放在腿上,她盤膝閉目,讓自己心如止水,進入觀想境界。隨後,默誦著仙書上的《太素紫雲心經》,按照上面的描述,運轉真元。

    她又進入了那種狀態,周圍的靈氣先是藍點,再是藍光,後是藍霧,瘋狂地向她的經脈湧入。奇妙的是,藍色在她的膝上尤其濃郁,幾乎成了墨藍。

    “仙書,難道這裏靈氣異常的原因,是仙書?”這個念頭閃過,靈玉就見,墨藍漸漸轉淡,靈氣竟被仙書吸收了。“原來,它不止吃肉,還吃靈氣……”

    沒有心思多想,靈氣的瘋狂湧入,很快到達了極限。這個極限,遠比昨天更高,想來,不同的功法,所能提升的修煉上限也不同?

    靈玉專注地吸納靈氣,極力運轉真元,將靈氣慢慢轉化,成爲自身所有。

    “啊——”一身大叫,驚醒了靈玉。她連忙一收功法,停住修煉。

    睜開眼,看到大叫的是阿碧,沒好氣道:“你幹什麼?我要是走火入魔,你賠啊?!”

    阿碧一臉心有余悸:“這功法好可怕,再練下去,我都要炸了?”

    “什麼?”

    阿碧說:“剛才我修煉著,好多靈氣往體內湧過來,我都快控制不住了!”

    靈玉一愣,隨後若有所悟:“靈氣太濃郁了,你的經脈不足以容納,你的修爲又太低,控制力不足。”

    “那怎麼辦?”

    靈玉想了想:“最根本的方法是,你要提升自己的控制能力,在此之前,你修煉的時候離我遠點。”

    阿碧瞧了瞧,挪到山洞最深處:“這裏?”

    “嗯。”靈玉再度閉目,淡淡地說,“別再鬼吼鬼叫了,老子要是走火入魔,就剁了你。”

    “擦,你是誰老子?”

    靈玉眼睛都沒睜:“你都擦了還不准我老子?”

    阿碧歪著頭打量了她一番,說:“你不是女的嗎?幹嘛自稱老子?”

    靈玉吐出一句話,堵住了阿碧的嘴:“因爲老子比老娘霸氣。”

    曾經做過街頭小霸王的靈玉,很清楚在罵街中,占據性別優勢的重要性。但凡罵街中涉及到性別,被汙言穢語的始終是女性,雖說潑婦不要臉,戰鬥力比潑皮更強,可那樣太費勁了,能省力氣就省點力氣。

    自稱老娘的阿碧完敗,嘴裏嘀嘀咕咕一陣,最後還是選擇繼續修煉了。

    靈玉可不是齊老板,任打任罵任蹂躪,阿碧雖然不太聰明,卻有一個優點,那就是識時務。
作者: feather0525    時間: 2013-12-8 11:08 PM

051、練劍

    靈玉又試驗了好幾遍,靈氣的濃郁程度,果然是以仙書爲中心點,向外擴散,就相當于一個聚靈陣。

    奇妙的是,這個聚靈陣連乾坤袋也擋不住,並且,非常老實地將範圍鎖定在三丈之內,離開仙書三丈,靈氣就很尋常了。

    一個擁有靈智的超級聚靈陣。

    靈玉興高采烈,陣法啊,這種東西,只有大道觀才有,而且只用于大處,普通弟子想都不用想,更不用說效果這麼好。

    既然如此,她也不用想著以後回西羅森林修煉了,仙書帶到哪,哪就有聚靈陣。而且還不用消耗靈石,只要自己開始修煉,仙書就會自動聚靈。就衝這個功能,它就不愧爲仙書,更不用說上面的高明功法。

    天亮了,靈玉停下修煉,吩咐阿碧一聲:“你留著,我去獵獸,晚上回來,吃的自己解決。”

    阿碧慌慌張張地站起來:“你要把我一個人丟著?”

    靈玉翻了個白眼:“帶著你,我嫌自己命長?”

    阿碧沒在意她話裏的鄙視,有些心虛地道:“我一個人在這,萬一遇到妖獸什麼的怎麼辦?”

    “你也算是妖獸,還要問我怎麼辦?”靈玉沒好氣地說了一句,想想又耐下心,教她怎麼使用符陣。這只笨妖好歹是她的靈寵,總不能不管。

    教完了又囑咐了幾句,靈玉提劍離開了山洞。

    既然靈氣隨她而走,就沒必要窩在這裏修煉,西羅森林固然危險,但也是個鍛煉的好地方,前些天的經曆,讓靈玉知道,經驗有多麼重要,如果她現在是個閱曆豐富的劍修,殺同階的妖獸基本可以穩勝,就不會出現那天晚上的危急情況。

    再說了,誰知道韓撫甯想讓她幹什麼,實力是越強越好。

    路上吃了一點幹糧,靈玉小心翼翼地循著來的路線往回走。那天晚上,她跑了幾個時辰,也不知道狼群後來怎麼樣了。

    大概走了一個時辰,路遇一只四層妖獸,靈玉輕松解決。

    然後是幾只三層妖獸,同樣全部滅于劍下,連真元都沒怎麼消耗。

    半天後,靈玉終于看到了一具狼屍,因是妖獸屍體,不容易腐爛,還保持得很完好。這狼屍斷了一條後腿,看樣子,應該是那晚狼群的。

    她把狼屍撿起來,丟到裝仙書的乾坤袋裏,接著往前。

    又走了個把時辰,撿了四五只狼屍,都被靈玉餵了仙書——這本書還真能吃,前些天吃一只野豬還要好幾個時辰,現在吃起狼妖來,沒多久就剩了一堆皮毛。

    過了午時,靈玉打算回頭。孤身一人,不宜在林中過夜,最好還是回山洞。

    就在此時,她腳步一停,警覺起來。

    妖獸的氣息,很多很雜——她不會這麼倒黴,又遇到了狼群吧?

    事實證明,怕什麼來什麼,她剛這樣想罷,就見森林裏冒出狼頭,一、二、三、四……

    大概有四十來只,看來那天晚上還損耗了一些。妖獸畢竟是妖獸,沒有化成人形,開啓靈智,智慧比起人類總是差著許多,更多地依靠本能行事。這些狼妖大概聞到了靈玉身上熟悉的氣息,目露凶光地盯著她,慢慢地向她包圍而來。

    靈玉毫不遲疑,再度拔腿就跑——她估摸自己的實力大概能打個十來只,四十來只,她要打得過,那天晚上也不用跑了。

    身後狼嚎聲不斷,靈玉頭也沒回,跑得飛快。有了一次經驗,這第二次輕車熟路,再說走得也不太遠,輕身術加神行符,小半個時辰就跑回去了。之後,身手敏捷地攀上矮峰,躲進山洞。

    “怎麼了,怎麼了?”聽到此起彼伏的狼嚎聲,阿碧冒出頭,看到下面的狼群,嚇了一大跳,“你掏了狼窩還是宰了狼崽?”

    “別廢話!”靈玉開啓符陣,使之處于隨時可以發動的狀態。她手上剩下的靈符不多,戰鬥類的更少,這符陣真要發動,只能堅持不長的一會兒,得小心著用。不過,這裏占據地利,很好反擊,只要利用得好,說不定符陣都不必用。

    她探出腦袋看了看,狼群密密麻麻擠在矮峰下,朝上狂嘯,雖有幾只往上攀爬,卻始終爬不上來。狼不擅攀爬,矮峰又陡峭無比,多半被卡得半上不下。

    “好機會!”靈玉眼睛一亮。這些狼妖都只有煉氣三、四層修爲,不能合圍,就沒什麼威脅了。她只要將這些狼群分而擊之……仙書肯定吃得很滿意!

    說幹就幹,她提了劍,從山洞出來,氣勢洶洶向跳得最高的狼妖殺去。

    離火劍氣卷起,幾乎是一劍一個,瞬間將爬到山岩上的五六只狼妖殺得幹淨,收好狼屍,她又將不懷好意的目光下移——

    沒了煉氣六層的頭狼,狼群的智慧低了很多,被靈玉一個一個分頭殺掉,卻還是憑著本能衝上來。

    看著下面嗷嗷嚎叫著,卻跳不上來的狼群,靈玉靈光一閃,這不正是鍛煉劍術的好機會嗎?退路就在旁邊,如果撐不住,跳上來就是。

    說幹就幹,她從岩上躍下,直直落入狼群中。獵物送上門,狼群立刻衝上去,將她團團圍住。

    靈玉一橫坎離劍,左刺右挑,騰挪轉移,與狼群纏鬥起來。

    她要適應這種戰鬥的感覺,提高自己的警惕,不能忽略任何因素。

    靈玉全神貫注,出招多爲躲避和擊退。這一次,並非爲了擊殺狼群,而是爲了鍛煉劍術,提高自己的對戰實力。

    狼妖修爲雖低,數量卻多,一開始,靈玉多少還會被碰到,但她閃避得很快,最多被抓了點小傷。漸漸地,她進入一種奇妙的狀態,不用眼睛看,卻能周圍的情況感受得清清楚楚。哪個方向有危險需要閃避,哪個地方有破綻可以出劍……仿佛周圍有一張網,她就在網中央,網上輕微的動靜,都逃不過她的耳目。

    隨著時間的推移,這張網越來越清晰,越來越靈動。靈玉幾乎能感覺到網上的每一根絲線,線上的一點點抖動……

    不對,這是靈氣,看不見摸不著,卻是真實的靈氣結成的網。

    這張網哪裏來的?

    靈玉疑惑不已。

    兩個時辰後,靈玉真元漸漸用盡,一劍逼退狼群,縱身而起,進入山洞。

    山洞裏滿是烤肉的香,阿碧捧著塊雞腿吃得滿嘴油,看到她進來,含糊不清地說:“回來了?是不是能吃狼肉了?”說著又嫌棄,“狼肉又粗又硬,最難吃了!”

    “吃你個頭!”靈玉洗洗手,撕了塊雞翅膀,“你也得練練,就你那爛法術。”

    “不去!”阿碧拒絕得很幹脆。

    靈玉懶得現在教訓她,吃完了雞翅,抹幹淨手,盤坐下來,看看乾坤袋。狼屍又被吃光了,這仙書也太能吃了。她把乾坤袋清理一下,掏出仙書。

    這一掏出來,就猛然感到一陣涼風,有個什麼東西從仙書躍出來,衝進她的眉心。
作者: feather0525    時間: 2013-12-8 11:11 PM

本帖最後由 feather0525 於 2013-12-8 11:12 PM 編輯

052、回程

    靈玉大吃一驚,可瞬間之後,又無任何異常。

    她搖搖頭,不確定剛才是不是幻覺。緊接著,全身一僵,感覺到腦子裏仿佛多了個東西。

    “啊啊啊!”靈玉拼命地拍頭,她想到那些古書上說的,所謂的奪舍……

    “你怎麼了?”她狀若瘋癲的模樣,嚇到了阿碧,連忙衝過來,“餵餵!”

    靈玉哪裏顧得上她,自身陷入了恐慌之中。其實仙書根本就不是什麼寶物,而是魔物,它**元吃妖獸長大了,于是想奪她的舍?腦子裏迅速轉過這個念頭,而後立刻緊守心神。書上說過,奪舍,是靈魂的較量,元神的吞噬,只要她守住了心神,把對方打敗,就不怕了!

    可她緊張兮兮地等了半天,還是毫無動靜。她試探著去感受腦子裏的東西,忽然感覺呼的一下,腦子裏有什麼東西飛了出來,一道道靈氣纏繞,最後結成了一張網。她就在網中,周圍三丈,了如指掌。

    “呃……”靈玉睜開眼,看到阿碧明豔的臉龐近在咫尺,差點貼到她臉上,嚇了一跳:“你幹什麼?”

    “你沒事啊?”阿碧拍拍胸口,放開她,“我還以爲你發羊癲瘋。”

    “你才發羊癲瘋。”靈玉回了一句,神色卻很平和。不錯,阿碧至少還算關心她。

    阿碧揮揮手,沒跟她爭執,坐回去繼續啃烤雞了。

    這只笨妖,不但笨,還愛吃。

    靈玉沈下心,感受腦中多出來的靈網。

    這東西,就是剛才她練劍時感覺到的,由一條條無形的靈氣凝結交織而來,這些靈氣,與她緊密相連,上面些微的動靜,她都能清清楚楚地感受到。同時,她也發現,所謂的聚靈陣,就是這條靈網,只要她念頭一動,靈網可收可放,收時化爲聚靈陣,放時便是靈網。

    原來這個是仙書附帶的。

    靈玉又是擔憂,又是歡喜。擔憂的是,這靈網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對自身有沒有害處?歡喜的是,放到了腦子裏,就是她一人人的東西,別人怎麼也搶不走了。

    再看仙書,上面仍然只有一頁《太素紫雲心經》,看到吃掉的狼屍,都化成了那個靈網。

    靈玉把仙書扔回乾坤袋,幹脆放寬心。

    靈網已經在她腦子裏生根了,是福是禍,只能看以後,至少目前看起來,沒什麼異常,她就好好利用著吧!

    靈玉向來不是疑神疑鬼的人,事有可疑,她會多思多想,但若無法改變,就會讓自己去適應,隨機再應變。不管仙書是什麼來曆,靈網已經在她的腦子裏了,拿不掉排不出,倒不如好好利用起來,船到橋頭自然直,再擔憂也是多余。

    她盤算著自身的情況。有了靈網的聚靈功能,體內的丹毒已經不重要了,因爲她現在的修煉速度,不比別人吃丹藥慢多少,而且換了仙書上的《太素紫雲心經》,轉化靈氣的效率也高了許多,她預估,只要半年多,自己就可以突破到煉氣七層。

    除此之外,她有靈網在身,只要自己好好地磨練劍術,再加上得自玄塵子的符術,未必不能在韓撫甯手下爭到一線生機。

    ——說起來,她從來沒見過韓撫甯出手,也從未聽別人說過韓撫甯的實力如何。柳威意是煉氣九層的劍修,她的實力,在整個玄淵觀都排得上號,所以當時張青書知道柳威意有意教導她,便說她可以在玄淵觀橫著走了,而韓撫甯呢?他同樣是煉氣九層,但不是劍修,按理說,實力應該比柳威意稍低一些才是,但此次臨行前,柳威意提醒她的時候,分明對韓撫甯十分忌憚。

    說起來,韓撫甯這個人當真矛盾。說他低調,他在玄淵觀混得風生水起,深得觀主信重,便連三宮首座,都要讓他三分。可要說他高調,他還真沒幹出什麼事,讓別人津津樂道引爲談資的,行事做人,都不前不後,一點也不出格。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萬萬不可小瞧他。心機深,能隱忍,這倒也罷了,難得的是氣度,敢對她說那些話,不怕她對自己心生戒備。如果可以,靈玉不想與韓撫甯爲敵,除非他想拿她當墊腳石,爲了自己的性命,她也只能一搏了。

    想了一會兒,靈玉搖搖頭,甩掉這些心思,沈浸到修煉當中。想得再多,不如修爲提升更重要。

    晚上修煉,白天拿狼群練劍,大半個月後,靈玉將靈網運用自如,面對狼群的圍攻,遊刃有余,實力大進。

    感覺面對狼群,實力很難增長了,靈玉將狼妖一一滅殺,將狼屍餵了仙書。

    見狼群終于散去,阿碧歡快不已地出去打獵。她害怕狼群,不敢下來,這幾天一直吃的狼肉,偏她嘴挑,覺得狼肉不好吃,現在終于能吃到別的東西。

    靈玉顧不上她,沒了狼群,她又去找別的妖獸。

    日子就在練劍和修煉中飛逝而去。

    同來的張青書等人一直沒有音訊,靈玉有時會想想,但更多的時候,一心一意地提升自己的實力。

    他們有四個人,如果真的遇到了什麼危險,也不是她能面對的,既然失散了,只能自求多福。

    一個多月後,靈玉懷中的一枚玉牌,亮起了光芒。

    這枚玉牌,是韓撫甯給的,與其說是訊號符,不如說是一件法器。這上面繪有複雜的符文,如果對應的訊號符發動,玉牌便會發光。離得太遠,這是惟一有效的通訊方式,而且,沒辦法像訊號符一樣,傳達內容。不過,韓撫甯說過,只要玉牌亮起,便是召她回來,她只管回去就是。

    “阿碧,”靈玉將符陣拆下來,放回乾坤袋,頭也不回地喚道,“你是進收妖袋,還是跟我一起走?”

    “啊?”阿碧啃著一只羊腿,“去哪裏?”

    “當然是回我的師門了。”靈玉道,“難道你想在這裏呆一輩子?”

    阿碧滿嘴油地想了一會兒,認真地點頭:“在這裏呆一輩子也不錯啊,這裏的東西挺好吃的。”

    靈玉翻個白眼:“吃,你就知道吃!”又道,“我是任務在身,現在師門召我回去了。”

    “哦……”阿碧三兩下啃完羊腿,“那我還是進收妖袋吧,睡上幾天就到了。”

    靈玉解開腰間的收妖袋,正要讓阿碧進來,忽聽阿碧問:“對了,你師門在哪?”

    靈玉動作一緩,默默地盯著她看。

    阿碧被她看得心虛:“不能說嗎?”

    靈玉面無表情:“沒,我只是發現,有些東西忘了告訴你。”

    “我,你的主人,姓程,道號靈玉,玄淵觀精英弟子,給我記住了!”
作者: feather0525    時間: 2013-12-8 11:16 PM

053、風波將起

    一路日夜兼程回到玄淵觀,時間已經過去了兩個月。

    靈玉從紙鶴上下來,看到整個玄淵觀都空蕩蕩的。

    玄淵觀衆多弟子,上院多數被派出去收集材料,下院則被派往各個礦山、藥園,三宮法師大半趕往南極,留守的寥寥無幾。

    靈玉見狀暗想,誰要是這時候打上門來,整個道觀被端了都有可能。不過,這種情況應該不會發生,大難將至,天下修道士誰不是戰戰兢兢,哪還有心思搶地盤?再說了,玄淵觀底子可不薄,陣法一發動,抵得過成百上千的修士,這個關頭,可沒有哪家有這樣的底氣。

    回到自己的住處,略略收拾一番,靈玉就去了玄明宮求見韓撫甯。值守弟子回報,韓撫甯今日沒有輪值,大概在玉虛宮。

    聽值守弟子的意思,沒有弟子在觀內,法師們也不輪值了,而且局面瞬息萬變,哪裏還空得出法師維持日常法度?反正弟子都派出去了,也沒什麼可做的。

    去了玉虛宮,韓撫甯果然在,看到她,露出一絲笑意:“你若再遲一些,我就要走了。”

    韓撫甯看起來神采奕奕,眼底卻有掩飾不住的疲倦。靈玉問:“韓師叔是要去南極嗎?”

    韓撫甯點點頭。

    靈玉又問:“師叔喚我回來,可是要我跟隨去南極?”

    韓撫甯既沒點頭,也沒搖頭,他微微一笑,道:“我本打算等你煉氣七層之後,提你入玉虛宮,好爲臂膀,不料世事難料……也好,你倒是勤奮也能勉強一用。”

    這語氣,還真是大度,完全不擔心她逃出自己的手掌心。

    靈玉腹誹,面上卻半點不露,只是一聲不吭地瞅著他。

    韓撫甯笑了:“不必這麼看著我,想從我手裏討到更多的自主權,總得表現出相應的實力才行。”

    話到這裏,靈玉索性坦言直問:“弟子雖然自認資質還過得去,但比起位列真傳的師兄師姐,也沒什麼出挑的,爲何韓師叔要選我呢?”

    韓撫甯手指扶著杯沿,目光淡淡地看著她:“玄淵觀立觀千年,其中盤根錯節之處,豈是那麼容易理清的,倒不如選個什麼根底沒有的……”

    靈玉微怔,又問:“韓師叔志向高遠,又不會礙著他們,何必讓他們誤會?”

    韓撫甯只是搖頭:“聰明人行事,最愛以己度人,哪怕是真的,想上三五遍也變成假的。”

    靈玉想到程家那一屋子妻妾,不禁默然。有時候,哪怕捧出一顆真心,旁人也不會願意相信。所以,她從小就膩歪這些,甯願隨波逐流,事到臨頭再隨機應變,也不願思前想後,一句話掰碎了嚼上三五十遍,非得嚼出不同的味來,才肯信上一點點。

    “這是真傳弟子的玉牌。”韓撫甯不知從哪裏取出一枚玉牌,向她丟過來,“從現在開始,你就是玄淵觀的真傳弟子,有權號令上、下院弟子及執事,僅次于三宮法師。”

    靈玉接過玉牌,愣愣的:“韓師叔,這……”

    雖說韓撫甯早就許過她真傳弟子之位,但她並不怎麼當真。真傳弟子,三宮每三年才各有一個名額,哪怕韓撫甯在觀主心中的地位遠在玉虛宮首座之上,也只能先建議,再報到觀主那裏,最後,還有個小小的儀式,用以激勵弟子。靈玉在玄淵觀五年,還未曾見過這個儀式,因爲並不是真的每三年都有合適的人選,他們往往遵循有真傳弟子升任法師,再補上一個的傳統。

    而現在,韓撫甯卻直接將象征真傳弟子的玉牌給了她,這也太草率了!

    “非常時期,沒有儀式了。不過,你的名字確實登記在冊,擁有實權。”韓撫甯淡淡地說。

    靈玉定定神,把玉牌收下,向韓撫甯行禮:“多謝韓師叔。”沒有過多的道謝,因爲她知道,這個真傳弟子,不是獎勵,也不是賞賜,只不過是韓撫甯需要她辦事的一個身份而已。

    “那弟子接下來要做什麼?”

    韓撫甯沒有遲疑:“我後天就會離開,去往南極,你幫我辦一件事,辦完了,立刻趕過來與我會合。”

    靈玉點頭:“韓師叔請說。”

    韓撫甯定定地看著她,道:“回白水觀,拿那批寶藏。”

    靈玉一怔,看著他呆住了。

    韓撫甯淡淡一笑,往椅背靠去:“你吃驚什麼?”

    靈玉回過神,仍然覺得不可思議。當年被韓撫甯用夢引術得知白水觀真相,她對這批寶物早就沒了覬覦之心,只當是送給韓撫甯,以換取自己在玄淵觀立足的。沒想到,這麼多年沒動靜,韓撫甯竟然會讓她去取出這批寶藏,而且,還不跟她一起去。是信任,還是有別的用意?

    想了想,她道:“韓師叔,我一人,無非解開封印。”

    “我早有准備。”韓撫甯說,“你會有一個同伴,範家的後人。”

    靈玉驚愕的神色更甚,想想又在情理之中。他早知道取出寶藏的條件,又怎麼會沒有准備呢?只是,沒想到他竟然找到了範家的後人,而且還是個修士。她心中一動,問:“可是仙石?”

    韓撫甯搖搖頭:“圍殺鄭師兄的兩個人,我追查過了,一個已經隕落,一個不知所蹤。你的那位師兄,我並未發現行蹤。這個人,是我無意中碰到的散修。”

    靈玉失望。她離開程府後,與仙石三年同吃同行,如果說這個世界上除了一母同胞的弟妹外,還有誰讓她親近的,也就是仙石了。可這麼多年,始終沒有他的音訊,連韓撫甯都查不出來,也不知道這輩子還有沒有機會再見。

    “這個人,與韓師叔是什麼關系?得了寶藏後,又該如何處置?”

    韓撫甯道:“那個小子很機靈,你將他一並帶來南極就是。”

    也就是說,這個人,是韓撫甯的人。靈玉輕輕點頭:“弟子明白了。”

    “你去吧。”事情交待完了,韓撫甯可不是個會拉家常的人,也懶得教授別人的徒弟,“明日一早就運身,盡早去南極。”

    靈玉起身告退。臨走前,又猶豫地回過頭:“韓師叔,柳師叔不在觀中,可是去南極了?”

    韓撫甯點頭,難得地寬慰了一句:“柳威意實力高強,你不必擔憂。”

    靈玉笑笑,再次告退離開。

    回到小院,休息了一夜,第二天辰初,就收了韓撫甯的訊號符,讓她去約定的地點會合。

    靈玉騎著紙鶴,離開玄淵觀。半個時辰後,在淵城的城門口,看到了一個與她年紀相當的青衫少年。
作者: feather0525    時間: 2013-12-8 11:22 PM

本帖最後由 feather0525 於 2013-12-8 11:24 PM 編輯

054、取寶

    看到這少年的背影,靈玉一怔,不由張口喚道!”仙石。

    少年聞言轉過身來,陌生的目光帶著挑剔在她身上逡巡數息:“你是程靈玉?”

    聲音低暗,如胡琴嘶啞。

    靈玉一口氣松下來,難掩失望。這少年身姿挺拔,已有青年模樣,眉目還算清秀,卻有一塊醜陋的傷疤覆蓋了半張臉,凹凸不平難看至極,聲音亦十分難聽,似乎聲帶受損。

    看到他的第一眼,靈玉覺得眼熟,猛然就想到仙石雖然說不出哪裏相像,可他們分別也有五年了,仙石有大變化也是正常。可等這少年轉身開口,她就知道自己認錯了。這人眉目與仙石沒有半分相像,

    就算毀容也不可能改變到這樣的程度。神態氣度更是天差地別,仙石敦厚老實,帶著鄉下小子特有的純樸,這少年卻有些倨傲,眉目間更有幾分冷厲。

    靈玉有些明白,韓撫甯會讓他當“自己人”了,本質上來說,韓撫甯也是這樣的人,只是他不會將這種氣質表現出來。

    真麻煩!她忽然有些倦怠,跟這樣的人來往,就得花心思用心機,實在太累了。

    “我是程靈玉,不知道友怎麼稱呼?”

    “範閑書。”少年一拱手,神態間卻有些漫不經心。

    靈玉最後的那點疑慮也散了去。這不可能是仙石,他們兩人,漫不經心的是她恭謹嚴肅的是仙石,每次她懶洋洋的,都會被仙石嘮叨……………,

    “可以啓程了嗎?”範閑書直截了當地問,寒暄一句都沒有。

    既然不是仙石,靈玉也懶得與別人多話,點了點頭:“走吧。”說著放出自己的代步紙鶴。想了想,又偏頭問:“不介意我多帶個人吧?”

    範閑書聞言,眉梢就挑了起來,目光中的冷厲更甚。

    沒等他開口,靈玉道:“是我的靈寵。”說著打開收妖袋放出阿碧。

    看到阿碧,範閑書眉目間的冷厲變成了驚愕。

    靈寵,化了形的靈寵?他看著靈玉的目光多了一分深究這卻是誤解,有一只化了形的靈寵,不是她多本事,而是阿碧太笨!

    “呼”阿碧暈頭轉向了一會兒,吐出一口氣“難受死了。”這些天來,她一直呆在收妖袋,只有昨天出來了一下。

    “喏。”靈玉丟給她一只紙鶴“跟好了,別走丟。你要是敢添亂,別想我再放你出來。”

    “知道了。

    ”阿碧撇撇嘴,接過紙鶴,有些笨拙地掐了個法訣,騎了上去一這還是昨晚上靈玉教她的。

    靈玉轉過頭:“範道友?”

    範閑書回神,神情淡淡,亦放出自己的紙鶴,騎了上去。

    兩人一寵,直入雲霄。

    一路上靈玉心中有事,懶得說話,那範閑書連眼角都不兜她們一下,只有阿碧嘁嘁喳喳,絲毫沒有初次上天的害怕。

    不錯,這笨妖適應性很好。靈玉又找到了阿碧的一個優點。

    飛兩個時辰,休息半個時辰連夜趕路,絲毫不停,只huā了五天,他們就到了白水觀。

    靈玉看著白水山熟悉的斷壁殘垣,不勝唏噓。

    五年未見白水山比她印象中還要破敗,他們師徒當年住的偏臀,也沒保留下,塌了一半,已經不堪住人了。

    靈玉站了一會兒,轉身舉步:“走吧。”領著阿碧和範閑書往藏寶之地走去。

    進入太極宮,當年她做的標記早就沒了,取面代之的,是一些掩人耳目的障眼法不算多高深,卻十分精妙。這是韓撫甯的手筆當年在應修德的器符之下,藏寶處的隱匿陣法盡毀,若非如此,這批寶物的消息可能早就泄露出去了。

    靈玉不禁要想,韓撫甯還真沈得住氣,明知有這麼一批寶物,他卻能不動聲色,找到了範家後人,又拉攏了她,在關鍵的時刻,才叫他們來取出寶藏。她又想起臨行前韓撫甯的態度,他這般大度,是不是代表著,願意將寶物分給他們?

    想了一會兒,她摸著下巴嘿嘿笑。管他呢,要是撈得著,她就撈點,那麼老實做什麼?再說了,這可是程氏先祖留下的東西,她拿點不是應該的嗎?

    這樣想著,她大大咧咧地破開最後的障眼法,進入藏寶的大廳。

    大廳內幹淨整潔,不複當年她離開時的模樣,想必是韓撫甯收拾過了。木架與木箱卻在封印的護持下,依舊擺得整整齊齊。

    “哇!”阿碧叫了起來“好大顆的夜明珠,這得多少錢啊!”

    靈玉橫了她一眼。太丟人了!身爲精怪,也是修行道中人,想的不是那些靈物,而是夜明珠值多少錢範閑書眼中閃過詫異。他早知道是來取寶的,卻不知道是怎樣一批寶藏,此時見了,不免眼熱。有生以來,他從未見過這麼多修煉之物。想來三大道觀的庫房,也不過如此吧?這樣一想,他又重新揣測起韓撫甯的意思。就這麼讓他們兩個人過來取寶,是信任,還是有別的用意……………,

    “範道友?”靈玉的聲音喚回他的神智,他深吸一口氣,轉過身。

    兩人按程悅遺言所說,逼出精血。兩滴精血融合,觸動了封印,只聽一聲輕鳴,寶箱與木架上的封印,慢慢地消失了。

    解除封印的過程,比靈玉想像中安靜多了,幾乎沒什麼動靜。

    阿碧歡呼一聲,衝到一個擺放南海靈珠的架子前:“這個我可以拿吧?”她不知道南海靈珠有多珍貴,只知道這玩意兒很溧亮。

    靈玉向範閑書掃去一眼,說:“不許多拿。”

    “哦!”阿碧迫不及待地把東西往懷裏塞,一點也沒有不許多拿的自覺。

    靈玉看了,也只是白了她一眼。

    範閑書見狀,暗暗在心中思量。

    “範道友,我們快些動手吧,早好早走。”靈玉說著,拿出數個乾坤袋。這是韓撫甯特意准備的,此處寶物如此之多,普通的乾坤袋裝不下,韓撫甯頗費了一番功夫。

    範閑書點點頭,亦取出乾坤袋動手。眼角余光掃過靈玉,見她搬著東西,時不時撿幾個扔到自己的乾坤袋裏,不禁失笑。自己這麼小心做什麼?只要想留他們性命,總得分他們一些好處,斷沒有一人獨占的,這道理韓撫甯難道不明白?只派他們兩人前來,分明是縱容他們從中得些好處。他還不如這小姑娘看得明白。

    看到範閑書也開始動手,靈玉挑了下眉梢。她自己早就來過這裏,能保持鎮定很正常,這範閑書,第一次見到寶藏,卻只有短暫的驚訝,而後事事冷眼旁觀,自己做什麼,他就做什麼,絲毫沒被迷了眼,他真是普通的散修?

    不管怎樣,都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她先是膩歪,然後想到韓撫甯,又歡快起來。這樣也好,讓這兩個家夥揣摩來揣摩去,她在旁看著就好。

    東西多,用了將近一天,他們才收完。靈玉在最後一個箱子裏,發現了一個乾坤袋,淺灰的獸皮,打磨光滑,上面印了一朵小小的白雲,她當著範閑書,面不改色地把這個乾坤袋塞到自己懷裏。

    範閑書只看了一眼,什麼也沒說。

    收好東西,兩人回程,仍舊連夜趕路。到淵城時,靈玉問:“範道友,韓師叔有言,拿了東西,你與我一同去南極,你還有什麼事要辦的?”

    範閑書思度片刻:“還真有些事情要辦,大概要兩三天時間。”

    靈玉想著,也不差這兩三天,便道:“那好,三天後,我們仍舊在此會合,一同去南極,如何?”

    範閑書點點頭:“就依道友所言。”

    兩人約定好,分頭行路。範閑書進淵城,靈玉回玄淵觀。

    回到自己的住處,靈玉把東西一丟,取出那個乾坤袋。

    她想起當年得到仙書時,程悅遺書上,同樣印了一朵小小的白雲。

    這乾坤袋,八成就是程悅的!

    看著這乾坤袋,靈玉深吸一口氣,將之打開“哇!好溧亮的石頭。”阿碧衝過來。

    靈玉滿臉驚愕。靈石,這乾坤袋中,竟是滿滿的靈石!

    她隨手丟給阿碧十幾塊:“拿去玩,別來煩我。”

    把阿碧打發了,靈玉扒拉了一下,從靈石堆裏撿出了一個錦盒,打開來,裏面有一本薄薄的書冊,上面壓著一枚淺碧色的玉牌。

    她先拿起書冊,發現是本叫做《太白經》的功法,隨手翻了翻,神情漸漸凝重起來。

    這是程悅的師門太白宗的功法!靈玉一頁一頁翻下去,直到全部翻完,才吐出一口氣。

    上界,原來,這就是上界的功法。煉氣之後是築基,築基之後是結丹,結丹之後還有元嬰…

    原來,他們這個世界是如此狹小,原來,外面的天地是這般廣闊。

    靈玉默默地坐了許久,放下書冊,拿起那枚玉牌。

    玉牌不過兩指寬,玉色清透靈氣縈繞,上面刻的,仍是那朵小小的白雲。

    太白宗的弟子令牌。

    程悅說,他是太白宗最普通的弟子,可他的弟子令牌,竟是品質上佳的玉牌。玄淵觀中,只有真傳弟子的令牌,才是玉牌。

    靈玉看了許久,珍而重之地將書冊和玉牌放到貼身內兜裏。
作者: feather0525    時間: 2013-12-8 11:28 PM

本帖最後由 feather0525 於 2013-12-8 11:30 PM 編輯

055、殺意

    靈玉揣著書冊和那枚玉牌,心情分外激動。

    無論是程悅的遺書,還是韓撫甯漏出來的消息,她早知道有上界的存在。但,知道歸知道,沒有確切的線索,上界于她只是一個模模糊糊的影子,遠在天邊,難以觸摸。

    可現在不一樣了。《太白經》的末頁,潦草地記錄著程悅來到此界的經過,清晰地標記了一條路徑。

    南極,天柱!

    難怪韓撫甯對天柱之事如此熱衷,原來通天之路,就在南極!

    靈玉的右手按在胸口,按在書冊上面。

    她不知道韓撫甯的消息從何而來,但她知道,這本書絕對不可以讓別人看到。

    知道了這條路徑,她不用再害怕被韓撫甯利用,反倒可以借助他的力量,進入那個地方,去往上界。

    上界,煉氣之後可以築基,築基之後可以結丹的上界!

    築基可禦劍飛天,結丹可吞雲吐黴,元嬰可移山填海!

    相比起來,這個世界,所謂的頂尖高手,與一群螻蟻何異?!所謂的鬥法,與小孩子打架何異?!

    靈玉心情澎湃,熱血沸騰。

    上界,太白宗。這是她要去的地方!

    狂喜之後,靈玉很快目光一黯。

    玄淵觀這裏,她沒什麼好掛念的,無論是師長還是好友,他們各有各的路。至于程家,正是鮮花著錦之時母親妹妹有三弟可以依靠。

    問題是,傾天之禍就在眼前,假如天柱傾塌之勢已成,虛空之風侵入,這個小千世界將會毀于元磁風暴……

    如果世界毀滅無可改變,她必然要去上界,尋找一條生路,只是這樣的話,就得放棄這個世界的親人好友。她可以斬斷俗世親情,卻希望他們能好好地活著……

    “餵今天沒飯吃嗎?”阿碧的聲音拉回了她的思緒。

    靈玉茫然:“什麼?”

    阿碧玩膩了靈石,正翻著她屋裏的東西:“不然你幹嘛這個表情?

    沒飯吃沒關系,我看過了,附近有不少的野味,咱們打一些就是……………”靈玉失笑。對于阿碧來說,這世上最大的事,就是有沒有飯吃吧?不過,她說的也對,沒飯吃,還可以打野味世上的事莫不如此,選擇不止一個。退一萬步,就算走到最後,只有一條路,那又如何?

    正如前人所言,有生就有死,有起就有滅,既然有開始,就有終結。

    想要改變這一切,就要讓自己擁有相應的力量不然,只能看著這一切發生,無能爲力。她不過是個剛剛進入道門的初學者,再操心也沒有用,只能盡力而爲。

    她打起精神,說:“不用了,我們去吃飯。”

    帶著阿碧出門走到廣場處,靈玉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從紙鶴上下來,踉踉蹌蹌地走了幾步。

    “季師弟?”靈玉一怔之後,揚聲喚道。

    季武呆呆地擡頭:“程………程師姐?”“季師弟,你這是怎麼了?”靈玉上前扶住他只見他道袍多處破損,破損處血跡斑斑,受傷不輕。

    季武抓著她的衣袖,雙唇顫抖,忽地嚎啕大哭:“程師姐,程師姐……………”靈玉見他孤身一人想到與他同行的石靜白,心中一沈,大聲問道:“季師弟,石師妹呢?”季武顫抖得更厲害一邊哭一邊說:“都怪我,都怪我貪心……………”他好不容易控制住情緒斷斷續續地把事情一說。原來,他們一行六人,因爲實力不夠,一直在周圍打轉,半月前,到了一處道觀,被那道觀中的修士誑去采集材料,說是對半分,不料卻用他們填了妖獸的肚子,自己采了材料就跑。季武這一行人,都只有煉氣二三層,對敵經驗又少,只有他一個人逃了出來。

    靈玉心中一沈:“你是說,石師妹她……”

    季武面露淒哀:“石師妹沒能逃出來。”靈玉咬緊牙關,閉目深呼吸。她想起那個總是面帶羞澀的小姑娘,總是用崇拜的目光看著她,臨行前特意爲她准備了東西,卻躊躇許久,生怕自己做得不好……

    她曾對她說迂,她心地善良,將來一定會有福報的,不料才兩個月,她就……

    “可是一個叫廣甯子的老道,帶你們去一個叫烏龍潭的地方采集鹿角茸?”許久之後,靈玉睜開眼,語氣平靜地說。

    季武面上露出驚訝:“程師姐,你怎麼知道?”

    靈玉苦笑,沒想到真應了張青書的話,這老道不安好心,他們五人實力高強,又不上當,不好下手,就找了別人。但她沒想到,會是石靜白!

    “他們現在何處?”

    季武怔怔地搖頭:“我從烏龍潭逃出來,不知道”靈玉穩住情緒,喚出自己的紙鶴,聲音卻森寒無比:“我去殺了他們!”紙鶴衝天而起,下面傳來季武的聲音:“程師姐,你一個人”

    靈玉駕取著紙鶴,往烏龍潭小道觀飛去。她從來沒有感受過這樣熱烈的殺意在胸口沸騰,哪怕是當年被緋雲、公孫*等人挾持而在旦夕,石靜白的臉龐在她眼前不停地浮現,令她無法控制。如果當初他們經過那小道觀的時候,發現廣甯子不懷好意,就果斷出手,石靜白也不會……

    可是,這世上沒有如果。半個時辰前,她還在想,如果毀滅在即,這裏的親朋好友該怎麼辦,卻沒想到,世界還沒毀滅,就已經有人喪命了!

    紙鶴的速度達到極致,原本需要大半天的路程,被她縮短到兩個時辰。靈氣不夠,就用靈石補充。

    她在小道觀門口落下紙鶴提著劍,邁了進去。

    明明胸口殺意升騰,目光卻更清明。

    道觀裏空蕩蕩的,沒有道童前來相迎,想必被季武逃出去,他們自知末日將近,都逃離了。

    靈玉將靈網放了出來,一步一步,不急不緩地往裏走去。

    走到後臀,她推開觀主修煉室的門。

    一個老道正在翻箱倒櫃聽到推門的聲音,身子往後一仰,一道浩蕩的碧濤突然出現。

    靈玉目光一沈,坎離劍出鞘,離火劍氣劈出,將碧濤斬爲兩半。

    “碧濤符。”她輕聲說。這碧濤符出自她的手中,臨行前贈了石靜白,她不會認錯。

    碧濤符輕松被破,廣甯子一驚,雙手連出一道道靈符不要錢似的拍出來。

    靈玉腳步一錯,在靈符的夾縫間,慢慢地前進。

    明明靈符鋪天蓋地,她卻總能找到微小的空隙,毫發無傷地走進去。

    廣甯子大驚:“你是何人?”

    “何必拖延時間?”靈玉目光冷漠“你若認不出來,怎會一見面就動手?”

    廣甯子手中握著一疊厚厚的靈符,臉色陰晴不定。

    不錯,被那小子逃出去後,他就知道道觀是不能呆了,就算大難臨頭,玄淵觀也不會眼看著弟子被殺而無動于衷。他早就做好了棄觀而逃的准備,反正他壽元不久,不趁著這個機會撈上一筆,此生都沒有機會再進一步。弟子們都已經打發出去了,可他在此經營幾十年舍不得這些家當,又折回來搜撿,不然的話,此刻已經遠走高飛。他現在只後悔,自己一念之貪沒想到人會來得這麼快。

    不過,並不是毫無機會,這個小姑娘,也才煉氣六層,他手中還有那麼多靈符……

    靈網鋪開,周圍三丈盡在掌握靈玉提著劍,一步步仍然走得很穩,她總能找到靈符的空隙,便是避不開一劍劈出,也就夠了。

    隨著她越走越近廣甯子臉上驚慌之色更加明顯。

    論修爲,他煉氣五層,論手段,對方是劍修。

    “道友,何必趕盡殺絕?若能放我一條生路,我願將全部身家奉上!”打不過,廣甯子幹脆以利誘之。

    靈玉露出一絲嘲諷的笑:“殺了你,你的身家不也是我的?”廣甯子見打動不了她,撲通一聲,絲毫不顧及形象地跪下,苦苦哀求:“道友,都怪我一時鬼迷心竅,玄淵觀發布下的任務實在難以達成,我也是無可奈何……”

    “兩個月前,我們經過此地,你就極力相誘,一時鬼迷心竅?”靈玉不爲所動,已經走到了他的面前“看在你年事已高的份上,我留你一具全屍!”

    “道友”廣甯子哀叫一聲,似乎已經絕望。卻在伏地的那一刻,眼角閃過一絲凶光。

    只見他雙掌一合,一道靈符夾在手心…

    “噗!”腦袋滾了下來,雙目猶睜,似乎不相信,自己就這麼陌命了。

    靈玉挑起他雙掌間的那道靈符,眼中閃過詫異的光:“爆符,這老道還真有點壓箱底的寶貝。”如果這道爆符發動,她近在咫尺不死也要去掉半條命。看著腦袋分離的屍首,靈玉諷刺地一笑“臨死還要作怪,別怪我不留全屍!”滾燙的鮮血,慢慢澆熄胸口的殺意,靈玉茫然地站了一會兒,撫平心中波瀾。

    這是她第一次殺人,卻沒有半點猶豫,也許,憤怒使得她很快適應了這種感覺。劍氣劃過人體,跟妖獸沒有差別。

    可殺了人報了仇又如何?已經死去的人,沒辦法再回來了。

    門外傳來雜亂的腳步聲,不多時,三名玄淵觀的弟子跨進門來,看到眼前的情形,怔了一怔:“這位師妹……”靈玉若無其事地轉過身:“幾位師兄是奉命來剿滅妖道的嗎?”爲首那名弟子很快回過神,向她一拱手,笑問:“可是程靈玉程師妹?我等奉法師之命前來,季師弟說你先走一步,沒想到已經將妖道滅殺了。”

    靈玉淡淡道:“這妖道還有四名弟子,已經逃走了。既然幾位師兄是奉法師之命,我就不多事了,暫且告辭。”
作者: feather0525    時間: 2013-12-8 11:32 PM

056、南極

    回到玄淵觀,靈玉忽然狠想做一件事。

    五年前,經過尹城的時候,她原本以爲自己永遠都不會再回去了,但此時此刻,她很想再回去看看。

    末日還未降臨,石靜白突然身死,這讓她意識到,世事無常,就算她不放棄,也無法掌控。

    一個沒有足夠能力的人,再放不下,也只能看著世界毀滅。

    那就再去看一眼吧,從今往後,世界是否毀滅,親人是否身死,她都只能隨波逐流。

    帶好所有的東西,將阿碧收進收妖袋,靈玉委托季武,給範閑書帶個信,便踏上了前往尹城的路途。

    凡人時,從尹坡到淵城,足足走了半個月,如今紙鶴代步,日夜飛行,不過一天多,就到了尹城。

    這就是力量,擁有力量,才能談及改變,否則,就只能接受。

    到了程府,已是深夜。五年不見,程府一如往昔地奢侈華麗。靈玉悄無聲息地在小院落下,默默地看著窗戶上的影子。

    “知止而後有定,定而後能靜,靜而後能安,安而後能慮,慮而後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終始。知所先後,則近道矣。”低低的誦讀聲在靜夜裏分外清晰,左邊的窗格上,映出一個少年的身影。

    “三少爺,快到亥時了,您該歇了。”小丫頭清脆的聲音響起。

    “亥時了嗎?”少年正在變聲期聲音已有了男子的低沈,聞言擡頭看了看鍾漏“還真要亥時了,不知道娘睡了沒有。”

    此時,一名珠圍翠繞的美婦帶著丫鬟從拐角處的小廚房出來,過來敲門:“演兒?”

    “二夫人。”小丫頭連忙過來開門,歡喜地接過丫鬟手上的托盤“少爺,二夫人又給您送燕窩粥了。”

    少年歉然道:“娘,你不用這麼辛苦我要餓了會叫小環去做的。”

    “小環做的怎麼比得上娘做的?你讀書辛苦,娘給你做頓宵夜算得了什麼?”

    “娘,…”

    母子倆親親熱熱地說了一會兒話,少年道:“時候不早了,娘快去睡吧,等一下鈴蘭又要吵了。”

    “好,你也早些歇了。”

    門開了,少年送母親出來,正要分別,忽然看到huā叢後站著的身影。

    “啊”美婦大驚,正要喊人聲音出口之前,卻是一頓,怔怔地看著那人。

    少年挺身而出,擋在母親面前,橫眉怒斥:“你是何人?”

    “君影?”美婦喃喃道”“你是君影嗎?”

    花叢後的少年道士提劍而立,眉目朦朧,一時辨不清男女,她卻直覺地喊道:“君影!”

    一聲歎息,不知出自何人之口再一眨眼,人影已經消失了,仿佛剛才只是幻覺。

    “二夫人?”跟出來的兩個丫鬟不明所以地看著呆若木雞的二夫人和三少爺。

    “娘”少年意識到母親說了什麼,急急地問道“是二姐回來了?”

    “君影”空蕩蕩的院子,huā叢兀自閃動。

    靈玉靠在牆上緊閉雙眼,感到眼角漸濕。

    她曾經以爲,母親痛恨自己的存在,這個家沒有人需要她,所以遇到師父之後,她放棄了姓氏,放棄了名字,只叫靈玉。直到五年前的那個晚上,她回到這裏,聽到了剛出生的胞妹的名字才知道她的存在並非沒有意義。

    君影草,亦名鈴蘭。失去她以後,母親在用這種方式懷念她。

    她離開八年後,模樣大變母親仍能一眼認出。

    夠了,俗世親情于她再無遺憾。

    淵城門口,範閑書看到靈玉,臉色帶了不耐:“不是約了三日嗎?程道友怎麼晚來了一天?”

    “抱歉,有些事超過了預期。”自己失了信,靈玉也不生氣”“難道我師弟沒有告訴道友?”

    “說是說了,不過”範閑書皺皺眉頭,懶得再多話,喚出紙鶴“既然好了,那就走吧。

    從淵城到南極,路途頗遠。兩人飛了大概十天,聞到了海風的味道。

    蔚藍的大海出現在視算中,無邊無際,浩浩蕩蕩,海鳥在海面上飛行,蔚藍中有著綿延的綠色,占據了大片海域。那是海中島嶼。

    從這裏開始,就是南海澤國了。衆多的島嶼,將大海分割成零碎的形狀,許多部族,在海島中生存繁衍。

    靈玉取出地圖,對照了一下,找到一個半月型的小島,落下紙鶴。

    這座半月型的小島,方圓不過十多裏,不及淵城一半大小,卻是三大道觀在南極的據點。

    靈玉剛剛收起紙鶴,便有兩名仗劍修士上前來,喝道:“來者何人?出示令牌!”

    這兩人身穿無極觀的道袍,想必是無極觀的弟子。靈玉無意與他們衝突,拋出真傳達室弟子的令牌!
 “玄淵觀集子,程靈玉。”

    對方看清她的令牌,確認無誤,客客氣氣地還子回來:“原來是玄淵觀的道友,裏邊請。”

    靈玉一笑,向兩人領首:“有勞了。”

    “這位道友。”範閑書卻被攔了下來“你的令牌呢?”

    範閑書看向靈玉,一攤手。

    靈玉無奈,向兩人拱手道:“兩位道友,帶這位道友來此,是我派長輩之命,可否請兩位通融一下?”

    “這”兩人對視一眼,其中一人道“道友是真傳弟子,按理,帶一個人進去也沒什麼,不過非常時期,還請道友留個憑證。”

    靈玉想了想,詢問:“我簽名擔保,可否?”

    這兩人沒有爲難,很快同意了:“可以。”化們取出登記手冊,讓範閑書留下姓名手印,又讓靈玉簽名擔保,方才放行“兩位請。”

    靈玉點頭謝過,帶著範閑書入內,往門口站著玄淵觀弟子的宮臀走去。

    “這位師妹,請出示弟子令牌。”

    靈玉仍舊取出真傳弟子玉牌,遞了過去。

    值守弟子看到玉牌,眼中閃過驚訝,驗證無誤後,態度變得十分恭敬:“原來是程師姐,不知師姐何時升任真傳弟子的,恭喜恭喜。”

    真傳弟子是有名額的,整個玄淵觀,不過十幾名真傳弟子,這些人的名字,幾乎每個人都耳熟能詳,這兩人一聽名字,就知道她是新近升任的。

    靈玉笑笑:“運氣好而已。”她指指範閑書“可以帶他進去嗎?”

    “當然可以。”一名值守弟子忙道“師姐是真傳弟子,這個權力還是有的。”

    “那就多謝了。”靈玉拱拱手,帶著範閑書大搖大擺地進入宮臀。

    身後,那幾名值守弟子低聲談論。

    “近來有真傳弟子升法師嗎?怎麼又添了一名?”

    “沒有吧?好像沒聽說。”

    “那這位程師姐……”

    “可能是特殊時期增加的,這位程師姐煉氣六層,除了年輕一些,看不出有什麼特別的……”

    “難道師門放寬真傳弟子授予了?哎呀,說不定我們都有機會,………”

    “做夢吧你!這位程師姐只有煉氣六層,可看年紀只有十七八,你都過二十了,也不過煉氣五層……”

    進入宮臀,向一名弟子打聽了韓撫甯的所在,靈玉帶著範閑書一路暢通地走了過去。

    還未走到,就聽到劇烈的爭吵聲傳來。

    “韓攙甯,你到底想幹什麼?豐老說了,這件事由我負責!”這是柳威意的聲音。

    靈玉臉上掠過詫異,腳步停了下來。

    韓撫甯慢條斯理的聲音響起:“不錯,這件事由你負責,可我身爲法師,抽調一兩個弟子,沒什麼問題吧?”

    “是沒有,可……”

    “既然沒有,你有什麼立場不讓我插手?”韓撫甯語氣雖溫和,態度卻咄咄逼人“我可曾號令你的弟子?”

    “…”柳威意沈默片刻,道“但她是由我教導的!”

    “她還是由我引導入道的。”韓撫甯笑了一下“再說了,她自己都沒有拒絕,你有什麼立場反對?”

    “你是法師,她是弟子,她在你面前怎麼反對?韓撫甯,你要做什麼我不管,但她是我教導了五年的,我看著她成長到今天,絕對不容許你毀了她!”柳威意的聲音帶著凜凜的殺意。

    靈玉越聽越覺得古怪,這好像是在說她?

    “別說這種話,容易讓人誤解的。”韓撫甯漫不經心,卻包含一絲嘲弄“這要讓別人聽了,還以爲我做出什麼有違人倫的事。

    柳威意勃然大怒:“韓撫甯!”

    短暫的沈默後,榫威意冷哼一聲:“你等著,要是被我抓到錯處,別怪我手下不留情!”

    韓撫甯的聲音仍然含笑:“請便。”

    腳步聲響,柳威意怒氣衝衝地走出來,看到靈玉,雙眉一豎:“你來得還真快!”

    她聲音飽含怒氣,讓靈玉不知道怎麼接話,幹脆老老實實見禮:“見過柳師叔。”

    “哼!”柳婁意卻懶得與她多說,拂袖而去。

    靈玉歎了口氣,帶著範閑書入內:“韓師叔。”

    韓撫甯看到他們,神色淡然,一點也沒有不自在:“坐。事情辦得如何?”

    靈玉將一個個乾坤袋取出來,擺到桌上:“幸不辱命。”

    範閑書見狀,亦交出自己帶的數個乾坤袋。

    韓撫甯看都沒看,只點了點頭:“很好,你們准備一下,明天開始,跟我一起修補天柱。”

作者: feather0525    時間: 2013-12-8 11:35 PM

057、天柱

    簡短地交談後,韓挺甯留下範閑書,讓靈玉先回去。

    靈玉沒有找值守弟子安排住宿,而是問明柳威意的所在,找了過去。

    柳威意看到她,仍然怒氣衝衝:“還來找我做什麼?你不是不聽勸,要跟著韓撫甯送死嗎?”靈玉不是不知好歹的人,韓撫甯是觀主最信重的法師,能隨意提她爲真傳弟子,可見他在玄淵觀的勢力。柳威意雖然不是毫無根基,可跟韓撫甯相比,還是差了些。她不是她的師尊,完全可以冷眼旁觀,不得罪韓撫甯,但她沒有。這份情義,甚至比五年盡心教導還要難得。

    靈玉拂衣跪下,沒有爭辯:“柳師叔見諒,弟子愧對師叔一片愛護之心。”

    柳威意的神色慢慢軟了下來,良久,長歎一聲。

    “靈玉,我不知道你們師徒跟韓撫甯之間有什麼糾葛,但你”

    想說什麼,柳威意最終沒有說出口。她看著靈玉,目光複雜。這個師侄,不是她名下弟子,卻是她最得意的門生。如果不是這次傾天之變,也許她什麼也不會說,就算她跟著韓撫甯,也不過爭權奪勢罷了,可現在大難當頭,誰知道韓撫甯會做什麼……

    “柳師叔。”靈玉擡頭看著她,目光平靜地說”“我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這一切,只能說,他那裏,有我想要的東西。”

    柳威意一怔,看著她不語。

    “弟子知道自己要做什麼也確信,這一切,都是爲了自己。”

    說罷,她沒再解釋,叩了三個頭,起身離開。

    柳威意沈默了坐了許久,最後一聲輕歎,自言自語:“你想說,你跟他是一樣的人,是嗎?”

    面對柳威意靈玉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跟她說,她要去上界,所以要借助韓撫甯之力?這件事說起來,涉及太廣,她不確定自己說了,柳威意是不是會相信,也不確定韓撫甯准不准她說。所以,只能這樣了,假如有一天,她確信這個通道的存在再與之坦白吧……

    第二天一早,一艘小船已在碼頭等待。

    靈玉趕到的時候,韓撫甯已經帶著範閑書等在那裏。

    範閑書換上了玄淵觀弟子的衣著,深藍織錦道袍,穿在他身上風度瀟灑,連帶的,疤痕滿布的臉也沒有那麼可怖了。

    說起來,範閑書也不過十七八,修爲是煉氣五層,在散修中殊爲難得入玄淵觀,直接就是精英弟子,也不知韓撫甯從哪找來的。

    看到她過來,韓撫甯只是淡淡點頭:“走吧。

    ”小船無人自動,破開海浪,向大海深處緩緩駛入。

    海風過耳,海鳥飛舞極目四望,是無盡的海洋和廣闊的天空。

    靈玉的心情也跟著開闊了起來。

    她吐出胸中的濁氣,感受水氣拂面的愜意。

    海島間,有不少小船來來去去,凡人居多修士也不少,看服飾,不止是各大道觀,散修也聚集于此甚至還有幾名佛修。

    凡人們打漁或者運貨,修士們則在海域間搜尋,偶爾找到一只妖獸群起而攻。

    如果不是發生天柱開裂之事,這一幕多麼安詳甯靜。

    船行半日,周圍海島減少,漁船也不見了蹤影海風中夾雜著說不清道不明的郁氣,撲面而來讓人胸悶。

    隨著小船繼續前進,郁氣越來越濃,漸漸變成了灰霧。

    灰霧中,靈玉感覺周身靈氣凝滯,連經脈裏的真元,都停止了流動。

    她心中一動,擡頭問:“韓師叔,修補天柱的時候,是不是不能恢複真元?”

    韓撫甯頗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不錯,所以我們需要大量的丹藥。”

    “…難怪。”難怪需要那麼多的材料,除了礦物木材,還要大量的靈草。

    當灰霧幾乎凝爲實質的時候,他們終于聽到遠處傳來吆喝敲擊的聲音。隨著聲音變得清晰,一座高聳的山峰映入眼簾。

    由于灰霧的阻隔,他們看清山峰的時候,人已經在山腳了。從下往上看,整座山占滿了視野,望不到盡頭,灰白的峰壁嶙峋陡峭,幾乎沒有落腳的地方。直上直下的山壁上,掛滿了一條條鐵鏈,鐵鏈上搭著木板,許許多多的修士在木板上來來去去,螞蟻一般地忙碌著。

    “韓師叔,裂縫在何處?”靈玉看了一會兒,沒找到。

    韓撫甯說:“被陣法擋住了,不然的話,南海早就受到了影響。”

    “哦……”

    “我們也要像他們這樣嗎?”範閑書突然說,指著那些修士。

    韓撫甯一笑:“如果找你們來,就是派這樣的用場,那又何必找你們。”說著,率先舉步,下了小船。

    靈玉與範閑對視一眼,默默地跟在後面。

    “撫甯法師!”進入山下工地,一名玄淵觀弟子迎了上來,靈玉一瞧,竟是張照觀,沒想到他直接被調到南極了。

    “嗯。”韓撫甯指了指靈玉和範閑書,這兩個人,你先照顧一下,晚一些我自有安排。”

    張照觀眼中掠過驚異,卻什麼也沒說,只應了一聲。

    韓撫甯走後,張照觀將他們二人請到一旁暫坐。

    “這位師弟是新近入門的嗎?不知如何稱呼?”張照觀看著範閑書,笑問。

    範閑書點點頭,簡短地答道:“在下範閑書。”

    “原來是範師弟。”張照觀拱拱手,不再多問,轉向靈玉”“程師妹,你不是與青書那小子一起出門的嗎?怎麼來了這裏?青書呢?”

    靈玉道:“不瞞張師兄,我和青書師兄去的西羅森林不料路遇一群狼妖,失散了。”

    “狼妖?”張照觀一貫吊兒郎當的臉上,露出凝重的神色,認真地問”“那青書他是不是遇到危險了?”

    靈玉搖搖頭,幹脆將事情簡述了一遍,修改了一些細節,末了道:“張師兄大可放心,他們應該只是迷路了。”張照觀松了口氣:“那就好。”

    話說到這裏,張照觀又忙碌去了。

    靈玉坐在旁邊正琢磨著是不是應該從他這裏探聽些消息,忽然聽到了一聲巨響,所有人被驚動,慌亂了起來。

    她聽到有人喊:“長老,快去找長老!”

    張照觀跑出去,與其他執辜一起大聲喊道:“鎮定,莫要慌張!”

    可惜沒什麼效果。

    兵慌馬亂中,靈玉感到神經一緊,擡頭望去,三名修士出現在頭頂的高台上說是高台其實只是峭壁上凸出的一點,若不細看,很難發現它的存在。

    一名鶴發童顔的白袍老者,正是玄淵觀守護劍閣的豐老:一名身如童子的紅衣老者,還有一名風度極佳的中年文士。

    這三人一出現,衆修士仿佛有了主心骨一般,陡然安靜下來。

    一名執事上前,急切而不失恭敬地揖了一禮,稟道:“三位長老,守護陣法又破了缺口大約有一尺。”

    “一尺?”中年文士眉頭一皺,舉步踏上木板。

    執事忙跟在後面,一邊走一邊稟報:“玉堂先生,我們已經全力在維持了,可這陣法……”

    中年文士離開後,豐老輕聲歎息:“缺口一次比一次大,這陣法恐怕守護不了多久了。”

    紅袍老者同樣眉心緊鎖:“可不是我們的動作得快點才行。”

    豐老露出一絲苦笑:“說得輕松,哪有那麼容易”

    靈玉聽到對話,心中一沈。看樣子,情況比她以爲的還要糟糕,一旦陣法守不住虛空之風就會刮入南海,到時候,誰有那個本事把天柱修補好?如果天柱修補不好,這個世界就會毀滅,想要活著,除非找到通往上界的路……

    入夜的時候韓撫甯回來了,招呼一聲,帶著靈玉和範閑書走人。

    遠離了人群,他忽然停下說:“我們的機會來了。”聲音急促而興奮。

    靈玉一怔:“師叔這話是什麼意思?”

    韓撫甯道:“今天守護陣法再次破裂的事你們都知道了吧?”

    兩人點頭。

    “情況非常不妙,衆位前輩都沒有把握在陣法失效前修補好天柱所以…”他壓低聲音”“他們決定,另尋生路。”

    “另尋生路?”靈玉重複。

    韓撫甯點點頭:“事到如今,不妨實話告訴你們。二十多年前,我就懷疑有天外世界的存在,爲此,與衆多門人交好,以各種方式支持他們四處遊曆尋寶,希望收集到更多的消息。”他看著靈玉”“你不是懷疑過你師父與我的關系麼?其實就是這樣簡單。”

    這還是靈玉第一次聽他承認自己的目的,不由地心頭一松,總算自己沒猜錯。至于師父爲什麼是韓撫甯的人,這個問題她不怎麼關心。

    “…我也曾經試探過同門師兄弟,可惜,不但沒人相信,還個個以爲我心懷不軌,圖謀國師之位,因而故意擾亂他們的心境。這些年來,我收集了許多信息,總算拼湊出一個大概:通往上界之路,應該就藏在南極仙境之中!”

    “南極仙境?”範閑書眉頭輕皺”“莫非是國師之爭所在地?”

    “你竟然知道?”韓撫甯挑眉。

    範閑書點點頭:“我曾意外得到一名太真觀法師的手記,上面零碎地記著一些國師之爭的內容,知道它是在南極仙境舉行的。”

    韓撫甯不疑有他,繼續道:“原本我打算,找機會把你們送進去。

    現在他們開始正視這件事,正是我們的機會!”
作者: feather0525    時間: 2013-12-8 11:42 PM

本帖最後由 feather0525 於 2013-12-8 11:43 PM 編輯

058、準備

    天柱山下,臨時搭建的帳尊內,靈玉坐在矮幾旁,心靜如水。默默地畫符。

    就在半個時辰前,韓撫甯告訴他們,幾位高人前輩決定另尋生路,他趁機進言,提到上界之事。他本來只是想挑起這個由頭,不料,那位玉堂先生十分詫異,竟然也相信上界之事。韓撫甯大喜過望,與玉堂先生談了許久。

    據他所說,玉堂先生是一位隱世高人,先學儒術,再入道門,學識淵博,修爲高強。玉堂先生說,他早就注意到相關記載了,也曾經搜尋過各地的傳說和典籍,基本上可以確認,有別的世界存在。尤其是那位大秦開國功臣,楚國公程悅,來曆神秘,手段高超,多半與上界有關系,可惜他搜尋多年,也沒找到楚國公的寶藏,不然靈玉聽得冷汗直冒,要是真讓這位玉堂先生找到程悅的寶藏,哪裏還有她什麼事?沒有寶藏,玄塵子就不會找到她和仙石,她就不會成爲修士,也不會得到仙書,更不會入玄淵觀,所謂的上界,跟她一點關系也沒有,在這個小千世界過一輩子就算......

    幸好這種事沒有發生,她從小向往神仙修道,冥冥之中的氣運,把她引上了這條路。

    總之,玉堂先生完全相信有上界的存在,並且也尋找了很多年,只不過,他更多地把目光放在典籍當中,而不像韓撫甯,關注的是那些修士遺府而且廣爲撤網。最重要的是,他是玄淵觀的法師,有機會接觸南極仙境的消息,才能將兩者聯系起來。

    兩人談得投機,韓撫甯借機提出,依據自己推測,上界之路.很可能隱藏在南極仙境當中,可惜的是,南極仙境只有國師之爭才能入內他還沒有機會去證實。

    玉堂先生立刻建議,組織人手進南極仙境一探。

    如今眼看大難臨頭,哪裏還有人反對?豐老二話不說就同意了,韓撫甯是觀主辰光真人的心腹,也是玄淵觀這次准備爭奪國師之位的人選,對豐老來說,沒什麼不可信的。那位紅衣老者,無極觀的沙真人認真考慮了一下,也同意。他們三人是臨時組建的長老會的核

心,他們都同意了其他人自然沒二話。

    有了這個決定,長老會當即著手此事,三大道觀是主力,另豐其他高人的弟子,除了必須鎮守此地、負責修補天柱之事的法師首,挑選出最精英的弟子,尋找上界之路。

    這件事,與修補天柱同時進行,畢竟,誰也沒辦法預料上界之路是不是存在,他們的親朋好友,都在這裏,不到萬不得已,他們不會放棄這個世界。

    韓撫甯得了玉堂先生的青眼,又有玄淵觀的支持,這件事交給了他負責。現在這個消息在高層人士中已經傳遍,各方蠢蠢欲動,很快,入仙境探路的隊伍就會組建起來。

    雖然現在條件大爲改善,韓撫甯還是對他們兩人委以重任。他這個人心思細膩因而分外多疑,對別人總是抱著戒心,靈玉和範閑書是他安排的,他更相信自己的眼光。

    各方勢力因這件事忙碌起來,靈玉卻暫時閑了下來。

    隊伍組建不是容易的事,三大道觀各有法師留觀值守這些人要重新安排,再加上各方勢力的角逐......

    另外,她終于在韓撫甯這裏證實,豐老這樣的高人就是傳說中的煉氣圓滿境界,他們與築基期只有一步之遙但不知道什麼原因.就是沒辦法突破。

    當然了,這些與她沒關系,她還只是煉氣六層的小弟子,接觸不到那個層次,只要順著韓撫甯的安排,加入到探路的隊伍中就是了。

    韓撫甯告訴他們,最少要一個月,探路人選才能塵埃落定,這一個月時間,他們只管自己,好好准備。

    靈玉也就老實不客氣地在山下帳篷住了下來,無視其他人嫌棄她吃白飯的目光,每日修煉畫符。劍是暫時沒練了,每個人都在忙碌,不幹活已經夠顯眼了,還跑出去練劍,那就太招人恨了。

    範閑書也是沈得住氣的,與她住在臨近的帳篷裏,每天窩著不出門,除了吃飯。

    靈玉對他略有好奇,這個人的來曆、身手都是謎,她不敢太過信任。

    雜七雜八的念頭暫時甩一邊去,此時此刻,靈玉提著符筆,心平氣和,一筆一劃默默地畫著符。
    她的符術進步得猥快,得了廣甯子那張爆符後,仔細拆解了兩天,居然就突破了,如今畫的,便是爆符。

    一個能畫爆符的符師,在三大道觀內都是頂尖的,她這手符術如果讓別人知道,制符閣必定會立刻出手,將她招攬入閣。

    不過,她的目標並不是爆符,而是器符。

    應修德那張薄絹上,記載的是器符的制作之法.她曾親眼見過應修德的器符之威.如果手中有一張器符,在南極仙境中,就有了保命的手段.....

    點睛,收筆,矮幾上的符紙迅速地黯淡下去,成爲一張枯黃的廢紙。靈玉失望地歎了口氣,將之收到廢紙袋裏。

    爆符果然不是那麼好畫的,她已經將爆符上的符文全部拆散了出來,也能運筆自如,可最後一筆,總是差上那麼一點。

    這種感覺很奇妙,與其說是技巧,不如說是靈氣,靈玉將它喚作“勢”。它難以用言語分說,但實實在在地存在,高明的制符師,總是能把握住冥冥之中的感覺,用最合適的筆觸,將““勢,”立起來,這樣,整張符才能靈氣流動,成爲“活符”,否則,只能成爲廢紙一張的“死符,”。

    靈玉之所以失敗,就是因爲還把握不住爆符的“勢”,無法將之立起來。

    她在符術上的天分極高,學符術兩年多,進步飛快,結合玄塵子的符書,總結出自己的一套制符之法。

    按玄塵子的說法,制符的第一步,是學符文,符文的造詣,直接影響到符術的成就,一個連符文也拆解不好的人,是沒辦法成爲高階制符師的。

    靈玉深以爲然。她年幼時對讀書半點興趣也無,後來跟著玄塵子,被逼背了一籮筐的道經,打下了堅實的基礎,入玄淵觀後,年紀已長,加之興趣使然,學符文十分認真,也就比那些幼童學得好。

    這第二步,自然是學習如何拆解靈符。每一道靈符,都由符文組成,這些符文,有的正,有的反,有的形狀扭曲,有的分隔對立,不一定是原始符文的樣子,所以,拆符文也要一些天分,沒有足夠的想象力,就沒辦法拆散那些複雜的靈符圖案。

    在這一點上,靈玉的天分顯而易見。當初看到石靜白學符術,她只是略看了玄塵子的符書,一眼就能將之拆解出來,沒學多久,就能拆解比較複雜的靈符。

    想到石靜白,她的目光黯了黯。這是她失去的第一個朋友,而且是用死亡這樣徹底的方式。也許她以後會有很多朋友,他們跟她會有更好的交情,但她不會忘記,這個總是面帶羞澀的小姑娘。

    偶爾她也會想,如果當時發現廣甯子不懷好意,就將之滅殺.是不是可以避免這樣的後續?但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過,就放棄了。

    她知道,不應該這樣鑽牛角尖,廣甯子畢竟沒有對他們動手.用心險惡也是他們的猜測,如果因爲“.莫須有,”三個字,便可以妄動殺念,劍修的劍,就失去了制衡。

    她是劍修,也是道修,道修的頭頂上懸著兩把劍,一是因果,二是功德,因果關系道途,功德影響天劫。盡管這個世界從來沒有天劫出現過,但,既然留下了這樣的典籍,必定是存在過的,說不定,就在上界。她從來沒懷疑過自己,會在修行路上走得很遠很遠,所以,這些事情,她一向不會忽略。

    只是,她難免也會想,放過廣甯子,石靜白死于廣甯子之手,這是不是也是因果?

    發現自己心緒亂了,靈玉放下符筆,默默地打坐,等到心情平靜下來,才又提起符筆。

    學會拆解靈符,就可以動手畫符了。一筆一劃,注入真元,用符筆給真元開拓出一條路,讓它們順著這條路通行、流轉。

    這個過程說來簡單,做起來卻難,如何注入真元,不同的符筆,不同的符紙,不同的符料,以及不同的靈符,所用的真元多寡都不相同,有些靈符還要求對應的功法。而這個過程,描述得再詳細,不同的符師也有不同的體驗,只能用大量的實踐來尋找最合適的方式。

    畫出所有的符文,將之組合起來,最後一筆,就是點睛。

    所謂點睛,不同的制符師有不同的感悟,靈玉體會出來的,就是“立勢”。““勢”是不是能立起來,關系到制符的成敗。就像下棋.

    “勢”立得起來,才有神韻,才能做活。黑白分的是勝負,制符決的卻是生死。立了““勢”,才能成功點睛,才能成爲“活符”。

    心情平靜之時,最後一筆微妙地落下,整張符陡然間流光溢彩,靈光閃動。

    靈玉露出笑容,這張符成功了。

    從白水觀寶藏中搜刮來的材料,大概能畫十幾次爆符,以她現在的狀態,成功三四次沒有問題。接下來,就是器符了,如有成功,進南極仙境,她就有了底氣。
作者: feather0525    時間: 2013-12-8 11:47 PM

059、制作器符

    一個月時間轉瞬即過,衆多法師弟子,聚集天柱。

    靈玉早早就拆解出了器符,卻在制作的時候,遇到了難題。

    所謂器符,就是用制符的方法,制作出法器的一部分功能。與真正的法器相比,它功能單一,往往使用幾次就會報廢,好處則是使用簡單,不需要複雜的方法。另外,法器對使用者的修爲要求較高,靈符卻很低,因爲它已經將功能封印起來,只需要將之引發出來就可以了。

    應修德這份器符制作方法,應該是最低階的飛劍器符,靈符拆散起來,並不比爆符難多少,但卻有一個難點,那就是,需要真正的劍器。

    器符既然能當然法器使用,那這個法器從何處而來?沒有東西能憑空出現,念幾句咒語,能就變出寶物,那是凡人的想象,真正的神通,從來就不是如此。

    玄塵子曾經在符書上這樣記述,他的符術,已經到了爆符的頂峰,卻無法突破,因爲器符僅留下寥寥的記載,而沒有流傳下制作方法,他無從突破。在這種情況下,他只能鑽研典籍上關于器符的記載,以滿足自己的求知欲。

    各類典籍之中,器符的制作,所費材料與煉器相似,所以,他推測,所謂器符,就是用制符手藝,將煉器材料進行處理,封印在靈符當中。如此一來,器符的制作,比驅、法、爆複雜得多,它不僅僅要拆散符文,還要研究各種材料,找到適合的方法,將這些材料封印于靈符之上,達到法器的效果。

    如果是這樣,從爆符到器符,決不是突破這麼簡單,幾乎等同于進入一個新的領域。

    可應修德的器符,並不是如此,假如真是這樣,靈玉根本不會想要在一個月內制作出器符。相對于正宗的器符,它走了一條捷徑,那就是使用真正的法器,直接將之封印起來,而不需要凝煉材料,組成符文。

    這樣一來,這份器符需要的成本比正宗器符高得多。這就是走了捷徑的代價。

    搜刮了白水觀的寶藏,靈玉手頭還算闊綽,拆解了靈符,習練得沒有問題後,她就著手將幾柄劍器封印到靈符當中去,可一連失敗數次,手頭幾柄劍全部報廢,仍然沒能成功。

    現在,她面臨的問題就是,已經沒有劍讓她試驗了,她總不能拿坎離劍做器符。這可是她本命靈劍,日日用精元滋養,一旦劍體受傷,她本人也會受到影響。

    劍修劍修,無劍無以爲修,劍修之所以對本命靈劍愛若性命,是因爲劍等同于他們的性命。劍受傷,人亦傷,劍若毀,丹田亦毀,一旦丹田爆裂,哪怕活下來,也是個廢人了。

    坎離劍是不用想了,靈玉琢磨著,到哪裏去弄幾把劍。靈石,她有,程悅那個乾坤袋裏,裝的全是靈石,幾千不在話下,相信整個天下,除了那幾位高人,沒人身家比她更豐厚了——韓撫甯就算了,他得的才是大頭。

    問題是,劍這種東西,不比別的,玄淵觀專門設了劍閣來存放靈劍,守護之人還是豐老這種級別,哪裏能隨便弄到的?要是普通的劍,又沒什麼效果……

    她很想知道,應修德的器符到底是怎麼制作出來的,看他的身家,也不像很豐厚的樣子,估計在祥臨觀連精英弟子都不是。難道他得到的時候,器符已經制作出來了?這也不是沒有可能……

    就在她苦惱的時候,張青書來了。

    “程師妹,你在嗎?”外頭傳來熟悉的聲音,靈玉一怔之後,大喜過望,連忙掀起帳門,果然看到張青書站在外面。

    三個月沒見,張青書明顯黑了很多,卻顯得很精神,雙目有光,神采奕奕。

    “青書師兄!”

    “程師妹,你果真安全回來了!”張青書看到她,拍拍胸口,一副放心了的模樣。

    靈玉笑,跟著問:“青書師兄,你們是迷路了嗎?除了你,其他人可安全回來了?沒遇到什麼危險吧?”

    張青書點點頭,耐心地回答:“你放心,我們都回來了,這些天雖然有驚,總算無險。那天我們追在狼群後面,越追越遠,不但把你追丟了,還遇到了白蟻蜂……”

    他將分離之後的事一一說來。原來,他們之所以沒追上來,是因爲不小心捅了白蟻蜂的蜂窩。這種蜂習性與白蟻類似,破壞力極強,而且記仇,他們遇到的又是已經進化成精怪的白蟻蜂,被追了足足三天,最後在小溪裏躲了好久,才得已脫身。脫身之後,才發現自己迷路了,怎麼也找不到原來的路線,只能圍著那一圈打轉,希望能遇到她。可惜,任務時間到了,也沒找到,沒奈何只好先回去了。

    “回了師門,我們聽說你已經回了,這才放下心來。俞師妹急瘋了,我們打算回來的時候,險些要跟我們翻臉,澹台師兄勸她,說你是我們之中實力最強的,處事又靈活,指不定早就回來了,她才勉強應了。幸好,你真的安全回來了,不然真不知道怎麼見俞師妹。”

    靈玉心中快慰,道:“俞師姐就是心地好。”

    張青書笑著點頭,又關切地問:“對了,這兩個月你過得怎麼樣?任務可完成了?”

    靈玉一愣,忽然想起來,自己根本沒有去交任務。她想了想,不確定地道:“我一回觀,就被韓師叔召去了,然後跟著來南極,忘了這事……”

    “哦……”張青書看著她的目光有些羨慕,“既然是撫甯法師出面,應該不會有問題。”

    靈玉笑笑,不欲就此事多說,接著問起:“師兄怎麼來此了?俞師姐他們呢,可是留在觀中?”

    張青書古怪的看了她一眼:“程師妹,你難道不知道嗎?”

    “知道什麼?”靈玉不解,看他這神情,有什麼重大的變故?

    張青書道:“三大道觀聯手發出通告,所有修士,都要趕來南極,如今都在南極駐地。”

    靈玉吃了一驚:“所有?”

    張青書面色凝重地點頭:“不錯,俞師妹他們就在駐地。”

    “難怪這幾天嘈雜了許多……”靈玉自語,左右一看,天柱山下果然多了很多人,幾乎都是煉氣五層以上,法師也不少見。

    “所有修士,被分成兩批,修爲高一些的,來修補天柱,低一些的,留在駐地煉制補天石。”張青書面帶憂慮,“看樣子,情況真的很不妙。”

    靈玉看著來來往往忙碌的修士們,個個無精打采。她突然心中一動,道:“青書師兄,可不可以請你幫個忙?”

    張青書想都沒想,就說:“程師妹何必如此客氣?以我們的交情,要幫忙說句話就是。”

    “那就先謝過師兄了。”靈玉誠摯道謝,低聲說,“我想買些靈劍,師兄人面廣,可否幫我牽個線?價錢好說。”

    張青書聞言吃了一驚,看著靈玉,慎重地問:“程師妹可是遇到什麼難題了?”

    靈玉點點頭,也不隱瞞:“不錯,接下來我要做件事,需要靈劍。可這個東西,沒地方買去,幸好之前發了筆財……”

    張青書不再多問,考慮了一會兒,又確認了一遍:“師妹可知道靈劍需要多少靈石?”

    靈玉沒有立刻回答,請他請進帳篷,拿出乾坤袋,倒了一桌子靈石出來:“師兄你看,這些可夠?”

    一桌子靈石,五顔六色,靈氣充盈,足有五六百塊。

    張青書驚得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這麼多?”

    玄淵觀普通上院弟子一年十塊靈石,精英弟子略有增加,就算完全不用,積累這麼多靈石,也要五六十年,何況她倒出來的這些,品相極好。

    “師兄覺得,這些夠嗎?”

    張青書快速地盤算了一下:“劍修的劍是不用想了,他們絕對不可能把自己的靈劍拿出來賣。剩下的,就是那些精英弟子、真傳弟子,得法師青眼,賜下靈劍。另外,太真觀劍修極少,佩靈劍者,多半只當法器使用……如今大難臨頭,元磁風暴偶爾會漏進來,那些修補天柱的修士,不小心就會受到腐蝕,需要靈石恢複……”

    他鄭重地點頭道:“可以試試。”

    “那就有勞師兄了。”靈玉把靈石收進一個靈石袋裏,塞到張青書手上,“多的就給師兄買酒喝。”

    張青書笑了:“我又不是我叔叔,買什麼酒喝。”話雖如此,笑容卻歡快了許多,“等我的消息吧。”

    說著,收了靈石袋,揮揮手離開了。

    張青書辦事果然快,第二天,就送來了一把靈劍,靈玉便又拿了一千靈石,托他再買兩把。

    這樣一筆巨款,隨手就拿出來了,張青書吃驚之余,起了疑心,連問了她好幾遍。靈玉把事情都推到韓撫甯的身上,才勉強打消了他的疑慮。百度搜索屋,屋手打,屋提供本書TXT下載。

    如今情況特殊,她也不怕露富了,如果能找到上界之路,她就會離開,別人再怎麼疑心,也與她無關了。如果找不到上界之路……反正有韓撫甯呢,給他送去那麼大一批寶藏,她就不信,這個黑鍋他不背!
作者: feather0525    時間: 2013-12-8 11:48 PM

060、入境

    靈玉全神貫注,看著眼前的靈符,手中符筆輕輕揮動,十幾個符文一筆一劃行雲流水一般流淌而出,看起來雜亂無章,卻有著某種獨特的規律。最後,符筆輕輕一點,有如畫龍點睛,順勢一劃,整張靈符陡然靈氣四溢,流光璀璨。

    靈符下,原本寒光湛湛的靈劍,突然“喀”一聲,裂成數片,光芒消散,成了一堆廢鐵。

    相對應的,靈符上,浮凸起一個小劍的圖案,金光燦燦,幾乎要脫符而飛。

    “成功了!”靈玉大喜,捧著這道器符,直想親兩口。不過,她可不敢真的親下去,萬一沾了口水給廢了……高階靈符不可能就這樣廢掉,只是太珍貴了,所以特別小心翼翼。

    愛不釋手地看了好一會兒,靈玉才依依不舍地把它收到一份空著的玉盒裏,放進乾坤袋。想了想,又覺得這樣不合適,掏出來左看右看,最後放進懷裏。過一會兒,還是覺得不妥當,幹脆夾在腰帶上,方便隨時取用。沒多久,又怕壞了,拿本書夾了夾,放回懷裏。

    如此折騰了好一會兒,她才滿意了。

    器符成功,終于不用再叫張青書買靈劍了,托了人家一次又一次,她也覺得不好意思。

    沒兩天,那邊韓撫甯來了消息,傳信紙鶴上只有幾個字:“人選已定,速來。”

    還真是巧,不早不晚。

    有了器符,靈玉心滿意足,隨便收拾了一下,帶著自己的全副身家,去了山壁上的高台。

    這高台後面,有個小小的山洞,便是長老們平時運籌帷幄的地方,不過洞口極小,又有鏈條木板等物做掩護,若不注意,根本不會發現。

    靈玉過去的時候,小小的山洞裏已經擠滿了人,初步估計,大概有三十多個,而且,大半都是法師。這樣一群人中,她煉氣六層的修爲顯得低了,不過,還有人比她更低,範閑書是一個,還有那個羅蘊,太虛宮羅通臨的長孫,不知道怎麼的,也擠在其中。她還看到了丁華清和孟雪峰的身影,他們兩人一個煉氣六層,一個煉氣七層,倒也湊和。

    不多時,人都到齊了,豐老一個眼色,又是韓撫甯站了出來。

    這家夥,最近很出風頭,高層人士都知道,假如天柱修補不成,通往上界之路,就是他們最後的生機。這樣的事,交到韓撫甯手裏,不知道多少人不服,可他偏偏就對了玉堂先生的眼,又有豐老的支持,無極觀和太真觀找不出更合適的人選,只能默認他的領導權。

    幸好,韓撫甯是個聰明的,只是把最關鍵的信息掌握在手中,其他各項權力都分攤了,維持相對的平衡。

    “諸位同道。”韓撫甯目光平靜地注視著他們,聲音不高不低地說,“我們爲何聚集在這裏,大家心中都很清楚。明天,我們這些人就要出發,進入未知的領域,探尋一條生路。我們要背負的,是自己的生路,也是師門的生路,還是這個世界的生路。我只有一個請求,請你們出發之前,想一想自己,想一想同門,想一想親朋好友,憑心處事,問心無愧。”

    說完這句話,他就不再多言,將一疊小冊子交給道童,一一下發。

    靈玉接過一翻,微微有些吃驚。這本冊子,是南極仙境的資料,從地形到産物,從危機到機緣,無所不包,看記述人的道號,分明是三大道觀齊力編撰的。她沒想到,短短時間內,三大道觀竟能擰成一股繩,更沒想到,連這種資料都能拿出來共享。

    看樣子,這次真的很有可能找到通往上界之路。

    “這份資料,你們都要看熟,進入仙境之後,要通過一條颶風通道,能不能走到一起,都是運氣,別人是靠不住的。”盤坐在地的豐老淡淡開口,全身劍意凜然。

    衆人心中一凜,恭敬俯身:“是。”

    之後,又有道童下發乾坤袋,單是外形,一看就不是上院弟子用的大路貨。靈玉拿到手中,探進去一摸,略微一怔。裏面不但有爲數不少的靈石,還有厚厚的靈符,以及數不清的丹藥。下血本了啊!

    之後,各長老簡短地說了幾句,便散了。

    靈玉等玄淵觀弟子剛剛出去,就被韓撫甯叫住了,帶到偏僻的所在。

    玄淵觀弟子也不多,算上韓撫甯,也就十個,五名弟子,五名法師。五名弟子分別是兩個煉氣五層,兩個煉氣六層,一個煉氣七層;五名法師三名煉氣九層,兩名煉氣八層,其中一名是華通虛。

    靈玉一看就知,三名煉氣九層的法師,才是主力,把他們這幾個弟子安排進來,只是爲了平衡勢力,畢竟除了三大道觀,還有其他人。當然了,這個主力,是師門方面的看法,在韓撫甯心中,也許她和範閑書更值得相信。

    “豐老有句話要我轉告你們。”韓撫甯語氣淡淡地說,“進了仙境,如果找不到上界之路則罷,找得到,一定要小心其他人。”

    這話聽得衆人一愣,羅蘊迫不及待地問:“爲什麼?”

    韓撫甯目光掃過他,帶了幾分漫不經心與冷漠:“仙境之中,遍地靈草異寶,如果找不到上界之路,他們只會把心放在生存上,而如果找到……貪念一起,就再也無法壓制了。”

    靈玉想起當年的白水觀之爭,輕輕點了下頭。

    五位法師神色都很平靜,靈玉和孟雪峰也還淡定,範閑書看不出神情,只有羅蘊與丁華清兩人,輕聲低呼。

    韓撫甯轉過視線,看著羅蘊的時候,眼中閃過銳光:“羅蘊,我本來不贊同你跟來,以你的修爲能力,仙境之中很難生存。既然你來了,有些話別怪我沒提醒過你,在這裏面,縱有性命之危,也只能靠自己。”

    羅蘊被當衆點名,分外不自在,嘀咕:“你自己還不是找了兩個修爲低的……”

    告誡的話已經說了,韓撫甯懶得再理會他:“好了,你們回去休息吧。好好准備,也許到時候救了自己性命的,就是隨手而爲的一個安排。”

    衆人紛紛告退。

    靈玉夾在其中,正要離開,接到韓撫甯拋來的一個乾坤袋:“這是柳師妹給你的,你收著吧。”

    靈玉托著這個乾坤袋,傻傻地站了一會兒,回過神時,聲音有些顫動:“多謝。”不知道是謝韓撫甯,還是柳威意。

    回到帳篷,靈玉立刻動手准備。靈石是吸納靈氣用的,戰鬥之後,真元的恢複速度關系到安全程度,靈石不可或缺。丹藥麼,補充真元、解毒、療傷,各有妙用。靈符不用說,多寡直接影響到修士的戰鬥力。

    她把這三件東西各自放在最好拿的位置,其他東西便收到雜物袋中,放到懷裏。

    柳威意托韓撫甯送來的,也是一沓沓靈符,靈玉想到這位柳威意是純正的劍修,對于符術一向不怎麼看得上眼,不禁微紅了眼眶。劍術沒辦法臨時提高,所以,就算看不上符術,柳師叔還是送了她靈符……

    她深吸一口氣,放松心情,握著靈石開始調息。

    一夜順利過去,第二天辰時,三十多人集結完畢,豐老等數名長老,祭出一張紙船,載著他們,向天柱上面飛去。

    靈玉站在紙船上,看著地面越來越遠,修士越來越小,心情卻分外甯靜。張青書說,明天就會開始修補天柱,曆時可能數天,也有可能幾個月,如今失敗,他們的性命也沒有幾天了……

    他不知道仙境之事,對于修補天柱格外熱情。靈玉只能默默期盼,天柱修補成功,上界之路也能順利找到。石靜白的意外身隕,已經夠她傷心難過了,她不想再失去這個世界的親朋好友,哪怕以後再也不會見面……

    胡思亂想中,紙船停了下來,無極觀的紅衣老者喝道:“衆位下來吧!”

    靈玉轉頭一看,天柱山的半空中,竟有一個小小的平台,仿佛一個天然的擂台。

    衆人魚貫而出,一直走到擂台的正中央。

    靈玉才發現,擂台正中央,有一個小小的空洞,僅容一個人通過,空洞裏,露出花草的鮮色,姹紫嫣紅,襯著灰白的天柱石壁,分外鮮豔。

    “就在這裏。”豐老指了指洞口,“接下來,你們一個一個地跳下去——記著,只要一跳進去,就會被颶風刮走,到底刮往何處,誰也不知道,也許正好落在一只妖獸的嘴巴裏,你們只能祈禱自己運氣夠好。”

    說著,不再理人,直接報名字:“韓撫甯,你先進。”

    韓撫甯一句話也沒說,向幾位長老抱拳行了一禮,縱身躍了下去。

    等到他身影消失,洞中仍是原來的情景,沒有任何改變,衆人紛紛懷疑自己看錯了。

    靈玉也不多想,默默地排著隊,背誦道經,等到輪到她的時候,心情平靜,有如水止。

    她抽出坎離劍,往身上拍了一張防護符,又手握一張爆符,才輕輕跳了進去。

    剛剛入洞,“呼”的一聲,風聲響動,她只覺得身軀一卷,隨波逐流,被吹了出去。
作者: feather0525    時間: 2013-12-9 12:10 AM

061、浴血

    耳邊風聲如嘯,如淒厲嗚咽,聽著瘆人。身軀如在波濤之中,一時高一時低,無法自控,只能隨波逐流。靈玉堅守心神,默默運轉真元,抵禦颶風的侵襲。

    不知道過了多久,就在身軀漸漸冰涼的時候,周身颶風一停,人被高高拋起,眼看就要落下。

    落地之時,靈玉就地一滾,卸去力量,站了起來。

    剛一站起來,一股熟悉的難聞的腥風撲面而來,強大的威勢壓下,令她難以動彈。她轉頭一看,猛然對上一雙大如銅鈴、閃著凶光的腥紅眼睛!

    擦!靈玉拼命後退,連滾帶爬,在心中破口大罵。豐老說,也許正好落在一只妖獸的嘴巴裏,她沒想到自己運氣真的會這麼差,正好落在一只妖獸的面前!而且,這只妖獸的修爲明顯比她要強!

    這時,妖獸張開大嘴,露出雪白的利齒,口水滴下,她都聞到了妖獸嘴巴裏那股難聞的氣息。

    靈玉來不及多想,一直捏在手裏的爆符拋了出去,正好扔進妖獸的嘴巴裏。

    “咕咚!”妖獸一口吞下,眨巴眨巴眼睛,似乎在疑惑吃了什麼東西。

    “轟!”一聲巨響,爆符已經在離手的時候被引動,妖獸一聲慘呼,被炸了個七零八落,血流如柱,很快倒地不起。

    靈玉看著妖獸開膛破肚的樣子,伸出劍捅了捅,確定已經死得不能再死,才松了口氣。

    好險!要不是她手上正好捏了張爆符,要不是這妖獸沒見過爆符的樣子,把它吞了下去,她今天就算能逃命,也少不得要受點傷,運氣差,重傷都有可能。

    休息了一會兒,靈玉開始動手,把這只妖獸剝皮拆骨,分裝到乾坤袋裏。肉自然是給仙書吃掉,皮和角、眼睛之類的東西另外分裝,說不定是好的煉器材料。

    說到乾坤袋,玄淵觀下發的乾坤袋,明顯只是普通貨色,只能放一丈見方的東西;韓撫甯給她的,要高級一點,不然也無法把寶藏搬走;程悅留下的,更加高級了,放了那麼多靈石,幾乎還是空的。

    靈玉感歎,上界的東西就是高級,從功法到令牌再到乾坤袋,程悅據說只是一個沒什麼前途的普通弟子,用的都是這等貨色。她不由地心向往之,不知道那個世界,會有多麼豐富的資源……

    胡思亂想一通,妖獸的屍體已經分割完畢,靈玉使了個淨塵術,抹幹淨身上的血跡,觀察周圍的情況。

    剛入仙境,就遭遇妖獸,讓她的精神高度緊張,此時放松下來,才發現,此時的靈氣濃郁得不可思議。她將腦中的靈網放出,每一根線幾乎都在顫動,仿佛魚兒入水,感受到被滋潤的喜悅。這是她在外面感受不到的,哪怕修煉之時,聚靈效果啓動,也沒有這種效果。

    如果上界就是這個樣子,那必須去不可!

    靈玉舉頭四望,周圍鮮huā遍地,異香撲鼻,幾乎每一株植物,都帶著靈氣,這是外面怎麼也看不到的。西羅森林裏,他們走了好久,才能遇到一株成爲靈草的植物。

    突然,靈玉看到妖獸原先所在的位置,生長著一株靈草,上面結滿了紅色的果子,風中招搖閃動,分外可愛。

    莫非是妖獸守護的靈草?她心中一動,想起那些話本裏說的,但凡靈草,都有妖獸守護,這倒不是凡人胡編,這種情況確實存在。

    不管怎麼回事,摘了再說。

    她在乾坤袋裏掏了一會兒,取出一只盒子。這盒子是玄淵觀下發,放置靈草用的,外面是木盒,裏面卻是玉制,用來保存靈草再合適不過。

    靈玉小心翼翼地將紅果靈草連根刨出,放到玉盒裏,收進乾坤袋。做完這個,又在旁邊搜索一番,找到幾株看似靈氣不凡的靈草,同樣收了進來。

    摘了靈草,靈玉拿出昨天下發的冊子,考慮下一步怎麼走。

    她所在的位置,是個小小的平地,周圍有山坡,以及一道水流,根據冊子上的記錄,大概在仙境的東北邊。

    仙境極大,不使用飛行工具,從東到西,非得走上半個月不可。但要使用紙鶴飛行,又太招搖了,萬一惹上飛行妖禽,在空中幾乎是必死。

    以往國師之爭,往往以一個月爲限,在其中采摘靈草、滅殺妖獸,最後折算比較,勝出的贏得國師之位。因爲其中妖獸橫行,法師們入內,死亡率極高,但收獲也很大,如果不是這些靈草妖獸,那些法師很難達到煉氣八、九層的修爲。

    除了這本冊子,韓撫甯另外給了她一份機密的地圖,上面標注了他的研究成果,仙境中有幾個地方,很可能就是上界的入口。

    而誰也不知道,靈玉手上,還有一份資料,那就是程悅的路徑圖。比較可惜的是,這份路徑圖畫得很潦草,需要實地對應。

    靈玉分辨了一下,程悅所標注的上界入口,大概是在中央偏東方的位置,一路走過去,就算一切順利,也要五六天時間。

    確定了方向,靈玉把地圖收起來,尋找路徑,往目的地走去。

    …………

    靈玉握著坎離劍,全神貫注,劍氣連發,向前方的妖獸砍去。

    這妖獸大概煉氣七層,長得極胖,有些像牛,又有些像羊,體型粗壯,幾乎是一座肉山。與體型相對應,力量也很大,還時不時發出水箭,十分難纏。

    進入仙境已經五天了,確定方向之後,靈玉便往南而行,往程悅標注的上界入口靠近。這一路上,她披荊斬棘,不知道斬殺了多少妖獸,也不知道多少次命在旦夕,走到現在,只走了一半的路途。

    在途中,她曾路遇枯骨,有的穿著已經破敗的三觀法師的道袍,有的連衣服都爛成渣了——不知道這個仙境裏,有多少法師的亡魂。

    剛開始,她遇到枯骨,還會心緒起伏,多遇幾次,也就麻木了,只是更堅定了信念:一定要走到界口,找到通往上界的路。

    奇妙的是,這五天來,她根本沒看到其他人,也許仙境太大了,他們這些人被分散了?這很可能,她在走動,其他人也在走動,仙境這麼大,只有三十來個人,恰巧撞到一起的可能性太低了。

    妖獸突然仰天長吼,張口一吐,水箭連發“噗噗噗”向靈玉當頭罩來。

    靈玉的靈網一直外放,周圍三丈的動靜,都逃不出她的耳目,妖獸張口之時,她劍氣一揮,身影一錯,借著劍氣高高躍起,堪堪躲過水箭。身上拍了神行符,分外靈活,空中再次一躍,翻到另一邊,坎離劍坎水、離火二劍氣聚合,紫色的坎離劍氣發出,狠狠地往妖獸身軀斬去!

    “嗤——”鋒銳無比的坎離劍氣,刺破妖獸厚厚的皮毛,鮮血噴灑而出。

    妖獸吃痛,慘呼一聲,被激怒地調轉過頭,向靈玉一頭撞了過來。

    靈玉再度躍起,猛然翻到妖獸身上,抓住它堅硬的角,手中坎離劍斬下,再度刺破它的脖子。

    鮮血噴灑得更多了,劇痛讓妖獸更加瘋狂,拼命地想把靈玉顛下來,不停地甩動。

    靈玉死死地抓住獸角,雙腿夾緊,坎離劍一次一次地揮下,不多時,妖獸便渾身浴血,仿佛從血池中爬出。

    靈玉也好不到哪裏去。這樣的顛簸,讓她頭暈目眩,只能咬著牙,靠一口氣強撐。

    這妖獸煉氣七層,修爲比她要高,又天生皮厚肉糙,若不是她前段時間在西羅森林鍛煉,只怕此時已經成了一具屍首。

    盡管現在自己占了上風,靈玉知道,不到死的一刻,都有翻盤的可能。只要她被妖獸顛下來,反應慢上一點,就會被獸角刺穿,喪命于此。

    她只是一次次機械地揮動著靈劍,刺進妖獸的身體。

    一次,兩次,五次,十次……妖獸的動作終于慢了下來,發出一聲悲鳴,轟然倒地。

    靈玉騎在妖獸背上,疲憊不堪,幾乎不能動彈。盡管如此,她還是提起靈劍,向妖獸的頭顱斬下,一連數次,碩大的腦袋終于離開了身體。

    確認妖獸已經死亡,靈玉抹了把臉,顫抖著手掏出丹藥,和著血吞了下去。

    丹藥入腹,升起一股暖流,她又抓了把靈石,借助兩者恢複靈氣,不多時,終于有了動彈的力氣。

    真他娘的累!靈玉長長吐出一口氣,還劍入鞘,摸出一把小刀,開始剝皮拆骨。這種活,她已經幹得很熟練了,肉全部餵了仙書,這幾天仙書吃得很飽,靈網也越來越靈敏。

    很快將一大堆肉山分拆完畢,收拾好現場,靈玉警覺地看了看四周,躲進妖獸原先的窩,設下符陣,調息療傷。

    妖獸一般有著自己的地盤,被她殺了的妖獸是煉氣七層的修爲,實力低一些的妖獸根本不敢來打擾,借助它的氣息,躲在這裏療傷,是最安全的方法。

    這幾天,她一直遊走在生死之間,隱隱給她留下了暗傷,這些傷暫時只能壓制,想要根除,非要好好調養一陣不可。

    就在靈玉打坐調息的時候,一個男子從這裏走過,疑惑地停了下來。

    “奇怪,這裏發生過打鬥嗎?”他蹲下身,看著地面上隱約的血跡。
作者: feather0525    時間: 2013-12-9 12:13 AM

062、深潭

    半天之後,靈玉停下調息。

    身體暫時無礙,真元也回複滿了,便收好東西,動身離開。

    離去前,摸出仙書一瞧,封面又亮了很多,可惜的是,大概沒吃夠,沒有新內容。

    靈玉把東西扔回去,小心地觀察了一下四周,確認沒有妖獸的存在,走了出去。

    剛剛邁出洞穴,靈網忽然顫動,靈玉腳步一錯,坎離劍出鞘,斜挑而出。

    “刺啦——”一聲,裂帛聲響起,而後是一個驚訝的男聲:“是你?”

    靈玉挑開破裂的布袋——貌似是一件法器,轉頭看去,也吃了一驚:“孟師兄?”

    這人正是孟雪峰。

    孟雪峰是柳威意首徒丁華清的未婚夫,兩人青梅竹馬,感情一直很好,連帶的,柳威意名下一幹女弟子也識得他。靈玉自然見過,但不太熟,僅限于認識而已。

    這位孟師兄是太虛宮羅通臨的弟子,天資不凡,如今已是真傳弟子,只要再進一步,就能順理成章成爲法師。

    此行他被選中,靈玉並不奇怪,這位孟師兄本就是太虛宮極力培養的後輩。丁華清麼,實力稍差一些,但她是劍修,又是衝虛宮柳威意的首徒,也很正常。

    最不正常的,就是她和範閑書,以及羅蘊。她和範閑書是韓撫甯安排的,羅蘊看的自然是羅通臨的面子——靈玉覺得很奇怪,羅通臨的手這麼長,

安排了自己的得意弟子,還要安排實力明顯差一截的長孫,這是什麼意思?

    更奇怪的是,仙境之中,極其危險,按說羅蘊是羅通臨心愛的後輩,怎麼會讓他進來冒險?這個念頭在靈玉腦中閃過,就丟一邊去了。這種問題,

還是讓韓撫甯頭疼去吧,她反正有了確切的路徑,隨機應變就是。

    孟雪峰將那布袋收回,目露心疼:“想不到是程師妹躲在這裏,我還以爲是兩只妖獸相鬥,才在這裏埋伏,想撿個便宜。程師妹的劍法越來越高明了……”

    靈玉歉然道:“不知道是孟師兄,這些天被妖獸打怕了,沒有留手,抱歉。”

    “不怪師妹,唉……”孟雪峰愁眉苦臉將布袋收了起來。法器這東西,珍貴得很,普通弟子、精英弟子不用想,只有法師,以及深受器重的真傳弟子,才有可能獲得靈劍之外的法器。孟雪峰這件法器,平日珍視無比,入了仙境,才拿出來使用,這幾天他平安無事,多虧了此物,沒想到竟被靈玉一劍劃破了。更讓他無奈的是,他還沒辦法找靈玉賠償,畢竟是他認錯了,埋伏在先。

    孟雪峰打起精神,問:“程師妹,既然遇到了,我們一起走?”入仙境之前,韓撫甯曾提醒過,如果恰巧遇到,能同行最好,他們不是競爭者,而是合作者,能找到上界之路,是他們共同的目標。

    靈玉想想,沒什麼好反對的,便道:“求之不得。”

    …………

    “程師妹這些天過得如何?”結伴同行,孟雪峰親切地問。

    “還行吧”靈玉警覺地觀察著四周,口中漫應“仙境果然名不虛傳,寶物多,妖獸也多。我運氣不好,一進來,就掉在一只妖獸面前,險些喪命,這一路遇到許多妖獸,時時命懸一線……”

    “說的是。”孟雪峰心有戚戚焉“以往在師門之內,總以爲自己實力很強,到了此處,才知道什麼叫坐井觀天。什麼修爲,什麼身手,只有經過實戰,才知道自己實力有多少。”

    “孟師兄這麼說,這些天過得也很刺激了?”

    “刺激,刺激得要命!”孟雪峰苦笑“雖然不像師妹這麼倒黴,直接掉到妖獸面前,不過也差不多了。我第一天便遇到群居妖獸,亡命狂奔,費了好大的勁,才逃出一條命,緊接著,又遇到兩只煉氣八層的妖獸相鬥……”

    靈玉一挑眉,瞟了他一眼,笑道:“說起來,孟師兄也真是膽大,剛才明知道有妖獸的痕跡,還敢埋伏。”

    “呃……”孟雪峰動動嘴唇,最後苦笑道“讓師妹見笑了,說起來,還是貪字當頭,上次撿了便宜,就還想再撿一次。”

    靈玉只是笑笑,不再接話。他之前吐苦水,說得自己很倒黴,卻言有不實,真有那麼倒黴,看到妖獸避之不及了,還會想躲在一旁撿便宜。

    她對孟雪峰不太了解,但她聽了這些話,再想到他的做法,不免覺得丁華清眼光不怎麼好。這個人,做法不盡不實,進了仙境,分明躍躍欲試,想從中撈一筆,說的卻是另外一套。要說他只是心中警惕,跟她不太熟,才故意敷衍,言語態度又透著一股親近,想著自己法器已毀,要借助她的力量。

    這種人,將自己僞裝得弱勢,既想借助別人的力量,又不想付出真心,就算他對丁華清是真心的,行爲處事,總是會帶著本性,她想像得到,他們兩人的相處方式。之前俞希音說她被牽扯進兩人之間,多半是孟雪峰故意利用,而丁華清會對俞希音轉變態度,將來也會對其他女人如此,有朝一日,她身邊將會一個女性朋友也沒有,只有孟雪峰一人,也只聽他一個人的話,孟雪峰稍微變臉,她就會忙得團團轉,仿佛世界崩潰一樣……

    想到這裏,靈玉又覺得好笑,事情還沒發生呢,她想那麼遠做什麼?不過,她一點也不懷疑會出現這種情況,她看人一向很准,尤其是渣男,誰叫程家盛産渣男呢?她那個甜言蜜語張口就來的父親就是其中一個。

    孟雪峰大概感覺到靈玉對他的冷淡,也就閉口不言了。這種人,有一點好,那就是識時務,不會明著幹讓人討厭的事。

    也罷,反正也不想跟他多親近,能順利找到上界之路,到時就不用再看他的臉了。

    “孟師兄之前想去哪裏?”走了一陣,靈玉拿出地圖,問道。

    孟雪峰湊上前,指著南邊大概百裏的距離說道:“這裏,冊子上說,這裏是一個深潭,我水性不錯,想去探個究竟。”

    靈玉看了一下,她要去的地方,正好經過這個點,便點頭:“也好,那就去吧。不過,我水性不佳,只怕要靠師兄了。”

    孟雪峰覷了她一眼,立刻露出笑容:“無妨,程師妹替我護法就好,我自己下去。”

    靈玉笑笑,收起地圖,繼續前進。

    不知道是不是兩個人在一起膽氣壯,還是轉運了,這一路很順利,半天之後,兩人便到了這個深潭。這潭不大,也就方圓十丈,潭水平穩,略帶寒氣,深不見底。

    靈玉觀察了一下四周,很安靜,沒有妖獸出沒。她有些意外,看周圍環境,此處靠山臨水,草木茂盛,應該是妖獸棲息的好地方才是,怎麼會這麼安靜呢?

    再看孟雪峰,他還真的拿出避水衣,一副要入潭探路的模樣。他真的願意這樣冒險?

    “孟師兄”靈玉想想,還是提醒了一句“看此處環境,是妖獸很好的棲息地,沒有妖獸出沒,實在有些古怪,你要不要看看再入潭?”

    孟雪峰看著她的神色閃過一絲訝異,笑道:“程師妹放心,有人曾經與我說過,這個潭曾經有一條大蟒,在上一次國師之爭中被斬殺,應該不會有修爲很高的妖獸。”

    “哦……”靈玉點頭表示了解。

    許是剛才靈玉的提醒讓孟雪峰感覺到了善意,他笑容真誠了一點,說道:“我這就下去,有勞師妹替我護法。”

    “孟師兄放心,我會一直守在這裏的。”

    兩人說定,孟雪峰稍微收拾了一下,拿上自己的靈劍,躍了下去。

    潭水之中,靈符是沒辦法用的,避水的靈符,只在典籍中見過,卻沒有流傳,孟雪峰的法器又半毀了,入了潭,只有靈劍可以依靠。

    孟雪峰下去之後,靈玉撩起衣袍,在潭邊坐了下來,放出靈網,警覺地觀察著四周。

    她知道正確的路在哪裏,孟雪峰此行,肯定徒勞無功,不過,她不能說出來,讓別人起了疑心。上界之路倒也罷了,程悅其他的東西呢?抖出去,難免讓別人起了貪念。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潭水始終平靜無波。靈玉等了個把時辰,有些焦急起來。就算帶了避水之物,一個時辰也差不多到極限了,人怎麼還沒上來?該不會出什麼事了吧?

    她站起來,在潭邊走來走去,一邊走,一邊注意著深潭的動靜。

    就算是遇到了妖獸,也不可能一點動靜也沒有吧?

    就在她等得不耐煩,考慮是不是也下水的時候,水面終于泛起了波浪。

    先是水泡咕咚咕咚地冒出來,然後波浪起伏越來越大,直到後來,巨*濤天。

    靈玉抽劍在手,緊緊盯著潭水。

    又一個巨*打來,一個東西“撲通”被甩上岸,然後,她對上一雙腥紅陰冷的眼睛。

    靈玉轉過頭,看著被拋上岸的孟雪峰:“孟師兄,這就是已經被殺的大蟒?”

    孟雪峰一邊艱難地吐著水,一邊咬牙切齒:“老子被騙了!”
作者: feather0525    時間: 2013-12-9 12:16 AM

063、水流

    被騙?被什麼人騙了?

    靈玉懶得多想,往身上拍了張神行符,揪起孟雪峰就跑。

    開玩笑,這只大蟒的修爲是煉氣九層,比她高太多了,不跑路,等什麼時候?

    靈玉拎著孟雪峰一路狂奔,身後風聲呼呼,大蟒吐著腥紅的蛇信,緊追在後。

    孟雪峰也沒閑著,他一時無法落地,從避水衣裏取出一疊疊靈符,往後頭一通狂砸。

    烈火符、流沙符、裂風符……靈玉聽著後頭不停地炸響,每次總是拖延片刻,不多時,蛇信吞吐的聲音又會出現在背後。

    她咬咬牙,繼續往身上拍神行符。還好這種輔助用的法符材料便宜,她帶得也多。

    這麼瘋狂地一路奔跑,足足跑了半個時辰,後面的聲音才慢慢小了。

    靈玉停下來,把孟雪峰一扔,撐著膝蓋喘氣。

    好一會兒,氣息平了,真元也借助靈石恢複完畢,靈玉看著盤坐起來調息的孟雪峰:“孟師兄,我不管誰騙你,看樣子,你的消息來源不怎麼可靠。”

    孟雪峰將傷口稍微包紮一下,吞了丹藥,臉色還有些蒼白,歎了口氣。

    靈玉又道:“既然如此,師兄看,要不要按我的消息去找?”

    孟雪峰聽了,半晌沒有說話。

    靈玉也不催他,管自己整理東西,將一疊疊靈符放好。

    “……既如此,就聽師妹的吧。”孟雪峰說,把主動權交了出來。

    這種消息都有假,他哪還會不知道,有人想害他性命?再說了,他法器已毀,實力打了折扣,這位程師妹是劍修,而且頗受柳威意師叔看重,他本來就打算借助她的力量,怎麼能放過這個機會。

    找到上界之路固然要緊,性命交待在這裏更劃不來。就算上界之路沒找到,天柱也沒修補成功,活著出去,好歹還能多活些日子。

    靈玉拿出地圖,將自己的路線指出來:“孟師兄請看,這一圈有幾個點,我覺得值得一探。”

    孟雪峰只是粗略地看了一眼,就點了頭:“好。”

    靈玉也不廢話,收好地圖,等孟雪峰起身,舉步就走。

    不知是不是被假消息刺激到了,後面的一路,孟雪峰十分沈默。

    兩人白天趕路,晚上休息,遇到妖獸,能殺就殺,不能殺就逃,總算在三天後到達了目的地。

    在這過程中,靈玉到其他幾個點隨意走走,結果當然是沒有發現。孟雪峰也沒有懷疑,一路與她同行,還算規矩。畢竟,他只是想借助靈玉的力量,趁機撈些便宜,眼見靈玉對他態度冷淡,也就不做多余的事了。

    當他們到達目的地的時候,孟雪峰驚訝道:“好大的迷霧!”

    他們所在的地方,是一片水域渡口,整片水域被迷霧包圍,據說常年不散。以往國師之爭,許多人都會避開這個地方,因爲此處迷霧擾人,又有水獸在其中出沒,傷亡率很高。

    這也是韓撫甯圈出來的重點之一,他認爲,上界入口一直沒人發現,很有可能位于少有人踏足的險地,這個迷霧渡口,完全符合特征。

    靈玉知道正確路徑,不得不說,韓撫甯確實才智過人,他沒來過南極仙境,卻能夠依靠典籍與手記整理推斷出這些消息,就算沒有程悅留下的路徑圖,假以時日,上界入口肯定也會被他找到。

    “程師妹,我們怎麼走?”孟雪峰遲疑地說。

    靈玉沒答話,走到水邊,拿出一張紙船,掐了法訣將之幻化出來,然後跨了上去:“這麼走吧。”

    孟雪峰略微有些吃驚。他們不是法師,師門頂多會發紙鶴,紙船這樣的驅符,只有法師以及需要辦事的堂口才會有,沒想到靈玉竟然會有,而後他又想到這位程師妹,據說已經是真傳弟子了……

    紙船在水面平穩滑行,孟雪峰試探地笑道:“聽說程師妹不久前晉升爲真傳弟子,真是可喜可賀。”

    靈玉淡淡一笑,沒露出半點得意之色,漫不經心地說:“都是韓師叔擡舉,正好替他辦成了一件事,就當是獎賞了。”

    “韓撫甯韓師叔?”孟雪峰挑眉。他是羅通臨的弟子,早知道靈玉靠上了韓撫甯,卻沒想到她說得這般坦然。

    “是啊!”靈玉何止是坦然,根本就是故意,她就是擺明了要拉韓撫甯做靠山,張揚也沒所謂,反正,尋到上界之路,她就要離開的。

    孟雪峰不再多言,只是看著靈玉的目光,帶了些許小心。那可是韓撫甯,不知道的都說韓撫甯沒架子,他是羅通臨的弟子,卻知道這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角色,沒惹到他就好,惹到他,從來沒有好果子吃。看看他一副老好人的樣子,卻在玄淵觀混得風生水起,除了觀主,連三宮首座都要禮讓三分,就知道他有多厲害。

    就在此時,迷霧中響起輕微的水聲,掩蓋在船體破浪的聲音裏,很容易被忽略過去。

    下一刻,“嘩啦”一聲水聲傾瀉,迷霧中,一個陰影躍起,向紙船猛然砸下。

    “小心!”孟雪峰大喊一聲,手中靈符砸了出去。

    靈玉早有准備,坎離劍出手,紫色的坎離劍氣揮出,“噗嗤——”一聲,鮮血灑下,那陰影又落回了水中。

    兩個人被淋了一頭臉的血,滿身腥氣。

    靈玉顧不上這個,趴在紙船上一看,近處水面上浮起一片血色。

    “我們快走。”她說,“血腥味會引來其他妖獸。”

    孟雪峰點點頭,站在船頭,一掐法訣,真元催動紙船前進。

    靈玉卻沒有動手,道:“有勞孟師兄,我來戒備。”

    孟雪峰知道自己失了法器,雖比她修爲高些,實力卻有所不及,如此分工並沒有錯。

    靈玉緊盯著水面,放出靈網,仔細戒備。

    不多時,水面果然出現了細細的波紋,有什麼東西浮了上來。隨著時間流逝,波紋越來越多,形成了一股細流,追逐著紙船。

    靈玉握緊坎離劍,死死地盯著水面。

    “嘩啦!”一道波紋終于靠近了紙船,一只水獸躍上水面。

    靈玉一抹劍身,火紅的離火劍氣發出,砍在水獸碩大的腦袋上。

    “噗——”劍氣生生將腦袋劈成兩半。

    坎離劍剛剛收回,“嘩啦”“嘩啦”數聲連響,靈玉一變劍勢,再次發出一道劍氣,向水獸斬下。

    如此一邊行船一邊殺獸,漸漸深入水域,迷霧越來越濃,身後的水獸卻越來越多。

    靈玉一邊吞著丹藥,一邊用靈石吸收靈氣,恢複真元,出劍越來越利落,能少用一點真元,就少用一點。靈氣這種東西,吸納入體內,轉化爲真元,是一個複雜的過程,再怎麼使用靈石和丹藥,都趕不上使用的速度。

    她來水域之前,早就仔細考慮過危險性,卻還是低估了。沒想到此地迷霧會如此之濃,更沒想到水獸會殺之不盡,如果不是她有靈網在身,迷霧影響不大,能堅持多久,真的不好說。靈玉不禁慶幸,來之前正好碰到了孟雪峰,不然,一邊駕船,一邊殺獸,堅持的時間更短。

    盡管如此,她還是殺得越來越艱難。

    另一邊,孟雪峰喊道:“程師妹,迷霧太濃了,我分不清方向!”

    靈玉一邊揮劍,一邊喝道:“往前走,別管!”

    盡管如此,紙船卻承受不住一次又一次的衝擊。

    紙船再怎麼精巧,也只是一張驅符,時不時被水獸撞那麼幾下,符文的力量就會慢慢地淡去。眼見船壁閃動幾下,就要變成符紙,孟雪峰慌了:“程師妹,這船……”

    靈玉看著後面緊追不舍的水獸,幾乎都浮上了水面,靈光一閃,喝道:“我們去乘水獸!”

    孟雪峰一呆:“什麼?”

    靈玉不再說話,騰身而起,劍氣連連揮動,斬落數頭水獸,雙腳一點一分,跨坐在一只水獸身上,一只手緊緊抓住水獸的魚鰭。

    幾天前,她不就是用這種方法滅殺了一只妖獸麼?正適合現在這種情況。她在水獸背上,就可以借助水獸的力量。

    孟雪峰反應也快,一見此景,有樣學樣,打出一道玄水符,借助靈符的力量,彈身而起,飛向一只水獸。

    “嘭!”失去了孟雪峰的操縱,數只水獸撞上紙船,船壁頓時被撞了一個大洞,符文終于被破壞,仍舊變回紙船,晃晃悠悠,隨水飄走。

    “嘩啦嘩啦!”水聲激蕩,靈玉胯下的水獸被激怒,連連甩動尾巴,想把她甩下來。靈玉豈會給它這個機會,只管用力抓住魚鰭,任由它騰身、甩尾、下潛、轉圈,就是不放手。

    如此顛簸了大半個時辰,水獸終于累了,速度緩了下來。而其他的水獸,卻又因爲她騎在同類身上,一時分不清她的氣息——靈玉發現了一點,大約是迷霧所致,這裏的水獸,幾乎都看不見,眼睛不是灰蒙蒙的,就是成了一條縫。

    暫時穩住了身下的水獸,靈玉扭頭四顧,高聲喊道:“孟師兄?孟師兄?”

    過了一會兒,旁邊傳來孟雪峰低弱的聲音:“我在!”

    靈玉循著聲音看去,迷霧中,朦朦朧朧看到一個身影。她松了口氣,雖然這是個不能完全信任的同伴,好歹也能幫得上忙,要是失散了就可惜了。

    正想著,孟雪峰忽然叫了起來:“旋渦!”

    “撲通!”從水獸身上掉了下去。

    靈玉大驚,低頭一看,身下水流果然湍急了起來,打著旋向某個點流去,她身下的水獸極力地想要掙脫旋渦的力量,卻始終沒有成功。她大急,還沒想出方法,水獸已經被強大的水流衝了下去,連帶的,她也“撲通”一聲,落了水。
作者: feather0525    時間: 2013-12-9 12:19 AM

064、另有天地

    落入旋渦的時候,靈玉只覺得渾身一熱,靈魂仿佛飛出天外,思維一片混沌。

    好像過了很久,又好像只是一瞬,靈玉猛然睜開眼。

    “你醒了。”她聽到一個嘶啞難聽的聲音。

    雙眼慢慢聚焦,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張被傷疤覆蓋的臉。

    “範道友?”看清楚這張臉,靈玉微怔。

    跪坐在她身邊的,正是範閑書。他神情淡淡,輕輕點頭:“程師姐。”

    靈玉突然想起,他已經入門,按理應該喚句師弟,便歉然一笑:“範師弟,你救了我?”

    “不敢,只是湊巧而已。”

    靈玉坐起身,不禁按住胸口。全身骨骼疼痛無比,想必是撞傷了。她運轉了一下真元,松了口氣。還好,沒有內傷。

    確定了自身安全,她扭頭四顧,發現他們所在的地方,是條狹窄的石道,周圍岩壁溫熱,顔色火紅,有可能附近存在火脈。

    “這是哪裏……”

    “我也不知道。”範閑書神情安然,“入了仙境,我就被傳到了這裏,想走卻又出不去,已經八天了。剛才聽到響動,出去一看,就看見師姐躺在湖邊。”

    “湖邊?”靈玉站起來,向外面走去。當她跨出山洞,頓時呆住了。

    沒想到,旋渦底下,居然存在這樣一個世界。

    滿目焦紅的土地,寸草不生,遠遠近近的山口,燃燒著火焰,不遠處,一個方圓十丈的湖面,冒著滾滾的熱氣。

    難怪她當時覺得很熱,原來旋渦通的是這個湖。

    “這裏是……火山?”她喃喃自語。

    “看樣子是的。”範閑書的聲音從後面傳來,不知道是不是被困久了,他表現得很淡定,一副已經習慣的樣子。

    靈玉張口,剛想問孟雪峰的下落,忽然腳步聲伴隨著一個聲音響起:“範師弟,這是……”隨後,好像被嚇了一跳:“程靈玉?”

    因驚訝而高八度的嗓音顯得有些尖銳,靈玉轉過身,看到石道的另一端,走來一個穿玄淵觀道袍的少年——羅蘊!

    靈玉抓抓頭:“羅師兄,好巧。”確實是很巧,她遇到了孟雪峰,範閑書遇到了羅蘊,她和孟雪峰又被水流衝到此地。入仙境的三十多個人,玄淵觀占三分之一不到,遇到的全是同門。

    與兩年前相比,羅蘊看起來變化不大,還是那麼傲氣。只不過,現在的靈玉,不但是真傳弟子,修爲也比他高,這使得他傲氣之下,又有些心虛與不服。

    “對了,孟師兄呢?”靈玉問。

    “孟師兄在我那。”羅蘊答了一句,隨後反應過來,“你跟孟師兄是一起的?”

    範閑書道:“沒來得及跟羅師兄說,發現孟師兄之久,程師姐也被衝了過來。”

    “哦……”

    聽他們的對話,靈玉大致明白了,孟雪峰先被衝了過來,範閑書和羅蘊發現了,羅蘊去照顧他,之後她也被衝了過來,範閑書發現了,還沒告訴羅蘊,她就醒了。

    說完了事,三個人大眼瞪小眼,好一會兒不知道說什麼。

    “咳咳!”靈玉瞅瞅,問,“孟師兄還好吧?”

    “沒什麼事。”羅蘊說,“剛剛把水吐了出來,應該很快就醒了。”

    “哦……”

    “我先去看看孟師兄。”大概是覺得有些尷尬,羅蘊找了個理由,就想轉身走人。走了兩步,忽然想起自己過來的目的,“範師弟,你是不是有治外傷的藥?”

    “嗯。”範閑書取了一個瓷瓶,拋過去,“外敷就好。”

    “多謝。”羅蘊拿過瓷瓶,謝了一句。

    羅蘊走後,範閑書又坐了下來,撥弄著角落的火堆,上面還燒著一罐水:“程師姐怎麼會來這裏?”

    靈玉在他對面坐下,把經過簡略地說了一下:“……然後就被旋渦衝了過來。”

    “原來是這樣。”水燒開了,範閑書使了個小法術,倒了一小碗給她,“這麼說,出去的路,就在湖底。”

    靈玉遲疑地點了下頭:“是的。”通往仙境的路確實在湖底,不過,通往上界的路,卻在這裏。

    “這麼巧,羅師兄也在這裏?”

    範閑書擡頭看了她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靈玉總覺得,這次再見範閑書,他眉目的倨傲冷厲少了很多。

    “是啊,羅師兄也被颶風刮來了這裏,我們沒多久就遇到了。可惜,我們兩人修爲都不高,實力也差了點,怎麼找也找不到出去的路。”

    “原來如此……”靈玉覺得,這兩人運氣真不錯,如果被卷到其他地方,以他們兩人煉氣五層的修爲,想保命著實困難,這麼巧,他們都被卷來了這裏,沒有妖獸,只是出不去而已。

    “這裏你們都找過了,沒有其他的路嗎?”

    範閑書搖頭:“沒有!”

    “火山呢?”

    這個問題,讓範閑書一愣:“火山?”

    靈玉點點頭:“火山之內,說不定另有通途。”

    範閑書不解:“既然湖底可以過來,那必定可以出去,爲什麼我們不走那裏?”

    靈玉說:“我們是被旋渦衝過來的,就算到了湖底,也會被旋渦衝回來。”

    “……”範閑書想了想,想不出什麼話來反駁她。

    靈玉站起來:“我去找找看……”

    話未說完,忽然聽到石道深處傳來刀劍相擊的聲音,然後是慌亂的腳步聲,以及羅蘊的喊聲:“孟師兄,你幹什麼?”

    兩人聞言一愣,齊齊轉頭,只見羅蘊慌裏慌張,跌跌撞撞地跑出來,後面孟雪峰一身狼狽,卻咬牙切齒,提劍追砍。

    靈玉和範閑書同時上前幾步,一個將羅蘊護在身後,一個攔住孟雪峰。

    “孟師兄?”靈玉橫劍攔住他,“你這是做什麼?”

    孟雪峰顯然處于狂怒之中,臉色漲紅,怒發衝冠,被她攔住,只是緩了一緩,仍然怒不可遏,指著羅蘊道:“你問問他!”

    靈玉轉過視線:“羅師兄?”

    羅蘊莫名其妙:“問我?問我什麼?孟師兄,我對你從小都是客客氣氣的,哪裏對不起你?”以師門輩分而言,孟雪峰不是法師,羅蘊只要叫一聲師兄就夠了,但論親屬輩分,孟雪峰是羅通臨的弟子,羅蘊卻是羅通臨的孫輩,不用行晚輩之禮,也要保持足夠的禮貌。羅蘊雖然傲氣,但從沒聽說過有跋扈之舉。

    “哼!”孟雪峰怒視著他,冷聲喝道,“你爲何要告訴我,那深潭之中,大蟒已被擊殺?我險些喪命,你可知道?!”

    靈玉聞言吃了一驚,那個消息,居然是羅蘊告訴孟雪峰的?!

    “啊?”羅蘊也很吃驚,他眨眨眼,好半天才想明白,“你是說,你是說……”

    “你說,你是不是要害我性命?!”孟雪峰大聲喝問。

    羅蘊呆了好一會兒,低下頭,沒有辯駁。

    “羅蘊!”孟雪峰又逼問,“今天你非得給我一個答案不可!我長你幾歲,從小對你照顧有加,哪裏對不起你?你爲什麼要害我?!”

    羅蘊仍是不回答。

    靈玉覺得奇怪極了,按住孟雪峰的手臂,道:“孟師兄,你先別激動。之前你被衝到這裏,是羅師兄救了你,又一直照顧你,還特意向範師弟借了外傷之藥,給你療傷。你想想,他要害你,剛才你們單獨相處,你又昏迷,機會多得是,可他沒有。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孟雪峰身爲真傳弟子,心智不低,聽了靈玉這一番話,不禁也遲疑了。他之前也不相信,羅蘊要害他,他們兩人根本沒有利益衝突,也沒有仇恨,羅蘊怎麼會突然想要害他?可事實擺在眼前,就是羅蘊告訴他假消息,他才險些被大蟒吞吃,由不得他不信……

    他緊盯著羅蘊,沈聲喝道:“羅師弟,你告訴我,是誰告訴你這個消息的?”

    聽他的聲音緩了下來,對羅蘊從直呼其名到羅師弟,靈玉松了口氣,放開他。

    羅蘊卻沒有回答。

    孟雪峰不耐,再次喝問:“羅師弟,你不說,難道真的是你害我的?”

    好一會兒,羅蘊擡起頭來,輕輕搖頭:“孟師兄,別問我了。”

    這個答案,讓孟雪峰怒火再起,他上前一步,高聲道:“你什麼意思?難道你跟害我的人是一夥的?”

    可不管他怎麼喝問,羅蘊就是搖頭,緊閉著嘴,一個字也不說。

    靈玉看看範閑書,雖然把羅蘊護住了,他卻一副不想理會的樣子,無奈只好再次出面:“孟師兄,你也想到了,此事必有蹊蹺,羅師兄不說,肯定有他的理由,你再怎麼逼問,也沒效果。”

    “那你說怎樣?”之前與她同曆險境,孟雪峰聽她這麼說,不得不給點面子,“程師妹,其他的事也就算了,這可是害命之仇!”

    “我不是讓你就這麼算了,只是希望孟師兄緩緩再說。”她掃了點羅蘊,“起碼,應該不是羅師兄想害你。你若想知道緣由,也要羅師兄肯說才行。”

    孟雪峰的神色慢慢緩了下來,深深吐出一口氣,最後冷冷看了羅蘊一眼:“羅師弟,你傳假消息,現在是我沒死,如果我死了,就等于是你害了我性命。那人這邊指使于你,你還要隱瞞?你這麼做,怎麼對得起我們十幾年的情誼?你好好想想吧!”說罷,扭頭就走。
作者: feather0525    時間: 2013-12-9 12:22 AM

065、火山

    孟雪峰扭頭就走,羅蘊呆呆的什麼也不說,範閑書一副萬事不理的樣子。靈玉氣悶,她拍拍額頭,甩手不理:“羅師兄,你自己的事,自己看著辦吧。”

    說罷,起身離開石道。

    孟雪峰和羅蘊的事,她不想管,也管不著,究竟是誰要通過羅蘊害孟雪峰,她也沒興趣。既然已經到了這裏,她要做的,就是找到那條通往上界的路。

    靈玉站在火山前,默默地回想程悅畫的路徑圖。那張圖很模糊,順著水域走到頭,然後就是一片淩亂的地形。她原來還想不明白,怎麼會相差這麼大,現在才知道,是因爲旋渦。程悅的畫技實在不怎麼樣,後面淩亂的曲線,她怎麼也沒想到,居然會是火山。

    她一邊回想,一邊四處走動,觀察地形,與路徑圖對應起來。

    這裏火山衆多,天空低矮,顯得十分壓抑,程悅的的路徑圖除了淩亂,還顯得很遲疑,有可能他的記憶有些錯亂。畢竟,他來到這個小千世界,是爲了逃命避禍,畫路徑圖的時候,可能是很久以後,記憶模糊也很正常。

    “你在找什麼?”看靈玉在外頭走來走去,半天也沒有回來,範閑書走過來問。

    靈玉道:“我在找路。”

    “路?你想找另外一條出去的路?”

    靈玉點點頭:“而且,你不覺得,去往上界的通道,也有可能在這裏嗎?”

    範閑書雙眼微眯,敏銳地盯著她:“程師姐,你似乎知道些什麼。”

    靈玉氣定神閑地笑:“你知不知道湖底那條出口通往哪裏?”

    範閑書輕輕搖頭。

    靈玉拿出地圖鋪開,指著水域:“這裏,也就是韓師叔劃給我們的重點之一。”

    範閑書一頓,若有所悟地點頭:“難怪韓師叔給的地圖,我找不到這裏,原來。這裏是一個隱蔽空間。”

    “韓師叔說過,上界之路一直沒有人發現,很有可能在一個很隱蔽的地方,外面那片迷霧水域,完全符合這一點。這裏,當然就更符合了。連地圖上都沒有標注,怎麼可能會被人發現?”

    “程師姐說的有理。”

    “既然有理,那還等什麼?”靈玉笑,指了指前面幾座火山,“我們慢慢找吧。”

    “進火山找?”範閑書有些疑慮。“火山可以進去嗎?”

    “不試試怎麼知道?”靈玉舉步,向最近的一座火山走去。

    根據程悅的路線圖,她最後圈定這一片。上界之路大概就在這幾座火山之中。

    這裏的火山雖多,卻不高,兩人很容易就到了火山口。靈玉從上往下看,只見大片的黑色中夾雜著火紅,應該是半融化的岩漿。

    範閑書有些遲疑:“這……怎麼下去?”

    靈玉取出紙鶴,吹了口氣,跨了上去,笑:“我們是修行者。不是凡人。”

    範閑書一愣,懊惱地敲敲頭,如法炮制。

    兩人乘著紙鶴。慢慢飛下火山,分頭在火山壁上仔細搜尋,看到有足夠一人通過的通道。便入內一探。

    火山壁的通道,溫度極高,兩人生生被逼出一身的汗,沒走多久,靈玉就覺得渾身濕透,哪怕使用法術晾幹,沒過多久又會全濕。

    可惜,這幾個通道走到最後都是死路,只能轉回去。

    花了大半天時間,才探完一個火山,兩人都是一身狼狽,甚至道袍被過高的溫度引燃,燒得焦黑。

    從火山出來,靈玉抹掉臉上的汗水,轉頭正要跟範閑書說什麼,忽地目光定住,把話吞了回去。

    “怎麼了?”範閑書問。

    靈玉搖搖頭,轉開視線:“你看,我們是繼續,還是先回去休息?”

    “先回去休息吧。”範閑書說,“太累了,我的真元已經耗盡了。”

    靈玉點點頭。雖然不用戰鬥,可在火山之中,小心翼翼保持自己不掉下去,無時無刻不在抵抗火焰的熱度,真元消耗極快。

    兩人回去,孟雪峰不知去了哪裏,羅蘊還是呆呆地坐著,一副深受打擊的模樣。

    靈玉和範閑書都沒有閑心情去安慰他,各自打理一番,盤坐調息。

    等到真元恢複,兩人再度出發。

    …………

    三天過後,靈玉坐在洞口,對著火山發呆。

    這三天來,她和範閑書把這裏的火山都探過了,沒有發現通道。她偷偷地把路徑圖拿出來看過,應該指向這裏沒錯。

    到底哪裏出了問題呢?爲什麼路徑圖上的通道消失了?

    ——消失?靈玉忽然震動。程悅來到這個世界,已經千年有余,這裏是火山地貌,裏面的岩漿是活動的,是不是,這千年來,火山噴發過,把通道堵住了?

    這個猜測讓靈玉手腳冰涼。不管發生什麼事,一直以來,她都堅信通道的存在,自己會去往另一個更廣闊的世界,卻沒想到,滄海桑田,世事變幻,有可能通道已經不存在了。

    要是真的不存在了,該怎麼辦?靈玉強迫自己鎮定下來。這個時候慌亂,一點幫助也沒有。

    就算通道被堵塞了,仍然可以確定一點,那就是這裏確實可以通往上界。既然能通往上界,那就一定有辦法。

    再去找一遍吧,說不定有什麼痕跡,要是真的被堵塞了,那就把它打通!

    靈玉在腦中仔細地回想路線圖,將之牢牢記住,再次去探火山。

    “程師姐,”範閑書跟了上來,“你還要去找?”

    “嗯。”靈玉腳步不停。

    “可我們已經把這裏的火山都探過了。”

    “我還是覺得有問題。”靈玉說,不准備詳細解釋。

    見她如此固執,範閑書猶豫了一下,還是緊跟在後。

    “你可以不用來。”靈玉腳步停了一下,“是我自己求個安心,你沒必要陪著辛苦。”

    “反正我閑著也是閑著。”範閑書道,目光向棲身的石洞掃過去,“總比對著那兩個人好。”

    這句話說完,兩人視線一對,不禁相視一笑。

    孟雪峰整天悶著療傷,羅蘊又呆呆的,對著他們確實無聊,反正沒什麼事做,探探路也好。不然總在這裏憋著,不說悶死,也得餓死——他們可不是吸風飲露就能活的神仙,身上帶的幹糧最多吃上幾個月,這裏又沒有其他生物,連野草都沒有。

    “程師姐,要是真找不到,我們從湖底返回?”一邊在火山壁上搜索,範閑書一邊問。

    “找不到再說吧。”能從湖底回去,靈玉從來沒有懷疑過。程悅能離開,他們當然也能離開,之前她說會被旋渦卷回來,是想在此多留,找借口而已。

    “……不知道天柱修補得怎麼樣了。”

    這句話,讓靈玉頓了一下。不管能不能找到通往上界的路,她都希望,天柱修煉成功,畢竟,修士可以遷走,凡人呢?她的血親,都在這個世界。

    可這件事情,她幫不上忙,如何修煉天柱,她不懂,只能祈禱,一切順順利利。

    “程師姐,如果世界真的毀滅了,你有什麼遺憾嗎?”

    靈玉聽得一怔。“……有。”她聲調緩緩地說,“很多很多遺憾。想做的事,想走的路,想見的人……”

    “你想做什麼?想走哪條路?想見哪些人?”

    “我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到底有多大,想走一條通仙之路,想見很多人,母親,三弟,四妹,小妹,還有仙石。”

    “仙石?”

    靈玉笑笑:“一個很久以前的朋友,不知道他是不是平安。當初到玄淵觀修煉,目標之一就是要找到他,可惜,怎麼也找不到。”她轉過頭,“你呢?你有遺憾嗎?”

    “有。”範閑書沈默片刻,輕輕地說,“跟你一樣,我也想看看外面的世界有多大,也想踏上真正的仙道,還想見很多很多人,父母,親人,兄弟,朋友……”

    他忽然轉過來,目光專注:“其實,我……”他剛想說下去,忽地感到腳下開始震動。

    兩人低頭一看,火山內岩漿翻滾,火紅將黑色吞沒,熱度翻湧而出。

    “火山要爆發!”靈玉吃了一驚,“我們快走!”

    兩人哪裏還顧得上說話,駕馭著紙鶴,拼命地往上面飛去,生怕飛得遲了,紙鶴被熱氣燒毀,自己的小命就交代了。

    火山動靜越來越大,似乎下一刻就會噴薄而出。

    靈玉感到雙腳燙得快要燒起來,紙鶴也在迅速地變回原形,她拼命地催動紙鶴,眼看紙鶴支撐不下去了,咬咬牙,在紙鶴焚燒起來的時候,縱身一躍,跳了下去。

    耳邊風聲呼呼,她快速無比地往身上拍防護符和神行符,同時使出輕身術。

    盡管如此,摔下去的時候,還是跌了個大跟頭,摔得灰頭土臉。但此時此刻,她完全顧不得了,扭頭一看,範閑書也安全跳下來了,她跑了兩步,粗魯地抓著他就跑。兩人一陣狂奔,跑回棲身的石洞。

    天空騰起濃烈的煙霧,隆隆聲震耳欲聾,孟雪峰和羅蘊早就被這聲音驚動了,看著噴發的火山,一臉驚恐。

    “快走!”靈玉喊,“往高處跑!”

    兩人如夢初醒,扭頭就往高地跑去。羅蘊跑了兩步,又回過頭,幫她扶住了範閑書,兩人拉著範閑書,一陣狂奔。

    孟雪峰卻始終沒有回頭。
作者: feather0525    時間: 2013-12-9 12:28 AM

066、意外後果

    火山噴發足足持續了一個時辰,岩漿將剛才他們棲身的石洞完全淹沒,沸騰的熱氣,充斥著整個空間,天色灰蒙蒙的,本來就無日無月的天空,被灰塵掩蓋,遮天蔽日。

    然後,是漫長的岩漿冷卻時間。五天後,岩漿初步冷卻,他們四人才得以走下高地。

    “你們看!”範閑書叫道。

    靈玉順著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地表上,原先那個冒著氣泡的湖幹涸了,露出龜裂的湖底,下面一條長長的裂縫,像個開裂的大口,深不見底。

    就在此時,裂縫裏傳來動靜,仔細聽著,似乎有銳器相擊的聲音,又有法術破空的聲音。

    “有人來了?”孟雪峰大喜,“我們可以出去了!”

    靈玉淡淡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雖然發現了異常,四個人誰也沒有動,只是緊緊地盯著湖底裂縫,看看到底什麼情況。

    不多時,一道爆空之聲響起,裂縫突然炸開,一個人影倒飛出來,重重摔在地上。

    四人的目光齊齊落在那人身上,孟雪峰與羅蘊同時驚訝出聲:“華師叔?!”

    靈玉定睛一看,這人不是華通虛麼?

    衆人目光再度齊齊一轉,看向裂縫。

    湖底裂縫,伸出一只握著劍的手,然後,一個同樣身著玄淵觀法師服飾的男子慢慢踏了出來,一出裂縫,劍身就指向了華通虛。

    “韓師叔?!”換成靈玉和範閑書同時出聲。

    四名弟子面面相覷。靈玉和範閑書是韓撫甯的人,孟雪峰和羅蘊是太虛宮的弟子,他們四人一同落難,正當相互扶持之時,代表玉虛宮和太虛宮的兩名法師打起來了。這算怎麼回事?

    “原來你們在這。”韓撫甯目光掃過,笑了起來。

    相比起狼狽跌出的華通虛,他的模樣輕松寫意,衣著還算整潔,身上也沒有明顯的傷口。

    倒在地上的華通虛。卻是道袍淩亂,上面血跡斑斑。

    孟雪峰本來想去扶華通虛,這情景讓他遲疑了,萬一惹怒了韓撫甯,他可沒本事與之對敵。

    “韓師叔!”詭異地安靜了一會兒,羅蘊叫了起來。“你這是做什麼?爲何要對華師叔動手?”

    韓撫甯目光淡淡掃過他,雖然面帶微笑,卻沒有半點暖意:“他既對我動手,就別怪我不留情面。你們如果插手,自己承擔後果就是。”

    他的語氣很平靜。話意卻帶著威脅,羅蘊在他的目光之下,不禁瑟縮了一下。孟雪峰握緊雙拳。卻動也不敢動。

    “韓撫甯——”華通虛撐起身來,看著韓撫甯的目光透著恨意,“今日失手,是我運氣不佳,你要動手,就給個痛快,不要折辱我太虛宮弟子!”

    “他們也配讓我折辱?”韓撫甯淡淡而笑,仿佛此刻是在玄明宮教授弟子。而不是劍指同門。

    靈玉看得心中一寒,忽然想到,如果不是自己那個死鬼師父早逝。她也算是太虛宮弟子……

    這麼一想,看到華通虛掃過她的目光裏,果然含有怒色。當初接引她入門的時候。他和譚通真冷淡以待,根本沒當她是一回事。一則,她是鄭通玄的弟子,鄭通玄身爲太虛宮法師,卻與韓撫甯牽扯不清,爲他們所不喜;二則,她那時只是個剛剛入門的小丫頭,誰知道短短五年,她就成長到這個程度,又成了韓撫甯的爪牙?

    韓撫甯!想到這個名字,華通虛就咬牙切齒。

    “華師兄,我有些不明白,你平日不是最克制嗎?爲何在這樣關鍵的時刻,對我動手?還是說,其實你心裏恨我恨得要死?”說著這樣的話,韓撫甯臉上還是笑吟吟的,“這樣的道心,可不過關啊!還不如像譚師弟那般天天罵我。華師兄,其實你每天都憋得很難受吧?”

    “哼!韓撫甯,你不必再冷嘲熱諷,我既輸了,隨你處置!”

    “華師兄,別激動!好歹我們也是同門,我只是想弄個明白,你到底爲什麼這麼恨我?我自認雖然惹人厭,但也好像沒做什麼過分的事吧?”

    原來你知道自己惹人厭……靈玉瞅了韓撫甯一眼,默默地想。

    “爲什麼?你做了對不起別人的事,就不記得了?”華通虛對著他冷笑,“當年在上院,我本來可以成爲真傳弟子,是你橫插一扛,搶了我的名額;後來,豐老有意挑選一名弟子親自調教,也是你從中破壞,讓他選了你而放棄我!之後,如果不是你,觀主會選我成爲國師之爭的人選!這一切,都是因爲你!”

    聽了這一長串話,靈玉不禁爲華通虛掬一把同情淚。原來這位華師叔這麼慘,但凡有什麼好事,韓撫甯都會出來插一扛子,真是聞者傷心見者流淚,難怪他恨韓撫甯恨得要死。不過,她還真不知道,韓撫甯被豐老親自調教過,難怪他在玄淵觀的地位如此超然。

    韓撫甯聽罷,啞然失笑:“華師兄,如果輸了,就要怪到別人頭上,難怪你會一直輸了。”他收了笑,看著華通虛的目光帶著輕蔑,“一直以來,我都以爲你是個不錯的對手,沒想到,是我高看你了。連失敗都沒辦法面對,你也配成爲我的對手?”

    他眼中的輕蔑,徹底地打敗了華通虛,他有如負傷的狼一般,大喊一聲,聚起最後的力氣,持劍向韓撫甯刺去。

    韓撫甯目光動也不動,在華通虛的靈劍刺到自己的一瞬間,電光火石,手臂輕輕一擡,完全沒有多余的動作,也不見得如何精彩卓絕,卻將之輕松擊潰。

    靈玉駭然。她一直以爲,韓撫甯不是劍修,卻沒想到,他在劍術上有著這樣的造詣。也是,他經過豐老的教導,哪怕不是劍修,劍術豈他容人小視?能在玄淵觀贏得這樣超然的地位,他自身的實力,才是最大的原因。

    “華師叔!”羅蘊的驚喊聲中,韓撫甯手中靈劍出手,眼看就要擊中華通虛——

    “華師兄,你怎麼樣?”

    四個人愣愣地看著這一幕。只見剛才還要奪人性命的韓撫甯,關切無比地將華通虛扶了起來,語氣分外真誠地問。

    韓撫甯話音剛落,另一個粗獷的聲音響起:“原來你們已經到這裏了!”

    靈玉扭頭,看到湖底裂縫擠出來一群人,穿著各觀的服飾,足有七八位。她疑惑地敲了下自己的腦袋,不明白怎麼會有這麼多人過來這裏。

    “華清!”孟雪峰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喊道。

    丁華清跟在一名法師身後,看到他們,吃了一驚:“你們……”

    靈玉一眼認出,那名法師是衝虛宮的宋威澤,也是此行玄淵觀三名煉氣九層法師之一。至于其他人,既有無極觀法師,亦有太真觀門人,還有其他散修高人的弟子。

    什麼情況?怎麼火山噴發了一下,人全往這邊來了?

    “華師兄,你運氣真不錯。”韓撫甯低聲說,笑著瞥了華通虛一眼,目光中威懾之意明顯。

    華通虛不由地抖了一下,直到此時,他才真切地意識到,自己和韓撫甯的差距。而且,這件事情他沒辦法說出來,他敢說,韓撫甯正好向他發難。

    “宋師兄,各位道友。”韓撫甯向衆人見禮,“你們都來了,是否情況不錯?”

    宋威澤是個高壯豪邁的男子,高聲答道:“韓師弟放心,外面有消息傳來,此間天搖地動,破壞了修煉天柱之舉,不料,天柱再度傾塌,正好堵住了之前的裂口,我們無虞了!”

    “啊!”羅蘊大喜,“這麼說,我們不用找什麼上界之路了?”

    “是啊,我們的世界保住了!”

    靈玉吃了一驚,同樣欣喜不已。不管上界的路是不是能找到,她都希望這方世界平安無事,畢竟她的血親都在這裏。

    隨後,這些人你一言我一語,靈玉聽著,拼湊出這件事大概的輪廓。

    原來,火山噴發之時,仙境天搖地動,妖獸慌亂地躲了起來,他們這些僥幸活下來的人,全都奔著異變之地而來。湖底裂縫通往的那片水域,迷霧盡散,水流幹涸,他們在那裏碰面。

    韓撫甯當即派人去出口看看,這件事是不是對修補天柱造成了影響,接著,領著其他人,分頭尋找地動的根源——別人不知道,靈玉卻能猜出他的心思,迷霧水域本身就是他猜測的上界入口之一,突然天搖地動,正是探查的好機會。

    然後,韓撫甯和華通虛先行一步找到了這裏,華通虛借地利之便,對韓撫甯動手。而其他人收到了外面傳來的消息,奉命通知散落在仙境裏的修士,正好在後面趕到。

    宋威澤說:“好了,我們雖然沒有完成任務,不過,天柱安危已經不成問題,可以出去了。”

    韓撫甯沒動,靈玉等人也沒動。宋威澤奇怪道:“韓師弟,怎麼,你不走?”

    “你們先出去吧。”韓撫甯說,“我受玉堂先生所托,雖然天柱不成問題,還是要探一探上界之路的。”

    “哦……”宋威澤沒有多說什麼,只招呼一聲,“那想走的先跟我走。”

    緊跟著他們過來的其他人,看到這裏灰霧漫天,荒蕪一片,沒有占便宜的地方,幾乎都跟著出去了——既然天柱無虞,妖獸又都藏了起來,仙境中靈寶遍地,正是取寶的好機會!

    不多時,人走了一大片,只剩下他們四個人,以及韓撫甯、華通虛,和剛剛跟著趕來的丁華清。
作者: feather0525    時間: 2013-12-9 12:30 AM

067、再探

    “嗆!”韓撫甯收劍回鞘,看向靈玉和範閑書,“沒事的話跟我走吧!”卻是看也沒看華通虛一眼。

    “韓撫甯!”華通虛掙紮著衝上前,怒聲喝道,“爲什麼不殺我?”

    韓撫甯冷漠地瞥了他一眼:“螻蟻之輩,何須在意!”說罷,轉身就走。

    華通虛呆呆地站著,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半晌說不出話來。

    韓撫甯領著靈玉和範閑書,走了一段距離,開口問:“你們兩人有什麼發現?”

    範閑書拱了拱手,稟道:“回韓師叔,弟子一開始就被颶風卷來此處,沒多久碰到了程師姐,沒來得及有什麼發現。”

    靈玉則道:“弟子之前探過幾個地方,都沒有發現,之後在水域,通過旋渦到了這裏,火山噴發之前,跟範師弟把火山都探過了,沒有發現。不過……”

    “不過什麼?”

    靈玉瞅了韓撫甯一眼,說:“弟子覺得,這裏非常可疑。火山會噴發,假如上界之路真的在這裏,是不是經常會被堵住?”

    韓撫甯停下腳步,思索良久,忽然轉頭,認真地看著她:“你真這樣認爲?”

    靈玉堅定地點頭。

    “好吧。”韓撫甯從袖中取出地圖鋪開,“你探過哪幾個地方?”

    靈玉將之一一指了出來:“就這些。”

    韓撫甯摸著下巴,點點頭:“倒是巧了,另外幾個地方我都探過了,都沒有發現。”他擡起視線,看著這個火山空間,“這裏,倒真的很有可能。”

    “韓師叔,那我們……”

    “去看看好了。”韓撫甯收起地圖,放回袖中,率先往剛剛噴發完畢的火山走去。

    剛剛經曆過噴發。火山還處于活動之中,底下岩漿翻滾不息,他們站在火山口,已經感覺到熱度逼人。

    “有些麻煩。”韓撫甯皺著眉頭說。

    靈玉和範閑書交換了一個眼神,都沒說話。熱度太高,紙鶴這種東西容易被引燃。再說,他們修爲還不夠高,也忍受不了這樣的高溫。

    韓撫甯想了想,從懷中取出數道靈符:“試試看吧。”

    靈玉接過來一瞧,愣了:“寒冰符?”

    韓撫甯道:“既然太熱。我們就讓自己冷一些吧。”

    “……”靈玉無語,可仔細想想,未嘗不可。動作快的話。只要在寒冰融化之前出來,就不會出什麼事。不過,這樣做也有問題,那就是太冒險了,一旦出了什麼差錯,就會跌入岩漿之中,死無葬身之地。

    她盯著下面吞吐不定的火紅岩漿,掌心緊握。要不要去試試?如果真的找到上界之路。那她就能走上一條更寬廣的通仙之路,而如何失敗的話,就會跌下火山。身死道消,連豐老的境界都達不到……

    就在她張口欲言的時候,聽到韓撫甯的聲音:“我去了。”

    靈玉看到韓撫甯將一張寒冰符拍在身上。跨上紙鶴,便要飛出,驚道:“韓師叔?”

    韓撫甯淡淡一笑,毫不遲疑,駕著紙鶴躍入火山口。

    靈玉看著他的身影在火山騰起的煙霧中時隱時現,半晌沒有動彈。直到此刻,她才知道,自己還是看低了別人。

    一直以來,她都以爲,韓撫甯心機深沈,不可親近,卻不曾想過,他也有著自己的崇高目標。爲了這個目標,他可以耍心計用心機,可以打壓同門收羅羽翼,也可以不顧風險,堅決地踏出這一步,哪怕稍微行差踏錯,就會粉身碎骨。

    這世上的人千千萬,親近的寥寥無幾,你能看到的,往往只是某個人的某一面,但這不代表他只有這一面。多年以後,靈玉始終記得,韓撫甯踏出這一步的堅決,盡管他消失了很久很久,久到沒有人再記得他。

    “程師姐!”範閑書吃驚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你也要去?”

    靈玉點點頭,毫不遲疑地往自己身上拍了一道寒冰符,駕著紙鶴,衝入火山之中。

    範閑書看著煙霧中若隱若現的身影,咬咬牙,亦跟了出去。

    火山的噴發,給火山內部造成極大的改變。靈玉一飛進去,就發現許多地方都不同了,一些通道消失了,一些裂縫出現了。

    原本積累甚多的岩漿,都被噴了出來,現在的火山極深,露出下面曾經被岩漿覆蓋的山壁。

    靈玉騎著紙鶴,在火山中飛繞盤旋,聚精會神地盯著山壁,一寸一寸地尋找過去。身上的寒冰漸漸融化,岩漿帶來滾滾的熱意,她看了一下,估摸紙鶴還能堅持一會兒,便又拍了一張寒冰符。

    想要把火山再仔細地探尋一遍,估計要不少的紙鶴,所幸,這次進入仙境,師門做了萬全的准備,每個人身上都有不少,消耗得起。至于其他火山,只是受到噴發的影響,再探一遍沒有這麼危險,也不會消耗太多紙鶴,問題不大。

    第二道寒冰符即將失效,無法再堅持下去,靈玉當機立斷,飛出火山口。

    當她從空中滾落下來的時候,紙鶴已經損毀了。看到她一身狼狽,剛剛趕到的羅蘊、孟雪峰、丁華清三人跑過來。

    “程師妹,你們這是做什麼?”丁華清滿臉疑惑地問。

    靈玉笑笑,接受她的好意,撐著她的手站起身來:“我們在找上界之路啊!”

    三人更驚訝了,孟雪峰問:“天柱不是已經安然無恙了嗎?”

    “天柱是天柱,上界是上界。”靈玉吞了顆靈丹,補充體內真元,說,“幾位師兄師姐,難道不想去上界看看嗎?”

    三人聞言,想到之前聽玉堂先生描述過的上界情景,不禁露出渴望的神色。只是,看到濃煙滾滾的火山,又遲疑了:“可是,好危險……”

    丁華清話音剛落,範閑書從半空中摔了下來,跌了個灰頭土臉。在他們的幫助下爬起來:“好險,差點飛不出來了。”雖是如此,神情卻始終淡定。

    羅蘊看看他們,又看看剛剛從濃霧中飛出來的韓撫甯,咬咬牙:“我也去!”

    “羅師弟!”孟雪峰與丁華清同時驚呼一聲,後者更是急急地勸阻,“羅師弟,太危險了,你要是有事,羅師伯他……”

    羅蘊看了一眼還在湖邊呆怔著的華通虛,一向傲氣的臉上露出慘淡之色:“自從進入煉氣五層,我已經兩年沒有晉階了,像我這樣的廢物,便是死了也沒人心疼……”他對著丁華清,小心地退了一步,“倒不如與他們一樣,去搏一搏,也許會搏出一條通天之路。”

    丁華清看著他,似乎感受到他的堅決,最終放了手,歎息道:“好吧,如果你真的如此決定……”

    靈玉再次召出紙鶴,拍上寒冰符,飛入火山的時候,心中滑過奇怪的念頭:莫非羅蘊在家族中其實很失意?若非如此,以他的身份和修爲,怎麼會冒險進入仙境呢……

    沒空想這些七七八八的事,她再次專注地尋找火山壁上可能出現的通道。

    沒過多久,聽到韓撫甯的聲音:“這裏,你們都過來!”

    找到了?靈玉聞言大喜,濃煙中尋到韓撫甯的方向,駕著紙鶴慢慢靠近。

    韓撫甯找到的,是一個僅容一人通行的通道,往裏走了十來丈,這條通道出現了三條分叉。此時,他站在分叉前,等著他們過來。

    羅蘊來的時候,帶著遲疑,小心地問:“韓師叔,我……”

    看到他,韓撫甯臉上掠過驚訝,但只有一瞬,他便笑了:“無妨,一起吧。”說著,指了指三條分叉,“我走了好久,一直沒到盡頭,很奇怪,我們分頭找吧。”

    他話音剛落,通道入口又有人影靠近,正是孟雪峰和丁華清。

    “韓師叔,我們可以一起嗎?”相比起羅蘊的惶恐,丁華清淡定得多,落落大方地問。

    韓撫甯點點頭:“自然。既然你們都來了,我們兩人一行,正好。”他看著羅蘊,“你修爲低了些,就跟著我吧。”

    羅蘊微微吃驚,他未入仙境之前,就被韓撫甯毫不客氣地告誡了一番,還以爲他不會管自己,沒想到……

    “那,我和孟師兄一道。程師妹,你和這位師弟一起?”丁華清指了指範閑書。

    靈玉還沒表態,就聽羅蘊急切地出聲:“還是我和孟師兄一起吧!”

    此言一出,韓撫甯眉頭微微一攏,羅蘊看著他的臉色,卻還是咬咬牙:“孟師兄,我們……”

    孟雪峰感覺古怪,猶豫地看著丁華清和韓撫甯:“可是……”雖說韓撫甯修爲最高,跟著他最安全,但把未婚妻跟韓撫甯放在一起,他實在不放心。

    靈玉覺得這情況詭異極了,羅蘊的態度很奇怪,不過,他這麼堅決,應該有自己的理由吧?這個人,雖然傲氣了點,品性卻不錯,火山噴發之時,孟雪峰只顧著自己,他卻還記得回頭幫她扶範閑書。

    想到這裏,她出面道:“要不,我和丁師姐一起吧?你們兩個修爲最低的跟最高的,我們兩個正好處在中間。”

    “好好好,就這樣!”羅蘊連連點頭,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丁華清只沈默了一瞬,便也笑了:“也好。”瞥著羅蘊,“羅師弟,你可要小心啊!”
作者: feather0525    時間: 2013-12-9 12:34 AM

068、生死關頭

    靈玉心中默念著玄水訣,時不時地放出一道水龍,使自己不至于被火山岩壁的高溫逼瘋——寒冰符不多,這種時候,還是省著點比較好。

    身後,丁華清緊緊跟隨,如法炮制。通道很窄也很長,熱度逼人,讓她感到很壓抑。

    她們走了好久,始終沒走到盡頭。丁華清漸漸有些不耐,如果不是羅蘊跑過來,韓撫甯又正好在那個時候找到這條通道,她和孟雪峰也不會跟過來。

    上界之路,哪有那麼好找的?她嗤之以鼻,先前如果不是修補天柱成功率太低,她對尋找上界之路根本一點興趣也沒有。真是不明白,上界再好,值得冒這樣大的風險嗎?今天要是有一條路在這裏,她也想去上界,但叫她這樣茫然無目的地尋找,甚至有可能搭上自己的性命……還是算了吧。

    偏偏韓撫甯對此深信不疑,這個程師妹也是的,就跟著胡鬧。她真想不通,師父對韓撫甯一向反感,程師妹怎麼就非得跟韓撫甯混呢?枉費師父對她那麼好!

    想到這裏,丁華清心裏越發不快。她是柳威意的首徒,論理,也應該是她最重視的弟子,但事實並不是如此。柳威意總是說她,資質不錯,心思卻不夠靜,最多只能成爲一流高手,很難有更高的成就。而這位程靈玉程師妹,分明不是師父的弟子,師父卻對她多方關照,更是時常稱贊她,有一顆劍修的心。

    什麼叫劍修的心?像她那樣,天天除了練劍,別的事都不理,就叫劍修的心?那未免太容易了!

    丁華清越想越是心浮氣躁,終于,控制不住地大叫了一聲。

    靈玉被她嚇了一跳,扭頭看著她:“丁師姐?”

    丁華清回過神,發現自己的失控。深吸一口氣:“沒什麼,這裏太壓抑了。”

    “哦……”靈玉轉回頭,繼續走。對她來說,這裏雖然空間狹小,又悶熱難擋,但並非不能忍受。領悟劍氣的那一個月。她先是日日泡在淵河裏,接著天天沈浸在火焰構造中,那種歸元守靜的感覺,給了她最大的耐心。再加上多年來她一直沒有停止過的道經熏陶,所以並不覺得多麼難過。

    當年。她在樊城流浪,被玄塵子遇到,玄塵子曾經對她這樣說過:一個人光會耍狠。只能做個小混混,既會耍狠又能隱忍,才能做大混混。

    憑心而論,玄塵子雖然不懷好意,但對她始終是恩大于仇,三年教導,帶領她走上修道之路,還教了她真正的立世之道。

    又走了一陣。靈玉忽然停住,喃喃自語:“好像哪裏不對……”

    “什麼?”丁華清莫名其妙。

    靈玉閉上雙眼,將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靈網上。每一根靈氣之絲好像在顫動。這顫動越來越劇烈,好像琴弦一般,幾乎要彈動出聲……

    “火山!”靈玉突然意識到什麼。猛然睜開眼,喊道。

    “什麼?”丁華清滿面疑惑。

    靈玉驚駭得幾乎不能自己,看著來的方向,冷汗滑落鬢角,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語速極快地向丁華清解釋:“火山可能又爆發了,我們快走!”

    “啊!”丁華清聞言大驚,“又爆發?那我們……”說著轉頭就跑。

    “丁師姐,這邊!”靈玉一拉她的衣袖,把她拉回來,“我們已經走了這麼遠,來不及的!岩漿會從那頭灌進來,越往那邊跑,死得越快!”

    丁華清大急,忍不住叫道:“都是你們!要來找什麼上界之路,要是死在這裏,我……”

    “閉嘴!”靈玉哪有心情被她責怪,甩開她的手,管自己往前奔跑,“愛走不走,老子懶得理你!”

    丁華清氣極,她幾時被人用這樣的語氣說過?更何況,過去五年裏,靈玉一直老老實實,從不在她面前失禮。

    可這個時候,她又沒辦法說什麼,如果火山真的又爆發了,現在跟靈玉吵,平白得罪她,自己可就孤身無援了。想到這,丁華清閉緊嘴巴,跟在靈玉身後埋頭奔跑。

    隆隆聲漸漸傳來,由朦朧至清晰,然後是越來越高的熱度。奔跑過程中,丁華清看著,發現身邊燃起的火焰越來越多……

    “怎麼辦?溫度越來越高了!”她驚叫起來。

    “還能怎麼辦?如果這條路真的通往上界,算我們命大,如果沒有,那就認命吧!”

    “認命?你是說,死在這裏?”丁華清聲音尖銳。

    靈玉懶得答話。這不是很明顯嗎?以她們的修爲,遇到岩漿,能玩出什麼花來?瞬間就被高溫吞沒,化成灰了!

    此時此刻,她只能祈禱,自己運氣夠好,這條路通往的是生路……

    至于運氣不好的情況,她沒空去想了,如果命中注定如此,死亡也不過一瞬間的事。

    身後的呼嘯聲越來越大,越來越尖銳。她們一邊跌跌撞撞地跑著,一邊不停地往身上拍神行符和寒冰符。神行符是爲了加速,可這裏太熱了,靈符很快就會被點燃,只能靠寒冰符不停地降溫,才能維持它的功效。

    盡管如此,她們的跑速,又怎麼比得過火山噴發的速度,眼看著身後的岩漿彙成紅色的水流,這條水流越來越粗壯,越來越逼近……

    “啊——”丁華清大叫,情緒瀕臨崩潰。

    靈玉也只是比她好一點,緊繃的精神,幾乎到了承受的頂點……

    “師妹!”不遠處傳來不停回蕩的回音。

    兩人一愣之後,接著大喜。這是孟雪峰的聲音!

    “師妹,你在哪裏?”孟雪峰喊,聲音的來處,就在前方!

    兩人有志一同,加快速度,向前急奔。狹窄的通道,在前方陡然擴大,三條路,竟在這裏彙合成一條!

    靈玉跑到,看到另外四個人已經站著了。而路的盡頭,是一堆胡亂堆在一起的亂石,將通道堵得嚴嚴實實。

    “……沒路了?”靈玉怔怔地看著亂石堆。

    “沒路?”丁華清衝上前,不死心地扒拉兩下,卻被溫度極高的亂石燙到手,頓時大哭起來。“怎麼辦?我不要死在這裏,我不要死……”

    “師妹,師妹……”孟雪峰拉著她,卻連一句安慰的話都說不出來,心慌意亂。不成章法。

    “閉嘴!”韓撫甯沈聲喝道,目光如劍,“看看你們兩個。成什麼樣子!給我滾開!”

    靈玉從來不曾見過韓撫甯發火的樣子,沒想到他沈下臉色竟也如此嚇人。丁華清和孟雪峰被他罵得戰戰兢兢,縮手縮腳地退開,連哭都不敢哭了。

    韓撫甯站在亂石堆前,取出一疊靈符,快速無比地往亂石堆砸去,而且一出手就是爆符,絲毫不顧慮成本。

    看他的行爲。靈玉很快反應過來,亦取出自己的靈符,一股腦地往前丟去。

    爆符她只剩三張。法符倒是很多,自己准備的,師門下發的。韓撫甯給的,柳威意給的……她不怕自己用光,只怕自己沒時間用。

    韓撫甯瞥過她,眼中閃過欣慰。到底是他看中的人,不像那兩個蠢貨!

    然後是範閑書,之後是羅蘊,四個人一句話也不說,靈符不停地砸,意圖砸出一條通道。

    “不行啊!”範閑書砸了一會兒,轉頭看,“岩漿快來了!”

    他們這麼狂砸,也只是推行了一小段路,前方到底有多少亂石,亂石之後是不是真的有通道,誰也不知道。

    韓撫甯忽然停手。接著,靈玉就看到,他拔出了自己的靈劍,目光決然,駢指一點眉心,逼出精血,一滴,兩滴,三滴……韓撫甯的臉色轉瞬變得蒼白,腳步晃了一下,他咬咬牙,手指一劃,精血落在劍上,陡然間,劍身泛起耀目的光華。

    “這是……”靈玉睜大眼,難以置信地看著這一幕。

    “血祭之術……”範閑書喃喃地說。

    血祭之術,以精血相祭,使法器發揮出數倍的力量。她還以爲,這個典籍上所記載的古老術法,早已失傳,沒想到韓撫甯居然會!

    韓撫甯的目光波瀾不起,手掌輕輕一擡,靈劍脫手而出,化爲一道流光,向前飛去。

    “轟!”一聲巨響,一道強大的氣流衝向亂石堆,足足推進了上百米。

    等到聲音平息,韓撫甯腳步晃了一下,幾欲跌倒。

    “韓師叔!”靈玉喚了一聲,上前扶了他一下。

    韓撫甯看著前方的通道,失望地歎了口氣:“難道我籌劃半生,竟要隕落于此嗎?”

    岩漿湧進通道的聲音已經很清晰了,很快,炙熱的高溫會把他們吞沒,只要一瞬間,他們就會化爲飛灰,不複存在。

    靈玉想到自己懷裏還有一件東西,咬咬牙,放開他,上前一步。

    韓撫甯就看到,她從懷裏取出一張金光燦燦的靈符,上面繪著一把逼真的小劍。他一怔之下,驚呼:“器符?”

    沒錯,這是器符的模樣!玄淵觀中,也保留了一份,一直被藏在靈景宮中。

    她怎麼會有器符?!

    沒等韓撫甯想出個所以然來,靈玉已經將器符發動了,耀目的光芒中,一柄有形有質的飛劍浮現,在空中停留了一瞬,向前面的亂石堆轟然擊去。

    “轟轟轟!”巨大的聲響,比剛才的動靜大上數倍,飛劍當前,亂石如泥,被一一削去,等到聲音落定,一條暢通的道路出現在面前。

    “有路了!”羅蘊歡喜叫道。

    “走!”韓撫甯決斷道,帶著衆人向前飛奔。

    隆隆聲已經傳到了耳朵裏,他們轉頭,已經能看到岩漿的巨流。

    靈玉緊隨著韓撫甯狂奔,一路跑過去,只見不遠處,出現白朦朦的光。

    “莫非那就是上界入口?”她心口狂跳,期盼著驚喜。

    就在他們跑到的時候,她聽到後面傳來丁華清崩潰的聲音:“不要,等我!”

    她扭頭看去,落在最後面的丁華清和孟雪峰,即將被岩漿巨流追上,孟雪峰只管自己埋頭奔跑,根本沒有理會落在後面的未婚妻。丁華清忽然躍起,猛然抓住孟雪峰的衣領,用力一拉,借力撲向前。

    “啊!”孟雪峰被拉得一跤跌倒,難以置信地看著前方的丁華清,連句話也來不及說,轉瞬被岩漿淹沒,衝刷得半點不剩。

    “孟師兄!”羅蘊淒厲大喊,想要衝回去,卻被範閑石死死地拉住。

    韓撫甯眉頭一皺,腳步踉蹌了一下,丁華清正好趕上,去勢已盡的她摔下來,不假思索地抓住韓撫甯的腿:“韓師叔,救我!”

    此時此刻,只要一息,岩漿便會湧上來。

    靈玉已經站在了白光裏,她沒等到岩漿將韓撫甯掩沒的一瞬,就感到眼前一花,身體懸空,一切都消失了。
作者: feather0525    時間: 2013-12-9 12:36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11-4 01:28 AM 編輯

第二卷、入滄溟

    初入滄溟尋仙路

069、上界

    光芒散去,雙腳踩到實地,靈玉擡起眼。

    火山岩漿的熱度已經褪去,只留下一點余溫。周圍冷熱適宜,微風習習,濃郁的靈氣撲面而來,舒爽無比。視線所及,是一片翠綠,周圍草木蔥蔥,生機勃勃,與仙境類似——

    這裏,難道就是上界?

    “孟師兄……”耳邊傳來羅蘊壓抑的聲音,帶著悲意。

    靈玉轉過頭,看到範閑書和羅蘊就在身邊不遠處,範閑書跟她一樣,滿臉是汗,渾身狼狽,羅蘊則蹲在地上,還未從劇變中回神。

    他這個模樣,讓靈玉的心軟了一下,很難得地出言安慰:“別傷心了,這大概就是命數,他總想利用別人,落到這樣的結局不奇怪。”

    靈玉並不是會安慰別人的人,這話說得也不像安慰,如果羅蘊跟孟雪峰感情深厚,指不定會跳起來罵她。不過,羅蘊沒有,他低垂著頭,聲音低啞地說:“我知道,可孟師兄從來沒有對不起我,我早該把丁師姐想害他的事告訴他的,都是我,猶豫遲疑,才導致了這樣的後果……”

    原來想害孟雪峰的是丁華清,難怪羅蘊會是這樣的態度。靈玉聽到真相,並不驚奇,她早就覺得奇怪了。

    如果羅蘊早早把這件事說出來,只怕在火山外,丁華清和孟雪峰就會翻臉吧?這樣的話,他們倆也不會跟過來,韓撫甯更不會被連累……

    他們傳送到這裏已經有一會兒了,韓撫甯始終沒有出現,再想到之前的情景,靈玉知道,他八成沒逃過那一劫。

    她說不上悲傷,只是覺得有些難過。他們之中,最努力,做得最多的,就是韓撫甯。可他們三個人都過來了,他卻功虧一簣。只差一步,離他的目標只差一步,他就能來到上界,可他倒在了最後一步。

    怪羅蘊嗎?她跟韓撫甯沒有那麼深厚的感情,輪不到她去怪。只是深感世事無常,有些唏噓罷了。

    “……我不知道丁師姐爲什麼要害孟師兄,我一直以爲,他們感情很好。知道這件事的時候,我想著。可能其中有什麼誤會吧,回去以後,再暗暗問丁師姐。說不定就解決了,沒想到……”

    沒想到這兩個人的表現,扇了他一巴掌。一個自私自利,一個損人利己。

    靈玉也不知道爲什麼,不過,看丁華清剛才的表現,她跟孟雪峰完全是天生一對。也好,孟雪峰這種男人。要是配個好女子,才糟蹋了。

    “與其說這些沒用的,還不如考慮考慮自己!”範閑書喘勻氣息。目光掃過周圍,觀察環境,“這裏到底是不是上界?”

    他的話提醒了靈玉。她看了一圈。目光定在腳下三丈遠的地方。那裏是一個長達百丈的裂縫,裏面迷霧翻滾,隱約閃爍著光芒。

    “莫非,我們是從這裏來的?”她喃喃自語。

    範閑書在周圍繞了一圈,忽然在一處山壁旁站定,露出震驚的神色,向他們招手:“你們過來!”

    靈玉見他神情嚴肅,問:“怎麼了?”

    範閑書沒有回答,眼睛死死地盯著前方。

    靈玉懷著疑惑走過去,繞過山壁,頓時,倒吸一口氣,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山壁的外側,就是數百丈的懸崖,懸崖之下,則是綿延不盡的建築。高大的城牆,似乎全部用玉石築成,氣勢恢宏;高聳入雲的寶塔,泛著琉璃一樣的光芒;屋舍樓台,飛彩流丹,簡潔明麗。整座城,如在雲霧之中,雲氣縈繞,微光熒熒。

    在這座城池面前,他們見過的任何建築,都不值一提,哪怕是他們心中最氣派的玄淵觀!

    “仙城,難道這就是仙城……”羅蘊怔怔地說。

    靈玉卻露出了笑容:“上界,看來,我們真的到了上界!”

    三個人六目相對,先是狂喜,再是疲憊,齊齊跌坐在地,卻每個人都臉上帶笑。

    上界,他們到了上界!那個恢宏的世界,那個能夠晉階的世界,那個可以飛天的世界!

    “快看!”羅蘊指著城池上空喊道。

    仙城的上空,掠過一道紫色光芒,光芒裏,隱約可以看到一個人影,禦空飛行,衣袂飄飄。

    乘虛禦空,飛靈八方!

    三個人,六只眼睛,如癡如醉地看著那道紫光,恨不能立刻進入這個神奇的世界。

    過了好一會兒,靈玉撫平自己的情緒,聽到範閑書問:“既然到了上界,你們有什麼打算?”

    靈玉不假思索:“找個門派,繼續求道。”

    羅蘊緊接著:“我也一樣。”

    靈玉忽然想到,羅蘊跟他們不一樣,他在玄淵觀是有家族的,便問:“你這樣過來了,家人會不會擔心?”

    羅蘊臉上掠過黯然:“反正都來了上界,我也不怕告訴你,我煉氣五層之後,修爲進展緩慢,早就被家族放棄了。如果不是這樣,我也不會冒險進入仙境。”

    “……哦,這樣啊。”靈玉沒再多問。不過,想也知道,這件事情,對羅蘊的打擊有多大。他十三歲就入了道,別人都以爲他資質過人,不料煉氣五層被打回原形,原來的崇拜都變成了輕視,而他又一向傲氣……

    對羅蘊,靈玉的印象不是太好,但也不壞。這個人,有著名門弟子的通病,可本性還是善良的;稍嫌軟弱,關鍵時刻,又能維持本心。

    “程師妹,我們一同來到這個世界,也算是有緣了。不妨實話告訴你,其實我一直很嫉妒你。”

    “嫉妒我?”靈玉不在意地說,“我有什麼好嫉妒的?”

    羅蘊看著恢宏的仙城,看著高遠的天空,說:“我一直以爲自己天資很高,結果你比我更早入道;我想成爲劍修,可人人都告訴我不適合,你卻輕易被柳師叔收入門牆。”他又笑了,“其實我知道,我性格不夠堅定,太過優柔。沒有劍修的殺伐決斷,但我真的很喜歡修劍,所以,不管遇到什麼困難,我都要繼續在劍修這條路上走下去。”

    沒想到他會這麼坦白地說出這些話,靈玉點點頭:“好啊。那就預祝羅師兄有朝一日,成爲驚世劍修。”

    “會的。”羅蘊鄭重地說。

    三個人在山上停留了一會兒,打理好衣著,動身往山下走去。

    這座山頗高,一面是陡峭的懸崖。另一面則是茂密的森林。他們花了好些時間,才找到一條小路,下山的時候。天都快黑了。

    他們從山林出來,一眼就看到路旁有間小木屋,木屋裏坐著兩名穿著同樣款式道袍的修士。這兩人修爲都不高,一個煉氣三層,一個四層,年紀也不大,還是少年模樣。看到他們,吃了一驚。其中一人上前喝問:“你們是哪裏的修士,怎麼私上龍尾山?”

    靈玉三人不明所以,但聽這話。他們想到,這座山大概是不許私人上山的。

    範閑書上前一步,拱手道:“兩位道友見諒。我們看天色不錯,出來遊玩一番,不料走著走著迷路了,誤上此山。敢問道友,這龍尾山不許人進的嗎?”

    兩名修士目光犀利地盯了他們好一會兒,見他們穿著一色的道袍,舉止自然,神情坦蕩,好像真的只是上山遊玩,慢慢緩了臉色,但語氣仍然強硬:“龍尾山前些日子突然出現地裂,你們不知道嗎?仙盟已經封了此山,短期內不許進出。”

    仙盟?這是什麼組織?

    這念頭在腦中轉了個圈,範閑書笑道:“原來是這樣。實在抱歉,我們這就走。”

    “嗯,快走吧,地裂可不是好玩的!”修士疾言厲色地說罷,轉頭不再理他。這張臉,實在太醜了!

    靈玉三人向他們拱了拱手,老老實實離開龍尾山。

    走了一段路,看不到那兩個修士,範閑書道:“看樣子,我們得趕緊弄個身份。”

    羅蘊不明白:“身份?你是指路引?”

    範閑書點點頭:“不知道會是什麼,但在這裏生活,肯定是要身份的。他們剛才說,仙盟封了此山,我不知道仙盟是什麼東西,聽起來,似乎是個強大的勢力。但凡有強大的勢力盤踞,身份管理肯定很嚴格。”

    羅蘊想到淵城,三大道觀勢力強大,連帶的,管理也十分嚴格,修道之士只要經過淵城,玄淵觀沒有不知道的。正是這樣的管理,幾百年來,天下從未有大動蕩。“範師弟說的有理。可我們突然來到此界,什麼身份證明也沒有,原來的度牒也不管用了。”

    “不管怎麼樣,我們總要編好來曆。”範閑書說,“像我們這樣無根無底的修士,萬一被冠上來曆可疑的帽子,可就不妙了。”

    靈玉贊同:“要編造來曆,那我們就要先了解一下這個世界,你們看,到哪裏打聽去?”

    三個人,六目相對,各自思索。

    過了一會兒,範閑書提議:“我們先往城門去吧,那裏肯定有人,到時候,找個人套話就是。”

    靈玉想想,也沒更好的辦法,就同意了。羅蘊也不反對,三人結伴,往城門口走去。

    仙城不愧爲仙城,沒走多遠,人流就越來越多,來來往往,皆是修士,低的煉氣三四層,高的身上的氣勢比豐老還可怕,像韓撫甯這樣的修爲,來來去去不少見,他們還看到有人腳踩飛劍或是雲彩之類的東西,從天上落下。

    三人看得眼睛都要掉下來了。這才叫修道嘛,相比起來,那個世界所謂的修道,根本就是過家家!
作者: feather0525    時間: 2013-12-9 12:38 AM

070、飛廉城

    經過一番觀察,城門外,三人和兩個同行的少年修士搭上了話。

    範閑書有著高超的套話技巧,沒幾句話,這兩個少年修士就像竹筒倒豆子似的,把自身來曆、順帶仙城介紹了一通。

    原來,他們所在的地方,叫做星羅海域,地形類似于他們那個世界的南海澤國,衆多島嶼,分布于這片相對平靜的海域中,如同星羅棋布,這就是星羅海域名字的來由。

    在這片海域中,有三座相對較大的島嶼,呈品字分布,一名飛廉,二名屏翳,三名豐隆,除此之外,還有數以萬計的大小島嶼,生活著萬萬名修士和凡人。

    這個數字,讓靈玉大吃一驚。他們生活的世界,人煙最密集的大燕,人口也不過千萬之數,加上各個小國,也不會多出多少,這個星羅海域,只是一個海域,就已經有萬萬人,這個世界該有多大?

    他們現在站的地方,就是飛廉島,這座仙城,就叫飛廉城。

    而仙盟,全名叫做星羅修仙聯盟,是星羅海域內相對較大的勢力,飛廉城就在其統轄範圍內。

    要進仙城,果然是要身份證明的,就像度牒或者路引,他們稱之爲戶帖。沒有戶帖,就是黑戶,不能進城,只能在城外散居。

    除了進城的憑證,戶帖還有一個作用,這個作用,才是其價值之所在。

    持有戶帖的人,在仙盟的地盤上,受其保護。比如,買賣受騙,可以向仙盟申訴,遭遇打劫,可以向仙盟舉報。像他們這樣的小修士,在哪裏打工都一樣,並不一定要進城。怕的就是高階修士仗勢欺人。

    這戶帖有兩種方法可以得到。一是天生獲得,父母有一人持有戶帖,便可向仙盟申領;除此之外,還可以買,只要到城門口的城門官那裏,花上一百靈石。就可以買上一張。

    聽到這個數目,羅蘊叫了起來:“一百靈石?”玄淵觀的上院弟子,一年也不過十塊靈石,再加上花用,基本沒人能存到一百塊。哪怕他有家族做靠山。

    靈玉聽了,卻放了心,靈石她不缺。怕就怕,這個世界的貨幣不是靈石。

    那兩個少年笑了起來,其中一人道:“羅兄不必擔心,就算暫時不能進城,到碼頭幹活也是一樣。我們這樣的修爲,不方便出海,不過,學個分解之術。剖妖獸屍體,一個月賺上二三十塊靈石,卻也不難。如此一來。只要半年,就可以買到戶帖了。”

    原來這裏的物價高很多,一個月能賺二三十塊靈石!羅蘊聽了。心中一定,向兩人拱手:“多謝兩位道友指點。”

    “不必客氣,又不是什麼秘密。”說著,城門口到了,兩名少年向他們告別,並熱情地邀請他們進城後去做客,通報自己的地址——在他們心中,自稱“遠地而來的散修”的三人,是不可能有錢買戶帖的,偏遠地方的散修嘛,怎麼可能有錢?

    兩名少年離開後,靈玉三人蹲在城門不遠處商量。

    羅蘊說:“程師妹,範師弟,你們看,我們是不是聽他們的,去碼頭賺錢?”

    靈玉和範閑書對視一眼,齊齊搖頭。

    羅蘊奇道:“難道你們有別的賺錢方法?”

    靈玉沒賣關子,掏出自己的乾坤袋:“羅師兄,你差多少靈石?”

    羅蘊看都沒看乾坤袋,不假思索:“我總共只有三十多塊靈石……”本來他還覺得自己挺富有的,跟這個世界的修士一對比,才知道自己窮得很。

    剛這樣說完,他就看到,靈玉在乾坤袋裏抓了一把,塞給他:“喏,先拿著。”

    羅蘊一愣,看著她不停地往外掏靈石。

    掏了兩把,靈玉停下,說:“羅師兄,你先放起來,被別人看到不好。”

    羅蘊回過神,連忙把手中的靈石數了數,收進乾坤袋。

    兩人一個掏一個數,很快湊齊了一百塊靈石,都進了羅蘊的口袋。

    羅蘊又是興奮又是驚訝,左右看了看,低聲問:“程師妹,你哪來這麼多靈石?”

    “韓師叔給的。”靈玉神色自若,她拿韓撫甯當借口已經很習慣了,現在人家都死了,還被她拉出來利用。

    “哦……”羅蘊沒懷疑,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那你自己夠嗎?”

    “廢話,不夠能借你嗎?”靈玉拍拍手,站起來,“我們先進城吧,賺錢什麼的,等安定下來再考慮。”

    “嗯。”羅蘊點點頭,握著乾坤袋,發誓似的說,“我會盡快還你的。”

    靈玉一笑,沒說什麼。她對現在的羅蘊,印象越來越好了。這樣也好,他們三個人,在這個世界毫無根基,彼此抱團,也能多一分力量。

    三人走到城門口,很順利地從城門官那裏各買了一份戶帖。這戶帖,是玉牌模樣,長三寸,寬一寸,兩面都刻著圖騰,中間寫著仙盟二字。

    接著,三人親眼見到了這個世界的神奇法術。只見城門官打開一張玉牒,用特制的符筆在上面寫下他們的名字,然後,掐了個法訣,名字後就出現一張惟妙惟肖的臉。

    神仙手段啊!靈玉在心中驚呼,原來凡人的話本,並不是胡編亂造的,而是他們那個世界修道水平太低!

    正想著,就聽城門官說:“你們把真元印記留下,就可以進去了。”

    靈玉呆了一下:“真元印記?”

    城門官皺起眉頭:“難道你們不知道?”

    看到對方不快的臉色,範閑書忙道:“前輩見諒,我們小地方來的……”這城門官是煉氣九層的修爲,比他們高多了。

    聽了這話,城門官沒說什麼,指了指玉牒:“運起真元,手指在自己名字上印一下就是了。”

    三個人聽話照做。按上玉牒的一瞬間,靈玉只覺得玉牒上有一股吸氣,把她聚起的那點元真迅速地吸了進去。

    “好了。”城門官擺擺手,“保管好戶帖,如有遺失,補辦費用是十塊靈石。”

    三個人唯唯稱是,跟在進城的人們後面,進入仙城。

    剛才在龍尾山上,他們已經見識到了仙城的巍峨恢宏,身處其中,更覺得美輪美奐。仙城的房屋,用一種略帶青灰的石料建成,光潔的表面,帶著流轉的色澤。靈玉好奇地摸了一下,發現觸感跟玉石十分類似,光滑且細膩,隱約帶著一股靈氣。

    天色漸晚,即將入夜,兩旁的店鋪紛紛掛起燈籠,這些燈籠由完全透明的琉璃制成,中間放著一枚枚發光的玉石,照得整個仙城如同白日。

    羅蘊奇道:“這是什麼石頭,居然能發光?”

    與他同行的兩人都答不上來,經過的路人聽到他的問題,均用一種看怪物的眼神看他。靈玉聽到有人嘀咕:“連月光石都不知道,這是哪裏來的土包子?”

    羅蘊大窘,不敢再東張西望。

    靈玉覺得很有趣,羅蘊可是出身名門的貴公子,肯定沒有過被人當成土包子的經曆。

    “我們先找個地方住吧。”範閑書說。

    羅蘊連忙點頭:“對對對,快天黑了,我們得找個地方住。”話說完,他突然想起來,自己口袋空空,面露難色地看著他們,“那個,我……沒靈石了……”

    “無妨。”範閑書淡定地說,“我們先付了,羅師兄以後有錢了再還。”

    “好,多謝你們,我一定盡快還……”羅蘊臉色更紅了。他原以爲,三人中,身家最豐厚的應該是他自己,沒想到,既沒家族又沒師尊的程師妹,和這個之前聽都沒聽說過的範師弟,居然比他都富有,自己倒成了混吃混喝的小白臉了。

    難怪他們會投靠韓撫甯,人家出手就是大方。羅蘊心中隱生嫉妒,很快想到韓撫甯已經隕命,自己這樣的心思,實在有些見不得人,連忙打消了。

    之前那兩個少年修士說過了,想在仙城住下,有三個途徑,一是買房,二是租房,三是住店。買房不用說,太不實際了,想在飛廉城擁有一間房子,哪怕只是三丈見方的小屋,也不是他們能承擔的;租房麼,普通的單間小屋,一個月五到十塊靈石,是他們這樣的小修士的首選,不過,找到合適的房子,需要時間;住店只適合暫時,普通的小店,一間房一天一到兩塊靈石。

    本來,以他們的情況,最合算的還是租房,但範閑書認爲,他們還沒做好打算,仙城又這麼大,還是住一天客棧再說。畢竟,不管是入門派,還是找差事,都要先打聽消息,急著租房,且不說時間緊迫,萬一租的地點不合適呢?

    靈玉同意了,羅蘊也沒反對。他們現在兩眼一抹黑,確實要打聽清楚再說。

    就這麼著,三人找了間不起眼的小店,以一天一塊靈石的價格,定了兩間房。範閑書說:“羅師兄,你跟我一起住好了,這樣也能省一塊靈石。”

    羅蘊沒意見,口袋空空的他,巴不得省著點。

    靈玉聽了,卻有些意外,看了範閑書一眼。

    跟羅蘊住在一起,難道他不怕不方便?
作者: feather0525    時間: 2013-12-9 12:44 AM

本帖最後由 feather0525 於 2013-12-9 12:45 AM 編輯

071、當年

    靈玉仔細地打量著這個房間。

    房間不大,只有一床一桌一櫃,並幾把椅子。牆壁同樣是青灰色石料築成,沒有多余的裝飾,顯得幹淨整潔。桌上放著燈台,裝著一塊會發光的月光石;旁邊擱著一個小爐,並不用炭火,只要將靈珠放入爐壁,便會有熱量散發出來。

    最讓她驚奇的是,房間裏似乎存在一個無形的結界,將整個空間保護起來,他人無法擅入。

    看了一圈,她點點頭。不愧是上界,真是奇妙。

    “叩叩!”門外傳來輕輕的敲門聲。

    靈玉揚聲:“進來。”

    門被推開,站在門口的,是範閑書。他神情淡淡地問:“程師姐,沒打擾你吧?”

    “沒有。”靈玉說,看著範閑書進來,關門,忽然笑了,“師姐,好難得,居然聽你叫了這麼久的師姐。”

    她語氣熟稔,帶著調笑的意味。

    範閑書卻沒有笑,聽到這話,倏然擡起眼睛看著她,目光幽深。

    靈玉坐了下來,倒了兩杯茶,悠閑自得:“怎麼,還要裝下去嗎?”

    沈默了片刻,範閑書也笑了,坐到她的對面,端起另一杯茶,語氣隨意地說:“你什麼時候發現的?我還以爲自己裝得很好。”

    “是裝得很好。之前我只是覺得眼熟,如果不是下火山的時候,你的疤差點被烤融了,我都不會發現。”靈玉欣賞了一會兒他臉上的疤,伸出手要戳,“這是什麼東西?”

    範閑書連忙躲閃:“別動!這玩意兒很貴的!”

    “貴?難道你要貼一輩子?這裏又沒人認識你,多此一舉!”還想去抓。

    範閑書想想也是,舉手投降:“好好好,你等會兒。”說罷,從乾坤袋裏取出一只瓷瓶,拔了瓶塞,倒出一些乳色液體。抹在臉上。過了一會兒,他的手在臉龐邊緣輕輕扯動,竟扯下整張臉皮!

    面具揭下,露出來的,是一張溫文俊秀的臉,濃眉微挑。嘴角含笑,帶著幾分風流意態。

    靈玉看得一呆,不由自主地道:“仙石,你怎麼長成這樣了?”

    沒錯,仙石!什麼範閑書。其實就是範仙石。她的第一感覺是正確的。

    範閑書——也就是仙石挑了下眉:“怎樣?”

    “一點也不像你!”靈玉跳起來拍桌,“仙石怎麼可能長成這樣?他明明那麼老實……”忽然停下,抓著範閑書的的衣領。凶巴巴地問,“說,你是不是什麼精怪,奪了仙石的舍?”

    範閑書啼笑皆非:“你腦子裏都在想什麼?什麼精怪這麼厲害,居然修煉到能奪舍?”奪舍,在那個世界只存在于典籍之中。靈玉也知道自己是在胡說八道,她只是被仙石現在的樣子打擊到了。

    她認識的仙石,明明是個老實孩子。有著鄉村孩童特有的淳樸,任打任罵任欺負……怎麼五年不見,變成了個滿面風流的俊俏小生了?要不是眉梢眼角。還可以找到昔日的痕跡,她幾乎以爲自己認錯了。

    “反正,我認識的仙石不是長這樣的。你把我的仙石還回來!”

    範閑書看著她只是笑,就好像當年的仙石,每次都被她的突發奇想弄得傻呆呆的,卻又每次都默默容忍。過了好一會兒,他忽然道:“靈玉,看到你這樣子,真好。”

    他的神情很平靜,臉上始終帶笑,目光卻仿佛透過五年的時光,看著曾經的那個靈玉,那個和他一起背道經的靈玉,那個和他玩耍的靈玉,那個幹了壞事卻讓他背黑鍋的靈玉。

    五年很短,屈指算來,也不過一千多個日夜;五年又很長,當年的兩個小道童,都長大了,成了真正的修士。

    靈玉一怔,默默地放開他,坐了下來。

    “這些年,你過得好嗎?我找了你好久,可一直沒打聽到消息,就連公孫堰也找不到。你到底去了哪裏?”

    範閑書露出悠遠的神情,似乎在回想。過了很久,他長長歎息一聲,慢慢說起當年的事。

    “……五年前,那天晚上,你說要去茅房,我就繼續背經書,背著背著,屋裏突然出現一個黑衣老頭……”

    這個黑衣老頭,就是公孫堰。當年,他與緋雲兩人分頭,緋雲來抓靈玉,公孫堰則去抓仙石。與緋雲的行事風格不同,公孫堰一出現,就用了雷霆手段,對仙石使出夢引術,問了要緊的問題,就用法術把他打暈了。

    中間的事,靈玉很清楚,而仙石全程昏迷著。後來,公孫堰和緋雲逃離,他在路上終于醒了過來。

    “我醒了之後,找不到你和師父,一個人面對公孫堰,心裏很害怕。可沒有辦法,爲了活命,我只能乖乖聽他的話。他把我帶到一個偏僻的地方,隱居起來療傷。公孫堰這個人,脾氣乖張

,喜怒無常,跟在他身邊,我吃盡了苦頭,稍不如他的意,迎接我的就是一番打罵。後來,時間久了,我慢慢從他口中套出當年發生的事,才知道,他留我性命,是想讓我爲他開啓寶藏的封印。”

    範閑書說得很平靜,目光不起波瀾:“那個時候,我就意識到,我在他眼裏,只是一把鑰匙。有一天,他傷好了,找到你,或者另一個程家修士,開啓了寶藏,我的死期就到了。可我不想死,我想活著,所以,我假裝癡傻,獲取他的信任。他不敢回家族,沒有人替他辦事,只能靠我,而我在他眼裏,又足夠愚笨,慢慢地,他對我放下了戒心,終于把修煉方法教給了我。”

    他說得輕松,靈玉卻知道,過程絕不輕松。與她埋頭苦練的這五年相比,仙石這五年,必定過得十分辛苦,既要忍受打罵虐待,又要與公孫堰鬥智鬥勇,還要抽出時間修煉,最要命的是,他始終沒有自由,不知道頭上的那把刀,什麼時候會落下來,要了他的命。

    “後來呢?”她低聲問。

    範閑書沈默了好一會兒,說:“後來,我終于殺了公孫堰。”

    “啊?”靈玉吃驚。她雖然不知道公孫堰是什麼修爲,但他當年能跟玄塵子一戰,想必是煉氣五層以上。以仙石的修爲,能擊斃他,實在是件不容易的事,何況他一直在公孫堰眼皮子底下修煉。

    範閑書簡略地說:“我一直不敢讓他知道我的真實修爲,三年之後,我設了一個局,用暗中賺下的家當,買了一個簡易符陣,把他誘入陣中,一舉擊殺。”他露出暢快的笑,“公孫堰的傷一直沒有全好,他的實力也不強,一個符陣,足夠滅殺他了。”

    盡管如此,靈玉能想到,他做了多大的努力。公孫堰老謀深算,能將他誘入陣中,絕對不容易。那個憨厚淳樸的仙石,那個任她欺負的仙石,經曆了這些,他怎麼可能不成長?他的改變有多大,受過的苦難就有多深。

    “那緋雲呢?韓師叔跟我說過,他查到的消息,公孫堰死了,緋雲失蹤,你……”

    “也是我殺的。”範閑書淡淡地說,“我從公孫堰口中得知,她也知道這件事,所以,殺了公孫堰之後,就去找她了。他們兩個是一夥的,殺了一個,豈有放過另一個的道理。”

    靈玉默然許久。她一直想做的事,原來都被仙石做了。她平安地在玄淵觀修煉,卻沒成功報仇,他活得這般艱難,反倒把所有的事情都做了。

    “後來呢?你怎麼會跟韓撫甯勾搭上?”

    範閑書說:“殺了他們兩個,我就回了白水觀,可惜沒找到你們的蹤跡。後來,我想回家看看父母,正好碰到韓師叔尋找範氏後人,我就貼了人皮面具,假裝是在外流浪的範家散修……”

    他笑了一下,說:“我沒想到,你竟然在玄淵觀。那天韓師叔跟我說,有個人跟我同行,然後說出你的名字,我嚇了好大一跳。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那你爲什麼不認我?”

    “反正已經找到你,急什麼?”範閑書帶著淡淡的笑,“知道你還活著,而且活得很好,對我來說,已經夠了,認不認又有什麼要緊的?”

    兩人沈默下來。靈玉看著眼前的範閑書,與記憶中的仙石大不相同。仙石是憨厚老實的,無論她說什麼都信……她忽然心中一酸,真不知道他這些年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才會把當初憨厚老實的仙石,磨礪成這個樣子。

    “這些年,你受苦了。”

    範閑書忽然笑了,伸出手,拍了下她的手臂:“別傻了,又不是你的責任。這麼多年,你還記著我,我很感激。”

    “……”可是,靈玉還是覺得很難過,他說的輕描淡寫,她卻能想像,他過得有多麼辛苦。

    “對了,你們當年到底經曆了什麼?師父後來是怎麼死的?”範閑書問,當年的事,他都是從其他人口中陸陸續續聽說的,公孫堰走後發生了什麼,他並不清楚,後來跟了韓撫甯,也只知道玄塵子死了,靈玉去了玄淵觀。

    靈玉歎息一聲,把結局告訴他:“……就是這樣,師父跟他們同歸于盡了,要不然,我也不會有好日子過。”

    “……”範仙書沈默良久。

    “師父死了以後,我就帶著他的度牒,去了玄淵觀。”靈玉正要繼續說下去,忽然聽到門外傳來羅蘊的聲音。

    “程師妹,範師弟在你這裏嗎?”話音剛落,羅蘊推門進來,看到範閑書的時候,愣了一下,“你,你是誰?”
作者: feather0525    時間: 2013-12-9 08:57 PM

072、了解環境

    從靈玉房間出來,羅蘊還暈乎乎的,但他很快接受了現實。不管範閑書這個人是什麼身份,有著什麼樣的秘密,他們三個人已經是同伴了,在這個孤獨的世界裏,除了對方,沒有別人可以信任。

    最後,靈玉問了一句:“仙石,以後你用哪個名字?”

    範閑書說:“範仙石,你不覺得太難聽了嗎?”仙石,仙逝,要是用範仙石這個名字,他得在別人口中死多少次?他擺擺手,說:“就讓這個名字留在那個世界吧,在這裏,我是範閑書。”

    靈玉若有所思:“既然你拋棄了道號,我是不是也該恢複本名?”

    範閑書挑眉:“本名?你有本名的?”

    靈玉黑了臉:“不然呢?你真以爲我的本名叫小混混,跟了師父才有名字的?”

    範閑書聞言失笑,笑罷,他說:“無所謂,不管你叫什麼,你都是靈玉。”

    靈玉想想,也覺得自己太拘泥了。不管是程君影,還是靈玉,都是她,愛用哪個用哪個,沒必要糾結。

    三人休息一晚,第二天分頭跑出去,打聽消息。

    靈玉走在大街上,饒有興致地一間店鋪一間店鋪地看過去,大開眼界。

    賣丹藥的鋪子裏,賣得最普遍的是聚氣丹。這是一種煉氣期服用的丹藥,價格是十塊靈石一粒,清香撲鼻,她離得一丈遠都聞到了。而那個世界最常見的養元丹,在這裏只是最低階的丹藥,只值一塊靈石,品相卻比她見過的更好。

    另外,還有清心散、護神丹、解郁丸、小還丹……好多她聽都沒聽說過的靈丹妙藥,就這麼隨隨便便地擺在櫃台上賣。這些東西,別說原來的世界沒有,有的話,也是各大道觀的秘藏。絕對不會拿出來賣的。

    丹藥鋪子裏還收賣靈草,她見了幾株,眼珠子差點掉下來。原以爲,仙境裏那些靈草已經很驚人了,沒想到在上界很尋常的樣子,似乎就是一個普通藥園的出産。只是年份久一些罷了。

    走過丹藥鋪子,又看到了煉器鋪子。兩間店面,掛滿了各式各樣的法器,每一件包含的靈氣,不比她見過的靈劍低。

    她正好目睹一名煉氣七層的修士前來購買法器。掌櫃向他介紹了一件擾魂鍾,作用是鬥法之時,幹擾對方心神。靈玉在心中暗自驚呼。跟這樣的法器比起來,下界所謂的法器簡直就是渣!

    然後是陣法鋪子,她進去隨便問了下,最基礎的聚靈陣不用說,肯定有賣,還有什麼匿靈陣、天雨陣、四象陣、七星陣……她眼睛都看花了。不過,陣法的價格普遍較高,便是普通的聚靈陣。也要一百靈石。

    靈符鋪子,更是讓她無地自容。什麼驅法爆器魂,只是一個合適符師的基本功。她引以爲傲的符術水准,還在符師學徒的範圍內……

    除此之外,她還見到了許多奇奇怪怪的東西。比如。有一種叫做演武人偶的東西,可以演練招式,出口能言。沒有師承的人,往往只能對著功法自己領悟,有時候領悟錯了也不知道,演武人偶很好地解決了這個問題。

    還有水鏡石,光滑的鏡面,嵌了靈珠,可以放出影像,跟真的一樣。據店主說,這個東西可以把影像保留下來,再次回放,是聽道的好幫手。

    諸如此類,看得靈玉大呼過癮,深覺來上界是來對了。

    還有賣靈寵的鋪子,到處是奇形怪狀的靈獸,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打架的尋寶的,應有盡有。她還發現一種東西叫靈獸袋,作用跟收妖袋類似,不同的是,收妖袋內,靈寵會昏昏沈沈,損失精元,靈獸袋不但不會出現這個問題,還能修煉!靈玉問了價錢,二話不說,買了一個。阿碧這個家夥,被她關了有一陣子了,她腦筋本來就不聰明,萬一關成了傻子就不妙了。

    逛街的過程中,靈玉注意到有許多她看不出修爲的修士,聽路邊擺攤的修士說,這就是築基修士。到了築基境界,可以威壓外放,在這些高階修士的威壓之下,他們這些煉氣修士心神都會被壓制。

    雜貨店的小二還告訴她,在飛廉城內,最基層的是凡人,占了人數的一半,專門爲修士們培植靈谷、馴養食用靈獸、采集靈桑等。還有一半是修士,其中大部分是煉氣修士,築基修士占了大約半成。靈玉算了算,這麼說來,整個飛廉城也有萬名以上的築基修士!

    井底之蛙,真是井底之蛙!下界所謂的前輩高人,也不過是煉氣圓滿,這個世界,僅僅是一座仙城,就有萬名以上的築基修士。

    走到後來,靈玉發現了一間書鋪。

    這書鋪位于街道拐角,鋪面不大,位置卻極好。鋪子裏密密麻麻擺滿了書架,外面的就是普通的紙做的書籍,中間卻是一疊疊長三寸、寬一寸的玉牌,最裏面的兩個書架,則是各種奇奇怪怪有字的東西,比如刻了字的瓦片、銅牌等等……

    靈玉觀察了一會兒,在外面挑書的,都是剛進入煉氣期的修士,修爲稍高一些的,則聚在中間,最裏面偶爾有幾個人進去,尋寶似地溜達一圈。

    她在外面的書架流連了一會兒,翻著書籍,正好聽見一個客人與掌櫃對話。

    “這枚玉簡多少錢?”那客人指的,就是中間書架的玉牌。

    掌櫃答道:“三十塊靈石。”

    “這麼貴?”客人大吃一驚,“只是個普通的靈草圖鑒罷了。”

    掌櫃笑道:“仙客,但凡靈草圖鑒,價格都不便宜,這已經是最便宜的了。”

    客人不大滿意,嘀咕了兩句,又回到書架前,繼續挑選起來。

    原來這東西叫玉簡?靈玉默默地觀察,看到那些修士拿起玉簡,似乎在感應什麼,過了一會兒,又放回去。

    她心中好奇,也走過去。拿起玉簡,專注地感應。

    ……沒什麼感覺,就是有點涼。靈玉遺憾地放了下來,看來,她沒抓到重點,肯定有什麼方法。

    想了想。她又回到前頭,仔細地挑起書來。

    對這個世界不了解?沒關系,有書可以看。

    挑了十來本書,靈玉滿載而歸。其他的消息她暫時不去打聽了,只要把手中的書讀通了。她對這個世界,就有了一定的了解。

    這幾本書分別是《行走在星羅》、《滄溟簡史》、《大荒異聞》、《修仙界上下十萬年》、《東溟風情》、《入道十問》、《易之新說》、《常用術法大全》、《雜學概論》……甚至還有一本《成仙的十種方法》!

    比起那塊靈草圖鑒的玉簡,這幾本書太便宜了。一塊靈石兩本。奇妙的是,在書店中,只能翻看前面一點,後面被封印住了,付了錢之後,掌櫃才會解除封印。

    她以前一直覺得,程悅隱藏仙書的方法很稀奇,現在她自己來了上界。才知道這在上界很正常。

    眼界太窄啊!她暗自感歎。

    且不管這些,她回了客棧,一門心思看起書來。

    看了一個多時辰。羅蘊興衝衝地回來了,過來跟她招呼:“程師妹!”

    “哦,羅師兄啊。”靈玉抽空看了他一眼。又埋頭書本,“打聽到什麼了嗎?”

    “嗯。”羅蘊拉了張椅子坐在她面前,也不介意她埋頭看書,詳細地說了起來,“我打聽過了,像我們這樣的散修,找個活不難的。碼頭那裏,有捕獸獵人常年駐紮,我們學了分解之術,可以幫他們分割妖獸屍體,這種活,凡人幹不來的。或者,也可以在大型捕獸船上找個活幹。除此之外,在仙城裏,也有不少活,比如看店啦,做煉丹童子啦這種的,普遍一個月能賺二三十塊靈石。至于吃的,酒樓到處是,我們對食材要求不高的話,一個月三五塊靈石就夠了。住的也不貴,普通的小單間,六塊靈石就能找到。這麼算來,我們一個月必要的支出是十塊靈石,能多十幾塊呢!”

    見他興奮的樣子,靈玉問了一句:“那你有沒有打聽丹藥多少錢?”

    羅蘊遲疑了一下,搖頭:“沒有……”

    靈玉就說:“我去看過了,這裏煉氣期服用的,是聚氣丹,一枚十塊靈石。”

    “十塊靈石?”羅蘊吃驚,“這麼說,我們一個月剩余的,只能買一顆丹藥?”

    靈玉點點頭:“目前看來是的。”

    羅蘊有些喪氣:“我還欠著你好多靈石呢……”

    “不要灰心。”靈玉道,“我們再看看,除了這些活,還有沒有更好的選擇。如果沒有,就算只能買一顆丹藥,我們也得做。總不能閑著不是?”

    羅蘊想想有道理,就問:“那我再去打聽打聽?”

    他剛說完,範閑書回來了。他的反應跟靈玉、羅蘊都不一樣,神情有些恍惚,眼神卻更明亮,口中喃喃念著:“築基、結丹……”

    “範師弟!”羅蘊打開門,把他拉過來,“你的收獲怎麼樣?”

    範閑書回神,看著他們:“你們都回來了?”

    “是啊,你剛才念的什麼?”羅蘊好奇。

    範閑書長長吐出一口氣,感歎道:“只知道上界有修爲更高的修士,卻不知道這世界如此精彩。煉氣之後,可以築基,築基之後,能夠結丹,結丹之後,還有元嬰……想起以前,我們真是井底之蛙,小小的煉氣圓滿,就當是天人了。”

    三個人,三種反應。靈玉關注的是立足問題,所以她仔細觀察仙城的民生店鋪,了解這個世界的常識;羅蘊欠著一屁股債,最關心的是賺錢;範閑書又不一樣,他最在意的是修爲和實力。

    羅蘊剛才急著了解生計,根本沒打聽這些事:“範師弟,你說的是……”

    範閑書道:“修仙有很多個境界,煉氣、築基、結丹、元嬰,還有再往上……那天我們看到有人乘虛禦空,這是築基修士才可以做到的。到了結丹境界,就能呼風喚雨,到了元嬰,更是移山填海!”他悠然神往,“這才是修煉,這才叫仙途啊!”
作者: feather0525    時間: 2013-12-9 08:59 PM

073、安居

    除此之外,範閑書還打聽到一個消息。

    “我問過了,星羅海域是散修的地盤,只有勢力,沒有門派。”

    靈玉很驚訝:“沒有門派?那功法道統如何傳承?”

    範閑書說:“這我不大清楚。不過,這裏大大小小的勢力不下百個,想來與門派也沒多大差別。”比如,經營飛廉城的是星羅修仙聯盟,簡稱仙盟;占據屏翳島的是禦仙閣;豐隆島則被許多勢力瓜分,相對自由。除此之外,還有據島稱雄的,數不勝數。

    星羅海域實在太大,島嶼數以萬計,說有萬萬人口,僅是三座超級大島合起來就有千萬,三島之外,還有十幾個大型島嶼,上百個中型島嶼,集中了十之*的人口,剩下數千小島,靈脈上佳的被勢力占據,沒有靈脈的要麼住著凡人,要麼就是荒島。

    ——靈脈,靈玉新學到的知識。所謂靈脈,就是靈氣聚集的所在,比如飛廉島上如此濃郁的靈氣,就是因爲有靈脈存在。《行走在星羅》上說,星羅海域的靈脈,集中在東邊,也就是中大型島嶼分布的地方,西邊小型島嶼,有大半沒有靈脈,因而人間稀少。

    了解到這點,她終于明白,爲什麼他們那個世界,靈氣會那麼稀有,因爲沒有靈脈,整個世界都沒有靈脈。而在飛廉城內,哪怕不用靈網聚靈,進入修煉狀態,她眼中的世界也是藍熒熒的,完全被靈氣覆蓋。

    簡直就是修煉聖地啊!靈玉感歎。

    說到修煉,上界的稱呼又有不同。凡是吸納天地元氣修煉的生靈,都在修行之列,所以統稱爲修行界。修行有各大分支,基本有八種:道佛儒武魔妖鬼靈,其中道佛儒武魔皆爲人類,妖爲鳥獸草木,鬼就是鬼物。靈則是十分稀少的天地靈物。

    對人類來說,道佛儒武魔走的修行路略有不同,本質卻類似,哪怕是魔,魔氣其實就是一種變異的靈氣。所以,人類修行界。又被稱爲修仙界,所求者都是飛升成仙。修仙界中,占據絕對強勢的,是修道者,佛儒武魔全部合到一起。僅僅與修道者平分秋色而已。

    靈玉躊躇:“那我們要加入某個勢力嗎?”

    範閑書聞言苦笑:“很遺憾,我們修爲太低,就算想加入某個勢力。也只能選擇一些小勢力,三島的大勢力是不收的。”

    “這麼誇張?”靈玉想想,飛廉城內就有萬名築基修士,煉氣修爲確實低了點,何況他們僅僅只是煉氣五、六層,在這個煉氣九、十層修士遍地走的世界裏,也太不起眼了。

    “這麼說來,我們只能一邊賺錢。一邊修煉了?”

    “理論上是這樣。不過,”範閑書指指外面,說。“我剛剛進來的時候,聽到一個消息,半年之後。陵蒼各派將會前來招收弟子。”

    “陵蒼各派?”

    “嗯,陵蒼,就是星羅海域西北邊的大陸。”範閑書解釋了一下,“具體怎樣不大了解,只知道那是塊比星羅海域大得多的大陸,疆域遼闊,門派林立,每隔十年,都會來星羅招收一次弟子。”

    羅蘊喜出望外:“那還等什麼,我們趕緊去打聽!”

    “等等。”靈玉制止了他,問範閑書,“加入這些門派,對修爲有什麼要求?”

    範閑書道:“據說對修爲沒有要求,但需要測試資質、心性,通過考驗才行。”

    “這樣……”靈玉思索,“星羅海的勢力是不是只要求修爲,不要求資質?”

    範閑書點頭:“不錯,勢力和門派的要求完全相反。所以,盡管會有門派前來收徒,也不是所有人都會去報名的。對資質不怎麼好的人來說,加入門派,不能得到平等的資源,還不如留在星羅。”

    “原來如此……”

    三個人各自思索一陣,靈玉問:“你們怎麼想?”

    羅蘊遲疑了片刻,答道:“我更想加入門派。”

    範閑書卻道:“我想看看再說。”這話說得委婉,卻是更偏向留在星羅。他跟羅蘊不一樣,當散修習慣了,更向往自由的風氣。

    兩人說完,都盯著靈玉。

    靈玉仔細考慮了一下,道:“先了解一下吧,看看加入門派是個什麼章程。”跟羅蘊一樣,她更傾向加入門派。

    範閑書點點頭:“那我們先找個地方住?”不管是入門派,還是留在星羅,他們暫時都要有地方住。

    靈玉和羅蘊自然贊同,三人收拾東西,離了客棧。

    租房的事很簡單,飛廉城內有座庶務堂,專門供人處理庶務,比如招租、尋友、尋物、求購等等,都可以在那裏登記,而且不收費用,算是擁有戶帖的福利之一。當然了,只是登記不收費用,要放在顯目的位置,就要另外收費了。

    三人去了庶務堂,花了個把時辰,就順利地租到了住房。男人嘛,都比較隨意,靈玉跟男人混久了,也沒兩樣,有個住的地方就成,什麼風景、環境,基本沒要求。

    他們租的是個小院,正好三間住房,一個月租金二十四塊靈石,一人八塊。相比單間來說,這個價格稍貴,但他們不想跟別人混居,就租了這個小院。

    交了三個月租金和押金,三人拿到了小院的鑰匙——這鑰匙是玉牌模樣,大約兩指寬,上面閃爍著靈光。他們這時候才知道,仙城的房子,都是布有禁制的,也就是簡易的陣法。

    臨走前,房東好心地告訴他們,自己不想開火,可以到附近的飯堂訂餐,飯食會定時送上門。

    三個人中,範閑書傾向于訂餐,羅蘊表示,要先找份工,如果對方包吃就更好了。至于靈玉,本來也想訂餐,後來靈光一閃,想到她還有阿碧呢,這個家夥打架不行,廚藝卻是不錯。廢物都要利用,何況是活生生的人……哦不,妖。

    不管訂不訂餐,他們都餓了,幹脆結伴去找飯堂,大吃一頓。

    別說。仙城就是仙城,修士食用的靈谷、靈肉都富含靈氣,根本不是下界的東西能比的。靈玉吃後,覺得玄淵觀裏所謂的靈食,都可以當垃圾丟了。

    回去之後。靈玉喚出阿碧。

    在收妖袋裏呆久了,阿碧回複了本體,昏昏沈沈的正在沈睡。靈玉看著她這模樣。心生愧疚,雖然阿碧沒什麼用,可到底是她的靈獸,老是把她放在收妖袋,似乎太不負責任了。

    這麼想著,她掏了顆養元丹餵進去。

    過了一會兒,阿碧醒了,她變回人身。捧著腦袋嚎叫:“爲什麼我頭這麼疼啊?爲什麼啊?”

    靈玉冷眼瞅著,剛剛心生的那點愧疚立刻就不見了:“別裝了,想騙丹藥吃。沒門!”

    阿碧聞言,一骨碌爬起來,氣憤地指責:“你太沒愛心了。就這麼把我放在收妖袋裏,也不讓我出來透透氣,你不知道這麼做會讓我損耗精元的嗎?”

    靈玉很淡定地點點頭,拿起靈獸袋:“放心吧,我給你換了個房子,在這裏面絕對不會損耗精元,還可以修煉哦!”

    “咦?”阿碧立刻被新東西吸引了注意力,“真的?看起來好像沒什麼特別的嘛!”

    “你試試?”靈玉二話不說,當頭罩下,“呼啦”一下,阿碧只來得及“啊”了一聲,就被裝進去了。

    靈玉放下靈獸袋,開爐燒水,等水開了,燙過杯子泡壺茶,慢吞吞喝完了,再感慨一番,上界的靈茶就是不同一般,才拿起靈獸袋,把阿碧放出來。

    阿碧一出來,氣呼呼的:“我還沒透過氣呢,你又要把我裝起來!”

    “裏面能修煉嗎?”靈玉虛心地問。

    “呃……”阿碧頓了一下,“能是能,不過,老是修煉太悶了……”

    靈玉翻了個白眼,她就知道,這只妖完全不務正業,修煉居然比人還懶!

    “喏!”靈玉丟了一張地圖給她,“這是我們現在住的地方,你熟悉一下,以後每天去買食材做飯,知道嗎?”

    阿碧拿過那張地圖,“咦”了一聲:“這地圖好逼真啊!”

    這是當然了,這可不是普通的地圖,而是施了法術的,只要盯著某個點看,眼前就能浮出真正的街景。他們也是去庶務堂的時候,才發現有這種地圖賣的。

    “你聽好,我們現在所在的地方,叫做飛廉城,是一座修士之城。你出門在外,千萬別亂說話,關系到自身,你就說主人不讓說。對別人要客氣,要是還亂罵人,別人動手教訓你,我也沒辦法。”飛廉城的規矩,擁有戶帖的修士,財産受到仙盟保護,靈寵也在其中,只要阿碧不惹事,就不會有事。她怕就怕阿碧口無遮擋,招惹了別人,這種情況下,被打了她也沒辦法找城衛。

    “修士之城?”阿碧眼睛亮了,“什麼叫修士之城?是不是城裏都是修士?天底下有這樣的地方嗎?是不是很熱鬧?我要去看看!”

    靈玉撫額:“你有沒有聽到我說的話?”

    “聽到了聽到了!”阿碧扳著指頭,“第一,不要隨便回答別人的問題,第二,不能罵人。你看,我記得很清楚。”

    好吧,重點抓住了。靈玉起身:“過來,我教你怎麼打開禁制,等會兒你到街上逛逛,順便買點食材,回來做飯。”

    說到吃,阿碧最開心了,忙不疊地點頭。

    靈玉帶著她出去,跟範閑書、羅蘊兩人說了一下,然後教她怎麼開啓禁制,把鑰匙給了阿碧,讓她自己逛去。

    至于她自己,回屋整理乾坤袋,算算財産。仙城居,大不易啊,物價這麼高,她得精打細算才行。
作者: feather0525    時間: 2013-12-9 09:00 PM

074、劍修門派

    本來,靈玉自覺身懷巨款財大氣粗,到了仙城,她才知道自己還沒脫貧。

    在白水觀撿的好東西,在仙城根本不算什麼,她逛街的時候看過了,就算全賣了,也不過百來塊靈石——難怪程悅的乾坤袋裏,放的都是靈石,敢情在他眼裏,那份所謂的寶藏,只是比垃圾好一點的東西。

    她的主要財産,就是那個乾坤袋裏的靈石,但之前爲了煉制器符,她買靈劍花掉了大部分,再加上買戶帖的,借給羅蘊的,還剩下一千多塊。

    一千多塊靈石,相對煉氣修士一個月二三十塊的收入,似乎很多,可想到聚氣丹一枚要十塊靈石,就一點也不多了。

    “要賺錢啊!”靈玉嘟囔著。

    不過,在此之前,她得先確定,陵蒼各派招收弟子是怎麼回事,如果入門派真的適合自己,那她在這半年內,就要先提升自己的實力。

    不知不覺,夜幕降臨了,阿碧還沒回來。

    靈玉有些不安,那只笨妖,不會出什麼事吧?她帶著地圖,應該不會迷路才對。另外,她們之間存在魂契,如果出事,比如死了,受重傷這種的,會被她感應到,她一點感覺也沒有,性命應該是無礙。可爲什麼這麼久沒回來?

    越想越不放心,靈玉跟範閑書招呼一聲,就要出去找阿碧。

    走到門口,“咣當”門開了,阿碧抱著一個大筐走進來,看到她,奇道:“咦?要出門嗎?”

    “……”靈玉一口氣堵在喉嚨口。

    阿碧一無所覺,興奮地湊過來,獻寶似的擡起手中的大筐:“修士之城,真是名不虛傳啊!你看你看,這些菜好濃的靈氣,吃進去一定很補!”

    靈玉拍了拍胸口,咽下那口氣。問:“怎麼回事,爲什麼這麼晚才回來?”

    阿碧說:“你讓我買東西嘛!廚房在哪?”

    靈玉指了一下,在她後面喊:“你買個東西要這麼久?”

    “哎呀,路不熟嘛……”話剛說到一半,阿碧從筐裏抱出一顆大白菜,不小心扯到個藍色布包。瞬間就聽“叮叮叮叮”一陣亂響,什麼東西骨碌碌滾了滿地。

    靈玉定睛一瞅,下一刻,怒氣滿面:“阿碧!”

    “怎麼了,怎麼了?”羅蘊剛好出來。聽到聲音,連忙湊過來。

    靈玉指著滾了滿地五顔六色亮晶晶的碎片:“你半天不回來,就是爲了去買這些東西?”

    阿碧看著她。縮了一下:“我……我……”

    靈玉深呼吸,冷靜,冷靜……這只笨妖!

    過了一會兒,她眼睛一瞪:“愣著幹嘛,做飯去!”

    阿碧垂頭喪氣:“那這個……”

    “撿起來,先給我!”

    “可是……”

    “再說一句,你永遠也別想再見到它們了。”靈玉恐嚇。

    阿碧立刻封口不言,蹲下身迅速無比地把東西一收。放回藍布包,戀戀不舍地遞給她。

    靈玉轉身回屋,走了幾步。又回頭問:“你買它們花了多少錢?”

    阿碧看著她,怯生生地伸出一個手指。

    一塊靈石,還好。靈玉想想青筋又抽動了。一塊靈石。她總共就給了阿碧三塊靈石,她就花了三分之一買這些沒用的東西!這只笨妖,怎麼就對亮晶晶的玩意兒完全沒抵抗力呢?

    “這些是什麼石頭?”羅蘊好奇地問,“看起來倒是挺漂亮的。”

    “只是一些低階礦石。”靈玉把東西扔進乾坤袋,又瞪了阿碧一眼。這些東西,也就是亮晶晶的好看,價值並不高,不然看阿碧這傻呆呆的樣子,也不至于一塊靈石就買了一包。

    大概知道自己惹禍了,阿碧使出渾身解數,一頓飯做得極其美味,吃得三人十分滿足,其他兩人幹脆收了訂餐的念頭,各自交付靈石,跟她們搭夥。

    一夜平靜地過去,三人把阿碧留在家裏,出門各幹各的事。

    羅蘊是找活去的,他口袋空空,急需要錢;範閑書打算先了解一下飛廉城,看看這裏的修士是怎麼生活的,然後打聽一下入門派的事;靈玉則是去置辦些家什——她不敢再讓阿碧去買東西了,天知道她又會買什麼不實用的回來。

    在上界,玉好像特別不值錢,飛廉城從城池到房屋,是一種叫做青岡玉的玉石建造的,家具店中,玉制的家具也不少,便宜的只是普通的青岡玉,貴的花樣就多了,什麼適合修煉火屬性功法的修士使用的火炎玉,適合修煉水屬性功法修士使用的水滴玉……靈玉沒那麼講究,買了普通的家具,又順便買些玉瓶玉盒之類的東西,再到雜貨店裏采買些,就回去了。

    回到屋中,把阿碧打發去安置家具,靈玉又埋頭看起書來。

    這一看,就到了黃昏,靈玉看得如癡如醉,幾乎感覺不到時間流逝。

    等到羅蘊和範閑書回來,靈玉已經把這些書啃完了大半——修士的記憶極好,凡人很難做到一目十行,對修士來說卻很簡單,這就是書店中會把書籍大半封印起來的原因,不然,讓別人一翻,就全記過去了,他們還賣什麼?

    阿碧在堂屋擺了飯,三個人吃過,繼續互通有無。

    “我打聽過了,陵蒼各派半年後招收弟子的事是真的。”範閑書接過阿碧遞來的茶杯,向她點頭致謝,接著從乾坤袋裏取出數張絹帛,“這是資料,你們自己看。”

    靈玉與羅蘊各拿了一份,仔細看了起來。

    陵蒼在哪裏,靈玉今天已經從書裏了解過了。

    他們所在的這個世界,叫做滄溟界,滄是滄海,溟是溟淵。《滄溟簡史》上說,滄溟界表面,大部分被大海覆蓋,這片浩瀚大海,就叫滄海。滄海的中央,一條深不可測的地裂深淵,生生將滄溟界撕成了兩半,這條深淵,就叫溟淵,其深不知幾萬裏,黑幽幽不見底,裏面有什麼,誰也不知道。

    溟淵將滄溟界分成了兩半,東邊的分別是大荒和天阿,稱爲東溟,西邊則是陵蒼、大夢澤、星羅海域等,稱爲西溟。

    東溟主要是妖族的地盤,西溟則是人類的天下。

    星羅海域位于西溟右下角,臨近溟淵,西邊是大夢澤,西北邊是陵蒼大陸。相比起星羅海域和大夢澤,陵蒼之大,難以盡數,人口繁多,物産豐富。

    不同的地形,不同的環境,三者發表出不同的制度。星羅海域海島散落,因此是散修的天下;大夢澤環境險峻,所以世家抱團;陵蒼廣闊無邊,故而門派林立。

    三者之中,最自由的是星羅海域,最嚴謹的是大夢澤,最勢大的,卻是陵蒼。

    在陵蒼,大大小小門派數之不盡,其中大宗門也有十幾二十個,用道佛儒武魔各分支來劃分,可分爲道門七大派、魔道五大宗、佛門四寺、儒家二院、武修一門。

    道門七大派,分別是真華仙門、紫霄劍派、太白宗、極意宗、赤霞宮、化陽門、閬風派。魔道五大宗則是七殺谷、森羅殿、幽冥教、鬼哭陵、白骨寺。佛門四寺是觀慧寺、離生寺、歸安寺、白鹿庵。儒家二院爲皇風書院、丹心閣。武修一門,就是刑天門。

    這十幾個門派,占據了陵蒼最好的靈脈,傳承皆在萬年以上,高人輩出,是陵蒼各道修行者心中的聖地。

    陵蒼、大夢澤、星羅海域三個地方,雖然有著三種不同的生態,卻並不是互不來往。陵蒼各派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到另兩個地方收徒,而陵蒼與大夢澤的散修,往往會跑到星羅海域求生。與此相對,陵蒼和星羅海域的修仙家族,發展到某個規模,就會被要求遷往大夢澤。

    每隔十年,陵蒼各派會酌情來星羅海域招收弟子,下一次是半年後,確定前來的有八個門派,分別是道門的紫宵劍派、太白宗、極意宗和赤霞宮,魔門的森羅殿和幽冥教,佛門的觀慧寺,武修的刑天門。

    靈玉看到其中太白宗三個字,心念微動。程悅就是太白宗弟子,她手中還有他的弟子令牌,她在下界的時候,就對太白宗起了心思,打定主意要加入這個門派,可看到絹帛上另外一個門派的名字,又有所意動。

    這麼一想,她指著絹帛,問:“仙石,這紫霄劍派,可是個劍修門派?”

    “不錯。”範閑書答道,“紫霄劍派,是陵蒼劍修第一派,據說傳承自劍修之祖紫郢天君,走的是純粹的劍修路子,門中只有劍修,別無他路。”

    什麼劍修之祖,靈玉聽都沒聽過,但她無法抑制地對紫霄劍派起了好感。加入一個純粹的劍修之派,不正是劍修的追求嗎?

    “你想加入紫霄劍派?”

    靈玉毫不遲疑地點頭:“我還是習慣師徒傳承,如果能加入一個劍修門派,那是最好不過。”

    範閑書輕輕點頭,轉頭一看,羅蘊同樣看著絹帛上紫霄劍派四個字,滿臉癡迷。

    這個家夥,也是劍修!

    範閑書道:“看樣子,羅師兄也想去紫霄劍派。”

    “啊?”羅蘊驚醒過來,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頭,卻沒否認。

    “那好吧,到時候你們一起報名就是了。陵蒼各派收徒,不看修爲,只看資質心性,你們的機會還是很大的。”

    “仙石,那你呢?”

    “我麼……”範閑書模棱兩可,“再看看吧。”
作者: feather0525    時間: 2013-12-9 09:02 PM

本帖最後由 feather0525 於 2013-12-9 09:03 PM 編輯

075、神識

    靈玉開始爲加入門派忙碌起來。

    既然有了目標,就要有地放矢,紫霄劍派怎麼收徒,如何測資質,會有什麼考驗,都要了解清楚。

    範閑書在這件事上給了她很大的幫助,也不知道他從哪裏打聽來的消息,竟給靈玉帶回來一沓厚厚的獸皮紙,上面記載著紫霄劍派近百年來招收弟子的情況,從如何測資質,到怎麼考驗,應有盡有。

    靈玉大致分了一下,紫霄劍派招收弟子,主要看三項,一是資質,二是心性,三是悟性。劍修走的也是道門的路子,道門與佛門,除了資質外,最看重的就是心性;儒家略有不同,他們講究悟性,若無悟性,天生蠢笨,心性再怎麼好,天資再怎麼高,也無法領悟儒家功法;魔道隨性得多,除了資質,悟性和心性都不怎麼要求,只要對了脾性,就會收入門中;武修要求更純粹,強悍的身體和堅韌的意志,除此之外,其他只是附加。

    所謂測資質,就是看根骨。在下界,測資質的方法只有一個,那就是煉氣五層以上的修士,將靈氣注入所測之人體內,看靈氣的截留情況。凡人之身,靈氣入體,只會慢慢地散去,天資高的人,在靈氣入體的時候,肉身會自動地去截留。在上界,測資質的方式複雜得多,也正規得多,其中最准確的方法,就是使用仙緣燈。

    仙緣燈,是專門用來測資質的法器。被測之人,將仙緣燈捧在手中,最少一彈指,最多半刻鍾,仙緣燈就會放出各色光華,明暗代表資質,顔色代表五行。

    那本名字很坑爹的《成仙的十種方法》說,天下生靈。皆有仙緣,差別者,在于仙緣的深淺。爲什麼世間十之*的凡人,未能踏入仙途?因爲他們仙緣寡淡,連踏入仙途的門檻都邁不過去。就算邁過去,其中大部分修士。只能在煉氣五層到煉氣圓滿之間徘徊,無法築就道基,縱靈飛仙。

    仙緣燈可以很直觀地展現這個差別,無法點燃仙緣燈,就表示根骨不佳。仙緣淺薄;仙緣燈越亮,資質就越好。

    看了這個,靈玉很想去測一下自己的資質。她之前從未擔心過資質的問題,因爲入道以後,就時常聽別人說,她根骨上佳。可這裏是上界,不能築基,就表示仙緣淺薄,誰知道她的資質放在上界是不是能入眼。

    可惜,範閑書告訴她。仙緣燈的煉制方法是不傳之秘,只有大勢力才有,他們就算有錢。也沒地方弄去。

    只能看機緣了,希望自己真的根骨上佳,不然。就錯過這個機會了。

    羅蘊聽說這個消息的時候,沈默了很久。靈玉知道,他在自我懷疑,因爲他一到煉氣五層,修爲就再無進步,很可能資質不行。但這件事,她幫不上忙,現在自顧還不暇。

    “神識……”靈玉翻著手中的書,喃喃自語。

    那天她在書店看到別的修士查看玉簡,自己卻不得其門而入,後來翻看書籍,才知道看玉簡要用神識。

    說到神識,就要從丹田說起。在下界,所謂丹田,也就是臍下三寸這個位置,靈氣入體之時,會在體內開辟出丹田,真元在經脈流轉,最後歸于丹田,循環不止。在上界,卻不是這樣,所謂的丹田,認真說起來,分成三個。

    上丹田,印堂之後,雙眉之間,俗稱腦子,是記憶思考的地方。中丹田,*之間,也就是心,藏氣之府,生機所在。下丹田,便是臍下三寸的丹田。

    通常情況下,丹田沒有特指,說的就是下丹田,中丹田一般被稱爲心府或氣海,上丹田則喚作識海。神識,就産生于識海。

    靈玉不自覺地摸了摸眉心,她想到那個往自己腦子裏鑽的靈網,莫非,就是棲身于識海?

    書上說,神識,由識海産生,是修士真正的耳目,神識強化到一定程度,周圍一切,皆逃不過它的感應。

    靈玉看罷若有所思,神識的使用,與靈網相差不離,只不過,靈網其實就是靈氣所化,它卻是無形無質。

    她敏銳地意識到,神識對于戰鬥的重要性。眼睛所見,耳朵所聞,都有其局限性,哪怕修士目力、耳力都十分驚人,也是一樣。神識卻沒有這種局限性,它惟一的局限,就是距離。試想,戰鬥之時,周身皆在神識感應之中,該有多麼得心應手?再配合靈網,她就等于比別人多了一重神識。

    這個想法,讓靈玉迫不及待地想去嘗試。

    于是,她又去了一趟書店,買了一本《基礎煉神術》。臨走的時候,看到旁邊有一本《基礎禦劍訣》,順手也買了。

    這兩本書,涉及到具體的修煉方法,價錢比她那天買的雜書略高,要五塊靈石一本。

    靈玉毫不猶豫地付了,這關系到修煉的基礎,不能馬虎。

    隨後,她開始閉門修煉。

    修煉神識不難,確切地說,靈氣入體之後,三個丹田都會自動開辟,只是下界功法缺失,修士不知道如何去感應識海和氣海的存在。靈玉按照《基礎煉神術》所說,集中精神,感應識海。

    如此三天,她忽然感覺眼前一空,進入一種玄而又玄、難以言說的狀態。

    這種感覺很奇妙,仿佛置身于一個虛無的空間,周圍是無邊無際的黑暗,這黑暗卻又有一種溫暖、安心的味道,讓她感覺到絕對的安全。

    “這是哪裏……”她自語,仿佛是用眼睛在看,耳朵在聽,又仿佛根本沒有睜眼,也沒有開啓聽覺。

    黑暗中,她看到一個小小的光點,這光點懸浮在空中,平和、安甯,朦朧的光暈,帶著讓人安然的氣息。

    忽然,光點展開,倏然間鋪成一張網。組成這張網的,是一根根近乎透明的線,每一根線都極細膩,只要輕輕一觸,就會彈動不止。

    ……這裏,就是她的識海?

    “靈玉!”外面傳來聲音,靈玉陡然從這種玄而又玄的狀態中退了出來,她懊惱地皺起眉頭,再有一點時間,就能把神識分出來了。

    但她聽出這是範閑書的聲音,他不是個毛糙的人,突然喊她,肯定有事。

    她起身開門,看到範閑書就在門外:“仙石,什麼事?”

    範閑書沒有立刻回答,先進了屋,把房門關上,才道:“我覺得羅蘊有點奇怪。”

    “怎麼了?”靈玉這幾天埋頭修煉,沒見過他們幾次。羅蘊出去跑了幾天,說是找到活幹了,之後就早出晚歸的。

    範閑書道:“這麼說吧,他每次回來,都躲躲閃閃的,好像有什麼事不想讓我們知道。就在剛才,他進門的時候,我正好出來,他一看到我,就趕緊把手藏在袖子裏。”

    靈玉不解:“他手裏有什麼東西?”

    “不是手裏,是手背上。”範閑書說,“我剛才晃到一眼,懷疑他受傷了。”

    “他做的是什麼工?”

    “不知道。”範閑書搖頭,“我問過他,他只說在一家店鋪幹活,具體做什麼沒說。”

    這麼一說,靈玉也覺得奇怪了。飛廉城內,凡人占了半數以上,主要替修士們幹些雜活,店鋪裏大半的活計,都能讓凡人去做。因爲沒有危險,修士在店鋪裏幹活收益並不高,羅蘊缺錢,照理說,應該會選個報酬更豐厚的活計才是。

    這件事,範閑書早就打聽過了,他之前也打算在附近找個活幹,就是因爲報酬不滿意,才遲遲沒去,近來也在看書,准備多了解一些事情,再去找個報酬豐厚的活計。

    想了想,靈玉說:“我們直接去問他好了。”

    範閑書道:“他既然躲躲閃閃的,就是不想讓我知道,我們這麼去問……”

    “怕什麼?”靈玉打斷他的話,“我們三個人,怎麼說一起經曆過生死,在這個世界,不相信對方,又相信誰?他不想讓我們知道,也許覺得不方便說,我們擔心他,又不是害他,又有什麼不能問的?”

    範閑書看著她,默然許久。

    靈玉被他的目光看得不自在,就問:“怎麼了,不對嗎?”

    範閑書輕輕搖頭,歎息一聲:“不知道是我變了,還是你變了,總覺得,我們都跟以前不一樣了……”

    他語氣沈重,讓靈玉跟著難受起來,她低聲道:“我知道你吃過很多苦,不再像以前一樣,對別人總是充滿信任,可我們……”

    “不是。”範閑書始終帶著微笑,笑裏卻有著她看不透的東西,“你這樣,很好,就聽你的吧。”說著,轉身開門,向羅蘊的房間走去。

    靈玉看著他的背影,不知道爲什麼,覺得胸口很難受。

    “羅師兄,你在嗎?”

    “羅師兄?”

    過了好一會兒,羅蘊的房間開了。他臉色蒼白,神情緊張:“程師妹,範師弟,你們找我有事?”

    靈玉和範閑書對看一眼,忽然齊齊向前邁了一步,一個扣住羅蘊的肩,按住他一條手臂,另一個拉起他的左手,去捋他的袖子。

    “餵,你們……”

    兩人不管他的掙扎,仍然扯開了袖子。

    只見羅蘊小臂上,布滿了青紫的痕跡,似乎是鞭傷,又似乎是燒傷,上面敷了藥,還沒乾透。
作者: feather0525    時間: 2013-12-9 09:04 PM

本帖最後由 feather0525 於 2013-12-9 09:11 PM 編輯

076、仙書再有字

    “羅師兄,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堂屋內,羅蘊被按在椅子上逼問。

    羅蘊很不自在,他不自覺地躲開他們的目光,無意識地按著自己受傷的手臂。

    靈玉忍耐不住,皺著眉頭問:“難道你不相信我們?”

    “不是。”羅蘊連忙否認。

    “那爲什麼不說?”

    羅蘊低頭,糾結地對手指。再看看這兩個人,範閑書仍然一臉淡漠地坐在那裏,目光卻一直落在他的身上,靈玉倒好,幹脆就站在他前面,大有他不說就不走的意思。

    過了一會兒,仍然不見這兩個人態度軟化,他只好認輸:“我……我要是說了,你們不許笑我。”

    “我們笑你做什麼?”靈玉翻白眼,“都傷成這樣了,還有什麼好笑的?”

    “……好吧,”羅蘊低了頭,好半晌,小小聲地說,“我……我在飛天閣幹活……”

    “飛天閣?這是什麼地方,賣什麼的?”靈玉隨口問。

    下一刻,卻見範閑書一口茶噴了出來,不可思議地看著羅蘊:“飛天閣?”

    羅蘊頭更低了,點了兩下。

    靈玉看看羅蘊,又看看範閑書:“飛天閣怎麼了?”

    “呃……”範閑書想了想,不知道該怎麼說,“這個……”

    “什麼這個那個?爲什麼在飛天閣幹活會受傷?難道那裏是專門打人的?”這兩人的態度讓靈玉更奇怪了。

    “靈玉……”範閑書糾結了一會兒,索性直說,“飛天閣,其實就是青樓。”

    青樓?靈玉眨眨眼,懷疑自己聽錯了,仙城也會有青樓?開玩笑的吧?再說了,羅蘊在青樓幹什麼?總不至于做小倌吧?她看了羅蘊幾眼,嗯,要說羅師兄長相也頗俊秀。雖然已經十九了,但還是少年樣貌……

    羅蘊被她看得臉色通紅,又羞又怒,急道:“我不是那個……”

    “咳咳!”範閑書道,“靈玉,飛天閣只有花娘。沒有小倌。”

    “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靈玉奇道,“你去過?”

    範閑書咳得更厲害了,臉色漲得通紅。好半晌,他才順了那口氣,不自在地道:“只是聽隔壁的說過。”

    他們住的這個小院。周圍都是修士,大部分跟他們一樣,修爲不高不低。在飛廉城討生活。範閑書這段時間時常外出,了解仙城生活,也結識了幾個修爲相當的修士。

    “羅師兄,你在飛天閣做什麼?爲什麼會弄得自己都是傷?”兩個少年尷尬不已,萬幸靈玉已經拉回了話題。

    羅蘊不好意思地看了他們一眼,說:“我不是缺錢嗎?城裏報酬豐厚的活實在不多,想出海獵獸,我修爲又不夠。找來找去,最後找到飛天閣,看到他們招護院……”

    一番解釋。靈玉總算是聽懂了。

    飛天閣在飛廉城是數一數二的青樓,背後有仙盟做靠山,一般情況下。沒有人敢到飛天閣砸場子。但,沒有人砸場子,不代表沒有人鬧事,鬧事的人,不是修爲頗高的修士,就是有背景的公子哥。飛天閣招護院,就是爲了應付這種情況,沒事的時候,護院是個清閑的活,一旦有事,他們就是讓人出氣的。

    “……我看他們出的工錢很高,所以,就去應征了。”

    “羅師兄……”靈玉目光複雜地看著羅蘊,回想第一次見他,還是個春風得意的傲氣少年,如今卻已經懂得爲五鬥米折腰了。

    “其實也沒什麼,”反正都說了,羅蘊表情淡淡的,“沒事的時候很清閑,而且,我白天上工,客人並不多,這些天來,還是第一次遇到有人鬧事。”

    “可你這傷……”

    羅蘊道:“只是皮肉傷,並不影響修爲,除此之外,還有另外的補貼。程師妹,範師弟,你們不用爲我擔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靈玉默然,最終什麼也沒有說。告訴他,讓他別做了?她有什麼資格對羅蘊說這句話?她給不了羅蘊更好的選擇。何況,每個人的路,都要自己去走,想要得到,就要付出,羅蘊懂得這個道理,也有忍耐的毅力,不需要別人多事。

    她只能期望,他經曆過這些,最終能得償所願。

    …………

    當天晚上,靈玉就修煉出了神識。她欣喜若狂地跑出去,跟另外兩人分享,然後大方地把《基礎煉神術》借給了羅蘊。

    範閑書這些天東遊西逛,早就知道神識的事了,只是還沒有著手練習,羅蘊在外面幹活,接觸的人多,一些常識知道得比他們還清楚,但他缺錢,只能等靈玉或範閑書學過了,再從他們手上借。

    分享過後,靈玉回屋,翻起了那本《基礎禦劍訣》。原本,她只是想將自己所學跟上界的劍修對應一下,不料這一看,臉色越來越凝重。

    一個時辰後,靈玉放下《基礎禦劍訣》,長出一口氣。看了這本書,她發現了一個重大的問題,那就是,下界所謂的劍修,在上界根本算不得劍修!

    什麼叫劍修?《基礎禦劍訣》開篇就說,以劍爲本,以劍爲生,禦劍飛天,心劍合一,這才叫劍修。劍修與世間的劍客,都追求劍的極致,二者區別何在?除了力量的差別,最根本的在于,劍修的劍是活的。

    柳威意教她的所謂劍修三關,並沒有錯,這確實是劍修修煉的步驟:入門之時練劍氣,築基之時悟劍意,結丹之時尋劍心。只是有一點錯了:握在手中劈砍挑刺的劍,不是劍修的劍。

    什麼是劍修的劍?靈玉正式入道之後,本以爲只是胡言亂語的凡人傳奇話本,說的卻是事實。禦劍飛仙,上天入地,才是劍修的劍!

    如果不是來到上界,靈玉不敢相信,原來,真的存在這樣一個奇妙的世界,她小時候的向往,並非只是天真的妄想。

    她撫平心潮,再次翻起《基礎禦劍訣》,仔仔細細反反複複地看。

    所謂禦劍訣,其實就是以神識禦劍,如此,劍就不必握在手中,也不用被劍招限制。下界劍修之法遺失,大概跟神識失傳有關,禦劍要神識,連神識都不存在,又如何會有真正的劍修?

    靈玉暗暗佩服豐老等前輩高人,他們在劍修之法根本不對路的情況下,還能悟出劍意,實在是了不起,何況,修爲也沒有到達築基。

    還是要先修煉神識啊,等到神識強大到了一定程度,就可以修禦劍訣,成爲真正的劍修了。

    靈玉這般想著,再次進入神識的修煉當中。

    結束修煉的時候,已經快天亮了,屋子的另一角,傳來阿碧輕微的鼾聲。這只笨妖睡得極熟,靈玉無奈地搖搖頭,沒有多管。她算是看出來了,阿碧就是只不務正業的妖,別的妖天天想著修爲精進、脫離妖身,她卻不然,不愛呆在靈獸袋,非要留在外面,一天十二個時辰,修煉的時間只有三分之一,有時候還不到,睡覺的時間倒是雷打不動的四個時辰。

    晚上月華明亮,正是她這種得帝流漿而化成人形的妖修煉的好時候,她卻從來不管,想睡就睡,想起來了修煉個把時辰。

    也罷,她本來就沒指望這只妖成爲自己的戰鬥助力,只要她處理好雜務,偶爾把精元珠子拿出來用用就行了。

    說到精元珠子,靈玉想起懷中的仙書。仙境中,仙書吃了不少妖獸屍體,卻遲遲未能出現下一頁內容,不知道需要多少精元,才達到目標。

    這樣想著,靈玉從乾坤袋掏出那本書,隨手翻了翻。

    這一翻,她立時吃了一驚,只見仙書的第二頁、第三頁,都出現了字!

    怎麼會這樣?她在仙境中明明偷偷看過的,來了上界,根本沒餵過它妖獸,什麼時候出現了新的內容?

    隨後,她定睛一看,面色古怪了起來。

    第二頁的開頭,赫然寫著五個字:基礎煉神術。再翻到第三頁,開頭又是五個字:基礎禦劍訣。

    剛剛把這兩本書看完,仙書上就出現了這兩本書,靈玉就算再遲鈍,也知道這其中必有關系。莫非她看過的書,都會出現在仙書當中?她很快否定了這個推測,她看過的書何止這三本,確切地說,應該是她修煉過的功法。

    《太素紫雲心經》是她修煉的第一本功法,她除了柳威意教的劍招,只修煉這一本功法。然後就是剛買來的《基礎煉神術》和《基礎禦劍訣》,她先照前者修煉出了神識,然後按照後者記載強化神識。

    靈玉很快又想到,仙書上的《太素紫雲心經》,可是比原版強得多,那新出現的《基礎煉神術》和《基礎御劍訣》會不會也這樣?

    按捺下激動的心情,靈玉仔仔細細地看了起來,越看臉上的笑容越大。

    果然,仙書上出現的,比原來的好多了!這篇《基礎煉神術》不但修正了原書中的幾個錯誤,還詳細地講述了修煉神識的原理,以及如何修煉才能事半功倍。而《基礎御劍訣》除了原文中強化神識的內容,更是手把手地教授了御劍的技巧。

    直到這一刻,靈玉終于確定了仙書的價值。從今往後,她不必擔心沒有合適的功法,只要仙書有足夠的精元,就能給她修正出最好的功法!
作者: feather0525    時間: 2013-12-9 09:10 PM

本帖最後由 feather0525 於 2013-12-9 09:12 PM 編輯

077、不速之客

    時間就在靈玉埋頭修煉中過去了。範閑書遊蕩了幾個多月後,順利找到了一份工。他並不著急賺錢,針對性地看了許多書,最後找到的這份活計,相當地讓人眼紅:多寶樓拍賣行解說!

    飛廉城內修士能做的各種活計,最讓人眼紅的就是拍賣行的工作,因爲它不但沒有危險,有機會接觸衆多靈寶,還能接觸高修爲的修士,好處說都說不盡。這種地方,沒有背景的修士很難進去。

    靈玉和羅蘊都沒想到範閑書能進拍賣行,驚訝之後,拉著他去酒樓慶賀一番。

    當晚,靈玉略有醉意地對範閑書說:“仙石,我知道你這個時候去拍賣行,就是不想加入門派的意思。我很想勸你,可我也明白,人各有志,你已經不是當年那個沒什麼主見的仙石了……就這樣吧,只希望,我們再見的時候,仍然把對方當然最好的朋友。”

    範閑書沒有回答,過了許久,他回到自己的房間,沈默許久,方才對著空無一人的屋子輕聲道:“會的。”

    五個月很快過去,陵蒼各派在靈玉和羅蘊的期盼中到來了。

    靈玉這五個月埋頭修煉,除了日常支出,剩餘的靈石大半買了聚氣丹。飛廉城濃郁的靈氣,配上比養元丹好上十倍的聚氣丹,再加上被仙書修改過的頂級功法,她竟在這五個月內,飛越了兩個等級,晉階煉氣八層。

    範閑書和羅蘊嘖嘖贊歎,他們兩人都要上工,修煉的時間不多,服用的丹藥也少,只是晉階了一層,目前同是煉氣六層。

    這一晉階,範閑書也就罷了,羅蘊大大松了口氣。他之所以被打回原形,就是因爲煉氣五層之後。遲遲未能晉階。在玄淵觀,有沒有前途,端看能不能邁過煉氣五層這個門檻,一旦邁過去,哪怕修煉慢些,都有修煉到煉氣九層的希望。

    再過一個月。陵蒼各派招收弟子的法會就要開始了,範閑書依舊每日上工,顯然不准備參加,羅蘊則辭了工,專心准備法會之事。飛天閣這份工作。雖然令人尷尬,報酬卻極豐富,羅蘊這五個月。賺了三百來塊靈石,不但還清了欠款,還小有積蓄,讓他得以購買法會之物。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

    半夜,門口傳來清脆的叮叮聲,仿佛風鈴被吹響。

    靈玉正覺得奇怪,就聽院子裏傳來動靜,透過窗戶。她看到右邊的房門輕輕開了,羅蘊輕手輕腳地走了出來。

    小院的陣法打開,一個披著暗色鬥篷的人出現在門口。

    “你怎麼來了?”羅蘊驚訝。沒等這人回答,警惕地看了周圍兩眼,壓低聲音。“先進來再說。”

    兩人很快進了羅蘊的房間,自始至終,這人都沒說過一句話。

    靈玉從窗縫裏看到這人的走路姿勢,裊裊婷婷的,八成是個女子,心中更覺奇怪,羅蘊什麼時候認識了一個女子,關系好到半夜上門找他……

    突然想到他這五個月在哪裏上工,靈玉心口陡然一跳,莫不是……

    那裏結識的女子,半夜上門來尋,還這樣遮遮掩掩的,怎麼想都不是好事。

    可這件事羅蘊從來沒對他們說過,她摸不准他的態度,是不是不想讓他們知道?靈玉想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摸出門,輕輕敲了下左邊的房門。

    門馬上就開了,範閑書以眼神詢問。靈玉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進去關了門:“有人來找羅師兄,你知道吧?”

    範閑書輕輕點頭。

    他這般淡定,倒讓靈玉躊躇了:“這個,我們……”

    “你管那麼多幹什麼。”沒等她說完,範閑書便打斷了,“羅師兄沒說,你這樣不是太多管閑事了嗎?”

    “……”

    範閑書看著她,歎了口氣:“靈玉,你這習慣,最好改改。在那個世界,沒有太多利益衝突,你可以隨性一些。這個世界不一樣,各人自掃門前雪,哪怕再親近的關系,也要保持距離。”

    靈玉聽得一怔,遲遲沒有說話。她早知道仙石已經不是當初的仙石,他無論是性格還是行爲,都跟當年大不相同,可是……

    “我並非想多管閑事,”許久後,靈玉慢慢說道,“可羅師兄這個人,你是清楚的,他雖然比你我都要年長,性情上卻保留了更多的純善,我不希望僅剩一個月的情況下出了事,更不希望因爲他出事,而影響到自己。在沒有分道揚鑣之前,我們是一體的。”

    接下來,換範閑書沈默良久,最終,他點了點頭:“好吧,等一會兒我們去探一探,無事最好,有事的話……”

    半個時辰後,羅蘊的房門再度輕輕打開了,他很小心地看了一圈,聽到靈玉房裏傳來阿碧輕微的鼾聲,心情略松,回頭招了招手。

    那穿著鬥篷,遮擋了容貌的女子走出來,輕手輕腳地離開。

    靈玉緊盯著她身上的鬥篷,這女子很奇怪,不管是憑感覺還是用神識,根本分不出她是凡人還是修士,多半身上這件鬥篷,是功能特殊的法器。不過,就算是她是修士,修爲應該也不高,不然,她進門之時,就不會驚動她和範閑書。

    待羅蘊回房,兩人又等了一會兒,方才悄悄打開房門,出了小院。

    修爲稍高一些的修士,就不用睡覺來休息,因此,但凡仙城,都是名符其實的不夜城。

    兩人急速追出小巷,沒有看到人影,立刻分頭去找,一個走大街,一個走小巷。範閑書對地形較熟,因此走了小巷。

    靈玉追出大街,一路追到飛天閣外面,仍然沒看到那女子的身影。無奈之下,只好往回走,希望範閑書追到了她。

    等她進入院子所在的小巷時,忽然脊背一寒,不假思索地一側身,下一刻,“刷”一聲一道涼風擦過臉頰,給她留下一抹刺痛。

    靈玉伸手一抹,臉上留下了一道三寸長的傷口,正嘩嘩地流血。

    “嗆”一聲坎離劍出鞘,仿佛氣勢萬鈞地向前撲去,劃出一道寒芒,身子卻是一歪,人迅速地往小巷外跌去。

    她不知道這是什麼人,也不知道自己遇到了什麼狀況,她只能期望,自己及時退出小巷,保住一條小命。

    可惜,她的身體還在半空中,卻有一道更亮的光芒出現,一閃而沒,然後,她重重摔了下來,動彈不得。

    盡管如此,她感覺到兩股強大威勢,終于無遮無掩地向自己壓迫而來。

    築基期修士!她心中冒出這個念頭。

    輕輕的腳步聲響起,一雙著白底紫紋男靴的腳在她面前停住了。

    “是個劍修。”那人說,聲音低低的,又刻意模糊了,聽不清楚音質。

    過了一會兒,這人又道:“原來還是個女人。”

    仍然沒有人接話。

    “徐師兄,怎麼辦?”

    過了很久,一個同樣模糊的聲音傳來,淡漠的,卻讓人從心底冒出寒氣:“兩只小蝦,翻不出浪來。回去吧。”

    “是。”男靴很快離開了,兩道壓迫人的威勢也隨之消失。

    靈玉心口一松,趴在地上好半天,才慢慢緩過來。她氣運丹田,真元緩緩在經脈走了一圈,身體慢慢恢複知覺。

    過了一會兒,她翻身坐起,深深喘息。

    飛廉城內,是不能鬥法的,一旦以法術傷人,仙盟的法寶立刻就會感應到,維持秩序的修士馬上趕來現場。這兩個人,並沒有動用法術,出手卻犀利無比,那道貼著她臉頰劃過的劍氣,應該只是隨手而發,卻有著讓她膽寒的氣勢。

    築基修士,而且,還是劍修!

    靈玉得出這個推斷,苦笑起來。她只是想和仙石追到那個女子,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沒想到會遇到這麼兩個人——對了,那人說兩只小蝦,莫非還有人被他們打趴了?

    靈玉轉頭一看,卻見範閑書躺在十多丈遠的地方,無聲無息。

    她大吃一驚,拼命爬起來,跑過去:“仙石,仙石!”

    一摸範閑書的脈門,很好,還是跳動的。她的心定了定,從懷中掏出一枚丹藥,餵了進去。

    過不多久,範閑書呻吟一聲,睜開雙眼。

    “仙石,你怎麼樣?”

    聽到她的聲音,範閑書的眼神漸漸清醒過來,看到她,呆了一呆:“靈玉?你怎麼在這?”

    見他眼神明亮,口齒清晰,靈玉放下心:“沒事就好……”

    範閑書看看她,又看看巷口,臉色一變:“那兩人……”

    “走了。”靈玉問,“怎麼回事?難道你見到什麼不該用到的東西了?那是兩個築基修士麼?”

    範閑書松了口氣,道:“回去再說,總之倒楣透頂。”

    這確實不是談話的地方,小巷隨時都會有人進來,就算沒人進來,萬一哪個鄰居修煉到半夜出來逛逛,看到他們在這也不好解釋。靈玉便扶起仙石,一路沈默地回了小院。

    輕手輕腳地打開禁制,兩人一句話也沒說,默契地進了範閑書的房間。

    直到門合上,自己私下買的防護陣法開啓,範閑書像是突然失去了力量,跌坐在椅子上。
作者: feather0525    時間: 2013-12-9 09:13 PM

078、報名

    “這兩個人是什麼來歷?”

    範閑書半天才答道:“我不知道。”

    靈玉怔了一下,又問:“那你怎麼惹上他們的?”

    “我沒惹。”範閑書滿臉無奈,“我們分手之後,我一路追過去,都沒看到人,沒辦法,只好回來。剛走進巷子,就撞到那兩個人,然後就對我出手了。”

    他怔怔地道:“築基修士,原來這就是築基修士,他們根本沒有真正出手,我卻如此不堪一擊……”

    靈玉心思被他引動,回想之前那一幕,說來一息不到,她連人影都沒見到,就這樣毫無反抗之力。

    兩人各懷心思地沈思許久,最後靈玉先回過神:“仙石,你說,這兩個人,跟那女人有沒有關系?”

    範閑書遲疑了好一會兒,不確定地道:“不知道……”他按了按眉心,“這兩人出現得很突然,我連他們長什麼樣都不知道。但我想,如果只是路過,應該不會對我出手吧?一則,我沒惹他們,二則,雖說晚上出沒的人不多,可我們是修士,不管日夜,都有可能出門,難道他們見人就動手?”

    這附近住的修士不少,如果只是他們無意中撞上……他們好像沒看到什麼東西吧?

    可要說是針對他們,今晚除了跟蹤那女人的事,好像沒什麼了。而且,那位被稱爲“徐師兄”的修士,說了這麼一句話:兩只小蝦,翻不出浪來。如果他們真的只是無關的人,似乎不應該這麼說。

    “靈玉,你的臉……”範閑書注意到臉上的傷口,血已經不流了,可這道傷口,從顴骨一直劃到下巴,斜過半張臉,幾乎等同于破相。

    “咝……”靈玉這時候才覺得痛。被他一碰,倒吸一口涼氣。更要命的是,傷口裏仿佛有什麼東西,一直灼燒著皮肉。

    “你等等。”範閑書把她按下來,拿出乾坤袋翻翻找找,最後找到一只玉瓶。“這是我前些日子在拍賣行順手買的,生肌續骨有奇效。怎麼說你也是女孩子,臉上留道疤可不好。”

    靈玉坐著,看著範閑書一邊在自己臉上忙忙碌碌,一邊絮絮叨叨地說著。心中一陣溫暖。盡管仙石變了,變得讓她陌生,但他的內心。仍然是那個仙石。

    抹完了,範閑書把玉瓶遞給她:“收著,每天抹一遍,應該很快就好了。”

    “嗯。”靈玉接過,放進懷裏。

    兩人相對看了一會兒,最後靈玉問:“這事,怎麼說?”

    “說?要說什麼?”

    靈玉指了指對面,羅蘊的房間。

    範閑書略一思索。便道:“既然我們找不到人,羅師兄又根本不想我們知道,那我們就當不知道。暗中觀察吧。如果他有什麼不對,立刻阻止。”

    “好吧。”靈玉也沒更好的主意。她把這件事在腦子裏又過了一遍,總覺得不是好事。恐怕羅蘊已經被卷進是非之中,他卻毫無所覺。

    第二天,羅蘊看到靈玉臉上的傷,大吃一驚:“程師妹,你怎麼了?”

    “哦,”靈玉想要去摸,手伸到一半忍住了,“練劍的時候不小心劃傷的。”

    羅蘊卻道:“你別騙我了,我也是個劍修,怎麼會看不出來,這是劍氣所傷?而且這角度,分明是從對面劃過來的,你的禦劍術沒差到這個地步吧?”

    “……”靈玉面不改色,“我沒說全,練劍的時候,仙石劃的,他剛學禦劍術,手法糙得很。”

    “是嗎?”羅蘊半信半疑,“這麼幹脆利落,範師弟的天賦很好啊……”

    靈玉與對面的範閑書交換了一個眼神,一起低頭扒飯。

    兩人心驚膽戰地觀察了一個月,羅蘊始終好吃好睡,靈玉不禁懷疑,自己猜錯了?可如果只是很尋常的一件事,爲什麼羅蘊要瞞著他們?她跟範閑書並不是會多管閑事的人,就算那天被他們看到,羅蘊只要一句話,他們就不會多問半句,可他卻神神秘秘的……

    說到底,是羅蘊的態度太奇怪,才讓靈玉起了疑心,後來追出去,又發生那樣一件事,連範閑書也覺得不簡單了。

    終于到了陵蒼各派招收弟子報名這天,一切都風平浪靜,靈玉稍稍安下心,與羅蘊結伴去報名。

    他們兩人的目標一致,都是紫霄劍派。

    走到飛廉城庶務堂附近,一轉過大街,靈玉就傻眼了:“這麼多人?”

    只見庶務堂平時不輕易開啓的正殿,殿門大開,從裏面開始,排隊排出八條長龍,如今天色還沒亮,就已經排到了大街上!

    “程師妹,我們趕緊!”羅蘊拉著她,火速跑到紫霄劍派報名點,在他們站位的瞬間,又有兩個人擠上來。接著沒過多久,隊伍已經把整條街占滿了!

    “照這趨勢,報名得上萬人吧?”羅蘊看著隊伍,擔憂道,“聽說每個門派只招收一百名弟子,我們輪得到嗎?”

    羅蘊說完,排在旁邊極意宗隊伍裏的一名修士看了他兩眼,說:“兄弟,第一次吧?”

    “啊?”羅蘊被問得摸不著頭腦。

    這名修士道:“難道你不知道,這個什麼法會,是有彩頭的嗎?”

    羅蘊想了一下,點頭:“知道,聽說法會排名前列的,會有獎勵。”

    “這就是了,有獎勵,來的人當然就多了。”

    羅蘊思索了數息,忽然悟過來這話的意思:“這位道友,你是說,很多人是衝著獎勵來的,並不是想入門派?”

    “當然!”這名修士揮手,“誰耐煩加什麼門派,哥在星羅過得多痛快!聽說在陵蒼,入了門派的人,不能隨意離開,不然就是叛門,門派師父說什麼就要做什麼,不從就要受懲罰,還有,除了修煉,還要幹活——你說,幹什麼要入門派給人當孫子?在星羅,哥幹活收報酬,要什麼都可以買到,想去哪去哪,自由自在,哥蛋疼才給人當孫子!”

    一番言論說下來,羅蘊和靈玉都呆了,他們都不知道加入門派有這麼多缺點!偏偏周圍聽到的修士,不少人附和:“就是,咱們星羅多好,自在!想要靠山,那也沒問題,加入某個勢力就是了,也沒人在上頭指手劃腳,真不曉得陵蒼的修士怎麼活……”

    “可是,可是……”羅蘊想反駁,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這個,好像說得很有道理啊……

    “小兄弟,別聽他們瞎說!”也有人不贊同,“背靠大樹好乘涼,加入某個勢力,自由倒是自由了,可真犯了什麼事,勢力會替你出頭?別傻了!再說了,加入勢力不幹活倒是可以,可你每個月要上交五塊靈石。就這樣,你在勢力裏還得縮手縮腳地做人,萬一犯個什麼事,立馬把你踢出去。”

    “哼!”先前那修士駁道,“什麼縮手縮腳地做人,是你自己沒本事!再說了,留下不爽,那就退出,勢力可不會強求你終生不能離開。”

    “有本事?你要有本事,在門派一樣過得很好!”那人不甘示弱。

    “哥有本事爲什麼要去門派裏裝孫子?嘰嘰呱呱……”

    “在勢力裏你就不用裝孫子?呼嚕呼嚕……”

    兩人就這麼吵了起來。

    靈玉和羅蘊大開眼界,聽了好一會兒,眼見他們倆快要動手了,維持秩序的城衛終于插手,喝令他們不得喧嘩,這才把衝突消彌了。

    兩人聽了這麼一場,大致明白了:這些來排隊的人,大半是衝著獎勵來的,真正想入門派的,半數不到,按以往的慣例,大概也就三四千人,五取一的概率。

    “五取一,好像也挺難啊……”羅蘊喃喃自語。

    …………

    “報名單。”庶務堂正殿門口,一名著紫霄劍派道袍的煉氣修士向羅蘊伸出手。

    羅蘊連忙把自己報前填好的報名單遞了過去。

    這人接過,看了一遍,又施個法術,檢查了一下羅蘊的骨齡,向旁邊一名修士點點頭。那人便道:“跟我來!”羅蘊連忙跟了上去。

    緊接著,靈玉不用他說,就遞上了報名單。

    這修士看了一遍,同樣檢查過骨齡,正要揮手,忽地頓住,仔細地看了她好一會兒。

    靈玉奇怪,想摸摸自己的臉,忍住了。她臉上的傷早就好了,範閑書給的藥膏還算管用,現在只留下一條淡淡的疤,雖然還能看到,卻算不上破相了。這人需要看這麼久嗎?

    最後,這修士遲疑地問:“你……是男的?”

    靈玉搖頭:“不,我是女子。”

    這修士眉毛一軒,便把報名單扔了回來:“既是女子,你來湊什麼熱鬧?”

    靈玉聽得詫異:“這位道友,這話怎麼說的?我怎麼不知道修仙界還歧視女子?”

    此人輕哼一聲,說:“修仙界當然不歧視女子,但我們紫霄劍派,不收女弟子!”

    “啊?”靈玉愣了,紫霄劍派不收女弟子?她爲這事忙了半年,居然沒人告訴她?

    靈玉看看周圍,一指他們身後不遠處,同樣著紫霄劍派道袍的女修士:“既然你們不收女弟子,那這位道友是怎麼回事?”

    這修士慢悠悠地瞥了一眼:“你若成爲紫霄劍派弟子的道侶,自然也能像她一樣。”隨後接了一句,“不過,看你這樣子,應該也不可能。”

    他話音落下,周圍看到這一幕的修士竊笑起來。可不是,這女修女生男相,雖然樣貌俊俏,可哪個男人會要這麼一個道侶?瞧這平板的身材,摸起來跟男人沒兩樣吧?唔,也不是,指不定會有哪個愛好特殊的……
作者: feather0525    時間: 2013-12-9 09:29 PM

本帖最後由 feather0525 於 2013-12-9 09:31 PM 編輯

079、測資質

    靈玉的臉當場就黑了,她不在意自己的相貌,但不代表可以接受輕視的目光,她深深吸一口氣,揚起笑臉:“看不出來,道友修爲不顯,居然精通卜筮之事,連未來如何,都算得清清楚楚。不過,在下勸道友一句,劍修的心裝了太多的東西,劍就不純了。”

    明著是說他外道學多了不好,卻是暗指他心思不淨。

    這修士先是一怔,而後面色冷了下來:“我紫霄劍派弟子,何須他人告誡?你既然不是來報名的,那就請走吧!”

    靈玉繼續笑:“自然是要走的。不過,我瞧閣下似乎太自高了一些……”她慢悠悠地瞥了周圍一眼,“在下修爲不顯,沒資格告誡,可星羅散修,未必沒有能指教閣下之輩。”

    她話音一落,這紫霄劍派的弟子立刻收到周圍不太友善的目光,臉上現出怒色:“你——”

    “告辭。”靈玉沒給他機會,幹脆利落地一揮手,轉身走了。

    看著她的背影,這修士一口氣出不來,半晌後,憤憤地一揮手:“不過是個散修罷了,竟敢諷刺……”

    他話沒說完,身邊另一名弟子立刻拉了他一把,低聲勸告:“師弟不可胡言,這裏是星羅,不是陵蒼。”

    “那又怎麼?我又沒說錯,不過是個散修……”這次不用同門阻止,他收到了數以百計不善的目光。

    排在最前列的星羅散修,紛紛瞪視著他,逼得他把後面的話咽了回去。反應最過激的,是紫霄劍派報名隊列裏排在靈玉後面的人,已經准備好的報名單沒遞上去,冷冷地盯著這修士一會兒,哼了一聲,甩袖走了。

    這修士伸出去接報名單的手僵在半空中,半晌後。超級沒面子地收了回來。

    “這裏是星羅……”他有點明白同門師兄話裏的意思了。

    星羅之散修,如同陵蒼之門派,大夢澤之世家。別以爲散修就地位低下,星羅海域,是崇尚自由的散修的天下,陵蒼宗門的派頭。在這裏不好使。

    已經走掉的靈玉不知道後面發生的事,她並不像離開時那麼瀟灑,報名被拒絕,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幹脆在大街旁的石墩上坐下。仔細琢磨。

    紫霄劍派不收女弟子,這是事前沒想到的,她排隊的時候。根本沒注意到這點,別人大概當她是男的,也沒有提醒。

    現在,紫霄劍派已經拒絕了她的報名單,她又忍不住諷刺了人家一通,再想進紫霄劍派,已經不可能了。總不能真像那名弟子說的,找個紫霄劍派的弟子。成爲他的道侶吧?這麼一想,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既然紫霄劍派不行,那只能再挑一個了。

    她想了想。取出那塊太白宗弟子令牌,摸著上面那朵小小的白雲。不能入紫霄劍派,入太白宗也不錯。也算是追尋祖先的足跡了。

    這樣想著,還沒起身,旁邊就有一個人走近,相當自然地跟她打了個招呼:“這位道友。”

    靈玉把令牌塞回懷中,順著聲音看著。站在她面前的是個外貌二十左右的青年,長相尋常,卻帶著一股孤傲之意。這種孤傲,跟羅蘊曾經有過的傲氣不同,羅蘊當初的傲氣,來源于他的身世與資質,自身還是個沒有經過曆練的少年,所以也是稚嫩的。這人卻不然,他氣質沈穩,仿佛身經百戰,因而這孤傲顯得理所當然。

    靈玉瞥了一眼,確定自己不認識,所以只是站起來,對他禮貌地笑笑,拱手爲禮。

    這人接著就問:“道友可想好了去處?”

    靈玉困惑地眨眨眼。

    “我就排在你後面。”這人指了指紫霄劍派的隊列,“正好也不想進紫霄劍派了,如果你有目標,參考一下?”他語氣隨意,不是刻意親近,卻能很自然地讓人接受。

    靈玉默了一下,想到剛才的事,問:“道友不想進紫霄劍派,不會是因爲我吧?”

    這人淡淡一笑:“看不爽那個人而已。”

    “……”瞥到這人身上的劍,她微微挑眉,“看閣下的樣子,應該也是劍修,不入紫霄劍派,不可惜嗎?”

    這人又是無所謂地一笑:“無論入哪個門派,修的都是劍。”

    靈玉肅然起敬,就衝這句話,這人值得一交:“在下程靈玉,請問道友如何稱呼?”

    “伏元青。”他擡手見禮。

    “原來是伏道友。”靈玉眼中掠過好奇,“看伏道友這氣度,不像是願意受拘束的人,怎麼想要入門派呢?”

    伏元青道:“自由固然是好,可陵蒼各派傳承已久,有許多秘傳,我很想見識一下。”

    “這……如果是這樣,好像還是入紫霄劍派更好……”

    “紫霄劍派是純劍修門派,可不代表其他宗門就沒有劍修分支。”伏元青淡然道,“就說這次沒有來收徒的真華仙門,劍修傳承不比紫霄劍派晚多少,另外太白宗、極意宗都有劍修分支,同樣有著劍修秘傳。”

    “哦?”靈玉頗感興趣,她之前了解過收徒的道門四派,赤霞宮走的純正法修的路子,幾乎沒有別的分支;太白宗、極意宗則是典型的仙家大派,包涵各種分支,但,不管怎樣,法修始終是最勢大的。這個伏元青,似乎知道得比她詳盡。

    伏元青語氣平淡地說:“陵蒼道門七大派,真華仙門、太白宗、極意宗、紫霄劍派四派實力相差不大,有一個純正劍修門派在其中,其他三派如何吸引劍修弟子?總不可能都挑紫霄劍派剩下的吧?”

    靈玉想想也對,如此說來,加入太白宗和極意宗,差別也不大?

    “當然,對劍修來說,紫霄劍派還是最好的。因爲它滿門都是劍修,那種氛圍,絕非其他門派可比。”

    伏元青最後一句話,讓靈玉泄氣了。她歎了口氣:“伏道友,我怎麼覺得你說這麼說,是想讓我懊悔不已呢?”

    兩人目光相對,同時笑了起來。

    最後,靈玉說:“既如此,我去太白宗試試。”

    伏元青挑了下眉:“爲何不選極意宗。而選太白宗?”

    靈玉不好說自家祖先就是太白宗的,跟沒聽過的極意宗比起來,她當然偏向太白宗,便道:“極意宗,極意二字。煞氣未免太重。身爲一個劍修,已是滿身銳氣,不宜再多加煞氣。”

    她只是隨口胡謅。不料伏元青竟然很認真地想了一會兒,最後點頭:“你說的好像有點道理。劍若失去理智,只會瘋狂。”

    “……”

    “那就去太白宗吧。”伏元青是個行動力很強的人,一說罷,就轉身往太白宗隊列走過去了。

    靈玉無語了一會兒,跟了上去。

    他們之前排隊已經排了很久,再加上聊天又聊了一會兒,八大派的執事弟子們動作很快。只剩下大約千把人還在排隊,分配到八大門派,多一點的兩三百人。少一點的幾十個。太白宗算是中等,大概也就是一百多人。

    很快的,半個時辰後。就輪到他們了。

    伏元青率先遞過報名單,太白宗弟子審核了一番,又測了下他的骨齡,示意他進去。

    接著是靈玉,這弟子接過她的報名單,又開始盯著她看。

    靈玉無奈了,沒等人家問出口,她就說了:“太白宗收女弟子的吧?”

    這太白宗弟子下意識地點頭,扭頭看了眼紫霄劍派的位置,剛才那一幕,他可是看到了的。從他的角度來說,必然不喜歡靈玉的行爲,但他也沒有理由拒絕她的報名。算了,接受了報名,能不能入門派還是兩說呢!宗門爲什麼要定期來星羅海域招收弟子?不就是爲了挑選出一批天資過人的修士嗎?換句話說,在星羅招收弟子,比在陵蒼要求高多了。

    測過骨齡,確認無誤,這太白宗弟子揮了揮手:“進去測資質吧。”

    “多謝。”靈玉越過他,接過另一名弟子遞來的木牌,進入庶務堂正殿。

    飛廉城的建築都很宏偉,城牆高達幾十丈,有如高山,就連這座庶務堂,也有七八丈高,一眼望不到頂,裏面占地亦廣,十來畝總是有的,分配給八大派,每一派都有一塊頗大的場地。

    靈玉拿著太白宗的木牌,找到他們測資質的地方。伏元青早她一步進來,沒看到人影,緊接著,她被引入一個小房間。

    房間裏,除了一男一女兩名煉氣九層的修士,還有一名威壓極重的中年修士,應該是築基修爲。

    煉氣九層的那名女修看了眼送進來的報名單,開口:“程靈玉?”

    “是。”靈玉應聲,態度不卑不亢。

    女修一指桌上一盞完全不起眼的青色石燈:“捧住仙緣燈。”

    靈玉照做。

    仙緣燈測資質需要時間,那女修一邊翻看著報名單,一邊問:“你是劍修?”

    “是的。”靈玉感覺到仙緣燈裏傳出來一股熱力,源源不斷毫無阻礙地往她的經脈湧進去,力量很溫和,卻不可阻止。

    “幾歲入道,修劍多久?”

    “十二歲入道,修劍將近三年。”

    “嗯……你如今十八,六年時間,煉氣八層,差強人意。”女修掐指算了算,“如果順利,五年後就能煉氣圓滿,衝擊築基,按平均十年計,也差不多了。”

    她這個修煉速度,在下界絕對算天資過人了,沒想到在上界只是差強人意,而且其中兩級還是這半年來瘋狂修煉才提升的……上界人才濟濟啊!

    就在此時,仙緣燈開始放出光芒,幽幽的略帶藍色。
作者: feather0525    時間: 2013-12-9 09:32 PM

080、特殊之處

    靈玉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仙緣燈,看著它光芒漸放。

    燈光很溫和,從朦朦的一點,慢慢溢出來,如流淌的水,並不多麼明亮,卻有著讓人安靜的力量。它的顔色很淡,是一種月白色,過了許久,月白裏的藍漸漸彙集,成了淺藍。正是這一點藍,使得燈光如同一泓月下溫泉,柔和甯靜。

    那名替她測資質的女修神色漸漸嚴肅起來:“你真是劍修?”

    靈玉不明白她爲什麼如此嚴肅,點頭道:“不錯。”

    女修正身旁的同門對視一眼,除了詫異還是詫異。

    靈玉聽到他們互相低聲討論:“以前有沒有過這樣的情況?”

    那名男修思索片刻,搖頭:“我在劍宗分脈十年,從來沒見過。”

    “這就奇怪了……”

    “傅師伯……”女修揚聲,正要喚那位築基修士,忽地目光一頓,“咦”了一聲。

    只見靈玉手上的仙緣燈,藍色慢慢流轉,沒有變得更亮,顔色卻慢慢變暖,先是淺淡的一抹流虹,然後漸漸浮出橘色,接著與藍色融合,成爲淺紫,紫色越來越濃,最後是深紫。

    “紫霄劍氣!”女修失聲喊道,猛然站了起來,碰落了桌上厚厚的一疊宗卷。

    她身旁男修連忙將宗卷撿起來,低聲道:“何師妹,鎮定。”

    女修深吸一口氣,勉強穩住情緒,轉向那名築基修士:“傅師伯,您看……”

    這名中年修士一直坐在角落裏,靜靜打坐,此時已經睜開了雙眼。

    他看著靈玉手中的仙緣燈,先是不解,再是疑惑,最後驚起:“莫非……”他深吸一口氣,平靜一下心情。開口道:“這不是紫霄劍氣。”

    “可是,傅師伯,這與紫霄劍氣明明是一樣的……”女修看看仙緣燈,又看看他,“如果不是修煉了紫霄劍氣,仙緣燈應該是白、綠、紅、藍、紅、黃、金六色才對。”

    “你說的那是尋常情況。”中年修士目不轉睛地盯著仙緣燈。

    這女修已經混亂了。思索良久,仍然想不出頭緒:“仙緣燈測資質,通常情況下是五行靈體,所謂特殊情況,不就是白色嗎?”

    靈玉聽得迷迷糊糊。她琢磨著,自己是不是對滄溟界的常識還不夠了解?

    中年修士沒有回答,他看靈玉手上的仙緣燈已經穩定了。舒出一口氣,對她露出親切的笑容:“這位小友,如何稱呼?”

    這還是靈玉第一次近距離接觸築基修士,平日就算在飛廉城看到,人家也不會對她這個煉氣小修士多看一眼,何況如此和善。她還算鎮定地答道:“晚輩姓程,道號靈玉,見過前輩。”仙緣燈在手。不好見禮,就這麼將就了。

    中年修士見狀,示意她把仙緣燈放下。繼續面露微笑:“老夫傅長春,太白宗執事。”

    “原來是傅前輩。”靈玉拱手爲禮。對方這態度,她知道自己這一關算是過了。只是,心中不免有些忐忑,仙緣燈出現紫色,代表著什麼?她的資質很特殊?

    傅長春輕輕頷首,道:“小友資質不錯,很值得培養,不過,我們宗門收徒,不可能這麼草率,請三天後再來參加法會。”

    聽到這句話,靈玉放下心,露出笑容:“多謝前輩。”

    傅長春擺擺手,轉頭對那女修道:“曉詩,給這位小友登記入冊,發放法會令牌。”

    這位名叫何曉詩的女修一怔之後,很快點頭:“是,傅師伯。”而後公事公辦地喚過靈玉,“這位道友,麻煩再填一張單子。”

    靈玉點頭,接過她遞來的絹帛。這張單子,比報名單更詳盡,甚至還要求留下真元印記。每個人的真元印記都是獨一無二的,只有真元印記,才能保證不被他人仿冒。

    靈玉離開後,何曉詩沒有立刻喚下一名修士,而是看著傅長春:“傅師伯,她的資質有什麼特殊之處嗎?”

    傅長春回到角落坐下,恢複了古井不波的表情,不答反問:“依你所見,她資質如何?”

    何曉詩眉頭微皺,思考了一會兒,方才答道:“仙緣燈在她手上,光芒並不算太亮,別說跟端木師兄、陸師姐那樣的天縱奇才相比,就算是在這個法會當中,只能是優秀,達不到頂尖。不過,我感覺,她的光芒很穩,這種穩定,從來沒在別人身上看到過……”

    傅長春微笑點頭:“你這次來星羅,長得不少見識。不錯,論仙緣燈明暗,她的資質只能算不錯,在我們太白宗,像她這種資質的弟子,沒有一千也有幾百。不過,她的穩定性是其他人沒有的,甚至,已經達到了築基的程度!”

    “築基……”何曉詩驚駭。

    “正是。”傅長春淡淡說道,“衆所周知,衆生皆有仙緣,只是仙緣有深有淺。所謂根骨,雖是最重要的資質,卻並非不可改變,這個改變,貫穿修行的始終,你的修爲越來越高,資質也就越來越好。修仙,本就是在不斷地完善自己,改造靈體。”

    “……像你們這樣的煉氣修士,還只是入門,連辟谷都做不到,仍是肉身凡胎,還談不上所謂靈體。因爲人生來就有先天之氣,所以即使是肉身,也保留了一些靈性,仙緣燈所測的,只不過是靈性保留的程度。”

    “除了先天保留的靈性,後天的修煉,這也就是肉身凡胎不斷地被靈氣錘煉的過程,直到最後,一舉突破,築就道基,修煉出初步的靈體。仙緣燈測出來的,就是修士保留先天靈性的程度、最適合的靈氣類型,以及,最有可能修成的靈體。”

    何曉詩點頭:“這些,聽問道宮的師叔師伯說過。”

    傅長春繼續道:“一般情況下,修士最適合的靈氣類型,只會有一個,所以,仙緣燈出現的顔色,也只會有一種。”

    “是啊,除了代表五行的五色,還有就是可以修成特殊靈體的白色,比如劍修最鍾愛的劍心之體。”

    “可這個修士有一點不同。”傅長春終于說到了重點,“她的仙緣燈先是藍色,又出現紅色,最後成爲紫色,這說明,她最少有兩個發展的方向,可以修出水、火兩種靈體,甚至可以修出兩者混合的靈體!”

    “啊……”何曉詩呆了一會兒,急急道,“那豈不是跟藍師祖一樣?”

    傅長春輕輕頷首:“不錯,藍師叔就是水木相合的靈體。”

    “這麼說來,她的資質相當好了……”何曉詩喃喃自語。

    “這樣說太簡單了。”傅長春卻又搖頭,“修仙界有一些功法,是可以改變靈體的。比如紫霄劍派的紫霄劍訣,就是用先天紫氣慢慢淬煉身體,最後修出紫霄劍體。爲什麼紫霄劍派僅憑一部功法,就可以確立它在陵蒼的地位?就是因爲它這個功效,哪怕你本身資質不適合做劍修,它也可以慢慢將之修正。”

    何曉詩眼中露出欽羨:“可不是,據說這部紫霄劍訣傳承自紫郢天君,這可是傳說中的大能人物。”

    傅長春笑著擺手:“別被紫霄劍派忽悠了,什麼紫郢天君的道統,你看天下劍修,有幾個不是號稱傳承自紫郢天君?”

    “啊?”何曉詩驚訝,“紫霄劍派在說謊?”

    “這倒不是,紫郢天君本就是劍道至尊,劍修這一流派,多半傳承自他。只不過,紫霄劍派牛皮吹得有點大,那點關系根本不足以稱爲紫郢天君的道統。”臨時解釋了一下,傅長春拉了回來,“但是,改變靈體,並不是簡單的過程,紫霄劍派號稱天下劍修第一派,門下弟子比我們多得多,爲什麼高階修士反而比我們少?就是因爲改變靈體,很容易造成不穩定的情況,既然不穩定,築就道基的可能性就降低了。”

    “……”何曉詩若有所思,有點明白過來了。

    “現在你知道這修士的資質難得在什麼地方了吧?她修煉的靈體有著好幾個方向,偏偏還十分穩定!水火本就是相克的五行,在她的體內完好地共存,甚至比別人單一的靈體更穩定!如此一來,她築基的可能性,比同資質的修士要高得多。”

    何曉詩目光閃動,又羨又妒。築基的可能性,這可是所有煉氣修士追求的目標啊!天下修士,借助靈脈和靈藥,只要努力修煉,都有可能達到煉氣圓滿,但築基這一關,卻將大部分修士斬落馬下。沒想到,剛才那個她沒怎麼看在眼裏的女修,居然有著這樣的優勢。她想像得到,如果那人真的順利進入太白宗,必然會很快引起高層的注意。

    “更可怕的是……”似乎還嫌沒打擊夠她,傅長春又悠悠說道,“這種穩定,不僅會影響築基,還會影響結丹……唉,老夫倒甯願資質差些,與她相換啊!”

    何曉詩怔了好一會兒,道:“這麼說,宗門一定會招收她入門了?”

    “這倒不是。”傅長春冷靜地說,“光有資質,遠遠不夠,若是如此,我們招收弟子,哪還需要設什麼法會?如果她不能通過考驗,資質再高,也不能收入門中。”
作者: feather0525    時間: 2013-12-9 09:33 PM

081、出發

 靈玉回到小院的時候,羅蘊已經回來了,看到她,一把抓住:“程師妹,你到哪裏去了?”

    “我?去報名啊!”靈玉笑問,“羅師兄,看你這樣子,拿到法會令牌了吧?”羅蘊的神情只有焦急,沒有頹喪,想必只是因她晚歸而煩躁。

    羅蘊面露笑意,放開她:“嗯,紫霄劍派的人說我資質過得去,雖然不大適合劍修,但對劍修來說,最重要的是執著,所以讓我三天後去參加法會。”答完了,他又緊張地問,“程師妹,你呢?我出來一問,才知道紫霄劍派不接受你的報名。怎麼會這樣?之前也沒聽說紫霄劍派不收女弟子啊!”

    “我去太白宗報名,已經通過了。”靈玉輕描淡寫,“大概這是常識,沒人想到我們會不知道吧。”

    羅蘊歎氣:“師妹修劍的資質可比我好多了,不能入紫霄劍派也太可惜了。”

    “沒事,太白宗也有劍修分支,一樣的。”既然紫霄劍派進不去了,糾結也沒有用,靈玉也就不再想了。

    事到如今,麻煩的就是,她這半年來所有的准備,都是針對紫霄劍派的,對太白宗不甚了解。

    沒辦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晚上範閑書回來,聽說靈玉被紫霄劍派拒絕,一拍額頭:“都怪我,沒打聽清楚!”無論是他們之前生活的下界,還是星羅海域,從來沒有不收女弟子這種事,他也就沒想到。

    不過,現在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三天後靈玉要參加的太白宗的法會。

    “我打聽過了。”第二天,範閑書捧天一疊厚厚的卷宗,放在靈玉的桌上,“太白宗的法會。跟紫霄劍派比起來,輕實力而重心性。這是他們曆次法會的情況,我把它分成了三類……”

    靈玉接過,大概翻了一遍,就放下了:“我知道了。”

    範閑書挑眉:“你不多看看?”

    靈玉搖搖頭:“這麼多,只怕我越看越亂。倒不如保持心境平和地去參加。再說了,就算重點不同,都是道修門派,相差也不會太大。”

    “也是。”範閑書想了想,同意她的看法。“那你隨意,我先出去了。”

    範閑書離開,靈玉看著這些卷宗。吐出一口氣,閉上雙眼,入定打坐。

    …………

    三天後,靈玉與羅蘊結伴前去庶務堂。比之那天報名,庶務堂門口大概彙集了四五千人,比那天少了一大半。

    兩人在庶務堂外等了一會兒,殿門大開,數名形容各異的築基修士走了出來。

    這些築基修士。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惟一相同的是。個個氣勢不凡,威壓過人。

    靈玉在飛廉城不是沒見過築基修士,整個飛廉城。足有一萬名築基修士,每日在庶務堂進進出出的,就有不少。但,這些陵蒼各大宗門的築基修士,與他們都不同,展露出來的威儀,是星羅散修們沒有的。一塵不染的著裝,鎮定自若的態度,實實在在表露出他們內心的優越。

    最先站出來的,是一名纖弱少女,她一擡手,一條方帕從她袖口飛出,急劇變大。

    靈玉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神奇的場景,這跟凡人話本裏描述的神仙手段簡直沒兩樣。想必,這就是築基修士所用的高階靈器了?

    法器,在滄溟界是靈器和法寶的統稱。無論是靈器還是法寶,都分爲低、中、高三階,前者爲煉氣、築基修士所用,後者只有結丹以上修士才能使用。煉氣修士因爲真元薄弱,一般只能用低階靈器,而且只能馭使一件。築基修士真元充沛,可以同時馭使多件靈器,無論是中階還是高階,都能運用自如。

    靈玉的本命靈劍坎離劍,從本質來說,其實只是低階靈器。畢竟下界煉器水平很低,能用上靈器,已經不錯了,哪裏還能強求品階?再說了,就算煉制出中、高階靈器,煉氣修士也不能使用。

    本來,按照常理,修士築基或者結丹之後,都會更換法器,不過,劍修情況特殊,他們的劍,都是一經認主,終身相隨的。所以,他們會不停地尋找合適的材料,養劍護劍,將本命靈劍的品階提上來。

    正想著,那少女已經揚聲開口了,明明聲音不大,卻傳遍整條大街:“參加刑天門法會的,請上來。”

    刑天門?靈玉愣了一下,這少女看起來嬌嬌弱弱的,居然是武修門派刑天門的!當真是人不可貌相。

    隨後就看到,人群一陣湧動,報名刑天門的武修站了上去。

    靈玉掃了一眼, 這些武修,大部分都是五大三粗的壯漢,這才對嘛!身爲武修,怎麼可以長得那麼纖弱,這不是欺騙群衆麼?

    等了一會兒,再無人上來,少女一揚袖,方帕載著兩三百名修士,飛上半空。

    接著出列的,是一名從容優雅的中年文士,他放出來的飛行法器,是一只巨型毛筆:“參加森羅殿法會的,過來吧。”

    靈玉的眼珠差點又掉了一次。森羅殿?這不是魔修門派嗎?爲什麼是個外表如此正派的文士啊?難道滄溟界的修士都是這樣的嗎?武修裝嬌弱,魔修裝正派……

    幸好,第三個出場的人,挽救了她的眼睛,這是個面目陰沈的修士,穿著一身黑衣,身上黑氣隱露,非常符合魔道修士一貫的特征。緊接著,他手一擡,變出了一口棺材!

    “報名幽冥教的,都過來。”

    靈玉摸著下巴,自言自語:“難道天天睡棺材?”魔道修士,真是愛好特殊!

    接著出場的,是一名看起來七老八十的婆婆,眼睛精光四射,一看就是厲害人物:“赤霞宮的,出發了!”

    一只仙鹿,拉著輛巨型馬車,出現在半空中。

    這一次過去的修士,比剛才多得多。刑天門最少,只有兩百多人,站得稀稀落落的,森羅殿和幽冥教多了一倍,各有五六百人,赤霞宮大約七八百,好不容易擠進馬車當中。

    待到赤霞宮離開,一名背負劍匣的青年站了出來,駢指一揮,一道紫色劍氣從劍匣飛出:“參加紫霄劍派法會的,都上來。”面容俊美,寒氣森森,配上那身淺紫劍袍,當真瀟灑無比。

    靈玉看得羨慕,本來她也是有機會這麼瀟灑的,可惜……都怪紫霄劍派的創派祖師,居然不收女弟子!

    “程師妹,我先走啦。”羅蘊拉了拉她的衣袖,“你自己多加小心。”

    “羅師兄放心吧。”靈玉給了他一個笑臉,“好好表現,我進不了紫霄劍派了,希望你能替我圓了這個夢。”

    羅蘊使勁點頭,深覺自己責任重大,深深吸了口氣,昂首挺胸,自信十足地踏上了那道劍氣。

    靈玉衷心希望,他的自信能一直保持下去,雖然他並不適合做劍修,但,正如紫霄劍派所言,身爲劍修,執著更重要,只要他堅持下去,未必不能成爲強大的劍修。

    紫霄劍派的離開之後,出場就是傅長春,他放出的飛行法器很尋常,是一艘飛舟:“太白宗的,上前來。”

    靈玉舉步,邁了上去。

    庶務堂正殿門口,只剩下一名身披袈裟的青年和尚,一名煞氣很重的老者,想必前者是觀慧寺,後者是極意宗。靈玉轉過頭,看看神情平和的傅長春,覺得自己那天胡扯的話,可能說對了。這極意宗的修士,一看就是個性情厲害的人物。

    不多時,人都到齊了,傅長春帶著十幾名煉氣弟子,連同七八百參加法會的修士,駕起飛舟,升空而起。

    “哇!”她耳邊傳來少女驚喜的聲音,“原來從上面看飛廉城,這麼漂亮。”

    少女身邊,一名青年笑道:“飛廉城平日禁止飛行,如果不是這個機會,恐怕我們終生都看不到這樣美麗的景觀。”

    “嗯,一生只有這麼一次,我們可要看個夠!”少女連連點頭,神情迷醉地看著腳下的飛廉城,爲它的美麗歎息,“你看,原來城樓會反射陽光,好像都是金子做的!”

    又有人說:“一生只有一次?倒也未必。等我們哪日成就金丹,飛廉城的禁空令就對我們無效了,想看多少遍都有。”

    靈玉聽得一笑,低頭看去,只見下方的飛廉城,恢宏壯闊,玉色流轉,令人炫目。

    她輕歎一聲,飛廉城固然美麗,可身在其中,她始終融入不進去。也許,她還是更適合門派一些吧?

    這樣想著,她擡頭遠望,飛舟緩緩飛行,不多時,離開飛廉島。從空中看過去,藍色海面平靜悠然,金色的陽光漫天揮灑,溫暖祥和,大大小小無數的島嶼,如同星羅棋布,零落分布。藍色的大海、白色的沙灘、金色的陽光、綠色的島嶼……一切美麗悠然,如同仙境。

    她迎著海風,感受著衣袖在風中獵獵飛揚。這是飛廉島,這是星羅海域,這是滄溟界,這是她夢寐以求的仙境,她將在這裏,一步步走下去,看看仙路的盡頭,是不是真的有那樣一個世界,移山倒海、舉手風雲的神仙世界。
作者: feather0525    時間: 2013-12-9 09:34 PM

本帖最後由 feather0525 於 2013-12-9 09:35 PM 編輯

082、法會開始

    飛舟降落的時候,衆修士們看到的是一個連環島。

    十餘座小島,似斷實連,形成一個圈,而中間,是一座聳立的孤峰,不高,卻有著嶙峋的氣勢。

    飛舟在其中一座小島落下。島上地形平坦,建有數棟簡潔的房屋,中間是數十根四五丈的石柱,以一種奇妙的規律排列。

    幾百名修士中,有精通奇門遁甲之術的,立時低呼:“好高明的陣法!”

    靈玉對陣法一竅不通,只覺得這些石柱,排列得十分微妙,有一種獨特的美感。就好像她畫符的時候,拆解那些符文,有時候會有一種感覺,這些符文的扭轉、變形、拆分,都有跡可循,每一個符號,都在最美的位置上。

    傅長春將飛舟收起,走到房屋前,那裏或站或坐著二十來名修士,其中五六名是築基修士。

    畢竟這裏有七八百名弟子,僅一名築基修士,恐怕鎮不住。

    幾名築基修士交流的時候,靈玉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程道友!”

    靈玉轉頭一看,是伏元青。當日兩人去測資質,就分開了,並沒有留下聯絡方式,沒想到今日七八百個人中,伏元青竟看到了她。

    “伏道友!”靈玉笑道,“你眼睛可真尖,這麼多人,都讓人你看到了。”

    伏元青搖了搖手指:“不是我眼睛尖,是感覺靈。”

    “啊?”

    伏元青沒有繼續解釋,轉而問起:“怎麼樣,心情如何?”

    靈玉老實說:“有點緊張,我之前沒有想過拜入太白宗。”

    伏元青笑了,平凡的臉龐頓時生動起來:“別擔心,各大宗門的法會都是異曲同工,差別不大。而且,法會的設計,針對個人特質。你我是劍修,就要用劍修的標准。說實話,劍修想加入太白宗,比紫霄劍派容易多了。”

    “伏道友似乎對幾大派很了解的樣子?”靈玉好奇,她也看了不少資料,卻沒有這般詳盡。

    伏元青輕笑:“自然。我本就是陵蒼人士。”

    “哦?”靈玉驚訝,“既然道友是陵蒼人士,怎麼不回陵蒼去?我聽說,各大派在星羅招收弟子,比陵蒼要求高得多。”

    “這事說起來複雜。與長輩有關,就不與道友詳說了。”伏元青一語帶過,繼續道。“紫霄劍派收徒,對資質要求不高,但在其他方面,簡直可以說是殘酷。各大派招收弟子的法會,惟有紫霄劍派有可能重傷。太白宗卻不然,它對資質要求高,其他方面要放松得多。假如我們參加的是紫霄劍派的法會,還要去拼去搶。置之死地才有勝出的機會。”

    靈玉將這話細細思索了一番,擡頭看著伏元青:“伏道友對紫霄劍派如此了解,想必之前下過苦功。輕易放棄,不可惜嗎?”

    伏元青輕笑:“爲什麼要可惜?修仙修仙,修的不就是個自由自在嗎?我之前想加入紫霄劍派。是覺得它最合適,現在看它不爽,那就不加了。”

    這番話說得瀟灑,靈玉聽得一怔,心弦不由地被觸動。她自小向往翻手爲雲、覆手爲雨的神仙,不就是爲了那強大的力量和隨心而爲的逍遙嗎?就該是這樣的態度才對!

    這麼一想,頓時覺得此人言行十分合自己心意:“伏道友說的有理,修仙之人,要的就是這樣的自在!”

    伏元青望著她笑:“程道友果然是我輩中人,難怪我一見道友如故。”

    兩人說笑兩句,又把話題拉了回來:“伏道友既然是陵蒼人士,想必對陵蒼各派十分熟悉了,不如給我這個土包子講講,如何?”

    伏元青笑著點頭:“程道友想知道什麼?我必定知無不言。”

    靈玉也不客氣:“就說說太白宗,以及各派的具體情況好了。星羅散修追求自由,總覺得門派太過拘束,不知道進了門派,是不是真的這樣。”

    “呵……”伏元青輕輕搖頭,“星羅散修到底不是陵蒼人士,知道的只是表面。不錯,跟星羅散修比起來,陵蒼各派的弟子確實沒有那麼自由,但也不像他們說的那麼可怕。”

    伏元青仔細地說了起來:“各大宗門,治派手段相差無幾,就以太白宗爲例,門中弟子分爲普通、精英、真傳三個層次。其中普通弟子無師承,由問道宮統一教導。精英弟子有師承,由各自師尊教導。真傳弟子則是榮譽,只有對宗門貢獻極大,或者十分優秀的弟子,才能得到這樣的稱號,而且,非築基以上不得授予真傳。除此之外,真傳弟子也有著極大的權力,比如,管束普通弟子和精英弟子,可以直接求見掌門,還能在萬法閣隨意進出,挑選功法……好處不盡,所以,每個宗門弟子,沒有不想成爲真傳弟子的。”

    隨著伏元青慢慢說來,周圍的修士都聚攏了過來。他們都是貨真價實的星羅散修,對陵蒼各大宗門,只知大概,像這些詳細的資料,是沒有的。

    “像我們這樣的弟子,入門之後,就是普通弟子,如果有人資質很高,或者運氣很好,有可能直接被結丹修士收爲弟子,但這種情況很少,大部分人都是築基之後,才能得到拜見結丹修士的機會,看看有沒有人對自己感興趣,如果沒有,那就還是普通弟子。只有被結丹修士收入門下,能成爲精英弟子。所謂精英弟子,其實就是有師承的弟子。”

    “那普通弟子豈不是很吃虧?”旁邊有人聽到,出言相問。

    伏元青笑著搖頭:“吃虧?在星羅,難道你就能無條件地接受結丹修士的教導?不如反過來想,普通弟子,才是正常的狀態。何況,做普通弟子也沒什麼不好,門中雜務,自有雜役承擔,我們只要完成幾件任務,就可以享受到宗門的資源,安心修煉,比之精英弟子,雖然東西少一些,可也清淨一些。”

    “那任務多不多,難不難?”

    “還好吧,整個門派築基修士沒一千也有八百,哪有什麼重要的任務需要煉氣弟子去做?加入宗門,最大的好處就是可以全心全意地修煉,爲築基做准備。”伏元青說著,掃過周圍的修士,“難道你們想加入宗門,不就是爲了築基嗎”

    此言一出,衆人默然。可不是?他們都是在星羅長大的修士,爲什麼想要加入宗門?就是爲了更多的資源,更方便地築基啊!

    話說到這裏,那邊太白宗的築基修士已經交流完畢,傅長春站了出來,揚聲道:“諸位,太白宗弟子法會,這就開始了。”

    場面頓時一靜,整個小島七八百人,全部閉上了嘴巴。

    傅長春揚手一揮,十幾名煉氣修士,各自拿著一個靈石袋,走到石柱外圍,往地上一塊一塊地嵌入靈石。

    靈玉這時才發現,石柱外圍的地上,繪著隱隱約約的星圖,因爲顔色極淡,很難看清,現在,星圖的交叉點都被放上靈石,整個星圖都顯現了出來。

    待到所有交叉點,都被靈石占據,衆人只聽一聲嗡鳴,淡淡的白光從靈石上升起,沿著星圖的線條延伸,直到交彙在一起。白光衝天而起,將石柱包圍,形成一個半圓形的的光罩,將整個陣法覆蓋。

    靈玉聽到耳邊傳來抽氣聲,有人低呼:“不愧是大宗門的陣法!”

    “諸位。”傅長春再次揚聲,指著陣法東邊的空位:“此次法會,只有一關。你們入陣之後,就會受到考驗,通過考驗,自會從陣中出來。在陣中,任何法器、工具都可以使用,惟有一點,不得借助他人的力量。好了,請入內吧。”

    他話音一落,便有煉氣弟子站在陣外,高聲報出姓名。

    七八百名煉氣修士,依著序號,驗過法會令牌,紛紛進入陣中。

    伏元青序號在靈玉之前,向她招呼一聲,就先進去了。

    緊接著輪到靈玉,她也跟著入了陣。

    進入陣法,靈玉只覺得眼前白光一閃,人就到了另外一個地方。

    她沒有立刻行動,而是站穩腳跟,擡目四望。

    沒有太陽,也沒有月亮,但應該是白日,周圍很亮。身邊白茫茫一片,似乎是迷霧,迷霧中,隱約露出深色的岩石……不對,這不是霧,而是雲。

    靈玉一扭頭,看到右邊就是懸空的山崖,因爲極高,而被茫茫雲海包圍。

    她現在站的地方,是一條位于半山腰的山道,蜿蜒著通往山頂。因爲這山實在太高了,半山腰就已經被雲海包圍,所以看不到太陽。

    周圍一個人也沒有,山高萬仞,雲海茫茫,孤身一人被扔在這裏,越發顯得渺小。

    靈玉等了好一會兒,都沒看到別人,心中尋思:莫非,不得借助他人的力量,就是這個意思?

    她反正沒有同伴,也沒什麼好在意的。觀察完周圍的環境,就舉步往山頂走去。

    山壁陡峭,山道狹窄,僅容一人通過,若是不小心滑上一跤,不用想,肯定會摔下去。靈玉扭頭看了一眼,就轉回來直視前方——太高的地方,不能多看,只怕看多了,會受不了那個壓力,直接跳下去。

    山風凜冽,吹在身上生疼,山道狹窄,時不時有石子滾下,周圍只有一個人,連只鳥都沒有,仿佛整個世界都是死的。靈玉慢慢走著,越走壓力越大,額頭的汗控制不住地流了下來。
作者: feather0525    時間: 2013-12-9 09:36 PM

083、問仙路

    沒有刀光劍影,沒有狂風暴雨,沒有隱藏的殺機,只有孤獨聳立的高山,不知盡頭的山道,一個寂靜無聲的世界。

    這種壓力,不在于實力,不在于智慧,而來源于內心。

    山高入雲,仿佛沒有盡頭;身邊就是峭壁,只要走錯一步,就會跌下去,粉身碎骨;山道蜿蜒崎嶇,舉步難行,時不時有碎石阻路。偏偏周圍一個人也沒有,沒有人陪她同行,甚至沒有一個活物,證明她在一個活著的世界裏。

    艱苦,孤獨,時時刻刻提心吊膽,看不到目的地,無盡的寂寞湧上來,無處排解,無可言說,只能忍受,任由那寂寞一下一下敲在自己心上,忍耐,然後習慣。

    一開始,靈玉走得輕松,精力充沛的情況下,對于修士來說,山路沒什麼難走的。但沒多久,她就感受到了這種壓力,整個人被孤獨無聲無息地包圍。

    身側的高山,仿佛向自己壓下來,令人喘不過氣,腳下的深淵,好像時時呼喚著她,讓她往下跳去,一了百了,便能永遠解脫。

    這就是考驗的玄機嗎?靈玉走著,默默地在心中背誦起道經來。

    孤獨對她來說不算什麼,小時候,她總是癡癡地聽著神仙故事,夢想自己如故事裏的神仙一般,呼風喚雨。可沒有人能理解,他們都以爲,這只是孩子的天真無知。

    枯燥也算不得什麼,當年在白水觀,玄塵子教導何等嚴厲,日夜背誦道經,早起晚歇。一開始她忍耐不住,後來漸漸就習慣了。

    然後是玄淵觀,看似一帆風順的修道之途,卻又隔著看不見的阻礙,不知道通仙之路究竟在哪。

    孤獨、迷茫。不被理解……在它們的圍困中,她一步步地走到現在,修道、練劍、尋找上界之路……

    這些,都不算什麼!

    她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她還有很多的難關要過,她還有的精彩要去經曆。

    不知道走了多久。靈玉抹了抹額頭的汗。仍然無日無月、雲海茫茫,走了這麼久,仍然不見路途縮短,仿佛永遠也走不到頭。

    山道上,不時有石子滾落。骨碌骨碌,最終聽不到聲響。

    這裏很高很高,如果掉下去。大概就會像這些石子一樣,連回聲也沒有。

    靈玉覺得自己有些累了,不是身體累,而是內心漸漸被煩躁占據,她覺得自己應該做些什麼,不然,再怎麼意志堅定,總是會被慢慢吞噬。

    她想了想。幹脆停下腳步,直接在山道上盤坐下來。

    爲什麼覺得很難受?因爲看不到盡頭,所以枯燥煩悶。而枯燥煩悶。是因爲沒什麼事可做,沒什麼事可想。既然如此,她就給自己找點事情做。找點事情想。

    靈玉掏出那本仙書,翻到第三頁,《基礎御劍訣》她練了半年,但總覺得,這篇數千字的功法裏包含的東西,一直學不完。

    其實這篇功法她已經倒背如流了,但她還是認認真真,將它看了一遍,然後,收起仙書,一邊繼續爬山,一邊慢慢揣摩,想到疑難處,手心時不時冒出藍色或紅色的劍光,模擬劍氣來去。

    不知不覺,又走了很久。天際忽然轟隆一聲,驚雷炸響,然後,豆大的雨點劈裏啪啦地就砸了下來。

    靈玉仰頭看了看,一振衣袖,運起護體靈光,繼續一邊爬山,一邊琢磨禦劍訣。

    “這裏,也許可以這樣……”手中紅光隱沒,藍光升起,而後變成紫光,三色光芒,不停地流轉。靈玉仔細思索了一下,大喜:“原來三種劍氣可以這樣轉換!”

    話音剛落,釋放出去的靈網,有一根絲弦急劇震動起來,靈玉擡頭一看,大吃一驚,只見漫天的石塊,向她砸了下來。

    “難道這才是真正的考驗?”靈玉這樣想著,動作卻絲毫不慢,向前急速飛奔,若有躲不到的石塊,劍光就會出手,將之擊得粉碎。

    沒空再去鑽研禦劍訣,風雨亂石之中,她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山道崎嶇,行走都要小心,何況是奔跑,再加上風狂雨驟,山道越發濕滑。更要命的,是頭頂的亂石,僅憑煉氣期的護體靈光,還無法阻擋,要時不時地發出劍氣,將有可能砸中自己的亂石擊碎。

    眼見自己快要跑出亂石的區域,山道忽然被一條深淵截斷。

    這個時候,靈玉已經無法停止了,她的速度到了極致,加之風狂雨驟,亂石落空,如果生生停下,不一定能站穩,說不定還會被掀下山崖。

    千鈞一發之際,靈玉的手一探乾坤袋,一張神行符拍在身上,本來就已經極快的速度再次提升,身影如閃電,高高地躍起……

    不行,去勢已盡,速度不夠。靈玉眸光一轉,坎離劍化爲一道劍光,脫鞘而去,“吭”一聲,在山壁上擊出一串火花。山壁反彈之力,再助了她一把,靈玉輕飄飄地落在了對岸。

    而那道劍光,在山壁間一繞,又回到了她手中。

    一淵之隔,如換青天。

    靈玉擡頭看著頭上晴空萬裏,風平浪靜,吐出一口氣。

    有時候,世事就是這樣,頭頂落石,周身狂風,腳下泥濘,深淵相隔,仿佛生路盡數斷絕,但只要用力一躍,過了那道深淵,就會發現柳暗花明,風和日麗。

    靈玉轉過身,繼續前進。沒走多遠,就是一怔。

    剛才還不知盡頭的高山,竟然就這樣到了頂峰,她只是轉過了一處山壁,就這麼輕輕松松地攀上了剛才還遠不可及的頂峰。

    原來不知不覺中,她已經走了這麼遠,爬了這麼高。

    靈玉昂首站著,感受到凜冽的山風吹在自己臉上,發絲與衣袂一起飛揚。

    “會當淩絕頂,一覽衆山小。”她忽然想起從前看過的一句詩。剛才走在山道中,撲面而來的壓力已經沒有了,綿延的峰巒,皆在自己腳下,原來走到頂峰,曾經高不可攀的山峰,竟也是如此渺小。

    她不由地擡頭看天。那麼,這裏是不是還有最高的地方?青天上面,是不是還有一個地方,可以讓這座最高峰,看起來也如此渺小?

    就在她仰頭看天的時候,一道虛幻的人影無聲無息地在近旁浮現,從衣著到外貌,皆是傅長春的樣子。

    “程靈玉。”

    靈玉吃了一驚,看著這個人影,這不是實體,她能透過虛影看到背後的風景——這到底是怎麼弄出來的?

    心中這麼想著,人已經很快反應過來,向這人影見禮:“傅前輩。”

    傅長春的虛影對著她微微一笑,問:“你可有收獲?”

    收獲?靈玉偏頭,看著自己一路走上來的山道,看著那道截斷路途的深淵,回想一路過來的經曆,回想自己的感受和變化。

    孤獨、寂寞,沒有人陪伴;煩躁、不安,看不到目的地而焦慮;枯燥、艱辛,山路難以攀爬;狼狽、不安,風雨侵襲;危機,難測,閃避落石的緊張;還有萬般艱難中,突然截斷前路的驚駭;直到最後,一躍而過,豁然開朗的輕松。

    想到最後,她露出笑容,向虛影深深一揖:“多謝前輩,就算此行落選,晚輩也大有收獲。”

    傅長春笑容更盛:“說來聽聽。”

    靈玉定定神,慢慢說道:“求仙之路,崎嶇難行,時時刻刻如臨深淵,只要踏錯一步,就會跌下去,粉身碎骨,沒有足夠的勇氣,就沒辦法走下去。同時,仙路難見盡頭,你不知道你要走多久,才能走到目的地,如果不能克服焦慮的情緒,只會越來越遠。同時,這條路只有你自己一個人走,沒有人可以幫你,孤獨無從排解,寂寞無人相伴。你會遇到風雨,遇到危機,甚至遇到前路斷絕,很多很多想像不到的困難,都會橫亙在眼前。除了勇氣、信念,還要有實力和決斷,風雨來時,抵禦風雨,危機降臨,面對危機,前路斷絕,鼓起勇氣一躍而過,如此,才能走到頂峰,占據最高的地方。”

    傅長春含笑,輕輕點頭,卻又問:“還有呢?”

    “還有?”靈玉想了想,擡頭看天,半晌後,自語一般地說道,“還有……我還想去更高的地方,感受更多的風雨,看更美的風景。平原之上有高山,高山之上有險峰,險峰之上有青天,青天之上呢?或許還有更高的地方。”

    “上到最高峰,還想去更高的地方,豈不是永無止境?”

    靈玉反問:“不到最高,豈知還有更高?仙路本無止境。”

    “深淵可以一躍而過,青天又從何越?”

    靈玉毫不猶豫:“我到青天之時,便知青天如何越。”

    傅長春不再相問,只是微笑撫須,他的虛影如沙而散,仿佛從未出現過,只留下裊裊余音:“程靈玉,問仙路,甲等。”

    話音散去,靈玉眼前景物變幻,高山險峰,盡數虛化。

    等到一切落定,她站立之處,已經變成了另外一個地方。

    靈玉擡起眼,看著眼前的東西,頓時吸了一口涼氣。

    她站立的地方,是一座仙山,靈氣充盈,仙鶴飛舞。高高的山門,挑出絕塵的風姿,上書三個金光流轉的符文:太白宗。



作者: feather0525    時間: 2013-12-9 09:38 PM

084、宗門試

    靈玉仰頭看著太白宗的山門,內心被深深地震撼。

    她不是沒見過更宏偉的建築,玄淵觀的山門,何等氣勢。她也不是沒見過更精美的建築,陽光下的飛廉城流光溢彩,美不勝收。但這些都及不上眼前的太白宗山門,簡簡單單的白色玉石,沒有多余的精雕細刻,就那麼隨意地立在那裏,卻帶著遺世獨立的風姿。

    如果要做一個比喻,玄淵觀就像一個俗世道人,穿著華美的道袍,梳著整齊的發髻,全套家當,風度儼然。而飛廉城,則是一個宮裙高髻的仙子,有著絕美之姿。太白宗則不然,他是一個世外高人,已經不在乎穿什麼,長相如何,只要這麼站著,就已經是仙人風采。

    她不由自主地舉步,沿著玉階往上,邁向山門之內。

    “君影!”身後忽然傳來喚聲,熟悉的聲線,令靈玉一震。

    “君影,君影!”女子的聲音越發淒切,一名年約三十保養得宜的美婦急步衝上前,不顧長裙曳地,釵環叮當,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哀求,“君影,別走,娘對不起你,你回來好不好?以後娘再也不會忽視你,一定好好疼你。君影……”

    “二姐,二姐!”少男少女的聲音緊接著響起,一男二女,三個孩子跟著衝過來,拉手的拉手,抱腿的抱腿。

    “二姐,你別走。娘想你,我也想你,你以前總是帶我玩,大哥二哥欺負我,你就跟他們打架。你走了,再也沒有人幫我打架了。”十五六歲少年,已經長得與她一般高了,以前那個跟在她後面,需要她保護的三弟,轉眼就是大人了。

    “二姐,我。我也想你……”十三歲的少女,聲音怯怯。這是她的妹妹海棠,她離家出走的時候,她還只有四歲,明明一母同胞,卻與她大相徑庭。海棠長得肖似母親。偏又有著她們母女沒有的安靜,如果說母親對女兒還有關愛,這關愛就在海棠的身上。她曾經嫉妒過,但後來明白了,在母親眼裏。海棠需要保護,而她不需要,並不是對她的愛比較少。

    “二姐。我……”這是個七八歲的女孩,面目陌生又熟悉,大概就是小妹鈴蘭吧?她並沒有見過鈴蘭,只知道,她們的名字,是同一種花草。

    君影,鈴蘭,正是這個名字。讓她明白,母親對自己的愛,一直都存在。

    “君影。別走,回來陪著娘,好不好?”

    “二姐。三弟想你……”

    “二姐……”

    靈玉閉上眼,任由這些人拉扯著自己,一動不動。

    九歲那年,她離家出走,心裏想著,永遠也不要回那個家了,那個讓她厭煩透了的家。荒唐的父親,從來不在乎她的母親,爭鬥不休的姨娘,以及互相敵視的兄弟姐妹。她要去追求自己的夢想,成爲故事裏的神仙。

    後來,她遇到了玄塵子,跟著他清苦度日,背誦道經,心就慢慢地靜了下來。

    原來求仙之路這麼難,所謂神仙,只是凡人的臆想。她將這個夢想放進了心裏,閑來無事,拿出來翻翻曬曬,讓它不至于發黴,而不再心心念念地想著。

    直到六年前的那個晚上,她遇到了四個修士,被之脅迫,終于知道,那個世界是存在的,並不是看不見摸不著。

    她的心前所未有地熱切起來,拼盡全力地活下來,拿著玄塵子的度牒,去了玄淵觀。

    入道、修煉、練劍,枯燥無味的生活,她卻甘之如飴,因爲她知道,一步步走下去,她就可以觸摸到那個世界。

    終于,她來到了上界,年幼的夢想活生生地出現在她的面前。這裏有仙人,有法術,有排山倒海的力量,有不老不死的長生。

    這是她夢想的世界,是她追求的人生。

    “娘。”靈玉平靜地睜開眼,“你有兒有女,老來有靠,弟弟妹妹,各有前程,我沒有什麼不放心的。”

    她輕輕一振臂,揮開纏著她的四雙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位置,程家,是你們的位置,而我,有自己要走的路。”

    她擡起腳,一步一步,跨過玉階,向太白宗山門走近:“塵緣永絕,不必再見,山水依舊,各自安好。”

    在她踏入山門的那一刻,母親、弟妹,全部如煙消散。

    一名白衣玉釵的女修笑意吟吟地迎了上來:“程師妹,歡迎加入太白宗。”

    靈玉看著她,不言不動。問仙路的時候,最後出現的傅長春是個虛影,剛才母親他們雖有實體,卻雙手冰涼,並非活物,眼前的何曉詩呢?

    不容她思考,何曉詩已經轉身引路:“師妹請隨我來。”

    靈玉想了想,也許這就是考驗之一,那就跟著去吧。

    何曉詩帶著她,不知怎麼走的,轉眼就過了許多宮殿,最後到了一處大殿,殿上匾額寫著三個字:執事堂。

    然後就是登記名冊,發放令牌。辦事的弟子笑意盈盈,要不是靈玉意識清醒,幾乎以爲這一切是真的。

    但她知道,這並不是真的,靈網加上神識,周身三丈,盡在她的耳目。何曉詩和辦事弟子所在的位置,只是一團靈氣波動,別無他物。

    等到辦完了手續,何曉詩道:“入我門中,即我弟子。凡爲普通弟子,每年需領兩個任務,才可以享受門派福利。程師妹,你且挑上一件吧。”而後鋪開一張卷軸,裏面寫著密密麻麻的任務,諸如看守藥園、礦山,照顧靈獸,尋找靈材等等……

    靈玉隨意指了一件,看這出戲要怎麼演下去。

    “程師妹要去藥園,這好辦。”何曉詩一拍手,立時有低階弟子過來,“帶程師妹去藥園,教她如何照顧靈草。”

    “是,程師姐請隨我來。”這弟子轉身離開。

    靈玉沒有多作思考,跟了上去。這一關要怎麼過,還要看他們怎麼引導。

    這名弟子將她送到一處草木繁盛的藥園,處處是百年靈草、千年靈樹,聚靈陣全力啓動,源源不斷地供給最充裕的靈氣。

    “程師姐,這片藥園歸你看守了,這是要點。記住,不能有一絲差錯,出了問題,後果你承擔不起。”明明是個低階弟子,卻有著高傲的態度,丟給她一本書冊,吩咐完畢,就轉身離開了。

    靈玉打開書冊,只見裏頭密密麻麻地記錄著藥園內靈草的種類,如何種植,如何剪枝,如何殺蟲,如何收獲,巨細靡遺。

    她仔細看了一遍,對照著書冊,慢慢熟悉藥園,然後,就在藥園裏的茅屋住了下來。

    …………

    仿佛過去了很久,又仿佛只過了一刻,靈玉發現,自己的記憶有些模糊。她知道自己身處的地方,是那個法陣,並不是真正的太白宗,現在經曆的事,也只是一個考驗,但她漸漸覺得,這一切與真實沒什麼差別。

    她開始認真地去照顧靈草,將那些種植經驗牢記于心,閑暇之時,才回到茅屋修煉。

    閑來無事的時候,她會想,這個考驗到底是爲了什麼?問仙路是考驗修仙的勇氣與信念,山門之前親人的挽留,則是考驗她是否能夠斬斷塵緣,堅決地走下去。現在呢?就這麼丟在這裏,一個人照顧靈草,看她能否適應這種枯燥的生活嗎?

    沒想多久,她又要忙碌地去照顧靈草了。

    等到一批靈草成熟的時候,何曉詩出現了。

    “程師妹,靈草是否已經成熟了?”

    “是,何師姐。”靈玉將裝著靈草的乾坤袋遞給她,“請師姐查驗。”

    “好。”何曉詩笑吟吟的,接過乾坤袋,毫不客氣地將靈草倒了出來,仔仔細細地點算,“千年八仙果樹一顆,可得八仙果十枚。百年石桂十株,可得子株三十。草芝、木芝、肉芝各三十株,盡數可收……”

    何曉詩點算完畢,將各種靈草裝回乾坤袋,意味深長地看著靈玉:“程師妹,你收獲的數量不合格啊,是不是照顧得不周到?”

    靈玉微微皺眉,雖然這一切並不是真的,但她自認照顧的過程並無差錯,按照書冊所言,她收獲的靈藥數量,完全在正常範圍內。

    “何師姐是不是記錯了?師妹一直盡心照料,並無偷懶。”

    “哦?”何曉詩拖長了聲音,“既然你一直盡心照料,那是不是偷偷留下了一部分?”

    靈玉看著眼前的何曉詩,只見她臉上仍然帶笑,目光卻沒有什麼善意,斜睨著她,閃動著貪婪的光芒。

    “師姐……”

    何曉詩幹脆地伸出手:“師妹,這件事要報上去,只怕你不好過關啊……”

    靈玉看看她的表情,再看看她伸出的手,心中一動,從懷中取出幾枚靈石,放到她手上。

    何曉詩整個人陡然僵住,隨後,身影慢慢消散,靈石掉落在地。同時,傅長春的虛影再度出現。

    “程靈玉,不要以爲,進入宗門,就事事順心。就算你斬斷塵緣,要面對的,除了枯燥的任務,還有輕視、不公。你可以選擇忍受,但那需要付出代價,你也可以選擇反抗,可能撞得頭破血流。你,准備好了嗎?”

    靈玉怔了怔,原來,這一關,並不是考驗,而是體驗?

    對太白宗,她倒沒有太美好的幻想,只是覺得,自己更適應門派的修行方式。況且,于她而言,再多的困難,也只是修仙路上的小石子,哪怕絆倒了,爬起來踢開就是。

    于是,她輕輕點頭:“是,我准備好了。”

    虛影又一次消散,留下幾句話:“程靈玉,宗門試,乙等。”
作者: feather0525    時間: 2013-12-9 09:39 PM

085、第三試

    就在眼前的情景再度變幻的時候,靈玉眼前消散的煙霧陡然一頓,然後,毫無預感地整個黑了。

    “什麼情況?”她第一時間放出靈網,喚出坎離劍,一藍一紅兩道劍光圍繞著她的右手不停地環繞。

    可她只感覺到周圍震動了兩下,再也沒有任何的動靜。

    與此同時,陣法之外,連環島上,已經一片混亂。

    “傅師伯,陣法,陣法停了!”一名弟子叫了起來。

    傅長春就在陣眼的位置主持陣法,豈會不知?最先感覺到不對勁的,就是他了!

    他一句話也沒說,再度一掐法訣,往陣眼打去,結果那法訣卻泥牛入海,絲毫不見動靜。

    這下子,他的臉色也難看了起來。

    周圍護法的其他築基修士,也圍了過來:“傅師兄,怎麼回事?”

    “是啊,我完全感覺不到陣法了,好像被人切斷了聯系。”

    沒錯,是切斷了聯系,而不是陣法停止運轉了。整個陣法仍然在運轉,靈石仍舊放出光芒,可他們卻無法操縱!

    “這可是個幻迷複合陣,要是失控了怎麼辦?裏面那麼多人……”有人急道,“萬一折上一些人,要出事的!”

    星羅不比陵蒼,在陵蒼,他們這些大派,就算招收弟子的法會出了事,也沒人敢責怪他們,因爲各大宗門足以一手遮天。星羅卻不然,要是這些人在法會上出了事,傳了出去,星羅散修震動,各大勢力必定要插手,要他們給個交待。

    星羅勢力的嘴臉,他們還不知道嗎?在這些人眼裏,利益就是第一,哪怕不關他們的事。有了由著,也要剝下一層皮來!陵蒼宗門當然不怕他們,但談判是免不了的,到時候,他們這些辦事的弟子,就要受責罰!

    他們這些人。萬裏迢迢來星羅招收弟子,不就是爲了賺些花費嗎?平白攤上責罰,實在不劃算。

    “要不,我們把靈石拿出來?這樣陣法就沒辦法運轉了。”有人提議。

    “別胡說!”傅長春眉頭緊皺,“這個大陣。何等繁複?突然切斷靈氣,你能肯定不會出事?”

    “那怎麼辦?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吧?”

    傅長春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見一道傳音符飛了過來。他伸手一捏。裏面傳來蒼老卻威勢的聲音:“傅道友,有要事,請過來一敘。”

    聽到這個聲音,傅長春一怔,心中冒出一個荒唐的念頭:莫非出事的,不僅僅是太白宗?這麼一想,他心中一凜,立刻交待道:“我去別的島看看。這裏有勞師弟師妹。”說罷,立刻放出飛行靈器,向赤霞宮的島嶼飛去。

    連環島距離極近。以築基修士的飛行速度,不過片刻就到,他落下來時。除了赤霞宮的老婆婆,刑天門的少女、森羅殿的中年文士都已經在了。

    之後,觀慧寺的和尚,幽冥教的黑衣修士,極意宗的老者,紛紛到了。

    人來得越多,傅長春臉色越難看,他問:“各派的法會,都出事了?”

    不出所料,衆人盡數點頭。而後將情況各自一說,竟然一模一樣!都是陣法突然失去聯系,無法掌握。

    刑天門的少女驚怒:“莫非有人從中動了手腳?”

    這個答案幾乎是肯定的。這座連環島,是各派在星羅海域的據點,不但一直有人看守,陣法也會時時檢查維護,怎麼可能會同時出事?

    “好大的膽子,莫非以爲我們本宗遠在陵蒼,好欺負不成!”森羅殿的中年文士陰沈著臉。

    觀慧寺的和尚神態平和,宣了一聲佛號,道:“絕音婆婆,爲何紫霄劍派的徐道友沒來?”

    經和尚這麼一提醒,其他六人才發現,本該八派彙集,如今卻少了一派。

    “老身已經向他們發了傳音符……”絕音婆婆話音未落,就見天邊飛來一道劍光,一名紫袍青年落了下來,向他們一抱拳,“諸位,我派徐師兄已經進了法陣,特來告知諸位一聲。”

    七人一陣愕然,東道主絕音婆婆開口道:“徐道友已經知道發生什麼事了?可有什麼解決方法?”

    青年答道:“陣法失控,必有靈氣波動,不是很容易就感覺到了麼?徐師兄說,不可放任不管,又無法奪回控制權,除了入內一探,難有他法。時間緊迫,故而就不等各位了。”

    七人視線相對,傅長春緩緩點頭:“徐道友所言有理,想知道發生了什麼,最好的方法,就是自己入陣。”

    “傅道友,”少女急道,“明知道有人刻意使壞,我們還要進陣嗎?萬一折在這裏……”

    “不錯。”中年文士撇嘴,“紫霄劍派都是一群崇尚武力的瘋子,我們難道也跟著他瘋?”

    他話剛說罷,少女就黑了臉:“苟道友,你這話什麼意思?”要說劍修還有道修的底子,武修眼裏才真的只有武力……

    “沒說你。”中年文士沒好氣地說,“什麼時候了,盡想著擡杠!”

    “你——”明明說錯話的人是別人,卻反被扣了一頂帽子,少女怒發衝冠。

    “好了!”絕音婆婆一頓手中拐杖,“口舌之爭,毫無益處,我們不如想想,要不要隨紫霄劍派行事。”

    七個人,七雙眼睛,全都看向紫袍青年。

    紫袍青年輕輕一笑,揮手放出劍光:“幾位道友隨意,在下只是來告知一聲。”連個招呼也沒打,化爲劍光離開。

    現場安靜了數息,一直沒說話的幽冥教黑衣修士開口了:“諸位行事之前,不妨想想,徐正是什麼人?他這麼做看似沒腦子,可我以爲,這個選擇對他而言再正常不過。”

    “不錯。”極意宗的老者接過話頭,“來星羅海域招收弟子,並不是什麼好差事,我等是身份所限,徐正卻不然。各位應該聽說過,他此次來星羅海,是因爲在門中惹了事,昭明劍君爲堵他人之口,特意讓他接了這趟差事,等同放逐。可再怎麼樣,他也是昭明劍君的心頭肉,豈會讓他在星羅海出事?所以,依老夫所見,他的提議,各位還是再斟酌斟酌的好。”

    此言出口,場面再度陷入沈默。

    不錯,那個人,跟他們可不一樣……

    安靜了一會兒,傅長春長歎一聲,下了決心:“話雖如此,可要真的出了事,我們不入陣,也沒有好果子吃。傅某自認承受不起宗門的怒火,只能冒險了。各位隨意,告辭。”說著,拋下衆人,駕起飛行靈器離開。

    而後是觀慧寺的和尚,他口宣佛號,說道:“因在我身,豈能由他人受果?貧僧也去了。”

    緊接著是森羅殿的中年文士,他冷笑一聲:“我魔道中人,豈是怕事的?”瞥了幽冥教修士一眼,轉身離去。

    刑天門的少女咬唇掙紮,片刻後,一跺腳:“罷罷罷!我身爲武修,連這點勇氣也沒有,豈不丟了祖師爺的臉面?”

    四個人都離開了,只留下絕音婆婆和幽冥教、極意宗兩位提出異議的修士。

    “哼,不識好人心!”幽冥教黑衣修士也冷笑一聲,離開了。

    剩下極意宗的老者沒有動,瞅著絕音婆婆:“老太婆,進不進隨你,反正我是不會進的。”

    絕音婆婆“呸”了一聲:“彭老頭,徐正有靠山,你就沒有?你是彭家的人,就算真出了事,只會輕罰,不會重懲,老身可沒這個福分!”

    “這麼說,你也要進了?”老者揮揮衣袖,駕起飛行靈器,“那我就祝你平安歸來。”說完這句毫無誠意的祝詞,就消失了。

    絕音婆婆蒼老的臉上黑白交錯,最後咬咬牙,一頓拐杖:“罷了,老身一把老骨頭,反正結丹也無望,就算死在這裏,又有什麼可遺憾的?”說著,轉身往法陣走去。

    …………

    黑暗中,靈玉放出劍光,一番試探,始終沒有任何發現。

    “莫非,這就是第三試?”她心中暗想。可這三試,考驗的是什麼呢?就這麼把人丟在空無一物的黑暗中,總不會是試探他們怕不怕黑吧?

    她不禁笑了一聲,宗門大派,豈會這麼無聊?

    或許,考驗他們的警覺心?黑暗中,實在太適合潛伏危機了。

    這麼一想,她越發小心翼翼,手中的劍光遊走不定,隨時准備出擊。

    沒過多久,黑暗中真的傳來波動,有什麼東西急速靠近,挾帶著危險的氣息。

    靈玉不假思索,劍光出手,准確地擊中那東西。

    “噗!”沒有慘叫,沒有巨響,只有輕微的一聲,那氣息就消散了。

    什麼東西?靈玉警覺。這玩意兒看起來好像不強大,可實在詭異,行動又快,動靜又小,如果不是她有靈網在身,又苦練了半年神識,只怕就中招了。

    緊接著,又有動靜向她逼了過來。

    靈玉來不及多想,擡手放出坎離劍的劍光,將之斬落。

    之後,動靜越來越大,東西越來越多,她識海中的靈網不停地彈動,幾乎沒有停歇的時候。

    靈玉不敢大意,神識放出,靈網鋪開到極致,專注地捕捉此物,不停地放出劍光,將之一一滅殺。

    難道第三試,試的是實力?
作者: feather0525    時間: 2013-12-9 09:41 PM

086、池魚之殃

    同樣是一片黑暗中,伏元青懶洋洋的聲音響起:“終於到正題了。”

    他背後長劍出鞘,揮開華麗的劍光,卷起寒風,狠狠地向前方劈下!

    驚人的氣勢,根本不屬于煉氣期的實力,黑幕仿佛被撕開一部分,光線泄了進來。

    只見,灰蒙蒙的世界,飛舞著無數拳頭大小的灰色霧團,四處遊蕩,遇到活人,就一窩蜂地湧上前。

    “遊魂……”伏元青笑,“真有意思,原來在這個地方!”

    他收回飛劍,一邊隨手擊落遊魂,一邊往某個方向走去。

    就在伏元青擊破黑暗的時候,靈玉感覺到眼前漸漸出現了亮光,一個從未見過的世界,出現在她的面前。

    這是一個巨大的空間,無天無日,一片灰暗,仿佛太陽落山,即將進入黑夜的那一刻,只能勉強辨清眼前的景物。

    無數的灰色霧團在這個世界漂浮飛舞,離得近的,紛紛向她撲來。

    “這是什麼?”她震驚。這些灰色霧團,離得近了,可以看到裏面有一張張人臉,男女老少,逼真至極。她剛才擊殺的,就是這些?

    靈玉仰頭看著成千上萬漫天飛舞的霧團,不禁毛骨悚然。

    好噁心,怎麼會有這麼多人臉?而且還在霧團之中,每張臉僵硬麻木,既真實,又詭異。

    她無法多作思考,近處的遊魂不停地向她襲來,她舉劍,再度釋出劍氣,將之一一斬落。

    不管是什麼東西,她能感覺到釋放出的惡意,既如此,那就斬殺。

    霧團被劍光擊中,就會化爲灰霧消散,仿佛從未存在過。

    靈玉疑惑。真是奇怪,這個東西並不強,她隨手出劍,都能斬殺,這真的是第三試?不可能吧,實力這麼弱……

    也不是。雖然很弱,卻多得可怕,而且,氣息詭異至極,誰敢讓它近身?剛才沒有光線的時候。她的壓力就很大。不過,沒關系,現在她知道是這種東西。將之一一斬落就是,堅持下去,問題不大。

    …………

    一刻鍾後,伏元青終于離開遊魂遍地的所在,進入一條狹窄的峽谷。峽谷兩旁皆是嶙峋怪石,複雜交錯。他慢慢前進,比剛才遊魂遍地的情景更加小心。

    終于,他一步步走過峽谷。眼看就要進入一條石道。

    “袁師兄,你想去哪?”石道斜上方,站著一名神情冷峻的紫衣青年。身負劍匣,冷冷地望著下面的伏元青。

    伏元青一驚,緩緩擡頭。看著這名青年,半晌沒有說話。

    “怎麼,太震驚了嗎?”紫衣青年目若結冰,語氣卻淡然。

    伏元青吐出一口氣,笑了:“徐師弟,幾年不見,你還是這般英俊瀟灑,風采過人啊!”

    紫衣青年哼了一聲:“要說皮囊,袁師兄原來也不錯,可惜,現在這模樣,差多了!”

    “哦?”伏元青促狹地向他拋媚眼,“徐師弟這麼關注我的皮囊,莫非喜歡我不成?讓師弟失望了,爲兄愛的是女人,沒辦法與徐師弟結爲雙修之好。”

    算得上是被調戲,紫衣青年卻不氣不怒,語氣仍然淡漠:“無妨,袁師兄隨我回去就好。”

    伏元青哈哈一笑:“徐師弟,你這算是搶親嗎?”

    “隨你怎麼理解。”紫衣青年淡然說罷,一振臂,一道劍光從背後劍匣飛出,浮在他身側。與所有的紫霄弟子一般,這劍光爲紫,只是,上面似有雷光纏繞,劈啪不停。

    “紫雷劍!”伏元青瞳孔一縮,“劍君竟將紫雷劍傳給你!”

    “有什麼好驚訝的?只要我願意,整個紫霄劍派將來都是我的,區區紫雷劍,又算得了什麼。”平淡的語氣,像是在陳述某個微不足道的消息。

    伏元青聽了,卻露出古怪的笑意:“徐師弟真的這樣認爲嗎?”沒等到回應,他又說,“你到底是在裝糊塗,還是真糊塗?”

    紫衣青年聞言,雙眸微眯,目光如利箭,望著伏元青。

    伏元青大笑起來:“看來,徐師弟是在裝糊塗了!我真是爲你感到悲哀。別人都說你天資過人,是劍修的奇才,可我知道,你從小到大,爲了修劍付出多大的代價。結果如何?你做這麼多,只不過是爲他人作嫁衣裳!何必呢?徐師弟,你付出這麼多,也不過是自己騙自己。”

    紫衣青年靜靜地等他說完,嘴邊忽然露出一個微笑:“袁師兄似乎以爲,自己了解什麼內幕。真是奇怪,我徐正身爲劍君惟一後人,得其真傳,將來繼承劍君之位,有什麼可驚訝的?”

    伏元青笑容一收,用一種很古怪的語氣問:“你是徐正?”

    紫衣青年微微挑眉,繼續用那種輕蔑的目光看著他:“袁師兄年紀不大,怎麼就老糊塗了?我不是徐正,又是誰?”

    熟悉的輕蔑目光,讓伏元青迷惑了:“劍君居然讓你來星羅海?怎麼可能……”

    “哼!不過是不小心將一名弟子擊成重傷,劍君小題大作罷了!”徐正毫不在意地說,“本來覺得,這一趟差事很無聊,沒想到能遇上袁師兄,呵,倒是不怎麼無聊了。”

    他手指輕輕一彈,紫雷劍上“劈啪”之聲不絕于耳,口中漫然道:“說吧,你想怎麼死?或者主動跟我回去,也是可以的。”

    伏元青的目光漸漸平靜下來,原本,他看似句句嘲弄,卻帶著警惕,如今卻放松了:“徐師弟,你築基不過三年,剛剛境界穩固,而我,高你一個小境界,已經築基中期了,你憑什麼和我鬥?”

    徐正輕蔑地瞥了他一眼:“就憑我是徐正。”說著,不待伏元青接話,袖子一揮,紫雷劍化成一道紫色雷光,向伏元青襲去。

    面對這道劍光,伏元青不敢大意,一掐指訣,一直浮在身側的飛劍同樣化爲一道劍光,迎了上去。

    伏元青的劍光。同爲紫色,卻帶著強烈的生機,與紫雷劍大大不同。兩道紫色劍光一觸即分,各自飛回主人手中。

    伏元青面色凝重:“紫雷劍,不愧是紫雷劍!”

    徐正卻冷哼一聲:“只是紫雷劍嗎?”話音落,紫雷劍光再度飛出。光芒大漲,忽地一化爲三,分成上、中、下三路,上路直取面門,中路斷其後路。下路直逼下盤,竟是路路精妙。

    伏元青大驚,他修爲雖然較高。可劍修要的就是先發制人,勢如雷霆,紫雷劍爲劍君珍愛之劍,遠非尋常劍修之劍可比。

    危急之時,他的本命靈劍急速旋轉,揮灑開一片劍光,將自身包圍。紫雷劍到時,劍光往身上一覆。化爲護甲。

    “噗!噗!噗!”三聲連響,竟是三劍皆中。

    伏元青全身一麻,看到紫雷劍的劍光飛回徐正身邊。他緩緩動了動身軀。發現只是被劍氣掃過,舒出一口氣。他就說嘛,雖有紫雷劍在手。徐正的實力卻不足以發揮出紫雷劍的威力,何懼之有?

    這般想著,他輕笑一聲:“對不住了,徐師弟,若是再見,我一定會向你賠罪——如果我們還能再見的話!”

    話音未落,飛劍已經出手,向徐正襲去,與此同時,身如閃電,向石道撲去。

    殺了徐正,他是不敢的,再怎麼樣,自己也只是築基修士,現在還能活著,是因爲紫霄劍派根本不在乎一個築基修士。如果殺了徐正,就觸了昭明劍君的逆鱗,到時候,隨意派出幾名結丹修士,就夠他吃一壺的。所以,只要逼退徐正……

    下一刻,他卻聽到了一聲不屬于他和徐正的驚呼:“啊!”

    略一分神,一道逼人的劍氣劃來,穿過他的肩胛,“噗”一聲,鮮血灑出,他重重地跌了下來。

    伏元青感到後背劇痛,但他不敢遲疑,劍光回繞,將自己護得嚴嚴實實,退回原來的位置。

    “呵!”徐正漫然道,“還以爲袁師兄有多厲害,原來也不過如此!”

    伏元青沒空與他作口舌之爭,一扭頭,看到不遠處貌如少年的女修,不禁皺了眉頭:“原來是你。”他還以爲徐正來了幫手,沒想到只是個小修士,剛才這一劍,受得也太冤了!

    靈玉謹慎地看看他,看看徐正,勉強扯出一絲笑容:“只是無意路過,兩位前輩繼續!”

    伏元青想到什麼,忽然喝道:“站住!”同時,身影如電,分出一縷劍光,抵住靈玉的脖子。

    感到頸間傳來的涼意,靈玉倒吸一口冷氣,說道:“我說,伏……伏前輩,就算我有眼不識金鑲玉,得罪了前輩,好歹也相識一場,你……”

    伏元青卻不理會她,而看著徐正:“徐師弟,想必你不會看著她隕命吧?”

    徐正的眉頭微微合攏,看了靈玉一眼:“袁師兄,你是傻了嗎?隨便拉個人來威脅我?”

    “隨便?一點也不隨便!”伏元青目光掃過靈玉的臉,“這人的臉上,還留有你的劍氣,要說你們沒關系,我可不會相信!”

    劍氣?徐正目光一動,看著靈玉的臉頰,那裏有一道已經淡的疤痕,從顴骨劃到下巴。

    “哦……”他想起那天晚上,自己隨意揮出一道劍氣,好像擊中了一名少年,可段師弟說是名女修,他沒在意,後來就走了。

    “是有點小關系,不過,無所謂,你殺吧。”他語氣隨意地道。

    靈玉聽他們這兩句對話,立刻明白這紫衣青年,就是破她相的真凶,再看伏元青眼中冒出殺氣,連忙叫了起來:“伏前輩!”劍氣面前,她小心翼翼地道,“您是不是誤會了?我臉上這道傷口,如果是那位前輩所留,也是我冒犯了他,您拿我的小命威脅他,是不是弄反了……”真奇怪,這不是很好理解嗎?爲什麼伏元青看起來這麼聰明的人,卻轉不過彎?

    伏元青卻冷哼一聲:“不必辯解!徐正什麼性子,我還不清楚?他雖然胡作非爲,卻從來不會做出破女修的相這種事,如果你真的冒犯了他,他不會用這種方法懲戒你,如果你並沒有冒犯他,嘿!他非得作出補償不可!”
作者: feather0525    時間: 2013-12-9 09:42 PM

087、妍姑娘

    靈玉再一次詛咒自己的運氣!

    她在原地堅持了一會兒,發現不動的話,真元消耗得很快,所以,她邊打邊走,不知不覺,就到了一處峽谷。然後,順著峽谷一路走過來,看到有兩個人在動手。

    當然,這沒什麼出奇的,發現這是兩個築基修士,她就想離開,可她偏偏多看了兩眼,認出了伏元青的背影。

    好了,這下被卷入築基前輩的爭鬥之中了。更要命的是,這個紫霄劍派的青年,竟然就是那晚破了她相的人!

    靈玉覺得自己的腦子已經一團亂麻了,完全搞不懂這是怎麼回事。

    紫霄劍派的築基前輩,居然是那晚上對她和仙石動手的人——對了,那人姓徐,剛才伏元青喚的正是徐師弟。而伏元青,不但是築基修士,還跟紫霄劍派有關。她腦中閃出一個念頭:莫非,那天伏元青跟她搭訕,就是因爲看到她傷口殘留的劍氣?

    天地良心,她真的只是巧合碰到了,跟這姓徐的一點關系也沒有,爲什麼要拿她當人質?

    正想著,伏元青又開口了:“徐師弟,你不是向來憐香惜玉嗎?這女修被你破了相,你就這麼坐視不理?”

    徐正目光閃動,哂道:“她也算女修?”

    “……”

    一句話,五個字,靈玉眼睛冒火,狠狠地瞪著徐正。

    紫、霄、劍、派!

    她決定了,以後絕對不給紫霄劍派的好臉!一次就算了,再來一次是什麼意思?全是臭男人的門派,果然沒一個好東西!

    伏元青還沒說什麼,就聽外頭傳來輕微的腳步聲,而後,一個低柔婉轉的聲音,輕輕響了起來:“兩位道友,來得好快。”

    靈玉轉過視線。頓時呆了一呆。

    來人一身紅衣,面色如雪,裊裊婷婷地走來,仿佛冬日裏的白雪紅梅,耀人雙目。

    好美的女子!靈玉不禁在心中贊歎。曾經她以爲,緋雲那般妖嬈風姿。最合適穿紅衣,見了這女子,方才知道,穿紅衣的女子,並不一定妖嬈如豔鬼。也可能清逸如梅。

    只是,這人的姿態著實熟悉,不由地讓她想起那晚來找羅蘊的女子……

    剛這樣想。這女子就對她笑了一笑:“這位是程道友吧?聽羅蘊說起過,那晚嚇到你們了,真是抱歉。”

    果真是她!靈玉目光一閃,發現這女子同樣是築基修爲,到底是初期還是中期,以她的眼力,還分辨不出。

    沒等她應聲,這紅衣女子就轉向了徐正。語調慢悠悠的,配著她低柔的噪音,有著別樣的美感:“徐公子。莫非我飛天閣的茶不好喝?閣下來了一趟,未曾依紅偎翠,卻漏夜隨行。讓道友如此掃興,實在是招待不周。”

    “哪裏,分明是妍姑娘魅力太大,在下忍不住,這才行事孟浪了。”說的是輕佻之語,徐正的神情卻一如既往地冷峻,語氣如冰,一聽就知道是諷刺。

    靈玉心中暗自奇怪,伏元青說徐正向來憐香惜玉,怎麼對著這般美人,不但沒有半分憐惜,還冷言冷語的?

    “哦?”這位妍姑娘掩袖一笑,仿佛聽不出他的諷刺之意,“能得徐公子青眼,奴家真是三生有幸。”

    “行了,廢什麼話!”伏元青抽了口冷氣,往傷口拍了張靈符,靈符光芒一閃,沒入傷口,血流便止住了。

    靈玉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奇妙的靈符,不禁多看了幾眼。

    伏元青對她露齒一笑,揮了下手,召回劍光:“用不著你了,自己找個地方蹲吧。”

    “……”靈玉簡直無語了。這算是容貌歧視嗎?或者,性別歧視?

    當然,得了脫身的機會,她不抓住才是傻子,連忙轉身離開。

    “慢著。”低柔的聲音響起,那位妍姑娘衝她一笑,“程道友,你最好還是不要離開。”

    靈玉一怔。這話什麼意思?伏元青放過她了,這位妍姑娘反而不是好人?

    沒等她多想,妍姑娘緊接著說道:“我來之前,在外面設下了禁制,築基以下修士是進不來的,同樣,你現在便是想出去,也出不去。”

    “這……”

    妍姑娘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誰叫你來得這樣快呢?若是遲上一會兒,也就留在外面了。”

    “……”

    “你們廢話說夠了吧?”徐正伸指彈了下劍身,雷光劈啪,閃爍不定,“我就覺得奇怪,以袁師兄你的本事,在各大宗門留守弟子眼皮子底下改造連環島的法陣,未免太容易了!原來,是有這麼個幫手。”又對著那妍姑娘冷笑,“不過是個千年前被掏空了的秘地,也值得你們費盡心思。”

    妍姑娘卻是不氣不惱,微笑道:“奴家出身卑微,能踏上仙路已是不易,走到今日,全憑這點小心思,讓徐公子見笑了。”

    伏元青更直率:“徐師弟身爲劍君後輩,生下來就金尊玉貴,哪裏知道我們這種小人物的艱難之處。對你來說,是個被掏空的秘地,對我們來說,卻是天大的仙緣。”

    聽得此言,徐正卻黑了臉:“你還有臉說!劍君對你何等看重,你卻不識好歹,私自叛門,你若留在紫霄劍派,什麼仙緣求不到?”

    伏元青聽得哈哈大笑:“你果然是徐正,這般天真的也只有你了。劍君對我看重,不過是爲了給你擋災,誰愛做傀儡誰去!仙緣?我袁複情願成爲散修,在星羅海拼搏,也不想去做一個外表光鮮的工具!”

    “哼!多少人想求個外表光鮮,還求不來!”徐正微微揚起下巴,倨傲之態表露無疑。

    “算了,徐師弟。”伏元青收了笑,正色道,“對你們而言,我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工具,有,用著還算順手,沒有。也不可惜,以你的身份,何必與我計較?”

    這算是示弱嗎?蹲在角落裝蘑菇的靈玉默默地看著這出戲。

    徐正道:“我本來不想跟你計較,可誰知道會這麼巧,你躲到星羅海,我偏又來了星羅海。當初這份秘地寶圖。你還是從我手上得到的,你拿著我給的寶圖,破壞我的差事,還叫我不理——天下哪有這樣的好事!”

    “那徐公子想要如何呢?”妍姑娘微微而笑,“就算你有寶劍在手。以一人之力,阻我們二人,也力不從心吧?”

    徐正臉色一沈。沒有辯駁。

    “奴家有個建議,徐公子願意聽一聽嗎?”妍姑娘說完,停頓了一會兒,見徐正沒有出言否決,便說了下去,“我們以二對一,勝券在握;你身份尊貴,我們也不敢隨意動手。既然徐公子不甘心。不如,與我們一起進去?”

    徐正冷淡道:“我爲何要與你們一起進去?裏面的東西,我又沒興趣。”

    “那徐公子想要如何呢?當真以一敵二?”

    妍姑娘說完。徐正眼中閃過一道光:“有何不可!”

    話音剛落,紫雷劍陡然化爲紫芒,向兩人當頭罩去。

    靈玉沒想到這人說動手就動手。連忙往邊上縮了縮,確定自己躲的地方很安全,目不轉睛地看起了鬥法。

    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築基修士動手,而且,對方還是紫霄劍派的劍修,多好的機會!

    徐正這一劍,閃電劈啪,勢如雷霆,靈玉只覺得眼前紫光一閃,劍光已經到了伏元青和妍姑娘的面門。

    伏元青就地一滾,絲毫不顧及形象,閃過紫芒,抽劍回擊。

    妍姑娘卻一揮手,丟出一張繡帕,上面繪著一個栩栩如生環抱琵琶的美人。緊接著,靈玉看到,繡帕上的美人突然活了一般,五指一撥絲弦,錚錚樂聲響起,爆開一片音波,生生將紫芒擋了下來。

    “有點意思!”見識到妍姑娘的手段,徐正眼中露出興奮的光,一反手,將紫雷劍拔至眼前,紫芒聚集于劍身,漸漸化成旋渦。

    靈玉看得眼睛都直了。這旋渦,是由純粹的劍氣組成,如同片片飛刃,看著就鋒利無比,不知道出手傷人該是如何犀利。原來這就是築基修士的手段,以她煉氣八層的修爲,劍氣只能聚上兩三道,這個旋渦中的劍氣,何止百道!

    “去!”徐正一揮劍身,劍氣漫天灑出。

    靈玉只覺得眼前被紫芒覆蓋,什麼都看不清了,一股強大的劍意籠罩下來,將她壓得動彈不得。她想起初見豐老的情景,同樣被劍意壓住,只是徐正的劍意,比豐老強了何止十倍百倍!哪怕領悟了劍氣,煉氣圓滿,與築基也是天差地別。

    等到她回過神來,伏元青和妍姑娘已經不見了,地上灑了一攤血跡,以及幾片殘破的衣袖。

    徐正臉色陰沈地站在山石之上,看著石道入口。

    顯然,他沒攔下那兩人,就這麼放過他們,實在不甘心,可要進去,又覺得掉價——他剛才擺明了態度,不稀罕這個秘地。

    原地站著,掙紮了數息,最後吐出一口氣,將紫雷劍喚回手中:“我倒要看看,你們能得什麼仙緣!”

    正要進入石道,忽地停住,目光轉向靈玉。

    靈玉被他看得後背一寒,正奇怪這位徐公子想幹什麼,卻見他擡起手,掌心聚起一團熒熒淺光,向她一彈。

    靈玉來不及閃避,感到淺光正好打在自己臉上,出乎意料的溫潤,讓她通體舒泰。

    “女孩子家,破了相未免可惜。”等到她視野內重見景物,徐正已經不見了,只留下輕飄飄的一句話。
作者: feather0525    時間: 2013-12-9 09:44 PM

088、接二連三

    “小輩,你在這裡做什麼?”清脆的聲音響起,靈玉轉過頭,看到一名少女扛著把巨劍走過來。

    這巨劍長達五尺,幾乎與這少女一般高,偏她提得輕輕松松,姿態閑逸。靈玉看看她纖弱的身姿,再看看她肩上扛著的巨劍,嘴角抽了抽。

    “回前輩,晚輩無處可去,所以蹲在這裏等搭救。”

    “哦?”少女頗感興趣地看著她,“你參加的是哪個門派的法會?”

    “太白宗。”

    聽到答案,少女失望地歎了口氣:“可惜,你根骨不錯,身強體健,居然不來刑天門。”

    “……”靈玉暗想,她怎麼說也是劍修,就算去,也該去紫霄劍派吧?

    ——呸!想到紫霄劍派那群男人的嘴臉,靈玉暗自啐了一口,以後去哪裏都不去紫霄劍派!

    可一轉念,又想起剛才徐正的行爲,不自覺伸手摸了摸臉頰。臉上那道疤已經沒有了,毫好無損,一點痕跡也沒有留下,想必是徐正抹去了她傷口殘留的劍氣。

    這個人,真是奇怪,明明對她不假辭色,離去前卻又記得抹掉她臉上的疤痕,還說什麼“女孩子家,破了相未免可惜”,不久之前還嘲笑她不算女修呢!

    不管怎麼說,這人破了她的相,又替她抹掉了疤痕,就算扯平了吧,嘲笑什麼的,她就當沒聽過。人家是築基修士,她是無依無著的散修,記恨也沒什麼用,搞不好再見的時候,別人都不記得她了,還是少操這份心,當一切沒發生過的好。

    靈玉如此想罷,少女已經走到她面前來了,巨劍頓在拄在地上。喝問:“小輩,我問你你怎麼不答?”

    靈玉眨眨眼,誠懇地道歉:“對不住,前輩想問什麼?”

    “我問你,可曾看到紫霄劍派的築基修士,就是穿紫衣服的。”說著抓了抓鼻子。似在自言自語,“八家法陣,都被聯在一起,只有這一處最古怪,應該是這裏沒錯。”

    靈玉心道。您老人家這是提醒我,別糊弄你麼?放心,反正我沒答應過什麼。便道:“前輩說的那位,可是姓徐?”

    “對,對!”少女大喜,“他是不是來了這裏?”

    “是啊,剛才晚輩看到那位前輩和另外兩位前輩在這裏打架。”靈玉據實以告,“後來他們就進去了。”

    “另外兩位?”少女奇道,“還有誰比我動作更快?餵,小輩。他們長什麼樣子?”

    靈玉道:“一男一女,外貌都在二十左右,男的長相平凡。女的極美。”

    “啊?”少女偏頭想了想,“有這麼兩個人嗎?”

    靈玉沒說話,要解釋伏元青和妍姑娘的來曆。就有點複雜了,且不說她對這兩個人也不太了解,單說她如何認識伏元青,又在哪種情況下見過妍姑娘,就不是三言兩語能說清的事。所以,沒必要自找麻煩。

    “不管了,進去看看再說。”思索了片刻,少女繼續扛著劍,鑽進了石道。

    靈玉剛看著她進去,又有人來了,這一次來的,是兩個人。一個是赤霞宗的絕音婆婆,一個就是傅長春。

    看到靈玉,傅長春面露詫異:“你……叫程靈玉是吧?”

    別人可以不理,傅長春卻不行,靈玉起身,向他揖禮:“見過傅前輩。”

    傅長春點點頭,問:“外面有禁制,你是怎麼進來的?”

    靈玉答道:“回前輩,晚輩在禁制設下之前,就進來了。”

    這個答案,出乎傅長春的意料,他與絕音婆婆對視一眼,接著問:“這麼說,你看到禁制是誰設下的?”

    “是。”靈玉十分乖覺,沒等他問,就和盤托出,“方才,晚輩來到這裏,見到紫霄劍派的徐前輩和一名築基前輩在動手,然後,一名築基女修過來,在外面設下了禁制。晚輩聽徐前輩稱呼那位女修,叫妍姑娘。”

    “妍姑娘?”男聲突兀響起,隨後,腳步聲傳來,森羅殿的文士出現在眼前。他手搖折扇,望著靈玉,“莫非是飛天閣的妍姑娘?”

    靈玉瞅了眼傅長春,點頭答道:“晚輩聽他們交談,好像是的。”

    “苟道友,這妍姑娘是什麼人?”絕音婆婆沙啞的聲音響起。

    “飛廉城數一數二的青樓,飛天閣的舞姬。”苟姓文士一合折扇,拍在自己手心,“傳說這位妍姑娘,容貌傾城,和衆多高階修士有著不清不白的關系,也算是飛廉城的風雲人物。”

    “哼!原來是個青樓女子。”絕音婆婆不屑道。她雖然年紀大了,可也是女子,本能地厭惡這種女人。

    “一名築基女修,去做舞姬?”傅長春的關注點與絕音婆婆不同,他覺得這太荒唐了,“身爲築基修士,她有很多方法賺取靈石,不然,直接委身一名結丹修士也行,何必去做舞姬?”

    “這位妍姑娘已經築基了?”文士雙眉一挑,自言自語,“這倒怪了,之前聽說,妍姑娘數次築基不成,爲了求取築基丹,才會到飛天閣當舞姬,莫非她已經湊齊了靈石,築基成功了?”

    “管她是怎麼築基成功的。”絕音婆婆絲毫不想掩飾她的不屑,轉向靈玉,喝問,“小輩,他們現在人在何處?”

    靈玉一指石道:“他們都進去裏面了。”

    不用靈玉說,他們三個人早就注意到這條石道,再看地上的血跡,基本能猜出他們的去向,聽了靈玉這話,一點也沒懷疑。

    “傅道友,我們進去?”

    傅長春沒立刻回答,而是看向了苟姓文士。

    這文士一撇嘴:“兩位道友若是進去,我自然會跟。我們八派法陣,都被聯到了一處,可見此事最好協同合作。”

    傅長春輕輕點頭:“苟道友所言有理,只是不知其他道友現下何處,要不要等等他們?”

    “阿彌陀佛!”他話音剛落,一聲佛號響起,身披袈裟、面帶慈悲的和尚緩步邁了進來,“幾位道友都到了嗎?貧僧願與諸位同行。”

    “圓悲道友!”傅長春面露喜意,“現在我們只缺一人了,不知道裴道友何時能到。”

    只缺一人?靈玉想到剛才已經入內的少女,小心地舉起了手:“那個……幾位前輩。”

    四名築基修士的目光,全都落到她的身上。靈玉有點小緊張,咽了咽口水,道:“幾位前輩來之前,那位刑天門的前輩已經進去了,不知道你們等的是不是她……”

    “原來裴道友已經進去了,動作可真快!”文士輕哼一聲,“既然如此,我們也進去吧?”

    衆人紛紛點頭,簡單地觀察了一下,沒發現異常,由絕音婆婆打頭,魚貫而入。

    傅長春走在最後,他想了想,在靈玉面前停下,囑咐道:“程靈玉,你雖然還不是我太白宗弟子,到底是來參加太白宗法會的,老夫不想你出事。你的修爲太低,這件事最好不要摻和。要知道,太貪心,是會惹禍上身的。”

    說罷,他也不等靈玉答話,就跟著鑽進了石道。

    靈玉看著他們離開,歎了口氣,仍舊找個安全的地方蹲著。

    傅長春的意思她明白,幾名築基修士在這裏打起來,又進了石道,最大的可能就是石道裏有什麼吸引他們。對修士來說,最具吸引力的,就是寶物了。傅長春這番話,就是警告她,別妄想不該得到的東西,沒有實力,就算她進去了,也是炮灰的命。

    這個道理,靈玉懂得,當年白水觀之事,不就是個實例嗎?寶物再好,也要有命享受,她剛剛踏上仙路,現實就教了她這個道理。所以,她根本不打算入內,這些築基修士,怎麼搶怎麼打都好,她這條小蝦看看熱鬧就行。

    說起來,這件事相當地有意思。

    首先,伏元青——哦,他自稱袁複,這應該是他的化名——他本是紫霄劍派弟子,還頗得師門看重,因爲某個原因叛門。其次,他從徐正手裏得到了一張寶圖,跟妍姑娘勾搭上,大概是利用了研姑娘的人脈或者什麼,將八派法陣秘密修改,然後他們二人僞裝成參加法會的低階修士,達到進入秘地的目的。其三,徐正早就有所察覺,曾經去過飛天閣,又跟蹤了妍姑娘,也就是那晚,她和仙石無意中牽扯了進去。

    光這三點,就已經很耐人尋味了,其中還有許多細節,更值得思索。

    比如,他們口中的劍君,應該就是紫霄劍派第一人,元嬰後期大修士昭明劍君,袁複說他只是一個傀儡,一件工具,昭明劍君特意准備爲徐正擋災用的——這個,似乎關系到紫霄劍派的秘聞了?

    靈玉一激靈,覺得自己不能再想了,大宗門的秘聞,她知道了還活不知?其他的不說,她只要關心一件事就夠了:這位妍姑娘,和羅蘊到底什麼關系?那天晚上,她半夜去找羅蘊,爲了什麼?羅蘊想進的是紫霄劍派,如果讓徐正知道,他跟妍姑娘有關系,還能得償所願嗎?

    她突然覺得有點頭疼。她相信,在這件事裏,羅蘊只是個小人物,且不說他的個性,單說他的修爲,也不足以成爲妍姑娘和袁複的合作者,八成只是幫妍姑娘辦了些小事,如果因此而與紫霄劍派失之交臂,那就太可惜了。
作者: feather0525    時間: 2013-12-9 09:45 PM

089、過關

    靈玉這一等,就等了兩天。中間她偷偷出去看過,峽谷外面,被設下了禁制,幾十名煉氣修士,被擋在外面。不知道那幾位築基前輩說了什麼,這些人都老老實實地等著,沒有試圖破禁。

    兩天後,就在靈玉修煉之時,石道方向突然傳來一連串巨響,靈玉探頭一看,山石崩裂,絕音婆婆跌跌撞撞地跑出來。

    “好狠的手段。”絕音婆婆咳出一口血,“要不是老婆子有點壓箱底的寶貝,今天非折在這裏不可!”

    靈玉聽得心口一跳。怎麼出來的只有她一個人,其他人呢?

    絕音婆婆說罷,就地盤坐下來,服藥調息。

    過了一會兒,傅長春渾身浴血,氣喘籲籲地出現。

    絕音婆婆睜開眼,眼中閃過意外:“傅道友,你竟逃出來了!”

    傅長春抹掉手上的血跡,苦笑:“險死還生。”他如今的模樣,著實狼狽,道袍上到處是血跡,半邊袖子都沒了,下擺被撕掉一塊,哪裏還有原來的高人風度?最可怖的,還是他腰上的傷,血肉一片模糊。

    “其他人呢?”絕音婆婆咳了一聲,又吞服了一顆丹藥。

    “唉!”傅長春面帶傷感,“苟道友、裴道友、圓悲道友,已是折在裏面了。”

    絕音婆婆默然半晌,最後搖了搖頭:“貪念纏身,合該有這一劫。”

    靈玉聽得怔怔的。這話的意思是,那刑天門的少女、森羅殿的文士、還有觀慧寺的和尚,都死了嗎?一時間,心中百味雜陳,她還記得,那刑天門的少女進去之前,與她談笑,輕松自在的模樣,還有那文士、和尚……兩日前還是活生生的人。如今卻再也見不到了。

    這還是她第一次見識到滄溟修仙界的殘酷,早就聽說過,在這裏,修士紛爭、亂鬥,多不勝數,卻沒想到。自己無意中見到了實例。

    伏元青、徐正、妍姑娘三人沒有出來,難道也折在裏面了?

    正這樣想著,就聽傅長春長歎一聲:“不過一場尋常至極的招收弟子法會,居然隕落了大半主持之人,只怕陵蒼各派都要被震動了。”

    絕音婆婆嘿然道:“傅道友何必說得如此客氣?豈止是震動陵蒼各派這麼簡單。徐正隕身于此,昭明劍君必定震怒,元後大修士跺跺腳。陵蒼非得掀起腥風血雨不可,便是星羅海,也不會平靜了。”

    徐正隕落了?靈玉大驚。聽徐正和伏元青的對話,他分明是那位昭明劍君的心頭肉,要是隕落于此……她不敢想像,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傅長春苦笑起來:“我們也不會好果子吃,以昭明劍君怒喜無常蠻不講理的個性,指不定就認爲是我們連累了他的寶貝玄孫。到時逼著我們給徐正陪葬……”

    “這倒不必擔心。”絕音婆婆很鎮定,“不管如何,我們都不是紫霄劍派的弟子。昭明劍君再威風,也不能隨手奪我們性命。無論是赤霞宮,還是太白宗。都有元後大修士坐鎮,要是讓昭明劍君奪了我們性命,兩派的面子往哪擱?”

    “唉!絕音婆婆,你說的那是好的情況,萬一昭明劍君先一步趕到,隨後將我們滅殺,又能如何?頂多你我二派的元嬰師祖,跟他打上一架,難道爲了我們兩個小小的築基修士,當真跟紫霄劍派翻臉不成?”

    這番話,聽得絕音婆婆默然。以她對紫霄劍派的了解,昭明劍君說不定真的會幹出這樣的事……

    現場一片死寂,兩人都不再說話。忽然,石道方向再次傳來聲音,一人提著劍,緩緩從石道出來。

    這人正是傅長春和絕音婆婆都以爲已經隕落的徐正!

    他的模樣,比絕音婆婆和傅長春都整齊得多,只是淺紫劍衣染上了大片鮮紅,都是血跡,看樣子也不輕松。

    “徐……徐道友,”傅長春大吃一驚,“你沒事?”

    “我該有什麼事?”徐正面色冷漠,掃過他們二人。

    絕音婆婆不可思議地道:“徐道友,你被溟淵之氣困住,居然能脫身而出?”

    徐正哼了一聲,懶得回答這個問題,目光如電地盯著他們二人:“你們來得還真是及時,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尋到機關的那一刻過來。”

    這句話,讓傅長春苦笑起來:“徐道友,法陣出了問題,我們身爲主持法會的負責人,不來解決,還有誰來解決?只是沒想到,八派法陣,原來被人改動了構造,通往溟淵絕地。早知事情如此嚴重,我們一定會上報宗門,而不是擅自進入溟淵。”

    溟淵,將滄溟界劈成兩半的無底深淵,傳說溟淵深不知幾萬裏,黑黝黝不見底,充斥著一種古怪的氣息,別說凡人,便是修士也難以進入。像他們這樣的築基修士,若是擅自進入溟淵,被溟淵之氣包圍,幾乎無法生還。正是因爲如此,傅長春和絕音婆婆才以爲徐正已經隕落了。

    此時見到徐正出現,他們大驚之余,也放下了心口大石。只要徐正活著,昭明劍君的氣,怎麼也發不到他們身上。兩人頓時有一種逃出生天的放松。

    “哼!要不是你們眼皮子淺,見到好東西就上前哄搶,也不至于到這樣的地步!”

    徐正這話有些刺耳了,別說傅長春和絕音婆婆,連靈玉都皺起了眉頭。這個徐正,個性也太討人厭了,就算他是昭明劍君的愛孫,有本錢倨傲,也不必如此尖刻。他如果不是昭明劍君的後輩,說這種話,早就被人踹了!

    一時間,絕音婆婆和傅長春臉色都很難看,偏偏他們不好說什麼,畢竟這事他們確實幹了。靈玉對這徐正也是印象大壞,她一向不認爲,依靠長輩有什麼值得自傲的,就算他說得沒錯,這番話也太不留余地了。

    “算了,現在說這些也沒有用。”徐正抹了抹臉,然後一臉厭惡地擦掉手上的血跡,“我們出去再說吧。”

    這個提議,絕音婆婆和傅長春欣然同意。他們進法陣是爲了什麼?不就是怕這些煉氣修士被困其中,惹出大禍來嗎?什麼淵溟,什麼寶物,都是進來才發現的。

    徐正率先離開,然後是絕音婆婆,最後是傅長春,他向藏在角落裏的靈玉招招手,和顔悅色地道:“程靈玉,難爲你小小年紀,克制得住自己,現在事情了了,我們出去吧。”

    靈玉連忙起身,向他一揖:“是,多謝前輩。”

    跟隨著傅長春,出了峽谷。之後,就見他和絕音婆婆、徐正三人一番忙碌,打開法陣。

    靈玉只聽遠處傳來隆隆之聲,天光頓時大亮,一道白光將自身包圍,等到白光散去,人已站在連環島上。

    “傅師伯,傅師伯……”

    “傅師兄!”

    守在外面的太白宗修士看到傅長春,一窩蜂湧上來,紛紛關切地詢問。

    傅長春被攙扶著在屋前坐下,口中道:“不必驚慌,只是些皮肉傷。”

    靈玉知道,傅長春必定不止是皮肉傷,法陣中,他從石道出來的時候,臉色灰敗,分明連經脈也受了傷。不過,她知道,這麼多弟子面前,他必須保持風度,再大的傷,也只能容後再說。

    就聽傅長春將事情吩咐下去:“……第三試就算了,法陣已經壞了,只能報請宗門修複,暫時弄不成了。”

    “那成績怎麼辦?”

    “就按前兩試的成績算吧,反正,實力是可以培養的,我們太白宗招收弟子,一向不拘泥于實力。”

    “好,就聽傅師兄的。”

    看著這些築基修士嘰嘰咕咕地商議著,參與法會的煉氣修士們緊張地盯著他們。剛才法陣中遭遇突變,許多人都是靈氣耗盡,有的些險些被遊魂奪魂,如果不是法陣及時被破,怎麼也要折損一些人。現在聽說不用參加第三試,前兩試成績不錯的人安心多了,而成績不佳的,卻生怕自己過不了關。

    靈玉暗自琢磨,自己第一試是甲等,不會有問題,就是第二試,評的是乙等,該不會兩試都是甲等才能入門吧?那就太倒黴了。

    正想著,那邊商議完畢,一名築基修士走上前來,揚聲道:“第一試,問仙路,甲等、乙等過關。”

    隨著這聲音,有的人失望歎息,有的人欣喜若狂。

    這名築基修士又道:“第二試,宗門試,甲等、乙等、丙等過關。”

    第二試是丙等的大大驚喜,沒想到自己還有機會!

    緊接著,這名築基修士道:“兩關皆過者,可以來領取獎勵了,願意入門的,請留下姓名,不願入門的,交回法會令牌。”

    確認自己過關了,靈玉放下心中大石,此時聽了這句話,才知道爲什麼第二試要放寬條件。這時是星羅海,許多散修不願進入宗門,只是爲了獎勵才來參加,要剔除這部分,當然要放寬條件了。

    果然,靈玉就見,許多人上前領了獎勵,交回了法會令牌。這樣的人,居然將近上百,兩試過關的也不過三分之一,兩百多人。

    這樣想著,靈玉也上前領了獎勵,卻留下了姓名。從現在開始,她就是太白宗的弟子了。
作者: feather0525    時間: 2013-12-9 09:51 PM

090、啓程

    靈玉既高興又擔心地回了小院。高興的是,自己通過了太白宗的法會,擔心的是,不知道羅蘊情況如何。

    “回來了?”範閑書正在堂屋裏翻著書,看到她進來,仔細觀察了一下她的表情,笑道,“看樣子,你過關了。”

    靈玉點點頭,心情極好:“運氣不錯。羅師兄呢,還沒回來?”

    “嗯,可能慢了點。”而後頗感興趣地問,“怎麼樣,大宗門的法會,到底是怎麼弄的?”

    兩人一邊等羅蘊,一邊就這個話題聊了起來。

    聽說此次法會發生了這樣的變故,而且還跟他們那天晚上的經曆有關,範閑書驚訝無比。

    “原來那天晚上出現的是飛天閣的妍姑娘……”範閑書略一沈吟,“奇怪,她到底有什麼事,需要上門來找羅師兄?”

    “你認識那位妍姑娘?”

    範閑書搖搖頭:“我哪裏會認識?只是在拍賣行聽別人說過。”

    靈玉好奇:“哦?這位妍姑娘到底是何方神聖,飛天閣的一個舞姬,居然有如此本事!”

    “要不是你說,我也不相信。”範閑書慢慢說起他聽說過的事,“這位妍姑娘到底是什麼來曆,很少有人知道,大約五年前,她出現在飛天閣,很快名聲大噪。據說她資質普通,就女修而言,沒什麼出奇。飛天閣內,有不少資質低劣的女修,這也是他們的特色,凡人女子,對修士來說,總是少了點吸引力……”

    意識到這些話不大適合對靈玉講,範閑書及時收住,瞅了靈玉一眼,見她的神色沒什麼異常,才接著道:“我之前聽說,這位妍姑娘只是煉氣修爲。不過,容貌極美,舞姿傾城,而且,長袖善舞,與許多高階修士關系不錯。聽說仙盟內有兩位結丹長老。十分欣賞她,至于他們之間到底是什麼關系,外人就不知道了。”

    “哦……”靈玉想到八派法陣被人動了手腳,看來多半是妍姑娘利用自己的人脈,比如仙盟的結丹長老。偷偷改動的。也只有掌握飛廉城的仙盟長老,這樣的身份,才能改動法陣而無人察覺。

    也不知道她和伏元青如何了。徐正出來之後,完全沒提起,傅長春和絕音婆婆也沒問,莫非他們也隕落了?

    想到這個可能,靈玉一聲歎息。不管是伏元青還是妍姑娘,跟她都沒什麼交情,只是覺得傷感,所謂仙緣。都要拿命去拼,所謂長生不死、法術通天,通往這條路。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就像那條問仙路,一躍而過能見青天,可也有人邁不過去。摔下深淵,粉身碎骨。

    “咦,你們都在!”正想著,羅蘊回來了。

    “羅師兄!”兩人都站了起來。

    “這麼隆重地迎接我?”羅蘊心情很好,都會開玩笑了。

    靈玉見此,提著的心放了下來,看樣子,他沒受到影響,八成通過了紫霄劍派的法會。

    範閑書與她交換了一個眼神,笑道:“羅師兄,你通過了?”

    “嗯。”羅蘊點頭,開心得快飛起來了,“本來以爲通不過了,沒想到,有那麼多人不想進門派,領了獎勵就跑,我就被算進去了。”

    “哦……”靈玉想了想,幹脆直截了當地問,“羅師兄,那天晚上來找你的是什麼人?你跟她什麼關系?”

    “啊?什麼人?”羅蘊的情緒還在興奮當中,沒明白她的意思。

    “就是那個披鬥篷的女人。”

    羅蘊聽得一愣,看看她,又看範閑書,小聲地問:“你們都發現了?”

    兩人一齊點頭。

    羅蘊有些不好意思:“不是我故意瞞你們,這件事,妍姑娘希望不要讓別人知道,所以……”

    “你到底幫她做什麼事?”

    羅蘊說:“也沒什麼,妍姑娘托我買築基丹,偏偏我那天辭工,沒找著她,她就親自上門來了。”

    “……難怪你之前問我,築基丹哪裏可以買到。”範閑書若有所思。

    “這麼說來,她築基不過一個月?”靈玉關注的卻是這點。

    “妍姑娘成功築基了嗎?”羅蘊驚訝。

    “如果你說的是飛天閣的那位妍姑娘,應該沒錯。”靈玉嚴肅地問,“除了代她買築基丹,你跟她沒有別的關系吧?”

    “沒有。”羅蘊毫不猶豫地搖頭,“之前我在飛天閣做事,也只是認識妍姑娘,後來她托我辦事,才多來往幾回。”

    “這可奇了。”範閑書輕輕敲著桌面,道,“你跟她關系並不密切,她卻托你辦這麼重要的事情。築基丹何等珍貴,她就不怕你貪了靈石一走了之?再說了,她是飛天閣的當紅舞姬,就算自己不便出面,難道沒有別人可以托付?”

    靈玉接過話頭:“看樣子,這位妍姑娘的處境也不怎麼妙。急著買築基丹,又找上不太熟的羅師兄……應該不僅僅爲了溟淵秘地之事,否則,她認識那麼多高階修士,這只不過是小事一樁。”

    “說不定,她急著築基,要擺脫的就是那些高階修士。有意思,真有意思!”範閑書眯著眼睛笑了起來,之後又歎道,“可惜,這麼個人物,可能已經隕落了。”

    如果事實真像他們推斷的這樣,這位妍姑娘著實是個人物,在高階修士之間長袖善舞,又暗地裏謀劃築基,有膽量把購買築基丹這樣的事交給不太熟悉的羅蘊,還敢對八派法陣動手腳……

    “妍姑娘隕落了?”羅蘊嚇了一跳。

    靈玉搖頭:“只是猜測而已。”然後將法陣之事簡略地說了一遍。

    羅蘊聽了很是唏噓:“難怪徐前輩從法陣出來,臉色那麼難看。妍姑娘膽子也太大了……”

    靈玉仔細地觀察了他的反應,見他只是可惜,並沒有太大的情緒反應,才放下心來。如果羅蘊只是替她買了一回築基丹,就算被徐正知道,也不要緊。說不定,人家早就知道了,聽妍姑娘的話,徐正那晚一直在跟蹤她,八成早就見過羅蘊了。

    這些築基修士的世界,真是複雜,不過是招收弟子,背後居然有著這樣的糾葛。

    “對了,你們什麼時候走?”範閑書突然問。

    靈玉看看羅蘊:“太白宗十日後出發。”

    羅蘊緊跟著點頭:“紫霄劍派也是。”

    “十天……那過幾天給你們踐行。”範閑書的眼中閃過惆悵,“希望你們入得宗門,得償所願。”

    十天很快過去,靈玉和羅蘊一大早出發,到庶務堂會合,再一次前往連環島。這一次,人少多了,合起來也就七八百人,不到一千之數。

    刑天門、森羅殿、觀慧寺都換了領隊修士,靈玉見此,越發傷感。生死不過一瞬間,前一刻有說有笑的人,也許下一刻就天人永隔。無法挽回,不可逆轉。世上最冷酷的事莫過于此。

    飛舟駛出飛廉城,飛向連環島。

    有一個人,站在飛廉城外,仰頭看著悠悠飛過的飛舟,長聲歎息。

    今日一別,不知何日再見。三年相伴,終是抵不過五年分離。今日的程靈玉,仍然是昔日的靈玉,今日的範閑書,卻再也不是昔日的仙石。

    只能道一聲珍重,山高水長,有緣再見。

    …………

    連環島集合之後,靈玉發現,屬于太白宗的小島上,出現了一名陌生的修士。

    這名修士相貌二十七八,俊朗沈穩,一身太白宗高階道袍,白底銀邊,顯得威儀不凡。最令人矚目的是,他身上氣勢驚人,一看就比先前那些築基前輩厲害得多。

    傅長春的傷大概是料理過了,今日看起來仍是精神抖擻,只是臉色微微有些蒼白,可能是失血過多。飛舟降落,他向這名修士恭敬揖禮,靈玉聽他說道:“弟子拜見藍師叔。”

    藍師叔?靈玉微微皺眉,聽起來好耳熟啊……既然傅長春口稱師叔,這位就是結丹修士了?

    想到這裏,靈玉目不轉睛地盯著這人看,她還從沒見過結丹修士呢,飛廉城的結丹修士架子大得很,通常情況下不會出現在大街上,她也不常出門,沒機會見。

    大概是她的目光太肆無忌憚了,這名結丹修士瞥過來一眼,見是名新入門的小弟子,也就沒說什麼。

    靈玉卻被嚇了一跳,連忙垂下視線,不敢再亂打量。

    “人都到齊了?”這位藍師叔問。

    “是。”傅長春態度始終恭敬,“請師叔訓誡。”

    藍師叔點頭後,傅長春邁前一步,揚聲道:“諸位弟子,這位是我派結丹真人,姓藍,諱沐陽,你們要稱藍師祖。”

    衆人躬身見禮:“弟子拜見藍師祖。”

    一百多人,齊聲問候,著實壯觀。

    藍沐陽輕輕點頭,伸手虛虛一托:“不必多禮。”

    “諸弟子,從今日開始,你們就是太白宗的正式弟子了。不管你們以前是身份,散修也好,家族子弟也罷,入我太白宗,就在遵守我太白宗的規矩,以前的事,都一筆抹了,不管你們犯了什麼事,都可以不計較。但,從今往後,如果你們敢把往日的陋習帶入太白宗,休怪本座不講情面!”

    先是溫和,再是威嚇,說完這段話,藍沐陽一擺手:“行了,啓程吧。”
作者: feather0525    時間: 2013-12-9 09:52 PM

091、宗門

    藍沐陽帶著衆多弟子,乘坐飛舟,從連環島出發,足足飛了三天。

    除了太白宗,其他七大派也是如此,而且,好幾個門派都派出了結丹修士隨行。靈玉覺得,這事八成跟法陣之內發生的事情有關,但她現在只是一名普通的小弟子,沒有資格參與這些。所以,不用想那麼多,反正跟她也沒什麼關系。

    懷著這樣的心情,靈玉一路悠閑無比地觀賞星羅海的風光。

    飛舟之上,看星羅海,風景別樣美麗。明淨的天空下,大海甯靜幽藍,大大小小的島嶼星羅棋布,如同一枚枚寶石,靜靜地伏在藍色的綢緞上,賞心悅目。

    “程師妹很喜歡看風景?”耳邊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

    靈玉轉頭,看到何曉詩站在一旁,笑意吟吟。

    這位何師姐,頗得傅師伯的喜愛,在太白宗有些地位,靈玉曾經想過,有機會一定要與她交好。可惜,她不過是新入門的小弟子,沒有機會跟她塔上話,現在何師姐送上門來,豈有放過的道理?

    “何師姐也覺得星羅海的風景很美嗎?”

    何曉詩輕輕點頭,擡目遠眺:“在陵蒼,可見不到這樣的景色,讓人覺得心胸也開闊了起來。”

    陵蒼……對這個即將踏入的地方,靈玉充滿了向往。各大宗門,無數修士,上天入地,禦劍飛仙。

    “何師姐,陵蒼是個什麼樣的地方?”

    “嗯……陵蒼很大很大,比星羅海域大得多,靈脈分布廣泛,修士也極多。我們太白宗位于中部的太白山,整座山脈綿延千里,坐落著大大小小幾十個宗門,我們太白宗是最大的一個……”何曉詩是個不錯的聊天對象,從陵蒼到太白宗。再從太白宗到各大宗門,話題漸漸拉開,風土人情、習俗趣事,信手拈來。

    說了大半天,眼見飛舟即將到達一座大島,何曉詩笑道:“我們的目的地到了。”

    “啊?”靈玉看著下面那座島嶼。茫然,“我們已經離開星羅海域了嗎?”怎麼看都不像啊!

    “當然不是。光憑飛舟,從星羅海域到達陵蒼,起碼要飛幾個月。”何曉詩說,“所以。我們來靈樞島,通過傳送陣離開。”

    傳送陣!靈玉聽說過,傳送陣。是一種能讓人瞬間傳送到萬裏之外的陣法,高深玄妙,整個滄溟界,只有一些大宗門大勢力才知道如何布置。

    “既然有傳送陣,爲什麼我們不直接從飛廉城傳送呢?”

    何曉詩笑了起來:“能從飛廉城傳送,那也就能傳送到飛廉城。星羅仙盟若是把傳送陣布置在眼皮子底下,豈不是在臥塌之側,給別人開了條路?同樣的。我們陵蒼各大宗門,也不會把傳送陣直接布置在宗門內,否則。一旦傳送陣被別人控制,宗門就等于失守了。”

    靈玉恍然大悟:“原來如此,要不是何師姐指點。我還不知道,傳送陣的位置,幹系如此之大,受教了。”

    何曉詩很滿意她的態度。她之所以跟靈玉套近乎,是因爲傅長春說過,靈玉的體質與藍師祖十分相似,晉階的可能性比別人要高。藍師祖已經是結丹真人了,靈玉結丹的可能性也很大,這樣有潛力的人物,當然要趁早交好了!

    到達靈樞島,各大宗門弟子從飛行法器上下來,安排傳送。

    “十人一組,不得擁擠!”幾百人擠進靈樞島的傳送大廳,頓時擠得滿滿當當。

    每個傳送的煉氣弟子,都會被發放一張靈符。萬裏傳送陣,力量太過龐大,煉氣弟子難以承受,需要用靈符護持自身。

    同樣是刑天門,再是森羅殿,只是主持的築基修士,不再是原先的那兩位了。

    很快輪到太白宗,靈玉擠在十個人中間,拍上靈符,傳送陣就啓動了。

    傳送的感覺,跟那天進法陣有些類似,只是撕扯的力量更大,從身體到經脈,都被一股強大的力量壓制,如果不是有靈符的護持,傳送到達之時,必定會經脈破裂,身受重傷。

    傳送陣的白光散去,靈玉已經到達陵蒼南部的甯安城。

    到了甯安城,各宗門就要分開了。

    最遠的是刑天門和幽冥教,他們的山門駐地在陵蒼最北的冰湖。然後是極意宗和紫霄劍派,都在西邊。最近的是赤霞宮和森羅殿,他們的宗門駐地靠南,中間則是太白宗和觀慧寺,二者離得頗近。

    靈玉找了個機會,跟羅蘊道別。太白宗和紫霄劍派離得不算近,以煉氣弟子的腳程,最起碼要走幾個月。他們進入宗門,都是爲了在仙路上更近一步,短期內應該不會外出了。

    隨後,各大宗門再次安排傳送。

    再次從傳送陣出來,靈玉見到的,是一座比飛廉城更宏偉的仙城。她看著這座仙城目瞪口呆,還以爲見識過飛廉城,自己不再是土包子了,見了此城,才知道,自己只是從大土包變成了小土包。

    這座仙城,名爲淩雲城,是離太白宗和觀慧寺最近的一座仙城,城中人口多達千萬,在陵蒼也是數得上的大城。

    看著這座恢宏的仙城,靈玉脫口道:“有如此仙城,各大宗門何需前往星羅海域招收弟子?”

    離她不遠的何曉詩笑了起來:“程師妹果然聰明,來自大夢澤和星羅海域的弟子,不過十之一二。”

    靈玉掐指算了算,駭然:“原來宗門有這麼多弟子!”每隔十年,太白宗大概會從星羅海域招收百名弟子,想來大夢澤也是差不多,如果他們只是占了十之一二,那每一次招收的弟子總人數就是上千。十年招收上千弟子,百年不得上萬?就算中途折了一些,可煉氣弟子的壽元,不止百歲,如此,隨便算算,太白宗的煉氣弟子人數也在萬名以上!

    何曉詩擺擺手,淡定地說:“程師妹可能不知道,我們宗門內部的弟子,亦會結婚生子,後代只要資質過得去,都會進入門中,所以,宗門弟子的人數,比程師妹想像的應該還要多一些。”

    “……”靈玉再一次被震驚,內心感歎,想要擺脫土包子,還需要見識更多的東西啊!想來也是,只是一個飛廉城,就有近萬名築基修士,一個大宗門有數萬名弟子,有什麼奇怪的?

    當日,飛舟再次從淩雲城出發,這一次,將直抵太白宗的山門。

    一天之後,飛舟在太白宗山腰落下,藍沐陽領著衆弟子下來。

    太白宗的山門,與宗門試裏見過的一模一樣,只是實地看來,更氣派,也更脫俗。

    四周弟子來來往往,仙鶴飛舞,靈獸嬉戲,更是生氣勃勃。

    “好了,你們自去安排吧,本座還要去向掌門複命。”

    傅長春與衆位弟子低頭拱手:“恭送藍師叔。”

    藍沐陽擺擺手,逕自離開了。

    傅長春領著衆弟子驗過令牌,進入宗門,直接拐進宗門旁邊的大殿,便是試練中見過的執事殿。

    “把法會令牌拿出來,交換弟子令牌。”傅長春囑咐一聲,將名錄交給執事殿的執事。

    那執事按照名冊,一個個叫過來,上交法會令牌,留下真元印記,領取弟子令牌。

    之後是安排住宿、發放雜物等雜事。等一切都結束,已經是傍晚了。

    靈玉與一幹女弟子被送到一座略微偏僻的山峰,住了下來。

    這座山峰,名爲攬月峰,住的都是女弟子,峰頂靈脈最佳的地方,住了十幾名築基女修,然後就是幾百名煉氣女弟子。

    攬月峰的規模,在太白宗內完全排不上號,靈脈也不算好,完全比不上有元嬰修士坐鎮的山峰,連個結丹修士都沒有。

    不過,靈玉對此已經很滿足了。攬月峰靈脈再不好,比飛廉城她住的地方總是不差,而且,人少就意味著地方大,住得寬敞,能分到的靈氣就多。

    何曉詩把她們這些女弟子帶到攬月峰,直接告訴她們,隨意到山腰挑一間房子,然後報到攬月峰的執事所,如果不滿意,那也行,自己找個地方建一棟。當然,大部分新入門弟子,是不會這樣做的,直接挑一間就是了。

    攬月峰的特産是各式各樣的竹子,建的房子也都是竹樓,靈玉撿了間看起來還算整齊、不用怎麼修繕的,住了進去。令她意外的是,居然還有兩名雜役的名額,不過,雜役食宿要自理,宗門概不負責。

    靈玉幹脆去問,自己的靈寵可不可以算在雜役裏。攬月峰的執事看到阿碧,吃了一驚。像這樣修爲不高,卻已經化成人形的精怪並不多,太白宗內有那麼幾只,也是結丹修士的靈寵。不過,門規並沒有說,煉氣弟子不可以帶化形靈寵。

    靈玉也不怕別人覬覦,阿碧這只笨妖,除了廚藝還不錯,簡直是一無是處,誰會貪她?收這麼一只笨妖當靈寵,還不如直接找個雜役,至少還恭恭敬敬的,也不會惹事。

    執事所輕松放行,阿碧順利領到雜役令牌。她個沒心沒肺的,到了太白宗,一點也不思念飛廉城了,尤其她發現,攬月峰特産月光石……
作者: feather0525    時間: 2013-12-9 10:01 PM

本帖最後由 feather0525 於 2013-12-9 10:01 PM 編輯

092、攬月峰

    休息了一晚,第二天,靈玉等新弟子被喚到執事所。

    攬月峰的執事所位于峰頂,掌管執事所的,是本峰惟一築基後期修士,屠秋容屠師叔。

    執事所的堂屋裏擺著許多蒲團,已經坐了十幾名女修,看到靈玉進來,好些女修面露詫異,聚在一起竊竊私語。

    靈玉視而不見,隨意找了個地方坐下。反正她已經習慣了,出場總是如此,什麼傾國傾城的美人,都及不上她的回頭率。

    沒過多久,一名面相尚且稚嫩的少女走過來,坐在她身旁的蒲團上,好奇地看了幾眼,出言問道:“這位師姐,如何稱呼?”

    靈玉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我姓程,道號靈玉。”

    “原來是程師姐。”少女熱情地自我介紹,“我叫許寄波,來自大夢澤許家。”

    太白宗同時派出執事,前往星羅海域和大夢澤招收弟子,兩批弟子前後腳回的宗門。

    “看程師姐眼生得很,可是來自星羅海域?”

    對方如此熱情,靈玉也不好冷淡以待,回道:“是啊。”

    “我長這麼大,還沒去過星羅呢?聽說星羅……”許寄波很是健談,沒多久,就和靈玉相談甚歡了。

    靈玉並不是冷僻的性子,只是容貌所限,很少有女弟子能夠坦然相待,哪怕是玄淵觀的石靜白和俞希音,也始終隔著一層。沒辦法,只能說沒有那個緣分。

    “……我們大夢澤最稀罕的,就是夢回石了。這種石頭,是上好的煉器材料,有穩定心神的作用,煉器過程中加上一點,對修士很有幫助……”

    正說著,一名道姑帶著兩名煉氣弟子走進堂屋。

    這道姑頭戴芙蓉冠,身披天仙洞衣。腳踏雲履,渾身上下一絲不苟。面貌在三十左右,雙眉清朗,目光威嚴,一看就是爲人嚴謹之輩。

    她走到台上,端坐下來。身後一名煉氣弟子上前一步,揚聲道:“諸位師妹,這位便是攬月峰執事長屠秋容屠師叔,還不見禮?”

    衆弟子聞言,連忙起身。齊聲揖禮:“弟子拜見屠師叔。”

    “免禮。”屠秋容擡了一下手臂,“都坐吧。”

    衆弟子紛紛坐下,在場五六十名女修。行動間卻悄然無聲。

    屠秋容滿意地面露微笑:“你們不必緊張,我們攬月峰在宗門之內,只是一座小峰,既沒有元嬰祖師,又沒有結丹真人,規矩沒有那麼嚴格,只要你們不犯事,我也不會多管。”

    話雖如此。衆弟子沒一個敢放肆的。她們都是剛入門,連地頭都還沒摸熟,這位屠師叔一看就很嚴肅。哪敢當真。

    “好了,芳菲,把弟子手冊發下去。”

    “是。”之前那名煉氣女弟子應了一聲。從乾坤袋中取出一大疊玉簡,發了下來。

    靈玉拿到玉簡,探入神識,大略查看了一遍。這份弟子手冊,開頭便是門規,然後是宗門概況,各峰介紹,以及注意事項。內容不多,但對一名普通弟子而言,看完手冊,大概就知道如何在宗門內生活了。

    等她們大概看完,屠秋容才開口:“這份弟子手冊寫得很清楚,你們該做什麼,不該什麼,按照手冊來就是。除此之外,你們修煉遇到難題,可以去問道宮請教執事;想找差事賺取靈石,直接去領事殿;買賣東西,到主峰天街;發生衝突,則來找我。明白了嗎?”

    衆弟子齊聲應道:“是,屠師叔。”

    屠秋容面露微笑:“我這個人,只要你不犯事,就很好說話,犯了事……呵,別看攬月峰小,我們的女弟子是最乖的,相信你們不會讓我失望。”

    靈玉聽著這溫柔的腔調,卻打了個寒顫。

    “好了,都去吧。”屠秋容揮揮手,“這幾天你們自己熟悉一下,攬月峰自由出入,別惹事就行。”

    “是,弟子告退。”

    一幹煉氣女弟子,退出執事所,三三兩兩結伴而去。

    靈玉與剛結識的師妹許寄波同行,說來也巧,她們住的地方相隔不遠,徒步也就一盞茶的功夫。

    “我還以爲大宗門很嚴格呢,沒想到還挺寬松的。”許寄波一邊走一邊說,“難怪我堂兄堂弟他們,都想拜入陵蒼宗門。”

    “哦?你們家族很嚴格?”靈玉隨口問。

    “可不是!程師姐你不知道,我們幾時起,幾時歇,吃什麼東西,穿什麼衣服,每天修煉幾個時辰,休息多久,都有嚴格的規定。而且,每個月都有一次測試,如果不合格,就會被逐出本宗,取消物資供應。”想起家族的日子,許寄波目露畏懼。

    這種管理方式,靈玉聽都沒聽說過,她奇道:“我們修道之人,講究天人感悟,嚴厲不是不好,只是這麼死板……”

    “程師姐你也覺得很死板啊?我也這麼覺得,可這是幾千年來的規矩,我們大夢澤的世家,基本都是這樣過來的,說也說不通。”許寄波說罷,又笑了起來,“現在我終于脫離苦海了,太白宗真好,一年只要完成兩次任務就行了,其他時間完全自由。嘿!這才是人過的日子嘛!”

    沒想到這位許師妹在那般嚴苛的環境裏長大,居然是這麼活潑的個性,難道這就叫物極必反?

    靈玉說:“你別高興得太早,屠師叔說了,沒犯事她不管,要是犯了事,你猜她會怎麼做?”

    想到剛才屠秋容的表情,許寄波抖了一下,瞥到靈玉似笑非笑的表情,悟了過來,拍了她一下:“程師姐,你嚇我!”

    “我只是提醒你!”靈玉立刻轉了話題,“我餓了,去膳堂嗎?”

    “好!吃完飯我們出去逛逛吧,聽說我們太白宗,靈脈最好的五峰都有元嬰祖師坐鎮,還有天街,好像很熱鬧呢……”

    太白宗的弟子,還未辟谷的,可以在各峰膳堂用餐,也可以自行開夥。新弟子們初來乍到,屋子還沒打掃完,就在膳堂用餐。靈玉已經吩咐阿碧,屋子打掃完了,去膳食局購買食材,她是太白宗正式弟子,有免費的食材可以用,再加個阿碧,添些靈石就行了。

    吃完了飯,靈玉和許寄波騎著紙鶴,熟悉了一下宗門環境。

    太白宗靈脈最好的,是位于北面的五峰,即,紫蓋峰、玄女峰、觀雲峰、扶海峰、少陽峰。這五峰皆有元嬰修士坐鎮,其中修爲最高的元後大修士顯化真人就住在紫蓋峰。

    靈玉和許寄波去紫蓋峰瞻仰了一下,果見此峰紫霞如蓋,有如天帝降臨,難怪名字這麼霸氣。

    元嬰修士坐鎮的山峰,只有其直系弟子可以居住,她們這樣的入門小弟子,只能瞻仰一下,想上去,那是沒門。

    靈玉歎息著說:“什麼時候,我也能獨占一峰,那就威風了。”

    “想得美!還是先築基再說吧!”說到築基,許寄波面露愁容,“唉!想築基也不容易,沒有築基丹,能築基成功的百不足一,可築基丹哪是那麼好弄的……”

    煉氣期,只是引氣入體,慢慢改造體質;築基,則是脫離凡胎,築就道基。只有築基成功,才是真正的踏入修仙之門,不食人間煙火,凡鐵不傷。別看太白宗弟子多達幾萬名,築基成功的,不過千余,這還是精挑細選的結果。飛廉城幾百萬修士,築基修士也不過萬名,機率更小。

    靈玉琢磨著,這事她也得上心了,按太白宗弟子的平均修煉速度,三五年內,她就能達到煉氣圓滿。而築基丹,絕對不是那麼容易得到的。

    …………

    “啪!”一個耳光重重地打在臉上,徐正跌了出去,隨之而來的,是森然的聲音,“我讓你去星羅,不是去惹事的!”

    徐正撞在洞府石壁上,閉上眼,牙關緊咬,雙拳緊握,似乎在忍受著某種屈辱。如此數息,他睜眼之時,已是神色平靜,目光淡然。

    默默起身,他垂著視線,道:“袁複叛門出逃,我既遇見了,就沒有放過的道理。這不是您教的嗎?”

    “哼!如果是我遇見了,當然不必放過他,可你算什麼?”站在徐正面前的,是個面貌三十多歲的男子,劍眉星目,甚是英俊,穿一身深紫劍袍,氣派至極。

    從輪廓來說,徐正與他有幾分相似,但也僅僅只是相似。修仙界的男女,多半英俊美貌,這男子容貌雖佳,但,別人看到他,關注點絕不是他長相如何。徐正卻不然,他形貌俊美,氣度森寒,足以讓任何人見過之後,第一時間回想起來的,都是他過人的容貌。

    “既然處理不了,就乖乖的別動!省得鬧了事,還要本君給你收拾爛攤子!”

    徐正默然不語。

    這男子深深吐出一口氣,略緩了緩:“你這一身傷,少說也要一年時間調養。想將溟淵之氣全部拔除,就算本君親自出馬,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你才剛剛築基沒幾年,萬一不好,傷了道基,不知道要花多少時間才能補回來——要是壞了我的事,就算將你千刀萬剮,也難消本君心頭之氣!”

    徐正始終低著頭,一言不發。

    這男子坐回主位,端起桌上的靈茶,慢慢地飲了一會兒,眼角瞥到他,冷冷道:“還愣著幹什麼?滾去劍池,三年之內,不許出來!”

    徐正低垂的目光閃過一絲難以言說的情緒,低低應了一聲:“是。”
作者: feather0525    時間: 2013-12-9 10:02 PM

093、這也叫劍修?

    “噗——”攬月峰的執事弟子芳菲一口茶噴了出來,瞪著靈玉,“你說什麼?”

    靈玉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說錯話了,小心翼翼地重複:“我想換套弟子服。”

    “男式的?”

    靈玉點點頭。

    芳菲一拍額頭,一副暈頭的模樣,最後無奈解釋:“不是師姐不講情面,你要是穿著男式弟子服,進出攬月峰,豈不是讓人誤會?”

    “……”靈玉想了想,芳菲的說法也不是沒有道理,攬月峰畢竟只是個小峰,住的全是女弟子,容易讓人誤會。可是,太白宗的女弟子服飾,太過嬌柔,她有點穿不出去……

    芳菲見她一臉爲難,再瞅瞅她那張俊臉,心就軟了,道:“程師妹,其實,我們太白宗並不強制要求穿弟子服飾,你要實在穿不慣,可以自己另做。”

    “哦?”靈玉眼睛一亮。

    芳菲幹脆好人做到底:“或者,你去主峰浣織局,找兩個繡娘給你修改一下,另做還要花錢,只是修改,浣織局是不收錢的。”

    靈玉大喜,深揖一禮:“多謝芳菲師姐。”

    芳菲擺手:“只是舉手之勞,不必稱謝。”眼珠一轉,又笑道,“程師妹,你還沒去領任務吧?師姐有個建議,要不要聽聽?”

    “嗯?”靈玉瞅著芳菲笑眯眯的表情,總覺得有貓膩,可人家都這麼說了,不好拒絕,便道,“請師姐指教。”

    芳菲道:“像管理藥園、照顧靈獸這種好差事,輪不到我們這些沒背景的弟子,幹脆就不用想了。你又是剛入門,地頭都沒摸熟,最好也不要外出。不如,去找個看守之類的差事吧,既輕松。又不用離開山門,最適合不過了。”

    “哦……”靈玉又有疑問,“師姐,這樣的好差事,難道沒有人搶嗎?”

    “放心吧,他們搶不過你。”芳菲笑眯眯。揮著小手帕,“聽師姐的,放心去吧。”

    靈玉一頭霧水,先去了浣織局,將弟子服拿去修改一下。接著去了領事殿。

    太白宗掌門之下,主要分爲七個堂口,執事堂、戰令堂、問道宮、萬法閣、演武堂、靈獸宮、百藥園。其中執事堂總領各堂,管理人事、資材、店鋪、日常事務。

    執事堂下,又分爲一殿二堂三局四院。一殿爲領事殿,門派或個人發布非強制性任務,由門下弟子自由領取;二堂即內外堂,內堂負責元嬰、結丹修士及其門下弟子,外堂負責其他弟子;三局是膳食局、浣織局、土木局,皆是雜役。負責宗門全部弟子的日常起居;四院是凝丹院、寶器院、千機院、靈符院,各院作用皆如其名,主要向弟子出售材料。收購成品,是宗門內有一技之長的弟子們主要收入的來源。

    像靈玉這樣的弟子,每年從領事殿接取兩件門派下發的任務。就可以享受太白宗所有的福利,想賺靈石,那就去接懸賞任務。懸賞任務有的是個人發的,也有的是門派發的,以難度定報酬。

    領事殿就在執事殿的對面,人來人往,進進出出的弟子極多,不時還有築基修士出入。

    在太白宗,築基並不是多高的修爲,沒有被元嬰或結丹真人收入門下,也只是普通弟子而已,只是不再有每年任務的限制,待遇也好得多。

    對築基修士來說,大宗門還是頗有吸引力的,靈脈上佳,洞府安全,行事有靠山,還有每年的弟子份例。不過,這些並不能打劫所有的築基修士,到了築基這個修爲,賺取靈石並不難,找個合適的仙城居住,也容易,資源少一些,但有宗門修士沒有的自由。陵蒼宗門勢大,修士們往往選擇前者。

    靈玉擠進領事殿,等候了好一會兒。領事殿的大廳,是發布懸賞任務的地方,人氣最火爆,偏殿則是接取門派任務的地方,人也不少,但跟大廳沒得比。

    “這位師弟……”負責發布任務的執事女弟子看到她,愣了一下,不大確定地說,“這位師妹?”

    “師姐有禮。”靈玉微微一笑。

    聽到她的聲音,確定她的性別,執事女弟子不由自主地將目光在她臉上多轉幾個圈,才道:“這位師妹,想接什麼任務?”

    靈玉問:“敢問師姐,是不是有看守之類的任務?”

    “看守?”女弟子眼睛一亮,“有,這個任務倒是適合師妹。”說著,將手中獸皮紙攤開。

    這並非普通的獸皮紙,上面光芒閃爍,字符晃動,顯然施了法術。女弟子指了指某一行字:“師妹請看,這個山門值守的任務,還可以接取,爲期一個月,一天六個時辰。”

    靈玉仔細看了一下,山門值守很簡單,就是輪批守在山門,接待來客。太白宗弟子進出山門,護山大陣會自動檢測其身上的弟子令牌,用不著他們;門下弟子的親友來訪,直接在山腳的迎客樓等候就是,只有別的門派來人,才需要山門值守接待。這個任務很輕松,一個月也不算久。

    真是奇怪,還真讓芳菲說准了,她一說接這個任務,立刻就接到了。

    “師姐,我真的可以接嗎?”靈玉自己反倒懷疑了。

    “當然可以了。”這位女弟子又把目光定在她的臉上,笑得別有意味,“師妹這樣的,正合適。”

    “爲什麼?”

    “因爲……”

    “餵,你好了沒有?”後面的人等得有些不耐煩了,“要接就接,不接換一個,哪那麼羅嗦!”

    靈玉瞅了一眼,後面一排人都面露不快,連忙道:“那就麻煩師姐了,我就接這個任務。”

    “好咧!”執事女弟子動作極快,拿了她的弟子令牌,打進幾個法訣,交還給她,“拿到值守房去,三天後就輪到你了。”

    “多謝師姐。”

    從領事殿出來,靈玉想起來,她還有件事要做:去問道宮請教執事。再去萬法閣挑本功法。

    每個新入門的正式弟子,都可以挑選一本與修爲相對應的功法。另外,萬法閣還設有博文館,一些雜聞筆記,免費開放,但不得外帶。這是靈玉最眼紅的。她迫切地想要知道,滄溟修仙界的主流思想,這能更好地理解這個世界,學習修仙知識。

    問道宮和萬法閣連在一處,靈玉先去了問道宮。

    太白宗的管理方式。各弟子不管修習什麼,都雜居一處,但在問道宮。有詳細的分類。比如,法宗分脈、劍宗分脈、符宗分脈、丹宗分脈、器宗分脈、武宗分脈……幾乎囊括了道門所有的修行分支,據說醫宗最近鬧著要分出丹宗分脈,逼著問道宮立了醫宗教習,正在試行之中。

    靈玉在密密麻麻的分脈裏,找到了劍宗分脈,等了好半天,才輪到自己。

    劍宗教習。是一名二十來歲的青年,名叫端木臨,面相憨厚。看起來很老實的樣子。

    人家是築基修士,就算真的老實,靈玉也不敢放肆。恭恭敬敬地見了禮:“弟子見過端木師叔。”

    端木臨態度也很和氣:“不必多禮。你是第一次來問道宮?”

    “是。”

    “你在修行上有什麼疑問嗎?”

    對方直入主題,靈玉也不羅嗦,道:“弟子之前沒有正式的劍修傳承,故而特來請教師叔,是否需要重新選一門功法。”

    “沒有正式傳承?”端木臨頗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你一身劍氣頗爲精純,十分難得。你且出招試試。”

    “是。”靈玉退後一步,拔出坎離劍,一抖腕,灰蒙蒙的劍身發出一聲輕鳴。

    “好劍!”端木臨贊了一句,看到靈玉露出笑容,又說,“哦,這把劍材質不錯,水火二性,竟能如此相融,不過,打造手法堪稱垃圾,簡直不堪入目!唉,可惜啊可惜,這樣的材料,如果讓我來打造,必定能造出一把上等靈器!”

    “……”誰要說這位端木師叔憨厚,她就砍死他!

    “試試你的劍招。”

    靈玉默默看了他一眼,手臂一振,坎離劍化出兩道劍氣,一紅一藍,遊走不定。她按照柳威意的教授,揮動劍招,紅藍劍氣時而分開,時而纏繞,時而合爲一體,成爲紫色劍氣。

    “咦!”端木臨輕輕敲了敲桌面,頗感興趣地說,“有意思,你竟然是水火二靈體,這劍氣也有趣,水火二性,完全相融,初初一看,還以爲是紫霄劍氣。對了,你修煉的是什麼功法?”

    靈玉從懷中取出《太素紫雲心經》,奉了上去:“師叔請看,我修煉的是這部功法。”

    她奉上的這本,是玄淵觀下發的,而非仙書修改過的,端木臨接過一看,眉頭就皺了起來,隨手翻了一遍,丟還給她:“這就是你的功法?劍招呢?”

    “劍招?”靈玉莫名其妙,“剛才弟子不是給師叔演練過了嗎?”

    “……我說的是記錄劍招的功法!”

    靈玉仔細地思索了一下,搖搖頭:“回師叔,好像沒有。”

    端木臨詫異:“那你是怎麼練劍的?就這麼埋頭劈來劈去?”

    靈玉說:“弟子之前修了一套劍法,再就是這本功法。”

    “沒有劍法跟功法相合的那種?”端木臨不死心地問。

    靈玉搖頭:“沒有。”

    端木臨瞪了她半晌,道:“難怪你說自己沒有傳承,你這也叫劍修?”又看看她手上的坎離劍,恨恨道,“真是可惜了這麼一把劍。”

    “走吧!”面對一臉茫然的靈玉,端木臨無奈,“先去挑一本功法。從來沒見過修煉功法不是劍譜的劍修……這也叫劍修?!”
作者: feather0525    時間: 2013-12-9 10:04 PM

本帖最後由 feather0525 於 2013-12-9 10:05 PM 編輯

094、山門值守

    經過端木臨一番恨鐵不成鋼的教導,靈玉終于明白了,身爲劍修,修煉的功法不應該是分開的。像她這樣,用普通的劍法聚集靈氣,速度慢,效果也差,而修煉的功法,居然與劍法毫無幹系,這在滄溟界,簡直不可思議,所以端木臨直言,她這麼修煉,根本算不得劍修。

    劍修的功法,應該分成兩部分,一部分是劍法,另一部分是心法,心法與劍法相輔相成,簡單來說,就是配套的。另有一些功法,甚至還有鑄劍養劍的部分,因爲劍的習性,也要考慮進去。

    靈玉拿著端木臨給的劍修入門,覺得自己過去六年白過了!

    端木臨這般囑咐:“你已經煉氣八層,再不打基礎,就來不及了。所幸,你劍氣精純,並不算太耽誤自己。這幾年內,改變修煉方式,轉化劍氣,萬不可馬虎,不然,就耽誤築基領悟劍意了。”

    靈玉謝過他,回了攬月峰。

    給她挑功法的時候,端木臨頭疼不已。兩種不同的靈體,本來就少見,何況出現在劍修身上,最後,他選了一本《五行劍訣》,說:“按理,劍修通常會按照靈體的五行,選擇其一修煉,你既是雙靈體,隨便選修一種,或者修兩種都行。”

    靈玉聽著這話,總覺得不對味——怎麼好像,他挑不下來,幹脆選了個最基礎的給她?

    不管怎麼說,這位端木師叔看起來挺負責任的,那就先聽著吧——再怎麼樣,她總得把功法先換了,否則,真耽誤築基領悟劍意,那就麻煩了。

    再說,她還有絕招呢!

    靈玉從乾坤袋裏掏出仙書,衝外頭喊:“阿碧。今天多買點靈獸肉回來!”

    靈玉盤算了一下,在飛廉城半年,她瘋狂修煉,靈石剩下不多,也就幾百塊,再加上法會勝出的獎勵。加入宗門第一年的弟子份例,總計六百多塊。再算上宗門發放的丹藥等等,預估可以用上兩三年。而且,她目前面臨著改換功法,丹藥消耗並不大。大可以在煉氣圓滿之後,再考慮賺錢的問題。

    “喏,靈獸肉。”不多時。阿碧回來了,提著塊靈氣四益的靈獸,放到她面前。

    靈玉低頭瞅瞅,又擡頭看看,指著這靈獸肉:“就這麼多?”

    “不然呢?”阿碧莫名所以。

    “我不是給了你五塊靈石嗎?怎麼就買這麼點?”靈玉想著,眉毛又豎了起來,“你又買了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了?”

    “沒有!”阿碧大喊冤枉,張開手擺出任由搜身的樣子。“不信你搜!”

    靈玉指著桌上的靈獸肉:“五塊靈石,就買了這點東西?我記得我那份是不要錢的吧?”

    阿碧說:“要不是還有一份不花錢的,你以爲我們還吃得上肉?”她扳著指頭數。“你知道現在肉有多貴嗎?煉氣三層,一塊靈石五斤,煉氣五層。一塊靈石一斤,煉氣七層,一塊靈石三兩,煉氣八層,不得了,那不是論斤賣的,也不是論兩賣的,而是論片賣的!”

    “你看看,”阿碧提起那塊肉,“這是煉氣五層的靈獸肉,一塊靈石只能買一斤,靈獸肉又重,隨隨便便一稱,那就是十斤往上,我磨破了嘴皮才把這塊肉砍到了五斤,省了好多錢呢!”

    靈玉聽得一愣一愣的:“真的?”

    “當然是真的!要不是人家看我長得漂亮,還不賣呢!”阿碧理直氣壯地說。

    靈玉總覺得不大對,一時想不出來,幹脆先不管了,肉再少,仙書也得餵吧?提起那塊肉,丟進乾坤袋。想了想,又覺得太少了,八成餵不飽,就道:“把你的精元珠子借我使使。”

    “啊?”阿碧立馬捂肚子,緊張兮兮地看著她,“你幹嘛?”

    “反正拿出來就是了。”看阿碧緊巴著不放的樣子,瞪眼,“給不給?”

    “……給。”阿碧苦著臉,從丹田裏吐出珠子。她倒是想不給,可靈玉一旦生氣了……算了,當人靈寵,就要認命。

    經過一段時間修養,太白宗靈氣足人也多,精元珠子又閃閃發光了,靈玉扔進乾坤袋,對站著不動 阿碧說:“用完了還給你,做飯去吧。”

    阿碧扭了兩下:“哦……”

    出去之前,聽到靈玉嘀咕:“沒辦法,誰叫靈獸肉這麼貴……”

    阿碧差點一口血噴出來,含著兩包眼淚去廚房了。她再也不敢隨便提肉價了!

    餵了精元珠子,當晚仙書就出字了,只是,內容嚇了。

    “水火劍訣?”靈玉揉揉眼睛,確定自己沒看錯,“怎麼五行劍訣變成了水火劍訣?”

    她連忙掏出那本《五行劍訣》,沒錯,開篇明義,內容大致相仿。這本《五行劍訣》雖然是太白宗的基礎功法之一,但滄溟界的修仙水平高,需要修改的地方不多,仙書上的《水火劍訣》,開頭跟《五行劍訣》差不離,只是越到後面,相差越大。五行劍訣修的是五行,水火劍訣摒棄了其他金木土,只從水火入手,而且是同時修煉,如何將之合二而一。

    靈玉看得如癡如醉,她的坎離劍氣,利用的是她獨特的體質,以及坎離劍的特殊屬性,跟功法壓根沒關系。水火劍訣卻不然,哪怕是普通的資質,也可以修煉這功法,修出坎離劍氣。

    有了這本水火劍訣,她必定能脫胎換骨!

    靈玉信心滿滿,窩在屋裏把水火劍訣讀到倒背如流。

    三天後,靈玉去了值守房。不知道爲什麼,她跨進值守房,就覺得怪怪的。

    “程靈玉?”值守房的值守執事看著她,目光帶著懷疑,打量了一遍又一遍。

    “我是。”靈玉上前一步。

    打量完了,這執事拋給她一面令牌,“這是你的值守令牌。百川!”扭頭衝外面喊的。

    “來了!”一名二十左右煉氣十層的青年跑進來,笑嘻嘻問,“高師叔,什麼事?”

    高執事指了指靈玉:“喏,這次的值守弟子,歸你管了。”

    “好,這位……師妹,跟我來吧。”

    靈玉向高執事拱了拱,跟在青年身後,退了出去。

    出了值守房,這青年好奇的目光毫不遮掩地落在靈玉身上:“師妹如何稱呼?”

    “程靈玉,未知師兄高姓大名?”

    “我姓韋,名百川,你叫韋師兄或者百川師兄都可以。”青年臉上始終帶笑,且又長得俊美,十分討喜。

    ——靈玉腦中靈光一閃,忽然悟了過來,值守房哪裏怪了。這裏進進出出的男女弟子,包括那位高執事,都是男的俊女的美,美貌度超過平均值很多。

    難道芳菲和那位領事殿的師姐,指的就是這個?執值弟子,要出賣色相?

    靈玉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總不至于把她當男色賣了吧?

    “程師妹,你難道不是自願來值守房的?”韋百川注意到她突變的神情,出言問道。

    靈玉看看他,又看看不遠處其他值守弟子:“韋師兄,爲什麼來值守房的同門,都長得……”

    “你不知道嗎?”韋百川驚訝,看到靈玉搖頭,遂耐心解釋,“我們值守弟子,代表的是本門的臉面,形象不可輕忽,所以……”

    “只是這樣?”靈玉不相信,只是這樣的話,芳菲何必那個模樣。

    “呃……”韋百川頓了一下,幹脆直言,“實話與師妹說吧,我們值守弟子,接觸之人極多,所以容易惹桃花,時不時地……一般情況下,也不會有什麼麻煩,但如果不幸被結丹前輩看中……”

    靈玉頓悟:“哦……”她有點明白了。在值守房做事,是有風險,萬一被高階修士看中,麻煩就來了,雖說太白宗不至于出賣弟子,但,誰知道對方什麼品性,以後還出不出門了?偏偏她沒有這個顧慮,容貌俊美,卻是個女子,夠賞心悅目,卻不必擔心惹上桃花——男修不會看上她,女修又顧慮著她的性別。難怪芳菲會這樣建議,這果然是爲她量身訂做的好差事!

    這麼一想,靈玉寬心了:“多謝韋師兄指點,以後還請韋師兄多多指教。”

    “好說好說。”韋百川看看周圍,小聲對靈玉道,“我們值守房看著風光,卻容易惹事,願意來的人不合適,合適的人不願意來。師妹好好做,要是得了高師叔青眼,必有賞賜。”頓了頓,又補充,“我們平常接待高階修士,也容易得賞賜,只要做好了,靈石是不用愁的,這也是比別的任務好的地方。”

    這麼說,這個任務不但能完成宗門的要求,還能得到額外的賞賜。靈玉喜道:“謝韋師兄告知。”

    韋百川微笑,指了指對面,“來,我爲師妹介紹一下,等一會兒,還有些事要交待給師妹。”

    韋百川帶著靈玉,與這次值守弟子會合,而後一並培訓,如何接待客人,要注意什麼,甚至連站立的姿勢、笑容的弧度、說話的腔調大小,全部有要求。

    靈玉被折騰了一下午,總算被放行了。她抹了抹頭上的虛汗,當花瓶也不輕鬆啊!



作者: feather0525    時間: 2013-12-9 10:05 PM

095、小劍池

    “程師妹,來幫個忙!”韋百川大聲喊。

    “來了!”靈玉聽到聲音,從山門跑過去,“韋師兄,什麼事?”

    韋百川指了指小廳裏的女修:“這位白鹿庵的前輩,你招待一下。”

    白鹿庵,佛修門派,只招收女弟子,簡而言之,就是個尼姑庵。當然了,修仙界的尼姑庵,跟凡俗界有那麼點不一樣,她們同樣僧衣芒鞋,戒律方面卻沒那麼嚴格,修著修著,蓄發還俗的也有。

    這樣的客人,男弟子不便招呼,畢竟人家是出家人,所以一向由女弟子接待。

    “知道了,師兄放心。”靈玉接過雜役捧來的靈茶,邁進小廳。

    “前輩,請用茶。”

    白鹿庵的築基女尼聞聲擡頭,看到她,先是疑惑,再是驚訝,最後含笑:“多謝了。”

    這女尼面相也就二十出頭,五官清秀,面帶慈悲,別有一番安靜詳和的氣息。

    “敢問前輩如何稱呼?”

    “貧尼法號定寂。”

    “原來是定寂前輩。不知前輩來我太白宗,是探親還是訪友?”

    “不是探親,也不算訪友。”定寂將一枚玉扣遞給靈玉,面帶微笑,“勞煩小友將此物交給夏真人。”

    靈玉看著她手上這枚玉扣,眨了下眼。這戲碼怎麼不大對?一名尼姑,拿著一件信物,求見本門真人?

    她定定神,重新露出笑容:“前輩所說的夏真人,可是我派夏道中夏真人?”

    “正是。”定寂神色平靜,雙手合十,“小友將此物交給夏真人,必然一見便知。”

    “……”靈玉接過玉扣,“請前輩在此稍候,晚輩這就替前輩稟報。”

    定寂微笑點頭:“有勞。”

    靈玉出了小廳,馬上交待給跑腿的弟子:“拿著這枚玉扣去少陽峰。向夏師祖稟報,一名白鹿庵的定寂前輩求見。”然後將定寂的模樣修爲形容了一遍。

    “知道了,程師姐。”跑腿弟子一個呼哨,喚過專門傳遞消息的靈鶴,往少陽峰而去。

    “程師妹——”這邊剛完,那邊又叫了。

    “來了!”靈玉馬不停蹄。

    在值守房做事。最要緊的有兩條,一是勤快,二是機靈。這兩條對靈玉來說,都不算什麼,很快贏得了韋百川的贊賞。就連高執事,也漸漸信重她了。

    沒辦法,值守房太缺人了。在這裏當值守弟子。宗門的人事要了如指掌,對方找什麼人,有什麼問題,一聽就要明白,見機行事;除此之外,還要容貌佳,不卑不亢,不能影響宗門形象。這兩條都合格的人。很少會往值守房鑽,因爲在這裏做事,基本不能休息。非常影響修煉。

    轉眼,靈玉在值守房呆滿了一個月,期限滿時。高執事問她,是否願意長期在值守房做事。

    這可是個好消息,就像韋百川一樣,他雖然也是值守弟子,但也是小頭目,尋常弟子,都要給幾分顔面。而且,在這裏做事,不但能完成宗門派發的任務,還另有工錢,做一個月休兩個月,也不會太影響修煉。

    靈玉考慮了幾天,覺得這份差事挺適合自己的,就應下了。

    不說別的,在值守房消息靈通,還能認識不少他派弟子,這就是個好處。

    築基之事,靈玉打聽過了。煉氣弟子體內真元到達一個極致,無法再吸收靈氣,便要化氣爲液,築就道基。想要築基,需要兩個條件:一是達到煉氣圓滿,二是一個契機。

    煉氣圓滿不必多說,所謂的契機,主要是大量的靈氣湧入體內,量變引起質變,拓寬經脈,擴大丹田,壓氣爲液。在修仙界,這樣的契機,主要分爲兩個途徑,一個是服用築基丹,還有一個是身處靈脈之眼,利用靈眼的大量靈氣,強衝經脈。

    這兩者相比,靈眼衝擊築基,省錢,但難度較高。太白宗煉氣圓滿的弟子,每年有一次機會,可以前往靈眼,衝擊築基,但,能成功的弟子,百不足一。服用築基丹,成功機率要高得多,可築基丹的價錢實在太高,而且有價無貨,大部分弟子都沒有希望。

    靈玉知道,想弄到築基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只能像大部分弟子一樣,一邊利用靈眼衝擊築基,一邊慢慢地等獲得築基丹的機會。

    接待完白鹿庵的女修,一個月終于滿了,靈玉去高執事處交還了值守令牌,讓他在自己的弟子令牌裏留下任務完成的訊息。

    任務完成,下一次是兩個月後,在這一個月裏,她已將那本《水火劍訣》仔細研究了一番,慢慢修習上面的心法,現在,是時候投入精力,慢慢轉變自己的劍氣了。

    在此之前,她又去了一趟問道宮。

    “劍訣都背熟了?”端木臨一邊翻著手頭的劍譜,一邊問她。

    “是,請師叔指教,弟子該如何修習?”

    端木臨把劍譜一丟,考慮了一下,說:“如果你打算專心修煉劍法,閉個小關,那就去小劍池。”

    “小劍池?”靈玉睜大眼,“那是什麼地方?”

    端木臨“嘩”地攤開一本地圖冊,指著東北角的一個點:“這裏,叫做問劍峰,是我們劍宗分脈閉關的地方,離主峰大約百裏數程。峰上有一座小劍池,最適合你們煉氣期弟子閉關,你去靈獸宮租一只靈鶴,駝你過去就行了。”

    太白宗占地極廣,周圍千裏,均在其勢力範圍。主峰一帶,是靈脈最好的一部分,大部分弟子居住的山峰,都在這個範圍內,但遠一些的,亦有靈脈不錯的山峰,各有用途。

    比如靈獸宮的獸園,就有三處,那才是真正培育靈獸的地方。百藥園的藥園,更是遍布太白山脈,按照氣候土壤的不同,種植著不同的靈藥。另有一些結丹修士,喜愛僻靜的,將洞府建在偏僻之處。還有就是問劍峰這般,將地形靈脈適合的山峰改造成弟子閉關之所。

    靈玉聽從端木臨的吩咐,向阿碧交待了一句,從靈獸宮租了一只靈鶴,去往問劍峰。

    幾百裏的路程,又不知方向,自己用紙鶴飛,很容易迷路,靈鶴卻是識途,兩個時辰後,將她安全送達,就自行離去了。

    “這就是問劍峰?”靈玉擡頭看著眼前的山峰,發呆。

    在她心中,叫問劍峰這個名字,又是劍宗分脈的閉關之處,應該嶙峋陡峭、氣勢絕塵才對,到了一看,卻發現是座看起來沒什麼特別的小峰,一條山道彎彎曲曲通往峰頂,只是靈氣不錯而已。

    “小姑娘,你已經看很久了,到底上不上來?不上來就別站著,老道我還要睡覺呢!”一個聲音突兀響起。

    靈玉被嚇了一跳,轉頭一瞧,山道旁的有座石台,石台上坐著個須發淩亂睡眼惺忪的老道。一身素青道袍洗得發白,腳上光光的沒穿襪子,套著一雙麻鞋,還半穿不穿要掉不掉的,一邊倚著山石半夢半醒的樣子,一邊手伸進衣袍裏搓泥垢……

    盡管如此,靈玉卻不敢小看,她的神識已經修煉得不錯,再加上靈網,普通修士近身,絕對不可能瞞得過她,可這個老道坐在這裏,她卻一無所覺。

    老道身上沒有絲毫的靈氣波動,判斷不出修爲,道袍上卻有太白宗的白雲標記,應該是太白宗在問劍峰的值守修士。

    真是難得,很少有人第一次看到她,能夠絲毫不帶異色地稱呼她“小姑娘”。

    “前輩,這裏是問劍峰嗎?”她恭恭敬敬地躬身揖禮。

    老道擡起剛剛搓過泥垢的手,指了指旁邊的峰壁,懶洋洋地說:“你不識字?”

    “……”好吧,那裏確實寫著問劍峰三個字,她廢話了。

    “晚輩是劍修弟子,來此閉關,敢問……”

    “令牌拿來。”話沒說完,就被打斷了,老道向她伸出手。

    靈玉瞅了瞅他那只手,似乎看到上面還留有黑色的泥垢,猶豫了好一會兒,最終還是將弟子令牌取出,拋了過去。

    老道接過,黑漆漆的手指在上面一抹,一道流光閃過,隨後拋了回來:“上去吧。”

    “多謝前輩。”靈玉接過令牌,悄悄拿著帕子一包,才塞回懷裏。

    老道沒回話,又躺了回去,繼續搓起了泥垢。

    靈玉沿著彎彎曲曲的山道,慢慢走了上去。

    大約一盞茶時間,眼前豁然開朗。

    這是一個巨大的平台,平台中間有個淺淺的坑洞,裏面畫著各式符文,似乎是一個非常複雜的陣法,而陣眼的位置,插著一把把靈氣四溢的飛劍。旁邊山岩上刻著三個字:小劍池。

    來之前,靈玉去打聽了一下,從芳菲那裏得知,小劍池,其實仿的是紫霄劍派的劍池。傳說紫霄劍派有個劍池,池中有著無數靈劍,這些靈劍失去了主人,卻仍保留劍心,人在池中,可以感受到靈劍釋放出的凜凜寒氣,是劍修觀摩劍氣、劍意、劍心最好的地方,哪怕是結丹修士,在其中修煉都能得到莫大的好處。

    太白宗的小劍池,沒有原版那麼牛,但也是宗門劍修前輩耗費心血建成的。在小劍池內,亦有無數靈劍,能保留劍心的只是小部分,但劍氣、劍意卻是不缺,是劍修弟子最好的閉關之所。
作者: feather0525    時間: 2013-12-9 10:07 PM

096、鬥劍

    靈玉到達小劍池的時候,裏面已經有百來名修士了,這些修士大部分是煉氣期,只有五六位是築基期。築基期的修士,均在小劍池中央,那裏是靈劍最密集的地方,也是擁有劍心的靈劍所在。

    小劍池的布局,越靠近內圈,劍勢越是強大。初入劍道的煉氣弟子,只能在外圍,修爲高一些的,可以往裏靠一點,達到築基,才能進內圈。

    靈玉一踏進小劍池,就倒吸一口涼氣。

    一道凜冽的劍意,順著她的小腿肚爬上來,瞬間竄上後腦,讓她打了個激靈,好半天才慢慢緩過來。

    好森寒的劍意,竟然一瞬間就將她壓制得動彈不得,比之那天在法陣中感受到的徐正的劍意,也只是略遜。

    靈玉站在小劍池的邊緣,適應了一會兒,才慢慢踏了進去。

    劍意雖然厲害,數量卻不多,一開始震了她一下,之後就退去了。小劍池內四處遊走的,是劍氣。

    靈玉一步步往裏走,感受著池內氣息不同的劍氣。金、木、土三系劍氣密集的地方,並不適合她,她要尋找的,是水、火兩系劍氣聚集之處。

    只是,池中煉氣弟子不少,她走了一遍,只勉強尋到一個還算合適的地方,學他們一樣,盤膝坐了下來。

    看到她進來,有的人擡頭看了一眼,更多的人仍然八風不動。

    周身都是來回穿梭的劍氣,一道道犀利無比,她必須全力運轉真元,才能抵抗。之後,再慢慢放松,感受著一道道劍氣裏包含的或凜冽或暴戾或溫潤或強韌的劍氣。

    漸漸地,靈玉的心神整個沈浸進去,她感覺自己好像進入了一個神奇的世界,一個由劍組成的世界。在這個世界裏,有無數各種各樣的劍氣,還有隱隱散發著威勢的劍意。劍氣森寒,劍意凜冽,令她感到顫抖,卻又令她興奮無比。原來。這世上還有這麼多奇特的劍氣,原來,劍氣還可以修煉成這樣……

    從未正式接受劍修傳承的她,如饑似渴地吸收著這些知識。這座小劍池,真切地展露出了劍修的世界。這比任何劍譜包含的內容都要豐富。

    不知道過了多久,耳邊忽然傳來一聲斷喝:“餵,小子!”

    靈玉一驚回神。睜眼就看到一雙長腿,十分囂張地抖著。

    她疑惑擡頭,入目的,是一臉稱得上妖豔的臉龐,紅唇妖嬈,面如敷粉,桃花眼一勾,帶著誘惑的氣息。

    靈玉停了一息。目光下移,落在對方明顯的喉結和平坦的胸上。

    “男的?”

    “女的?”

    兩人同時出聲,均是不可思議的語氣。而後,面面相覷。

    這動靜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周圍的煉氣弟子停下修煉。看著他們,有人“噗”地笑了:“錢家樂,看著這位師妹,是不是跟看鏡子似的?”

    這妖豔男子將臉一板,喝道:“去去去,沒跟你說話!”

    那人做了個封口的動作,當真就閉口不言了。

    靈玉眨眨眼,覺得這位“錢師兄”雖然看起來女裏女氣,八成不好惹。看他這囂張的樣子,還有別人的忍讓,都說明了這一點。

    現在這位“不好惹”的錢師兄正對著她,一臉囂張跋扈的表情,怎麼想都不是好事。

    “這位師兄,有何貴幹?”靈玉站起來,向此人拱了拱手。

    “有何貴幹?”錢家樂上下打量了她很一番,很不高興地發現,靈玉只比他矮了一點點,要不仔細看,比他這個貨真價實的男人更男人。

    其實,靈玉的外形並不是很男人,她只是身材瘦高,女性特征不明顯,加之從小沒有受過女性教育,舉手投足,沒有半點脂粉氣,猛然一看,容易認錯。比這位錢師兄更男人,純粹是他長得太妖豔了……

    當然了,這位錢師兄可不會認爲是自己的原因,他只是覺得靈玉的存在,讓他的心情變得很差:“小子,這是我的位置,知道嗎?”他昂著下巴,試圖讓自己看起來靈玉高得多。

    靈玉挑了下眉頭:“小劍池,不是宗門的地方嗎?”

    “你住的還是宗門的地方呢,難道誰都可以睡你的床?”她話音剛落,錢家樂張口就堵了回去。

    “……”好吧,靈玉看出來了,這位錢師兄就是來找茬的。

    “師兄想怎麼樣?實話實說吧,咱們也別浪費時間。”面對故意找茬,靈玉毫不客氣地回敬。

    錢家樂更不高興了,這麼幹脆,豈不是更男人?

    “單挑!”他上前一步,惡狠狠地說,“是劍修,就拿劍說話,你贏了,這位置歸你,輸了,就乖乖滾蛋!”

    錢家樂說出這句話,更多的煉氣弟子停下了修煉,饒有興趣地看著他們。

    靈玉轉頭看看,坐在劍池中央的幾名築基修士動也不動,仍然繼續修煉,完全不感興趣,也沒打算阻止。

    “怎麼,不敢?”錢家樂目光輕蔑,“不敢的話就給我滾蛋,修劍是男人的事!”

    靈玉笑了,聲音沒有半分動氣:“錢師兄,有沒有人跟你說過,紫霄劍派更適合你?”瞧瞧這模樣,跟紫霄劍派那些自視甚高的男人多像!從報名的執事弟子,到徐正這位劍君之後,那高傲自負瞧不起人的勁,幾乎一模一樣。

    “你這話什麼意思?”錢家樂被說得一愣,沒轉過彎來。

    靈玉攤手:“沒什麼意思。”舉步邁出劍池。

    錢家樂沒想到她這麼幹脆,一時沒回過神來,這位置還真的讓給他了?好嘛!他就知道,雖然長得像男人,可骨子他才是男人!

    他還沒樂夠,那頭靈玉在劍池旁站定,抽出坎離劍,向他揚眉:“錢師兄,不是要拿劍說話嗎?”

    錢家樂沒想到她敢拔劍,頓時大怒,順手拔出自己的劍,邁出劍池:“好。就讓師兄好好教導你!”

    他話音一落,劍已脫手而出。

    靈玉看到劍光亮起,無數劍芒從錢家樂的靈劍飛出,迅如風雷向她襲來。

    沒想到對方一出手就如此猛烈,靈玉吃了一驚。錢家樂的修爲比她高一點,是煉氣九層。而且人家是正宗的劍修,不比她這個歪歪扭扭長大的,接受的劍修傳承比她正規得多,幾乎可以肯定,對方的實力比她強。

    可人家對她百般挑釁。她若不戰自退,豈不丟人?老話說得好,輸人不輸陣。哪怕打不過,也得打!說到打架,她程靈玉從小到大都沒怕過人,當年在程家,大哥二哥合起來欺負三弟,她都敢衝上去,以一對二,起先打不過。後來打多了,大哥二哥一看到她就怕,再也不敢欺負三弟了。

    靈玉深深吸了口氣。除了輸人不輸陣。更重要的是,她要看看自己的實力,像她這樣半路出家的劍修。跟錢家樂這樣接受正統傳承的劍修,差距有多大。

    劍芒還未飛到,靈網已經放了出去。靈網的存在,是靈玉最大的後手,這東西看不見摸不著,別人無法感應到它的存在,彌補了她神識不夠強大的不足。

    劍芒到達,靈網上的一根根靈氣絲線震動起來,將各一道劍芒的強弱傳達過來。

    靈玉微微一側,坎離劍輕輕一擋,只見劍芒大多數從她身側飛過,少數被坎離劍擋得嚴嚴實實。

    盡管如此,她還是“蹬蹬蹬”連退數步,才止住去勢。

    “打得好!”旁邊有人喝道,“錢家樂,你劍術又有精進啊!”

    錢家樂的臉色卻不好看,表面看來,他只是隨手一劍,靈玉就被打退數步,實際上,他劍氣化劍芒,卻沒傷到靈玉分毫。而且,靈玉根本沒有多余的動作,只是隨便一側一擋,這樣的判斷力,實在驚人,他自認自己做不到。

    靈劍回到手中,錢家樂神情凝重。既然無法以劍芒取勝,那就近身博戰,他就不相信,一個女修,能近身贏過他。

    這麼一想,錢家樂立刻付諸行動。他握著劍,急衝向前,靈劍帶起一片炫目的劍光,一道道劍氣揮灑而出,如狂風驟雨,向靈玉打了下去。

    靈玉剛剛擋回了錢家樂的劍芒,瞬間又遭到攻擊,迫不得已,將靈網運轉到極致,搭配著神識,舉劍迎了上去。

    錢家樂的劍很快,劍氣更快,煉氣劍修們,真元不夠,只能同時發出幾道劍氣,他亦是如此,但他發出劍氣的速度卻比別人快得多,往往那邊劍氣還未消散,這邊劍氣已經發出。

    靈玉覺得喘不過氣來,哪怕她有靈網搭配神識,也很難適應這樣的速度,但她卻只能適應,因爲錢家樂比她強大得多,如果不去適應他的節奏,她就會被打垮,一敗塗地。

    她憋著一口氣,將自己的感官完全調動起來,在一道道劍氣中尋找生機。

    小劍池旁的空地上,劍光四處揮灑,兩個人戰成一團,分不清人影。

    在此修煉的煉氣弟子們,大半已經停下了修煉,看著這場鬥劍。

    “錢師兄這不是欺負人嗎?”一名煉氣弟子說,“誰不知道他快劍之名,這位師妹修爲比他低,劍術也一般,怎麼打得過他!”

    旁邊另一名弟子搭話:“這位師妹是剛剛入門的吧?這般人物,若是見過,我一定記得!”

    “老郭,這你就不知道了,這位程師妹剛剛入門不假,短短一個多月,已經是宗門風雲人物了,她在值守房做事,每天有不少師妹特意在山門附近溜達。嘖嘖,她要不是女人,這會兒早就被人教訓了!”

    “哦?值守房的?”先前那人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摸著下巴道,“你這麼說,我倒很想看看這位師妹穿女裝什麼樣子……”
作者: feather0525    時間: 2013-12-9 10:12 PM

097、差距

    勝負幾乎沒有懸念,一干人煉氣弟子,幹脆一邊看一邊閒聊。

    這人話音剛落,另一人就笑道:“還是免了吧,你也不怕嚇到人。”

    “切!”那個被喚作老郭的弟子白過去一眼,“你就是有眼不識金鑲玉,剛才沒仔細看過吧?這位程師妹,穿起女裝一定別有風姿,像她這麼高,很容易顯得飄逸出塵。再說,那張臉多完美啊,比陸師姐都不遜色……”

    一堆人起哄:“老郭,你真是色到一定境界了,看著男人都能幻想。”

    還有人道:“這話你敢不敢對錢家樂說?敢說一遍,我就服你!”

    立即被人潑冷水:“你們別慫恿老郭,想害他被錢家樂揍嗎?他現在是沒空,別以爲聽不見。”

    提到錢家樂,一甘人封嘴。

    靈玉已經力竭了,但仍然在極力周旋。不到最後一刻,決不放棄。儘管已經握不住劍柄,但她還是咬著牙,招架錢家樂的劍招。

    “嗤——”一個閃身不及,衣袖被整個劃破,她卻毫不動容。

    有人露出不忍的神情:“錢師兄真是的,好歹是位師妹,怎麼也不讓著點。”

    “你以爲他不想讓?”有人冷冷道,“他是讓不了。”

    衆弟子順著聲音看過去,發現小劍池中央的築基修士,有一人停下了修煉,目不轉睛地盯著小劍池旁的鬥劍。

    說話之人,正是一名築基修士。

    “常師叔!”發現是誰說的話,一名弟子吸了口涼氣。

    錢家樂現在確實讓不了,別看他對靈玉形成了全面壓制,其實一點也不輕松。靈玉的招架十分頑強,每一次都以爲可以將她擊倒,卻每一次都擊不倒。更要命的是,靈玉始終保持著冷靜,判斷尤其准確。她總能抓到最關鍵的點,用最少的力氣,躲過他的攻擊,盡管她已經沒有辦法回擊了。

    打到現在,要麼把她打趴下,要麼。他的精神被擊垮。

    對一個劍修來說,有什麼比精神被擊垮更羞辱的?這不僅僅是一時之氣,更是劍修的尊嚴。所以,他只能咬緊牙關,將靈玉一口氣打倒。

    靈玉完全聽不到周圍在說什麼。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她所有的心神,都在周圍的劍氣上。錢家樂的劍氣。與他的戰鬥風格一樣,帶著一股暴戾之氣,稍不小心,就會心神震蕩。

    真元一點一點地流失,錢家樂的氣勢卻沒一絲減弱,每一道劍氣劈下來,都是直取要害。

    靈玉越來越力不從心,一不小心。衣袍下擺又被截去了一塊。

    難道真的只能這樣嗎?感到體內真元不足,已經沒有辦法應付錢家樂始終狂暴的攻擊,靈玉心中升起絕望。

    她不甘心。明明她有足夠的判斷力,完全明白錢家樂每一招的去向,每一道劍氣的軌跡。也知道如何去躲避,但她卻沒有足夠的實力去應對。修爲不及,真元不足,劍術不佳……這些實實在在地限制了她的實力。

    這就是她的弱點嗎?與滄溟界本土修士,差距這麼大?

    終于,錢家樂一道劍氣發出,狠狠擊在她的劍氣上,她真元耗盡,被擊飛出去。

    靈玉重重地摔在地上,一時爬不起來。

    錢家樂也好不到哪去,滿臉是汗,站在原地大口大口喘氣。

    一時間,小劍池寂然無聲。剛才大發議論的煉氣弟子們,沒一個人說話。

    他們早知道錢家樂能贏,卻不知道會贏得這麼艱難,這位程師妹明明實力及不上他,從頭到尾都沒能對他形成足夠的威脅,打完之後,錢家樂卻是一副虛脫的模樣。爲什麼會這樣?難道這位程師妹,有什麼特殊的本領?

    “嘶——”靈玉爬起來,抽了口冷氣。這是鬥劍切磋,不是生死相爭,錢家樂出劍雖狠,但沒有趕盡殺絕,她並沒有受傷,但這一撞,手臂擦破了一大片,疼得厲害。

    她低頭看了看傷處,對錢家樂勉強拱了拱手:“錢師兄劍術高強,我認輸了。這地方是錢師兄的了。”

    說完,她向圍觀衆人點頭一笑,轉身就走。

    “餵!”錢家樂在後面喊,“小劍池裏又不是只有一個地方,就算這裏讓給我了,你也不用走人吧?”

    靈玉轉回身,笑了起來,揚了揚自己的手臂:“錢師兄誤會了,我總得去處理一下吧?”

    “……”發現自己二了,錢家樂懊惱地拍了下額頭。他只是看靈玉十分落寞的樣子,一時動了惻隱之心,覺得自己這樣對一個女修太狠了……算了,其實人家一個女孩子,長得像男人,已經夠可悲了,他幹嘛還要去打擊人家?就像他,從小長得像女人,被說了多少閑話?

    這麼一想,錢家樂頓時覺得與靈玉同病相憐,應該好好對她才是。

    問劍峰的後面,有一排石屋,供弟子休憩之用。煉氣弟子還是*凡胎,若是長期在此閉關,少不得食宿供應,因此,設施什麼的,都很完備,還有十幾名雜役在此打理。

    靈玉一過去,立刻有侍女上前,將她引到一間無人的屋中,打了水過來,連傷藥都全部備齊。

    手臂擦傷的地方清洗了一遍,抹了藥水,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複如初。修仙界的藥物,對待這種小傷,那是藥到病除,絕無虛假。

    然後,從乾坤袋裏取出備用的衣物,把身上殘破得不能穿的衣衫換了。

    聽說宗門給築基修士發放的弟子服,都是靈器,一般情況下穿不壞,也割不破,不知道她什麼時候能享受到……

    半個時辰後,靈玉神清氣爽地回到小劍池。

    輸了鬥劍,她不是不郁悶,但這郁悶對她來說,沒有半點幫助。她反倒覺得,應該感謝錢家樂,他毫不留情的出手,讓她知道自己與滄溟界真正的劍修差距有多大。她不是悟性不好,也不是心性不佳,更不是資質不及,而是實力,實打實的實力不足。

    既然實力不足,那就只能退讓,除非有朝一日,她實力提升,打敗對方。

    靈玉調整好心情,覺得自己能坦然面對別人輕視的目光了,才回到小劍池。可沒想到,在小劍池,迎接她的,是出乎意料的一幕。

    “程師妹!”剛剛踏上小劍池所在的平台,就聽到錢家樂的聲音。他相貌妖豔,聲音也很中性,很容易就分辨出來了。

    靈玉眨眨眼,看到錢家樂站在她原先修煉的地方,向她招手,面帶笑容,很熱情的樣子:“快過來。”

    她覺得自己有些眼花了,揉了揉眼睛,看到的還是錢家樂笑容滿面的樣子。再看周圍,其他弟子要麼圍在一起低聲探討,要麼繼續修煉,偶爾有幾個向她看來,目光也很和善,沒有半點輕視。

    呃,她不在的這半個時辰,發生什麼事了嗎?

    她滿面困惑,在錢家樂熱情的招呼下,慢慢走了過去。

    “程師妹,來,坐這。”錢家樂將她推到原來坐的地方,自己在一丈外坐下。

    靈玉覺得這情況太詭異了,剛才打死打活,不就是爲了搶這個位置?爲什麼她打輸了,錢家樂反而笑臉相迎,還把位置讓給她?

    “錢師兄,”她站起來,“我輸了,這裏還是你坐吧。”

    “沒關系!”錢家樂仍舊把她按下來,“我坐這裏就好。”

    靈玉還是站起來了,“那裏離靈劍遠了點,不如這裏……”

    “嗯?”錢家樂把臉一板,“讓你坐不坐,怎麼,瞧不起我?”

    “……當然不是。”靈玉無奈了,“可是我們剛才……”

    “剛才是剛才,現在我讓你坐你就坐!”

    錢家樂一臉堅持,靈玉糾結了一會兒,屈服了:“好吧,多謝錢師兄。”

    她的合作,讓錢家樂露出了笑容,自己也坐了下來,分外和氣地道:“程師妹,你好像是剛剛入門?你的劍很奇特啊,紫色劍氣,看起來很像是紫霄劍氣,不過,我感覺是兩種屬性不同的劍氣,你修煉的是什麼功法?”

    這些天來,靈玉已經開始修習《水火劍訣》,不再像以前一樣,水火兩道劍氣總是分開使用,而是合而爲一,真正成爲一道劍氣。剛才她被錢家樂全面壓制,大部分時間都在招架,自己出招不多,是以,旁觀之人都沒有發現她劍氣中的奧秘,只有與她纏鬥的錢家樂,感到她劍氣的不同。

    “不瞞錢師兄,我是半路出家,之前只會些劍招,進了宗門之後,才改修《五行劍訣》。”這本劍訣,並不是多麼高深的劍修功法,太白宗有許多煉氣弟子,入門修習的都是這部功法,沒什麼好隱瞞的。

    “《五行劍訣》?”錢家樂挑眉道,“不對,修習《五行劍訣》的人,都有明確的五行屬性,跟你的不一樣。難道程師妹不方便說嗎?”

    “錢師兄誤會了,我說的都是實話。”靈玉伸出手,一紅一藍兩道劍光緩緩遊出,在手心互相纏繞,漸漸合爲一股,成爲一道紫色劍氣,“師兄請看,我的劍氣不同,是因爲它是水火二性相合。”

    錢家樂看著那道紫色劍氣,驚訝地睜大了眼:“雙靈體,原來你是雙靈體!”
作者: feather0525    時間: 2013-12-9 10:37 PM

098、劍修弟子的生活

    雙靈體意味著什麼,錢家樂太清楚了,宗門的藍師祖,就是水木雙靈體,可以選擇的功法比別人多,晉階的機率也比別人大。

    但,雙靈體的修士,選擇劍修之路,他卻從來沒聽過。劍修,對身體要求較高,對資質要求卻低,所以,紫霄劍派收徒,曆來都是一關關地拼殺,拼殺不過,那就淘汰。太白宗卻不然,它比紫霄劍派重視資質,因爲它是傳統的道修門派,宗門內數量最多的是法修。

    雙靈體,也就是說,她修習法術,天生就有兩條路,可以修成兩種靈體。這種資質的修士,卻走劍修之路,實在是太可惜了。

    錢家樂本來只是覺得,與靈玉同病相憐,又欣賞她鬥劍過程中表現出來的頑強,那種精神方面的壓力,讓他這個一向好勇鬥狠的人都覺得難受。如今知道她雙靈體的資質,卻選擇做劍修,真心地欽佩了。

    “程師妹,你真有勇氣!”

    “嗯?”靈玉茫然。關于資質方面,她還迷迷糊糊的,只是在來的飛舟上,聽何曉詩提過,她自身資質,適合修習兩種屬性的功法,非常少見。至于雙靈體少見到什麼程度,她還不大了解。

    再說,做劍修也不是她自己選擇的,在下界,沒有完善的檢查資質的手段,柳威意說她體質好根骨佳,適合做劍修,就讓她修劍了。這只是個誤會。

    不過,錢家樂的反應,讓她意識到一件事。《水火劍訣》上說,哪怕是普通的資質,都能修習出水火二性。錢家樂見到她的劍氣,卻一口咬定她是雙靈體,這說明,《水火劍訣》這樣的功法,比雙靈體還少見。說不定,人家根本沒聽說過,修煉一部功法,就可以修出兩種屬性的劍氣。

    仙書,太逆天了!原本,靈玉只是以爲。仙書是個很奇妙的寶物,現在她發現,仙書的奇妙程度遠遠超過自己的想像。這樣的東西,一定不能告訴他人!

    錢家樂表現出的友善,讓兩人的關系迅速好了起來。有他帶領,靈玉很快融入小劍池的劍修圈子。

    原以爲自己輸了鬥劍,會被輕視。後來靈玉才知道,這裏百來個經常來小劍池修煉的煉氣弟子,幾乎都不是錢家樂的對手,輸給他,沒什麼丟人的。吃飯的時候,那位姓郭的師兄還安慰她:“程師妹,我跟你說,在小劍池閉關的。幾乎沒人沒被錢家樂揍過,爲此,我們特意成立了一個同盟。這個同盟的名字叫,”他頓了頓,在靈玉期盼的目光下說出三個字。“萬家哭!”

    “噗!”靈玉把口中的飯全噴了出來,咳了半天,才緩過氣來,哭笑不得,“郭師兄,這叫什麼名字!”

    老郭道:“他不是叫千家樂麼?讓他千家樂不起來,可不就是萬家哭。”

    靈玉想想,還挺有道理的,跟著大笑起來。

    吃完飯,錢家樂喊:“程師妹,來來來,咱們比劃一下。”

    太白宗的劍修弟子不多,常年在小劍池的更少,這百來名弟子,大部分熟識,平日裏打打鬧鬧,十分歡樂。在小劍池修煉完畢,回來吃飯,飯罷就聚在一處切磋,探討劍術。

    靈玉融入這個圈子後,很快適應了這樣的生活,劍術也在切磋中飛速進步。

    白天,他們在小劍池各自打坐修煉,晚上,就聚在一起切磋劍術,交流經驗。靈玉從他們這裏學到了很多東西,不僅是劍修知識,還有天文地理,風土人情,以及宗門八卦。

    如果說在值守房做事,拓寬的是人際關系,在小劍池,學到的則是劍修的立世之本。

    切磋之余,他們也會談及未來。

    錢家樂如此對她說:“于道修而言,咱們劍修,資質不顯,又過于追求力量,築基比法修要難。別看我們這些人整天嘻嘻哈哈,樂觀快活,其實每個人心裏,都很沈重。太白宗煉氣弟子數萬,築基修士不過千余,扣掉那些一生也沒有達到煉氣圓滿的,能成功築基的也不過一成,在劍修之中,這個數字只會更低。爲什麼劍修之中,女修如此之少?就是因爲這種壓力,對心思敏感的女修來說,難以承受。可我們除了走下去,別無他法。執我手中劍,披荊斬棘,一往無前,才能走出一條道路。”

    這番話,讓靈玉對他肅然起敬。表面看來,錢家樂囂張自負,還有那麼點幼稚,卻原來,他也有這般堅定的信念。

    “錢家樂,別嚇唬程師妹,想那麼多幹什麼?咱們只要管好自己,勤奮修煉,機會總是會出現的。”老郭湊過來,笑嘻嘻道,“程師妹,你說是吧?”

    “嗯!”靈玉點頭,“兩位師兄說的都有道理。錢師兄清醒地認識到前路艱難,郭師兄懷著一顆樂觀向上的心。”

    “程師妹不愧是值守房的,就是會說話。”老郭被誇得心花怒放。

    靈玉想起一事,問道:“對了,兩位師兄,咱們劍修築基,也跟法修一樣嗎?”

    “不管哪個分脈,都是道修,大致是一樣的,只是小處有些區別。”錢家樂仔細地說給她聽,“我們劍修,築基不僅僅是拓寬經脈和丹田,更重要的是領悟劍意。劍意通達,築基就會水到渠成。所以,我們與法修相比,對築基丹依賴不強。如果能在煉氣期領悟劍意,配合大量靈氣衝擊經脈,就有很大的機會突破築基。”

    “這樣啊……”靈玉若有所思,“既然我們對築基丹依賴不強,爲什麼築基的機率反而比法修要低?”

    錢家樂苦笑起來:“話雖如此,可劍意是什麼?劍氣我們可以依賴一天一天的積累,劍意卻只能靠天分。這天分不是根骨,不是靈體,而是看不見摸不著的悟性。說句實話,劍意比築基丹更難得,許多劍修,都是達到築基之後,脫去凡胎,才領悟到劍意,能在煉氣期就領悟劍意,配合築基的,少之又少。”

    “……原來如此。”靈玉想起豐老,不禁感歎,下界亦有劍修天才,未到築基就能領悟劍意,可惜被環境所困,一生不得再進一步。她心中忽然冒出一個念頭,有朝一日,她結成金丹,一定回到下界,築就天梯,讓他們得以繼續前進,就當是報答下界那些人的教導之恩。

    “程師妹,別想那麼多。我們好好修煉,到達煉氣圓滿,一邊嘗試領悟劍意,利用靈眼築基,一邊等待宗門獎勵築基丹的機會,這樣兩不耽誤。”老郭說完,轉頭衝別人喊,“大家說是吧?”

    “老郭淨說廢話,除了這樣,還能哪樣?”

    “就是就是。”

    老郭被噴得灰頭土臉地回來。

    錢家樂懶得理會這群人,繼續跟靈玉說:“基本上,每十年間都會有一次這樣的機會,有時候是幾派鬥法,有時候是開啓試練,有一定的風險,但獎勵也很豐厚。這種時候,咱們劍修得天獨厚,打架那可是咱們的強項!”

    “對對對,打架,咱們劍修才是最強的!”

    “就是,你看戰令堂,人數最多的永遠是劍修!”

    戰令堂,是宗門七個堂口之一,負責門派安全及執法,比如護山大陣的運轉、巡邏、守衛、門規執行,都是戰令堂的職責。簡而言之,戰令堂,是整個宗門最精銳的所在,每一名弟子,都是精英中的精英,也是劍修弟子最向往的地方。不過,達到築基,才有進戰令堂的資格。

    聽著這群人胡侃吹牛,靈玉心中溫暖極了。哪怕前路艱難,他們仍然有一顆奮戰不息的心,和永遠樂觀向上的精神。雖然他們好戰,高傲,自負,有著讓人討厭的缺點,卻不失坦誠和可愛。

    “說起來,陸師姐快回來了吧?你們誰聽到消息了?”老郭在人群中閑聊。

    “我說老郭,你就記得陸師姐,端木師兄跟她在一起呢,哪有你的份!”有人調侃,“你啊,還是別老想著吃天鵝肉了,你看咱們宗門內,可愛的小師妹多少!”

    “去!”老郭瞪眼,“你罵我是癩蛤蟆!”

    “哪有?”那人攤手作無辜狀,“大夥兒聽聽,我剛才說了癩蛤蟆三個字了嗎?”

    “沒有。”

    “我沒聽到。”

    “我聽到了,是老郭自己說的。”

    “你們這群家夥!”老郭抄起劍,“來來來,大戰三百回合!”

    “來就來,誰怕你!”一群人又鬧了起來,最終還是演變成切磋了。

    靈玉在旁邊歡樂地看著。老郭這個人,爲人不錯,就是有個花癡的毛病。在小劍池的女修少之又少,老郭整日見不著美人,連見了她都萬般照顧。

    陸師姐名叫陸盈風,是紫蓋峰顯化真人的嫡傳,十七歲就煉氣圓滿的天才人物,兼之容貌傾城,是許多男弟子心中的女神。老郭也不免俗,平日裏最喜歡說陸師姐如何如何,見不著也過過幹癮。每到這個時候,就會被一堆人群起嘲諷。不過,大家也只是鬧鬧,他們都知道,像他們這樣的普通弟子,跟陸盈風這樣的元嬰嫡傳,天差地別,根本沒可能。

    這就是普通弟子的生活,雖然平淡,卻有著溫暖的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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