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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玄幻]賊眉鼠眼 -【穿越之紈絝少爺(傳奇紈袴少爺 )】《全文完》  關閉[複製鏈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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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奸中有忠

    兩人落座之後,在前廳一陣東拉西扯,這才慢慢進入正題。魏承德有意無意挑著一些比較敏感的話題,試探方錚的態度。比如對突厥的政策應該是和或是戰,當今天下民變四起,朝廷是否該從政策或吏制上檢討自己,對貪官是否該增加懲罰力度等等。

    方大少爺什麼都好,就是有點缺心眼兒。他見堂堂朝廷二品大員親自到府上拜訪,還主動以國家大事問取他的意見,頓時一種“士為知己者死”的豪邁之情油然而生,雖然這位知己送的禮品實在是寒酸了點,卻不影響他賣弄自己學識的積極性。

    方錚當即搬弄出前世一些治國治軍的先進理論,與如今的一些朝政相互比較,闡述優劣,分析利弊,真真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呐。聽得魏承德一臉興奮驚奇,花白的眉毛一個勁兒的掀動,方錚說到絕妙處,老頭甚至忘情的擊掌叫好。

    實際上魏承德提的這些話題都很要命,按說換了別人,誰也不敢妄自議論朝政,並私下指責朝廷種種政策的弊端。這要被有心人洩露出去,丟官都算是輕的,弄不好便丟了腦袋。

    可魏承德他敢,老頭一輩子正直不阿,如今已是六十花甲的年紀,沒什麼好怕的,而方錚是個毫無官場經驗的新兵蛋子,更是無知者無畏。老頭詢問的時候存著考究的心思,方錚回答的時候存著賣弄的心思。這兩人一拍即合,聊得甚是投機。

    當然,言多必失,方錚言談之中也暴露了幾分本性,比如愛錢,愛美女,不管百姓死活,江山社稷沒放在心上等等。魏承德時而聽得讚賞不已,時而卻又眉頭輕皺,他不明白,能提出利國利民的好建議,此人應該有大智慧,可他卻為何如此市儈勢利?仿佛他提出這些建議的目的,是為了給他個人謀私利似的。這廝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方大人年紀輕輕便立下如此奇功,說句得罪人的話,老夫本來還以為你完全是靠著運氣,誤打誤撞蒙中了。可今日與方大人一席長談,老夫方才知道,盛名之下,果無虛士,今日老夫受教了,呵呵,若方大人一直懷著拳拳報國之心,日後前程不可限量啊。”魏承德捋著長須,頗有深意的輕笑道。

    “魏大人過獎了,下官也只是信口胡說,只當是閒聊而已,魏大人聽聽就算了,當不得真的。”方錚這時表現得很謙虛,謙虛中還隱含著一點點小得意。——哥們其實還是挺有才華的。至於在前世為何連個糊口的工作都找不著,那只是明珠蒙塵,懷才不遇而已。

    魏承德心中暗笑:這小子還是太嫩了啊,閒聊?呵呵,滿朝文武,看誰敢這樣“閒聊”。

    直到現在老頭還在琢磨著方錚,據他的觀察,這小子應該不是壞人,但也說不上是好人。舉個簡單的例子吧,如果有天上朝的時候,忠臣與奸臣兩大陣營忽然在金鑾殿上打起了群架,這小子絕對是做壁上觀的那種人,說不定還會抽冷子出手,偷一塊某大臣的玉佩,搶幾個大臣官帽上的珍珠啥的。至於被偷被搶的人是忠是奸,想必這小子是不在意的。偷完搶完後,這小子甚至還會假惺惺跑出來拉架,左右逢源,兩頭討好。

    這種人是聰明人,也是活得最久的人。無論朝堂上有什麼變局,都影響不到他身上。而無論是忠是奸,都不會太將他當回事,卻也不能完全忽視他。

    思忖良久,魏承德苦笑搖頭,枉自己活了這把年紀,眼前這個年輕人,竟然無法對他下個準確的定義。忠與奸這兩個字眼太蒼白,這小子似乎完全跳脫出這兩個字之外,或許,他是忠中藏奸?又或許,奸中有忠?…………頭疼。

    魏承德最後踉蹌而去,對於方錚的忠奸問題,臨走他也沒分辨出個所以然來。他感覺自己今日是白來了,卻又似乎沒有白來……

    “小五,這兩樣東西少爺賞你了。”魏承德走後,方錚將他送來的寒酸禮品轉頭便送給小五:“這可是當朝兵部尚書,二品大員送給少爺我的,你瞧,少爺對你多好。”

    小五捧著禮品激動不已:“兵……兵部尚書?二……二品大員送的?少,少爺,真送給小人嗎?”

    “那當然,咱倆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少爺我收的禮品,肯定也有你一份嘛。”方錚不失時機的邀買人心。

    “多謝少爺!小人以後一定為少爺出生入死,赴湯蹈火,鞍前馬後,誓死效忠……”小五羅裏囉嗦的表著忠心,這小子自從做了高級伴讀書童後,文才見長,拍起馬屁來一套一套的,居然還會用不少成語。

    不過比之方大少爺拍馬屁還帶著詩句,小五仍是遜色一籌。

    “行了,提著東西,回你房裏慢慢美去吧。”方錚邊說邊往外走。

    “少爺,您要去哪兒?您的傷還沒好呢,小五隨身侍侯您……”

    “呃……我要去一個遙遠而神秘的地方,嗯,朝廷機密,不能帶隨從……”

    遙遠而神秘的地方在花牌樓,方大少爺的別院。

    好些天未見嫣然了,方錚有點想她。自從當了官兒後,方錚覺得自己似乎忙了起來,忙著一些不著邊際,又不見效益的事兒,自己就像一頭被蒙了眼睛的驢子似的拉著磨,身後還有一條無形的鞭子不停的抽他。這讓方錚很排斥。

    於是他想嫣然了。他喜歡嫣然脈脈含情的眼神,深情而專注的看著他,陪他說話,陪他喝酒,如果有可能的話,方錚還希望嫣然陪他……那啥。

    想她就去找她,方大少爺對美色的抵抗力,向來都很低。

    宅子依舊如故,下人們各施其責,見家主來了,紛紛向方錚行禮問好。

    走進內院,方錚便看見了丫鬟菊兒。菊兒正在花園裏撲蝴蝶,小女孩才十二歲,正是喜歡玩鬧的年紀。

    見菊兒笨拙的被蝴蝶忽左忽右耍得團團轉,方錚皺了皺眉,學業事業成不成功,方錚沒看在眼裏,可若連玩都玩得不專業,這人還有什麼前途?

    “哎哎哎,你,停下!”方錚開始糾正菊兒的錯誤:“有你這樣撲蝴蝶的嗎?撲到猴年馬月都抓不到一隻,笨!”

    菊兒頭都沒回:“你管我!姑娘我高興!”

    頓了頓,菊兒覺得不對勁,內院怎麼會有男人的聲音?回過頭來,菊兒便看見了方錚。

    悄悄吐了吐舌頭,菊兒行禮乖乖的站到了一邊。

    方錚傲然道:“偷看美女洗澡,我不行,撲蝴蝶,你不行。小丫頭,看好了,哥哥我來教教你怎麼撲蝴蝶。”

    菊兒聽得捂著小嘴偷笑。

    方錚尋了一截細細的鐵條,將它彎成一個圈,綁在了一根長竹竿上。然後扛著竹竿滿世界找蜘蛛網,將蜘蛛網盤在鐵圈內,不多會兒,鐵圈內便積了一層厚厚的網,方錚邊忙活邊嘮叨:“瞧瞧你們,平時怎麼搞的衛生?這些犄角旮旯的地方怎麼沒人注意清掃,多髒呀,以後再這樣少爺我扣你們工資……”

    菊兒在一旁盯著方錚的動作,大大的眼睛滿是驚奇,對方錚的嘮叨卻是自動忽略了。

    方錚拎著竹竿滿意的點點頭,大手一揮:“走,看看少爺是怎麼撲蝴蝶的,學著點兒!”

    菊兒歡欣不已,拍著小手跟在方錚身後。

    有了網,撲蝴蝶行動顯然有效率多了,沒過一會兒,花園裏的蝴蝶基本已經銷聲匿跡,菊兒手裏提著個布袋,蝴蝶全在裏面呢。她在方錚身後大呼小叫,小臉因興奮而漲得通紅。方大少爺更是得意非凡,——我這個穿越人士總算也弄出了一樣超時代的發明,瞧,用得多順手。

    方錚左右望瞭望,意猶未盡的咂摸咂摸嘴,轉過頭對菊兒遺憾的攤了攤手:“沒了……”

    菊兒高興的指了指前院:“那裏還有個花園……”

    方錚聞言顯得比菊兒更高興:“走!把它們全都捉拿歸案!”

    身後傳來一聲嬌嗔:“少爺,您好不容易來這兒一趟,就是為了撲蝴蝶?”

    “啊?”方錚愕然回頭,見嫣然穿著一身粉色長裙,眼含薄怒正瞪著他呢。

    方錚拍了拍腦門,對呀,哥們是來會佳人的,這佳人沒會著,怎麼撲起蝴蝶來了?我怎麼老幹這種不著調的事兒?

    方錚充傻裝楞道:“嘿嘿,我當然是特意來看你的……咦?我手上怎麼有根竹竿?誰,誰放在我手上的?”

    瞪著菊兒:“說,是不是你?”

    沒理會菊兒送來的白眼,方錚將竹竿扔給她:“去,自己到前面玩,玩過癮了將蝴蝶放掉,它們是益蟲,別害它們,知道嗎?”

    嫣然瞪了方錚一眼,恨恨的戳了戳方錚的腦袋:“裝,你就好好裝!沒良心的傢伙,這麼久不來看我,一來卻忙活著抓蝴蝶,蝴蝶招你惹你了?”

    嫣然戳腦袋的動作嫺熟,似乎得了老娘的真傳。方錚乾笑道:“最近有點忙……這不,我一有空就來看你了嘛。最近怎麼樣?挺好的吧,吃了嗎……”

    嫣然噗嗤一笑:“你呀,就會這一套,這麼久不來看奴家,你說,心裏到底有沒有奴家?”

    方錚深情道:“當然有你,我每天晚上做夢都喊著你的名字:嫣然,嫣然……不信你跟我睡一覺就知道。”

    嫣然紅著臉啐了一口:“去!你自己做夢去吧,沒個正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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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方少醉酒

    進了房門,嫣然親手給方錚奉上茶,嬌聲道:“少爺,奴家聽下人說,當今聖上最近封賞了一位少年,那位少年獻了一條計策退了突厥二十萬大軍,為國立下了大功,所以聖上破例給他封了官兒和爵位,奴家還聽說那位少年的名字與你一模一樣,少爺,那個人是你嗎?”

    方錚撓頭道:“應該……是我吧?反正最近我莫名其妙的就當了官兒……”

    嫣然驚異道:“呀!原來真的是你,少爺,你真為國立了大功嗎?”

    方錚謙虛的道:“不算大功,隨便說了幾句話,然後就被皇上採納了,咱這皇上又特大方,我說只要銀子吧,他不幹,非要我做官兒……”

    嫣然美目異彩流轉,喜不自禁的望著方錚,眼前這位少年果真有本事。女人嘛,心思裏倒也沒什麼國家百姓之類的大義,她只盼著自己的夫君是個有本事的人,他或者很勇敢,能保護自己不受任何傷害,讓自己的一生都能躲在他的羽翼下擋風遮雨;他或者很聰明,能輕而易舉的解決任何事情,讓自己無時無刻不崇拜他,為他而自豪;如果他既不勇敢又不聰明,至少他應該是一個能讓自己快樂開心生活一輩子的人。

    方錚在此刻在嫣然心中,無疑是個有本事的人,是個能讓她自豪的人。——儘管這個人平時的表現有點兒無恥……

    “少爺,我們認識這麼久了,嫣然還從沒給你撫過琴呢,嫣然的琴技在京城也算上得了臺面了,你就不想聽聽嗎?”自打知道自己的夫君果然便是那個人人稱頌的少年英雄後,嫣然望向方錚的眼神更癡迷了,媚眼如絲仿佛能漾出水來。

    “啊?彈琴好啊,呵呵,多彈幾支,弄點兒動靜顯得熱鬧,呵呵……”方大少爺對古琴曲一竅不通,說出這番大煞風景的話渾然未覺,若讓金陵城裏的那些才子們聽到,方大少爺沒准又得掏錢修屋頂了。

    嫣然嬌俏的白了方錚一眼,按說詩詞與琴棋是不分家的,此人能對上自己的千古絕對,應該算是有才華的了,卻不知為何對樂理毫無涉獵,真是個奇怪的人。

    纖指輕撫,清脆悅耳的琴聲如行雲流水般從嫣然的指間傾洩而出。方錚舒服的斜靠在床榻上,微微眯著眼,作陶醉狀聆聽著,——附庸風雅總得有個扮相吧,方大少爺現在的扮相就很不錯,雖然他根本就沒弄明白嫣然在彈些什麼,至少電視裏古代人聽人彈琴的都是他這個模樣。

    耳朵聽著琴曲,腦子裏卻走了神。方錚在思考著別的事情。

    還有兩天就得上朝,這次可不能再遲到了,不過自己這官兒來得莫名其妙,當也當得莫名其妙,他根本不知道當了這官兒後自己該幹些什麼。別的官兒每天坐堂的坐堂,辦公務的辦公務,研究學問什麼的也有個翰林院。可他連個拜碼頭的地方都找不著,這叫什麼事兒呀。

    下次我得好好問問皇上,不能給個官兒就把我扔一邊不聞不問呀,哥們是棟樑啊,哪有棟樑連個辦事的衙門都沒有?怎麼看怎麼都覺得自己就像電視裏演的那種寵臣弄臣,每天要辦的公務就是如何逗皇帝開心,如果真是這種性質,哥們還是告老還鄉得了。

    “少爺……少爺!奴家這一曲撫得如何?”嫣然的聲音在耳邊傳來。

    原來嫣然一曲已終,見方錚失神的怔怔不語,以為他陶醉在自己的琴音中不能自拔。嫣然不由暗暗高興,少爺原來是個識得風雅的人呀。

    方錚回過神,高深的點頭道:“不錯,非常好,動靜很大,熱鬧極了。以後多給我彈點這樣的曲子,嗯,最好是喜慶點兒的,旁邊再配個鑼鼓呀嗩呐呀什麼的,那就更熱鬧了。你知道,少爺我是個喜歡熱鬧的人……哎呀!幹嘛掐我?”

    嫣然好氣又好笑道:“奴家真應了一個詞兒:‘對牛彈琴’!”

    方錚不高興了:“怎麼形容的啊?什麼叫對牛彈琴?上哪兒找像我這麼帥的牛去?”

    這時菊兒過來稟告,晚膳已準備好了。

    平日嫣然一個人的時候,她吃得都很簡樸,一般都是兩三樣素菜。今日方錚來了,嫣然特意吩咐了廚子多做了幾道好菜,又命丫鬟將她四處求購而得的三十年陳的女兒紅送上來,然後嫣然摒退了所有侍侯的丫鬟,她親自服侍著方錚用飯。

    “嫣然,你對我太好了,來,你坐下,別老站著,你又不是丫鬟,用不著服侍我,自己也吃吧。”

    “服侍你是嫣然的本份,誰叫你是這一家之主呢,少爺你就安心的吃吧。”嫣然嬌笑道。

    嫣然的話令方錚油然而生一股男人的虛榮感,是啊,這麼大的宅子,供他使喚的下人們,還有身邊這位千嬌百媚的美人,或許在他們的眼裏,我就是他們的天,他們的倚靠了吧。這要在前世,想都不敢想啊。

    “嫣然,坐下吧,陪我喝幾杯,咱們聊聊心事……”

    嘿嘿,然後再互相檢查身體……

    嫣然依言坐下,給方錚滿滿的斟了杯酒,又給自己斟了一杯,舉杯道:“少爺,祝你官運亨通,步步高升,奴家敬你。”

    方錚哈哈一笑,爽快的一飲而盡。

    “嫣然,每天都關在家裏,你難道不悶嗎?想不想四處走走?或者做點什麼事情排遣寂寞?”

    嫣然睜大了眼睛,奇道:“少爺此話從何說起?怎麼會悶呢?嫣然很喜歡現在的生活呀。”

    “啊?每天關在家裏的生活你很喜歡?嫣然……可憐的嫣然,你該不會得了自閉症了吧?”方錚心疼道。

    “少爺你說什麼呢?”嫣然小小的送上一記白眼,雖然不懂什麼叫自閉症,可她知道這不是什麼好話:“嫣然每日在家彈彈琴,作作畫,看看書,很是愜意呀,哪會悶呢?少爺不必為我擔心。”

    說著,嫣然表情黯然道:“以前身陷青樓,媽媽揮著鞭子教奴家讀書,練曲兒,撫琴……稍有懈怠便是皮鞭加身,還逼著嫣然端起花魁的架子,拋頭露面,奴家那時恨不得死去才好。如今好不容易才有了這平靜的生活,嫣然是個惜福的人,感激上天都來不及,怎麼可能還想著到外面去解悶兒?嫣然被贖回來的那天起,就立下了誓願,願從此老死於此宅之中,畢生不出家門一步。”

    這個年代的婦女苦難深重啊!方錚心中慨歎。小綠如是,嫣然如是,鳳姐亦如是。除了那沒心沒肺,出身高貴的長平公主。

    方大少爺憐惜之下,心中更是立下了宏願:有生之年,本少爺一定要盡我最大的努力,解救那些受苦受難的婦女們,把她們都解救到本少爺的床上去,想必她們以後會很幸福。

    就從眼前的嫣然開始吧。

    “嫣然,別想那些不開心的事了,少爺我以後會好好待你的。來,坐下……哎,你坐近點兒呀,陪哥哥我喝幾杯……”

    大灰狼開始誘騙小紅帽了。

    “嫣然,你說,哥哥對你好不好呀?好?來,喝一杯……”

    “嫣然,你說,咱倆的感情深不深呀?深?來,再喝一杯,感情深,一口悶……”

    “嫣然,會劃拳嗎?不會?來,哥哥教你,一隻小蜜蜂呀,飛到花叢中呀……”

    一個時辰後。

    “嫣然,你……你的頭暈不暈呀?不暈?怎麼會?我的頭……開始……暈了……”

    “少爺,你怎麼不喝了?嫣然再敬你一杯……”

    “啊?那個……不用了吧?”方大少爺乾笑著,酒已過量,都看見重影兒了,嫣然卻是面不改色,連一滴香汗都沒出。——這一刻方錚才知道,人家姑娘的酒量比他大多了。

    徹底醉倒之前,方錚腦海中浮起最後一個想法:失策了!沒有金剛鑽,攬什麼瓷器活兒呀……

    小紅帽安然端坐,大灰狼卻已轟然醉倒,方大少爺這次又擺了自己一道烏龍。

    嫣然為自己滿滿斟上一杯,端起杯來一飲而盡,目光如一泓春水,宛然流向趴在桌上的方錚,漫口吟哦:“淒淒複淒淒,嫁娶不須啼。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

    言畢臉頰已是潮紅遍佈,只覺得身子忽然變得火熱,酒勁似乎上來了。嫣然強自撐著,將方錚扶到了繡榻之上,除去了鞋襪,見方錚暈暈沉沉,似醒非醒,口中模模糊糊呢喃著:“失策呀,失策呀……”

    嫣然不由噗嗤一笑,玉指輕輕點了點方錚的鼻子,柔聲道:“壞東西,想將奴家灌醉,然後輕薄於奴家,你當我不知麼?”

    方錚雙手無意識的揮動了幾下,迷糊叫道:“好熱呀,是不是開了暖氣,有病呢吧?”

    嫣然見方錚呼吸粗重,面色紅得似乎要滴出血來,嫣然猶豫了一下,終於咬了咬銀牙,起身泡了一壺濃茶,以嘴含了,俯身唇貼著唇,慢慢的一口一口度進方錚的嘴裏。

    可憐方錚穿越到這個時代後的初吻,竟然是在這種情形下失去了,若被他知道,真不知該如何叫冤才好。

    幾口濃茶下去,方錚的酒勁消退了些,緩緩睜開醺醉的雙眼,紅燭之下,見嫣然一雙柔膩軟滑的玉手款款握著自己的手,臉上嬌羞無限,眉目含情,美得如同畫裏走出的仙子般,方錚看得漸漸癡呆起來,一時間室內春意昂然。

    舔了舔乾燥的嘴唇,方錚聲音沙啞道:“嫣然,今晚……我不走了。”

    嫣然聞言玉手輕微一顫,被方錚感覺到了:“你不願麼?”

    嫣然搖了搖頭,紅著俏臉道:“奴家給少爺打水擦身……”

    說完逃命似的頭也不回的出了房門。

    什麼意思?方錚猶疑不已,她是同意呢,同意呢,還是同意呢?女人的心事很難捉摸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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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芙蓉帳暖度春宵

    聽到嫣然回答的方錚如聆仙樂,喜不自勝。著急忙火的趕緊動手將自己剝得一絲不掛,蓋上薄被,心中激動異常,哥們前世素了二十多年,今兒終於要開葷了!

    輕輕的掀起薄被一角,小兄弟已是探頭探腦,躍躍欲試,方錚向著它吹了聲口哨:別急,待會就讓你吃個飽……

    嫣然磨蹭了幾乎半個時辰才端著水進來。見方錚躺在床上,眼睛眨巴眨巴的看著她,嫣然雖是萬分羞澀,此刻也禁不住有些好笑。

    掀開被子,嫣然準備幫方錚擦身,卻見薄被之下一團白花花的**,胯下有一怪物,正朝著她張牙舞爪,露出猙獰之色,嫣然何曾見過如此陣仗?頓時嚇得驚叫一聲:“呀!”

    方錚趕緊扯過被子蓋好,乾笑道:“那什麼……不是擦身嘛,脫了衣服才能擦,對吧?”

    嫣然垂頭不語,盡顯少女羞態。方錚見狀心中愛極,忙扯過她手上的布巾,胡亂在身上擦了幾下,急切道:“嫣然,快點兒……”

    嫣然此刻心中已如千百隻小鹿亂撞,以前在畫舫時聽媽媽說起,女人破身極是疼痛,可疼痛過後卻另有一番美妙滋味。嫣然雖出身青樓,可身子卻是清清白白,如今這少女貞潔的身子,便要赤裸裸的呈現在這個男人面前,教她如何不緊張害羞?

    “嫣然,別怕,少爺我會好好待你的……”此刻的方錚表現得像帶小女孩看金魚的怪叔叔。

    嫣然心中羞意難抑,聞言起身將房中的紅燭吹滅了,房內頓時一片黑暗。

    “哎呀!吹什麼蠟燭呀,讓它亮著不行嗎?”

    “不行!”嫣然語氣中難得的堅決。

    黑暗中,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傳來,接著一雙柔軟的手臂輕輕圈上方錚的脖子,方錚還沒反應過來呢,一具赤裸光滑的**像條水蛇一般緊緊纏住了他。

    “少爺,你可要輕些兒,聽說……很疼的……”嫣然的聲音帶著幾分顫抖。

    “放心,我也是第一次,咱們共同探討哈……”方錚輕輕道。

    月光下,嫣然的美目緊緊閉著,長而翹的睫毛不住的抖動。

    “嫣然,後悔嗎?”

    嫣然不語,搖頭。

    方錚壞笑:“嘿嘿,後悔也來不及了,本少爺今晚要吃了你,啊,錯了,是你吃了我……哎呀!怎麼打人呢!”

    月亮悄悄的躲進了雲裏,似乎它也羞見這人間歡好的一幕。

    隨著嫣然一聲低吟,從此破繭而出,化作了高貴而明麗的鳳蝶,在花間蹁躚流連,輕舞飛揚……

    此情此景,正是:被翻紅浪,靈犀一點透酥胸;帳挽銀鉤,眉黛兩彎垂玉臉。

    (以下省略N字。反低俗時期,咱只好吹燈拔蠟了,各位大大見諒哈。)

    早晨的第一縷陽光悄悄爬上了春意昂然的繡榻。

    嫣然漸漸睜開了迷朦的雙眼,轉頭見方錚仍在沉睡,而他的一隻手卻不規矩的放在她盈盈一握的酥胸上,嫣然頓時羞紅了臉,輕輕啐了一口。輕輕拿開他的手,又體貼的為他將薄被蓋好。坐起身來,穿上衣服,剛一下地,下身一陣疼痛傳來。昨晚太過癲狂,兩人同是破身之日,竟不知節制的來了一次又一次,今日嫣然算是嘗到苦頭了。

    嫣然狠狠瞪了一眼方錚這個罪魁禍首,打開房門,叫菊兒進來侍侯她梳妝。

    菊兒端著水進門,眼光打量了一下床上正呼呼大睡的方大少爺,掩嘴輕笑,湊到嫣然耳邊悄聲道:“恭喜小姐,啊,錯了,應該說是恭喜夫人,賀喜夫人!以後夫人心裏再也不會沒著沒落的啦,嘻嘻。”

    嫣然輕輕掐了菊兒一下,羞道:“說什麼呢!趕緊再給少爺打水來。”

    洗漱過後,嫣然坐在梳粧檯前,定定的望著銅鏡中的自己,只見鏡中的她,流光溢彩,風采照人,美目頻轉間流露出一種成熟女人的風姿,以前稍顯青澀的面容,如今卻是像一枚熟透了蜜桃,令人產生一種採摘的**。

    想到這裏,嫣然又羞紅了臉望向了床上的方錚,昨晚,她可不就像一枚蜜桃麼?任這冤家輕薄採摘,而且還採摘了好多次……

    這時菊兒進來,悄悄問道:“小姐……啊,夫人,要不要叫醒少爺?”

    嫣然見方錚睡得正是酣暢,搖了搖頭,道:“你退下吧,等會兒我來叫醒他。”

    習慣性的拿起梳粧檯上的發簪,想了想,嫣然輕輕笑了,生平第一次,她將長長的秀髮盤成了一個髻,配上發簪與頭釵,一番打扮後,一位顧盼生情的已婚女子,翩然出現在銅鏡中。左右看了看,嫣然滿意的點了點頭。

    正打算叫醒方錚,忽聽身後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雲鬢花顏金步搖,芙蓉帳暖度春宵……嫣然你本已是人間絕色,這一打扮,更是美豔不可方物呀。”

    嫣然聞言轉過頭去,媚眼如絲望向方錚:“夫君,您醒了?”

    “啊?夫君?”方錚一時還不太適應這個新稱呼。

    嫣然走到方錚面前微嘟著嘴:“難道不是麼?你昨晚……我們都……那樣了……,不該叫你夫君麼?”

    “啊!應該,應該!那我以後是管你叫娘子呢,還是叫達令?”

    “何謂達令?”

    “呃,就是親愛的意思,算了,還是叫你娘子吧。”

    “嗯,夫君且寬坐,妾身為你穿衣……”

    真纏綿啊,真腐朽啊!方錚滿足的歎了一口氣,這才是紈絝少爺該有的樣子嘛,做朝廷的大官,哪有做新郎官來得舒服愜意?更讓人激動的是——少爺我從今天起,終於將“處男”那頂可恥的帽子給摘掉了,兩世為人,今日方才修成正果,幸福啊,熱淚盈眶啊……

    “夫君為何歎氣?莫非妾身侍侯得不仔細?”

    “啊,不是,心裏有點煩,真不想做這官兒了,整天沒事瞎琢磨人,沒意思。本來我也沒想當官的,皇上硬要塞給我,牛不喝水強按頭,忒不厚道了!”

    “夫君是個有本事的,朝廷既對你寄予厚望,夫君還是勉為其難吧,若是有一天實在受不了這官場了,再向皇上遞辭呈,想必皇上不會為難你的。”

    “還是娘子待我好啊,為了感謝你,為夫我打算今晚也不走了,咱們再好好探討一下人體構造的學問……”

    “呀!”嫣然羞紅著臉狠狠掐了方錚一下:“這才說了幾句話,又沒正經了!”

    下午,方錚纏著嫣然上街轉了轉,他不希望自己的女人成天待在家裏,像只被關在籠子裏的金絲雀一般,嫣然無奈之下只好答應。

    方伯爺出巡,必要的排場當然免不了,雖說不好意思去方府叫護院,可這外宅裏也有護院呀,於是,方伯爺帶著千嬌百媚的嫣然,身後跟著一群狐假虎威的漢子,就這樣大搖大擺的上了街。

    嫣然顯得很興奮,女人的心事很奇怪,雖然她不願出門,可若是心愛的男人陪在一旁,不論做什麼,都是甘之如飴的。嫣然大概以前很少出門,見著任何東西都好奇的詢問一番。眾人磨磨蹭蹭邊走邊停,一直走到城北的石城門大街上,方錚忽然想起,哥們還有家如玉齋在這附近呀,當了官兒差點把這事給忘了。

    當下便拉了嫣然快步向如玉齋走去。路上行人見這群人為首的男子頗有富貴之氣,女子更是貌美如花,一群人走在街上倒是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眼光。

    如玉齋在石城門大街的正中地段,此處乃是鬧市,馬車人流較多,如玉齋的門口更是人流來往絡繹不絕,生意火爆得不得了。

    方錚輕搖摺扇,見此情形,不由哈哈一笑。生意越好,方大少爺進帳的銀子就越多,如何教他不歡喜。

    胭脂店裏一般都是女性顧客較多,鳳姐正在忙著招呼客人,忽然感覺周圍一片安靜,抬頭望去,見眾女皆直直的望著門口的一男一女,男子面如白玉,相貌堂堂,女子粉面紅唇,豔光四射,二人走在一起,似乎天生的一對璧人,不知羨煞多少世間的庸脂俗粉。

    方大少爺見店內的女顧客們盡皆望著自己,不由大是得意,朝著嫣然擠眉弄眼,低聲道:“瞧見沒?少爺我無論走到哪里,都像漆黑中的螢火蟲般鮮明,出眾……”

    話未說完,一個嬌媚的聲音在耳邊傳來:“方大東家,您可捨得來啦?您要再不出現,奴家可就將這個月的分紅獨自吞了,想必您也不會有意見的,對吧?”

    方錚一看,正是鳳姐。好幾日未見,鳳姐似乎更精神了,也許是事業蓬勃發展,令人精神煥發,縱是未施脂粉,臉上亦是滿面容光,看起來竟是年輕了不少。

    方錚笑著拱手道:“小弟這不來了嘛。哇,幾日不見,鳳姐更加漂亮了,連胸肌都比以前大了不少,看來沒少在家裏做運動呀。”

    見方錚不懷好意的盯著自己的胸脯,鳳姐粉臉一紅,還未發作,方錚“哎呀”一聲跳了起來,齜牙咧嘴的一副痛苦表情。仔細一看,見方錚旁邊那位豔麗脫俗的姑娘,面上帶著端莊的微笑,纖手卻放在方錚的肋下,兩指掐著軟肉正以順時針方向扭轉著。

    鳳姐見狀不由撲哧一笑,這位姑娘文文靜靜的,想不到卻深得馭夫之道。

    俏目眨了眨,鳳姐輕笑道:“這位,莫非便是方少爺的如夫人,嫣然姑娘?”

    嫣然含笑點頭稱是,欠身向鳳姐福了一福。

    鳳姐忙道:“此處非說話之所,兩位請隨奴家到後院來。”

    說罷當先帶路往後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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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太歲VS惡少

    方錚邊走邊回頭,嘴裏咕噥著:“就在這兒說話多好呀,又沒什麼不方便的……”說著賊眼骨碌直轉,打量著店鋪裏的各色女顧客。

    鳳姐回頭瞪他:“你這登徒子倒是方便了,這些主顧怎麼辦?一大男人杵在店裏,教人家怎麼好意思買東西?”

    方錚心道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擱前世不少女性內衣專賣店裏,還有男售貨員呢,35C還是36D跟人家討論得盡來勁兒,也沒見哪個女人不好意思過。說來這古代的女人到底還是思想不夠解放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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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施暴

    護院們早就按捺不住,躍躍欲試了,聽到家主發了話,頓時毫不猶豫的一拳直搗面門,男子慘叫一聲轟然倒地,緊接著,眾護院的亂拳飛腿接踵而至,直將那男子打得血水橫濺,門牙掉了兩顆,趴在地上直哼哼,似乎連呻吟的力氣都沒有了。

    店內的女客們早已嚇得花容失色,驚叫聲此起彼伏,可眾護院兇神惡煞的堵在門口,她們跑又不敢跑,一群人縮在角落裏,驚恐的望著護院們在光天化日下施暴。

    見打得差不多了,方錚揮了揮手,眾護院退到一邊。

    方錚見那男子血糊糊的樣子,不由嫌惡的皺了皺眉頭,暗自想著,哥們是不是太過份了?少爺我是有品位的人呀,怎麼能幹這種仗勢欺人的勾當?再說這個尺度似乎也過了點,那些護院為了給方錚表忠心,下手絲毫不含糊,絕無短斤少兩,這下好,眼前這倒楣蛋有出氣沒進氣了。

    方錚走上前去,口中嘖嘖有聲:“哎呀,太殘忍,太血腥了,少兒不宜呀……”

    在那男子身前蹲下,方錚皺著眉頭伸出兩根手指,小心的撚住男子的衣襟,將他輕輕翻轉過來,嫌惡的表情如同他撚著的是一坨大便。

    男子仍舊哼哼著,臉上早已腫漲得認不出原來的模樣了。如同中了傳說中的“面目全非腳”似的……

    方錚點了點頭,肯定道:“嗯,不錯,果然連他老媽都不認識了。”

    說著方錚板著臉,狠狠道:“來人呀!給我去報官,這小子光天化日之下,調戲良家婦女,並意圖毆打朝廷命官,罪當斬首!”

    一名護院越眾而出,朝著方錚一抱拳,轉身直奔金陵府衙。

    那男子雖然被揍得慘不忍睹,卻還沒有喪失意識,聞言急忙抬頭虛弱無力的辯解道:“我……沒有……沒有……”

    方錚沒等他說完便將他的腦袋狠狠往地上一摜:“閉嘴!沒到你說話的時候,給老子老實挺你的屍去!”

    這一下來得挺猛,男子終於在眾目睽睽之下昏過去了。

    方錚意外的看了看自己的手掌,驚奇不已,這處男與非處男就是不一樣呀,莫非哥們昨晚無意之中練會了傳說中的采陰補陽?

    男子昏過去方錚這才想起,還沒盤盤這小子的道兒呢。

    鳳姐和嫣然這時走上前來,嫣然擔心道:“夫君……事情鬧大了會有麻煩吧?”

    方錚毫不在乎道:“放心吧,能有什麼麻煩,這事兒咱們占著理呢。”

    說完叫來兩個護院,命他們先送嫣然回府。

    嫣然執拗的搖頭:“不,我要跟夫君一起。”

    鳳姐也在一旁點頭,表示她也要跟方錚一起見官。

    方錚急了:“你們幹嘛呀?這又不是評職稱,用得著爭先恐後嗎?哪天你們要這麼搶著做我老婆,我才高興呢……”

    鳳姐瞪了他一眼:“都這時候了,還貧嘴!事兒是在我店裏出的,我這個掌櫃的不去怎麼行?”

    方錚無奈道:“得,你們要跟就跟著吧,不過我可提醒你們,上了公堂你們可別害怕,驚堂木一拍,你們若是嚇得腿一軟,什麼都招了,那就壞事兒了,還不如不去呢。”

    鳳姐氣道:“去!我們堂堂正正,沒做過虧心事,招什麼招?你以為都像你呢,一肚子壞水兒……”

    嫣然聽不下去了,畢竟鳳姐說的是她夫君,聞言輕輕扯了扯鳳姐的衣袖,欲言又止。

    鳳姐樂了:“喲,心疼啦?見不得夫君挨駡?這小子命可真好呀,娶了你這個娘子,啥委屈都不用受了,嘻嘻。”

    三人旁若無人的站在店門口談笑,身旁地上還躺著一名血糊糊沒了動靜的男子,這副情景顯得很是詭異。

    兩柱香的功夫,金陵府衙的公差終於來了。來的共有三人,為首的一名男子手執樸刀和鐵鏈,身著捕頭官服,人五人六的喝開圍觀的百姓,走近先瞧了瞧趴在地上的男子,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確定人還沒死後,抬頭望向方錚三人,皺眉道:“這是怎麼回事?”

    說完他便呆住了,面前的一男兩女,男的就不說了,兩位女子卻是生得花容月貌,豔光照人,饒是他行走金陵城多年,也沒見過這般貌美的女子。

    見這捕頭一臉花癡模樣盯著嫣然和鳳姐,方錚心裏一陣不舒服。古代人見了美女怎麼都這副德性?由此可見,精神文明建設做得很失敗呀。回頭得給皇帝老爺子提個醒兒。

    不滿的哼了聲,方錚道:“哎,哎哎!說你呢!趕緊回神兒!”

    捕頭被人打擾了欣賞美女的雅興,很是不滿,回過神後,沖著方錚惡聲道:“地上這人是你打傷的?”

    方錚一瞪眼:“放肆!有你這樣跟朝廷命官說話的麼?什麼態度!知道啥叫文明執法嗎?”

    捕頭聞言嚇了一激靈,忽然醒過味兒來。

    京城的捕頭不好當呀,一磚頭砸中十個人,有九個是朝廷大臣。瞧這情形,眼前這位年輕人怕是得罪不起,估計就算不是大官兒,也得是某王侯家的公子哥兒。他一小小的捕頭,長了幾個腦袋敢得罪京中勳貴?

    思忖過後,捕頭立即識時務的改了語氣:“這位公子……呃,這位大人,請問您貴姓?”

    方錚倨傲道:“本官有必要告訴你嗎?你是幾品官兒?”

    捕頭陪笑道:“回大人的話,下官是金陵府的捕頭,八品。”

    方錚打著官腔道:“你是捕頭?那你知不知道什麼叫愛民如子?什麼叫執法如山?你辦案的程式便是如此不分本末嗎?到了這兒,一不說封鎖現場,二不說搶救傷患,卻先盤問一些與本案無關的人,如此糊塗昏庸,我看你這捕頭是不想幹了!”

    捕頭聞言冷汗頓時下來了,惶恐道:“是是是,下官知錯,下官該死!”

    說完趕緊吩咐手下的捕快上前驅散圍觀的人群,又蹲下身仔細察探男子的傷勢,一切進行得有條不紊,方錚見此情形滿意的點了點頭,都說見官大一級,這話卻也不假。

    捕頭忙活了半天,諸事都處理得差不多了,這才想到還沒問清楚這位年輕人姓甚名誰,官居何職呢,甭管多大的官兒,總得有個名號吧?

    於是他湊到方錚面前拱手陪笑道:“不知這位大人貴姓大名,在哪個衙門辦差?下官職責所在,不得不問,還請大人見諒。”

    方錚鼻孔朝天哼道:“好說,本官姓方,至於衙門嘛……咳,不方便透露,反正比你大。”

    以方大少爺的脾氣,遇著官兒比他小的人,怎麼可能不散散王霸,炫耀一番?實在是他也說不上來自己到底屬於哪個衙門的官兒,右散騎常侍,沒衙門,沒實權,跟著皇帝混飯吃,這個職務太模糊,方大少爺怕說出來後,那捕頭聽不懂,他聽不懂事小,自己沒面子事大。

    捕頭見方錚不肯透底,既感無奈,又覺得為難,聽此人的口氣,他的來頭絕對不小。於是捕頭囁嚅道“那個……下官再斗膽問一句,大人可知是誰報的官?”

    方錚得意的翹起大拇指,指了指自己,笑道:“本官報的。”急公好義,鐵面無私,這些詞兒可不就是形容少爺我的嘛。

    “大人可曾見著那行兇之人?”

    方錚肯定的點了點頭:“見著了。”

    捕頭聞言大喜:“在哪?行兇之人在哪?”

    方錚再次用大拇指指了指自己:“在這兒。”

    “啊?”捕頭與手下倆捕快目瞪口呆,捕頭小心翼翼的道:“大人的意思,是您將此人打成這樣的?”

    方錚不滿道:“你耳朵有毛病?本官不是承認了嘛。”

    捕頭扶著額頭不自禁的呻吟了一聲。他現在已經開始後悔幹嘛要來這兒了,當差多年,他還從沒見過哪位朝廷官員敢當街打人,更可氣的是,打便打了,還趾高氣昂的站在原地不走,這不是赤裸裸的挑釁他們這些衙門的公差嗎?

    可人家是朝廷命官呀,挑釁了又怎麼著?抓又不敢抓,放更不敢放,捕頭此時心裏已亂成一團,沒了主張。

    捕頭苦著臉道:“……方大人,這個……該怎麼辦?”

    方錚瞪眼道:“你是辦案的,你問我怎麼辦?”

    方錚換上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失職啊!無能啊!欠債還錢,殺人償命,這是天經地義的事兒,打了人當然得抓進衙門狠狠拷打,問出口供畫押簽字,然後丟進大牢,該賠錢的賠錢,該坐牢的坐牢,這些還用我教你?你怎麼混到捕頭這個位置的?”

    圍觀的百姓聽到方錚這番大義凜然的話,紛紛鼓掌叫好。百姓們沒鬧懂怎麼回事兒,可方大少爺說的這幾句話,他們卻是實實在在聽進去了的,一時間場面熱鬧無比,方錚更是得意非凡,嬉皮笑臉的朝著百姓們拱手為禮。

    鳳姐和嫣然在一旁早已笑出聲來,這傢伙怎的如此不著調?難道他忘記了自己就是那行兇之人嗎?

    捕頭一聽都快哭出來了,不帶這麼玩人的!這位大人腦子沒毛病吧?怎麼辦案我當然不用你教,可……按你所說,眼下要抓的,是你自己呐,甭管誰對誰錯,我敢抓你嗎?我抓了你,以後還有安生日子過嗎?

    思忖良久,捕頭忍不住開始胡亂猜測:這位大人該不會在說反話吧?

    當官兒的說話個個高深莫測,實在令人費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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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見官(上)

    捕頭猶豫了半晌,見圍觀的百姓已經朝著方錚歌功頌德,場面漸漸失去了控制,捕頭急了,壯了壯膽子,湊上前來小聲問道:“大人的意思,……莫非是要下官將您抓進府衙?”

    方錚瞪眼道:“你敢!”

    窒了窒,方錚忽然省悟:剛才說的那番話,可不就是這個意思?哎呀!怪只怪哥們太過嫉惡如仇,一不小心將自己給裝進去了。

    方錚悻悻的哼了一聲,道:“本官自己走,用不著你抓。”

    捕頭聞言大喜過望,只要順順利利畢恭畢敬將這位大爺請進府衙,剩下就沒他什麼事兒啦,是關是放讓府尹陳大人頭疼去,本捕頭以後見了這位爺便繞道走,有多遠閃多遠。

    這年頭沒什麼娛樂活動,好不容易有場熱鬧看,圍觀的百姓們豈肯錯過?於是乎,捕頭在前哈著腰帶路,兩名捕快抬著受傷的男子,方錚與二女施施然跟著。他們身後,是等著看熱鬧的百姓,一大群人興高采烈浩浩蕩蕩朝著金陵府衙走去,所經之處,又加入了不少好奇心強烈的百姓,就像手機遊戲裏的貪吃蛇似的,看熱鬧的隊伍愈走愈壯大,每個人臉上洋溢著如同過節般快樂的笑容,金陵城北幾成歡樂的海洋。

    方錚走在前面,得意的頻頻向路旁的百姓們揮手致意,心中的暢快無法形容,這情景,多麼令人感動呀,電視上演的清官是不是也這般受百姓愛戴追隨?方大少爺得意之下,似乎忘了,此時他的身份,是一個施暴待審的兇手,而百姓們,則只是跟著看看熱鬧,實在與“愛戴”“追隨”扯不上半點關係。

    嫣然與鳳姐緊緊跟在方錚身後,她們早已用輕紗將自己的面容遮住,見方錚在人群中賣弄風騷,不禁好氣又好笑,相互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扭過頭去,金蓮輕挪幾步,假裝不認識方錚。

    捕頭心裏苦澀得差點沒哭出來,瞧瞧這排場,不知道的還以為京城在搞什麼盛大的慶典呢,這位大人官兒多大不知道,但他惹事的本事肯定不小。這麼多百姓聚集在一起,此事若有個什麼處理不妥的地方,會不會激起民變?

    捕頭開始擔心了,猶豫著要不要請金吾衛的軍士來鎮鎮場子。轉念一想,關我什麼事?只需將人帶到公堂之上,我的任務就算完成,屆時哪怕這些百姓造反,那也是府尹陳大人的責任了。

    金陵府位於府東大街,處於金陵城正中的位置。

    陳大人今天心情不錯,他的第十七房小妾昨晚指著他胯下軟綿綿的小蚯蚓,滿臉崇拜的讚歎:“好……好大啊……”

    男人都喜歡聽這話。就像女人都喜歡別人稱讚她漂亮一樣,不管符不符合事實,被人稱讚總不是件壞事。當然,最後他的小妾又說了一句話:“好……好快啊……”這句話他只當沒聽見。

    男人照樣也有虛榮心的,這種虛榮心主要突出在兩個方面,一是房事,二是權勢。

    陳大人覺得自己在這兩個方面都得到了滿足。——他才四十歲,便已是朝廷四品官員,掌握著華朝京城的地方治安大權,而且,他的小妾很喜歡他右手的中指……

    很快陳大人便高興不起來了。

    望著公堂上站姿瀟灑的方大少爺,和躺在地上如同死人一般的傷者,還有公堂外人潮洶湧的圍觀百姓,陳大人覺得自己像吞了一隻活蒼蠅般難受。

    我怎麼會碰上這種事兒?陳大人哭喪著臉,有一種想死的感覺。

    兩位元當事人他都認識。

    方錚是新晉的忠勇伯,五品散騎常侍,陳大人勉強算是朝中高官一類的,每天都得上朝,自然見識過方大少爺早朝遲到的風采。甚至就在昨天,他還跟在一群朝中大員身後,朝方府送過禮。怎會不認識?

    至於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這位仁兄,陳大人就更熟悉了。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吏部尚書兼太子太師潘元壽之子,潘陶。由於該仁兄經常混跡于金陵城北,調戲婦女,欺壓商戶,號令城北,莫敢不從。人送外號“潘半城”。

    一個是官場新貴,一個是重臣之子,陳大人為難的左右望望,咂摸咂摸嘴,發現嘴裏滿是苦澀。兩邊誰也得罪不起啊,這可如何是好?

    方錚盯著陳大人的一舉一動,心中冷笑不已。

    這位陳大人,大概就是那位收了錢不辦事的主兒了吧。記得小五跟他提起過,方錚被吳公子從瓊花樓推下後昏迷不醒,方老爺去告狀,還送上了不少銀子,膝蓋都跪腫了,結果這位陳大人收了銀子,卻拖著不辦事。

    以前的方家朝中無人,當官的說欺負便欺負了,可今時不同往日,少爺我現在當了官,倒要看看你如何處置。

    陳大人看看方錚,又看了看潘陶,再次深深的歎了口氣,輕咳了兩聲,結結巴巴道:“咳咳……今日本官身體……呃,身體不適,要不,咱們改日……”

    方錚毫不客氣的打斷了他的話:“陳大人,這可不行,您都坐在堂上了,總得將這案子辦了吧?”

    方錚只是個五品官兒,陳大人比他大了整整一級,按說方錚在他面前得執下官之禮。可官場上不是單純的比官大官小,眾所周知,金陵府尹這位置是個到處受氣的尷尬角色,說得好聽是維持京城治安,可滿京城到處都是朝廷重臣,王侯勳貴,一個小小的四品官兒能管得了誰?

    方錚就不同了,雖說他目前只是個五品官員,領的還是個虛銜,可人家是天子近臣呀,雞毛蒜皮的小事輕易便能上達天聽,萬一他不爽,隨便在皇上面前咬咬耳朵,他陳大人的腦袋還想不想要了?

    所以儘管方錚跟他說話時語氣毫不客氣,陳大人卻是覺得理所當然,絲毫不以為忤。

    見方錚識破了他的緩兵之計,陳大人心中哀歎一聲,判案之事,總得有輸有贏,而他不論判誰輸誰贏,勢必會得罪另一方。今日之局,怕是不能善了。

    再次咳嗽了一聲,陳大人故作威嚴道:“你們二位,誰是原告?”

    潘陶這會兒已醒過來了,聞言顧不得滿身傷痛,掙扎著舉起手。

    方錚和潘陶二人異口同聲道:“我!”

    陳大人一楞,還未出聲,方錚已陰森森的瞪著潘陶道:“你確定你是原告?”

    潘陶下意識的一縮脖子,身上的傷又開始劇痛起來。

    見潘陶縮了回去,方錚滿意的點點頭:“陳大人,原告是我,這小子是被告。”

    陳大人道:“所告何事?”

    方錚做“怒髮衝冠”狀:“陳大人,我一告這小子光天化日之下調戲良家婦女,其中一個還是我的老婆,二告這小子意圖謀反!”

    此言一出,滿堂皆驚。連一旁站著的鳳姐和嫣然都用不可思議的目光盯著方錚。

    “啊?”堂上的陳大人,堂下站著的眾衙役,以及堂外圍觀的百姓同時呆住了。

    “你……你放屁!”事關性命,潘陶顧不得害怕了,謀反,是誅九族的大罪呀。方錚給他扣了這麼大一頂帽子,若再不出聲辯解,萬一坐實了這罪名,誰知道他這條小命還保不保得住。

    陳大人從驚呆狀態中回過神來,擦了擦額頭上不停冒出來的冷汗。這事兒可鬧大了呀,調戲婦女倒還好說,謀反是怎麼回事?打死他也不會相信,潘陶這種混吃等死的紈絝子弟會有膽子謀反。

    “咳咳,方大人,本官提醒你,凡事得拿出證據來,不然你這可算是誣告哦。”陳大人語氣有些急了,他的治下竟然出了謀反的案子,此事若被皇上知道了,腦袋保不保得住難說,烏紗帽是鐵定要丟了的。

    方錚從容不迫道:“我當然有證據。”

    接著他笑眯眯的望著潘陶:“你剛才在脂粉店裏說什麼來著?不會忘了吧?”

    潘陶梗著脖子道:“我……我說什麼了?”

    方錚忽然將臉一冷:“滿京城的人,沒一個敢惹你,這話是你說的吧?別否認啊,在場的有很多人,隨便拉一個出來都能作證。”

    潘陶偏著腦袋回憶了一下,自己好象確實說過此話,可這只是一句口頭上的狠話而已,就像兩人吵架時一方指著另一方的鼻子罵“我操你祖宗十八代”一樣,這句話根本沒有任何意義,誰都知道是不可能的事情。

    “這話我是說了,怎麼著?”潘陶毫不在意道,還以為他能拿出多有利的證據呢,原來就這麼一句話而已。

    方錚冷笑:“哼,你承認就好。陳大人,你來說說,這小子說這句話算不算大逆不道?”

    陳大人為難的捋著鬍鬚:“這個……”

    嚴格的說,這句話並不算多嚴重,很多京城裏的紈絝子弟欺壓良民的時候都說過,若真要追究起來,滿朝大臣豈不都要絕後了?

    方錚侃侃而談:“眾所周知,京城乃天子之城,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這句話的意思各位應該都知道吧?這小子說滿京城沒人敢惹他,試問,他可曾將當今聖上放在眼中?大家都知道,聖上他老人家也住在京城呐,按這小子所說,豈不是連當今聖上都不敢惹他了?這種話都說得出來,不是謀反是什麼?陳大人,你可得秉公辦理啊!”

    “啊?不……大人,我冤枉!”潘陶急了,他怎能料到眼前這位自稱是朝廷命官的傢伙竟然如此無恥,一句尋常的狠話都能上綱上線,這可真要了老命了。

    陳大人扶著額頭呻吟了一聲,今日諸事不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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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見官(下)

    咳嗽了幾聲,陳大人當著圍觀百姓的面,顧不得官員儀態,親自走下堂來,將方錚請到公堂的一個無人的角落,說起了悄悄話。

    “我的方大人呐!您……您這是想幹什麼呢?”陳大人苦著臉道。

    方錚無辜的眨了眨眼:“沒有啊,陳大人,你要搞清楚,這小子調戲我老婆,我可是受害人呐。”

    “哎喲!我的方大人,您就放下官……呃,放本官一馬行嗎?我讓那位公子給尊夫人賠個禮,這事兒咱們就算了,好不好?對了,那兩位姑娘,不知誰是尊夫人?”

    方錚得意道:“那兩個都是我老婆。”有一個已經是了,還有一個即將是,區別不大。

    方錚接著道:“不過賠禮我可不接受,再說,這小子謀反呐!為了華朝,為了聖上,我們做臣子的豈能任這大逆不道的奸賊逍遙法外?”

    陳大人苦笑道:“方大人,這兒只有你我二人,說話就不必遮掩了,你我都知道,這事還構不上謀反,再說了,你可知道那位公子是誰嗎?”

    方錚翻著白眼道:“這小子誰呀?這麼牛逼,連你這個金陵府尹都不敢定他的罪。”

    陳大人心道,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滿京城的人我都不敢得罪,誰他媽比我更膿包?

    “方大人你有所不知,這位公子,乃當朝吏部尚書,太子太師潘元壽潘大人之子,名叫潘陶。方大人,此事不可冒失呀,得罪了潘大人,你我將來的日子都不好過。”陳大人好心提醒道。

    方錚正義凜然道:“那又如何?本官是個大大的忠臣,自古忠臣不怕死,怕死不忠臣,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青照汗青……”

    陳大人瞪大了眼睛,看著方錚在那裏胡說八道,心道這小子是不是有毛病?任你再得帝寵,也不能如此狂妄跋扈呀,潘大人是何人,那是連皇上都敬三分的朝中重臣呀,你小子說得罪便得罪,你不怕死倒也罷了,可你別拉上我呀。

    口沫四濺的胡說了半天,方錚這才意猶未盡的問道:“對了,陳大人,你剛剛說到哪兒了?”

    陳大人聞言差點沒吐血,敢情你小子跑這兒練口把式來了?我說的話你楞是沒往心裏去呀。

    拼命忍住了氣,陳大人甕聲甕氣道:“說到那位公子乃當朝吏部尚書,太子太師潘大人之子……”

    “哦——”方錚恍然道:“這小子的老爹竟然是當朝重臣,那麼……陳大人的意思,莫非是說潘大人也涉嫌謀反?”

    “撲通!”陳大人終於不堪重負,一頭栽倒在地。

    “哎呀!陳大人!你怎麼了?”方錚急忙扶起了他:“陳大人別太激動,您以一己之力勇破謀反大案,本官是不會與你搶功勞的。陳大人儘管放心便是。”

    陳大人哭喪著臉,還功勞呢,這話要傳出去,明兒我脖子上的腦袋就得搬家。這小子拖人下水手段也忒陰損了!

    像被人踩著尾巴的貓似的,陳大人激動得跳了起來:“不是謀反!不是謀反!根本就沒這回事!我什麼意思都沒有!方大人呐!我求您了,您可別害我呀!”

    “淡定,淡定!陳大人,失儀了啊。”方錚一副好心腸的模樣勸道:“您是金陵城的父母官呀,這麼多雙眼睛都盯著您呢,瞧,外面這麼多百姓,別繃著臉呀,來,笑一笑,和善一點,親切一點,對,就這樣,我看好你喲。”

    表情誠摯無比,方錚心中卻在暗笑,嚇不死你這老王八蛋,咱倆還有一筆帳以後慢慢算。

    陳大人整了整衣冠,朝眾人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隨即回過頭來小聲道:“方大人,您也別說了,此事本官會暗中說項,但你也別讓本官太過為難,事情鬧大了,對你我都不好,想必方大人是明白這個道理的。”

    方錚點點頭,其實方錚心中何嘗不是忐忑不已?他雖然缺心眼,可他還沒傻,吏部尚書,太子太師是個什麼官兒他也不是不知道,人家把持著朝中官員的升遷,更是未來國君的恩師,這樣權勢滔天的人物,豈是他這個小小的五品閒散官員惹得起的?

    可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這跟面子倒沒什麼關係,方錚是個可伸可屈的正人君子,就算此事不了了之,他也不會覺得面子受損。主要是那小子調戲了他的女人,若是不狠狠懲治他一番,方大少爺以後在自己的女人面前還怎麼抬得起頭?

    民間有句俗話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這句話用在方錚身上,再合適不過。他便是典型的為牡丹而死,平日裏膽小也罷,懦弱也罷,那都是在外人面前。但是在他心愛的女人面前,他是個特別要面子的人,為了給自己的女人出口氣,他連命都可以豁出去,所以,得罪區區一個吏部尚書,對他來說,不算什麼大不了的事。

    方錚心裏忐忑,陳大人這頭卻連想死的心都有了。

    事情越鬧越大,現在這個情形,他一個小小的四品官兒是沒膽子繼續審下去了。誰知道這小子肚裏還憋著什麼壞水兒呢。

    正待開口將方錚打發回去,公堂上形勢發生了變化。

    只見兩名身著青衣的中年男子粗魯的分開圍觀的百姓走了進來,進來後將潘陶小心的扶起,然後趾高氣昂的往堂上一站,鼻孔朝天的大聲道:“誰是金陵府尹?給老子站出來!”

    潘陶見到進來的這兩人,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如同敵佔區倍受欺壓的勞苦大眾見著了解放軍般喜極而泣,只差腰間沒綁上兩根紅褲帶扭秧歌了。

    陳大人臉一垮,得,潘大人家終於來人了。今兒若不將此事小心應付過去,後果不堪設想。甭管誰對誰錯,他這烏紗帽都難保。

    擦了擦冷汗,陳大人正待上前答話,方錚卻將他拉住了。

    “你們是誰呀?擅闖公堂,意欲何為?”方錚同樣以鼻孔朝天的神態問道。

    兩名中年男子似乎是潘府的管家和護院頭兒之類的人物,聞言互視了一眼,眼前這位年輕的男子不像是金陵府尹呀。

    “我們是吏部尚書潘大人府上的,將我家公子打成這副模樣的人,就是你麼?”

    方錚傲然一笑:“不錯,這位潘公子調戲良家婦女,並意圖謀反,本官略施薄懲而已。”

    中年男子氣憤的指著潘陶道:“都打成這樣兒了,你還說這叫‘薄懲’?”

    方錚湊上前仔細觀察了半晌,然後肯定的點點頭:“不錯,確實是薄懲,這不還沒死麼。”

    兩名中年男子不禁為之氣結,其中一名男子擼起袖子就打算沖上前來揍方錚,卻被另一名男子攔住了。

    這裏畢竟是公堂,外面還圍著這麼多百姓,眾目睽睽之下毆打朝廷命官,絕對會落個斬首的下場,縱是太師府上的家奴,也不敢冒此天下之大不韙。

    陳大人一見壞菜了,趕緊上前扯過兩名男子,在公堂的另一個角落與他們竊竊私語起來,邊說還邊朝方錚指了指。

    方錚樂了,今兒倒真是害苦了這位陳大人,跟風箱裏的老鼠似的,兩頭受氣,還得巴巴的趕著貼人家的冷屁股,官兒做到他這份上,算是丟了祖宗八代的人了。

    這時嫣然悄悄的附在他耳邊道:“夫君,這事兒就此罷手吧?這位可是尚書的公子呀,若是得罪死了,夫君將來如何在朝為官?再說,您將那公子打了一頓,什麼氣都出了,何必再趕盡殺絕?做人,還得留一線呐。”

    鳳姐也在一旁點頭附和道:“就是,你如今是官兒了,做事怎能還像以前那般胡鬧?告尚書家的公子意圖謀反,虧你想得出來!”

    方錚無辜道:“冤枉呀,我還不是想給嫣然出口氣麼?怎麼反倒是我的不對了?”

    嫣然感激的笑道:“夫君如此看重妾身,妾身非常感激。現在打也打了,氣也出了,不能因為這件小事就將他致於死地吧?嫣然不在乎夫君當多大的官兒,只想平平安安的與夫君活到老,能不招惹的禍事,咱們儘量別去招惹,夫君,妾身說得可對?”

    方錚一攤手:“只要你沒意見,我無所謂。”

    若是嫣然堅持要整死這小子,以方大少爺在美女面前死要面子的性格,他還真會使盡壞點子為嫣然做到,人家古代不是有烽火戲諸侯,為的只是博美人一笑嗎?如今的方錚就有這麼點兒意思。

    現在嫣然不想此事再鬧大了,方錚也正好就坡下驢,吏部尚書這樣的大官兒,能不得罪還是別得罪的好。反正現在面子裏子都有了,就此罷手也未嘗不可。

    站在公堂上等了半晌,冷眼看著陳大人發揮他那三寸不爛之舌,不停的與那兩名男子說著什麼,兩名男子不時朝方錚看過來,眼中的神色似乎有不屑,又似乎有所忌憚。

    “這位方大人,你以後可得小心著點兒,咱們這仇算是結下了,我會不惜一切代價讓你死!”潘陶虛弱的斜靠在椅子上,朝著方錚冷冷的笑,眼中的怨毒之色甚深。

    方錚一楞,低頭一看,呵呵,哥們差點兒忘了這位配角了。

    敢情是他見府裏來了人,頓時有了主心骨,說話也硬氣了。

    方錚笑眯眯的湊到他耳邊輕聲威脅道:“咱們互相小心吧,不瞞你說,今兒你算運氣好,我本打算在這兒要了你的命,沒想到你府裏來了人,只好讓你多逍遙幾天。不過你也別高興得太早,你調戲我老婆的事兒咱們還沒算完帳呢。以後走在路上小心點兒,萬一又受了傷,或是送了命,你上哪兒哭去?”

    潘陶聞言臉色一白,下意識朝那兩名中年男子望去。

    此時角落裏的那三人大概談妥了,朝方錚走了過來。一名男子板著臉朝方錚道:“方大人,今日我府上的公子被您照顧了一番,潘府上下記住您了,此事重大,我等不敢私自做主,待我等回府稟告老爺後,自有定論。來日方長,咱們走著瞧吧。”

    說完與另一名男子扶起潘陶,頭也不回的走出了公堂。

    陳大人一直擔心的盯著方錚,生怕這位大爺又出什麼么蛾子,直到潘府的三人不見了人影,陳大人才松了一口氣,渾身虛脫般的癱軟在官椅上,有氣無力的吩咐眾衙役驅散那些看熱鬧的百姓。

    方錚哈哈一笑,朝陳大人拱了拱手,領著鳳姐和嫣然大搖大擺告辭而去。

    陳大人擦著汗望著空蕩蕩的公堂,心中仍是忐忑不已:這事兒算結束了吧?就算沒結束,那也是這兩位大爺自己的事兒了,唉,任他們去朝堂上掰腕子吧,我得回屋躺會兒,今兒太他媽受驚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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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kevin380172 於 2011-7-18 07:59 PM 編輯

第六十八章 老臣告新貴(上)

    走在路上,方錚左想右想,敢揍當朝吏部尚書公子的,數遍整個華朝,也就自己有這膽子了吧。想到這裏,心情既得意又忐忑,這事潘尚書知道了,會怎樣對付他?這種在朝堂中打滾了幾十年的老臣,老奸巨滑又手握重權,對付他這個小小的五品散官兒應該不難吧?潘尚書會使出什麼手段?

    甩了甩頭,這個問題太複雜,以方錚的性子,怎會仔細去想?兵來將擋唄。

    回到如玉齋,店裏的女客早被剛才那場變故嚇走了,整個店裏空蕩蕩的。方錚見狀暗怒:剛才將那小子揍得太輕了,壞了少爺我的財路,這種行為簡直比造反還大逆不道。改天少爺我得找補回來。

    三人徑直入了後院,方錚對嫣然柔聲道:“沒嚇著你吧?”

    嫣然抿嘴笑了笑,搖搖頭,沒說話。

    鳳姐轉身回了屋子,天氣熱,外頭走了一圈,出了一身香汗,自然得換件衣裳。

    院裏只有方錚與嫣然二人。

    “夫君,今日之事,你不會有麻煩吧?”嫣然擔憂的望著方錚,自己的夫君得罪的可是當朝最有權勢的官兒,若是潘尚書報復起來,夫君可如何是好?

    “沒事兒。”方錚滿不在乎的笑笑,“作惡的氣焰囂張,受害的卻擔驚受怕,世上沒這個道理,金鑾殿上我都敢打官司!”方大少爺這番話說得豪邁無比,一副泰山石敢當的模樣。只是他似乎忘了,誰是作惡者,誰是受害者,這事兒還得掰扯掰扯呢。

    這時鳳姐急匆匆從廂房內走了出來,俏臉上不知為何帶著紅暈,神情頗為怪異,似惶然,又似焦急。出來後看著方錚,紅唇蠕動,幾番欲言,卻又止住。

    方錚眨了眨眼:“鳳姐,怎麼啦?咦?臉紅紅的,你跑屋子裏偷喝酒來著?”

    鳳姐跺了跺腳,沒搭理方錚,卻將嫣然扯到一邊,二女說起了悄悄話。

    方錚不滿道:“什麼事兒呀?這麼見不得人……”

    半晌,嫣然走了過來,神情羞澀,支支吾吾道:“……鳳姐她……她丟了東西……”

    “什麼東西?銀子?還是帳本?”方錚開始關心起來,跟錢有關的,不能不上心。

    嫣然搖頭道:“都不是……是……哎呀!說了你也不懂……”說完嫣然一扭身,又跟鳳姐嘀嘀咕咕起來。

    這倆女人吃髒東西了?方錚不滿的哼了聲,抬頭看了看天色,夏天來了,天氣越來越熱,金陵城像一座巨大的火爐,古代人又講究個禮儀風度啥的,害得方錚想光膀子乘個涼都怪不好意思。

    掏出手巾擦了擦汗,方錚瞄著院中的井打起了主意。地水冰冷,淋在身上,應該能鎮暑吧,要不,哥們來一桶?要不要先把女眷支開?——其實她們堅持不走也沒關係,反正少爺我沖涼不怕被女人看,大不了她們洗澡時我再看回來好了……

    “你手上拿的什麼?”鳳姐忽然出現在他身後。

    “嗯?”方錚一楞,“哦,鳳姐你也要擦汗?拿去吧,別跟小弟客氣。”說著將手巾朝鳳姐一遞。

    鳳姐接過,展開“手巾”看了一眼,立馬飛快收起,臉色一會兒紅一會兒白,眼中的羞意和怒意交相更迭,端的精彩。

    方錚一旁看傻了:“鳳姐,你沒事吧?怎麼啦?”說著伸手探向鳳姐額頭。

    鳳姐似笑非笑:“你拿這件東西擦汗?”說著她將手中的物事舉起,朝方錚晃了晃,語氣溢滿寒意。

    方錚凝目看去,只見此物顏色鮮紅,芳香撲鼻,上面還繡著一幅鴛鴦戲水,正是女子貼身的肚兜兒。

    壞了!拿錯東西了!

    方錚大驚道:“咦?這是何物?”

    鳳姐冷笑:“方大少爺,莫非你不知道這是何物?奴家還想問問你,這件東西怎會在你身上?”

    當時店裏出事,方錚情急之下胡亂將鳳姐的肚兜兒塞入懷中,便朝店裏奔去。方錚當然不可能忘記,真奇怪,剛剛怎麼會將它掏出來擦汗呢?費解呀……

    無辜的眨了眨眼,方錚滿臉純潔的表情:“鳳姐,這件東西顏色如此鮮豔,作什麼用的?”

    鳳姐臉色一變,像頭被激怒了的小母獅子似的跳了起來,咬著銀牙狠狠扭住方錚的耳朵,怒道:“你還裝!你這個登徒子!這種東西是你能碰的嗎?看我不擰死你!”

    方錚痛得大叫:“嫣然……娘子!救命呀!”

    嫣然心疼壞了,急忙拉住鳳姐道:“鳳姐,你先放手,有話好好說……”

    鳳姐鬆開手,氣得柳眉倒豎:“還說什麼!瞧你夫君幹的下作事兒!”

    方錚聞言叫屈道:“鳳姐,我真不知道那是個什麼東西呀,我要知道的話,還敢在你面前拿出來嗎?”

    鳳姐怒道:“還狡辯!說!這東西怎麼會在你身上的?”

    “我以為是你裁衣服時剩下的布頭兒,所以想拿回家改一改,當手巾使,鳳姐你知道,我一直是個節儉的人……”方錚眨巴著眼睛無辜道。

    “……”二女無語,這麼無恥的藉口都想得出來,她們還能說什麼?

    最後方錚在鳳姐的暴力驅逐下,狼狽的離開了如玉齋,至於那件肚兜兒嘛……嗯,反正方大少爺不知道它哪兒去了。

    明日還得上朝,方錚必須回府準備,於是吩咐護院們好生護衛著嫣然回別院,在嫣然依依不捨的眼神中,方錚獨自回了家。

    第二天丑時,方錚終於在小綠不停的催促下,無精打采的起床了。美好的兩天假期結束,今兒開始得上朝了。抬頭見星光滿天,月兒高掛,方錚重重的歎了口氣,生平第一次,他有了改變這個時代的想法,別的無所謂,這半夜上朝的弊病一定要想法子改過來。除非皇帝老爺子大發慈悲允許他不上朝了。

    穿戴好朝服官帽,佩帶好禁宮腰牌,方錚一路打著呵欠上了馬車。

    這次方府的護院們很低調,只有寥寥五六人隨行護衛,小五仍是一絲不苟的昂首挺胸走在方錚身後,一行人很快便到了禁宮西門,

    方錚正了正衣冠,施施然走了進去。到了太和殿時,傳來梆子響聲,不多不少,正好寅時。方大少爺掐著點兒上朝,可謂是守時之典範。

    大臣們早已等候在太和殿外,見方錚到來,紛紛拱手,方錚臉上堆滿了笑,走上前來還未來得及寒暄幾句,一名小黃門手執拂塵細聲道:“皇上上朝,百官覲見——”

    眾大臣面色一肅,依官階品級排好佇列,左右文武依次而入,方錚跟著百官走在了最後。反正不管怎麼算,他都是最小的。

    進了大殿,皇上還未到。方錚眼快,不顧其他大臣愕然的眼光,一個箭步沖上前去,牢牢占住了大柱子旁邊的風水寶地。這是個好地方呀,待會兒就指望靠著它睡個回籠覺了。

    不多時,皇上到了,千多名禁軍軍士和黃門宮女簇擁著龍輦浩浩蕩蕩行來,進了太和殿后,一名小黃門往前一站,輕輕揮動拂塵,高聲喝道:“皇上臨朝,百官見駕——”

    群臣齊刷刷下拜叩首,口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高坐在龍椅上的皇帝語氣平淡道:“眾愛卿平身。”

    群臣謝恩,起身。接著一名小黃門大聲道:“有本早奏,無本退朝——”

    整套程式走完,方錚終於松了一口氣,下面的事兒哥們可就不管啦,靠著柱子睡覺吧。

    方錚眼剛閉上,只聽得一個蒼老的聲音語含悲憤道:“老臣有事啟奏皇上。”

    皇上笑道:“潘尚書有事只管道來。”

    潘尚書怒衝衝道:“老臣告新晉忠勇伯,右散騎常侍方錚,昨日於鬧市行兇,毆打無辜,將老臣之犬子潘陶打成重傷,幾乎不治,而行兇之人至今卻仍然逍遙法外,懇請皇上為老臣做主!”

    這幾句話說出來,朝堂上立馬便炸了鍋。潘尚書點名道姓,將矛頭直指方錚,誰都知道這位少年臣子剛當官才幾天,怎會如此不知輕重,居然打了當朝尚書的兒子?這不會是真的吧?莫非是潘大人見方錚鋒芒畢露,搶了皇帝的寵愛,故而惡意構陷?

    方大少爺當然也睡不著了,他也沒想到,這姓潘的老東西居然這麼不要臉,一點點雞毛蒜皮的小事竟拿到朝堂上來說,這跟小時候打架輸了跑老師面前告狀的惡劣行徑有什麼區別?老東西都七老八十了,人品怎麼這麼差?

    迎著群臣驚疑的目光,方錚作出了一個無辜的表情,同時將腦袋半垂下,嘴角一撇,顯得很是委屈。——既然你丫人品不好,可就別怪哥們耍賴了。

    看看潘尚書陰險的冷笑,再看看方錚一副無辜委屈的模樣,群臣心中下了定論,多半是潘大人看這少年臣子聖眷太隆,有將他取而代之的危險,所以潘大人便有心構陷打壓了。唉,方大人可憐呐!

    官場上的事就是這麼微妙,先入為主的觀念下,有時候真的也會變成假的,假的也會是真的。潘尚書此時還不知道,眼下群臣的心中,幾乎都認為他在誣陷方錚,有不少正直的官員甚至還為方錚憤憤不平。

    “方錚,潘尚書所言,可是實情?”皇上倒是不驚不怒,語氣一如既往的平淡。

    方錚早就在等皇上這句話了,聞言一個箭步沖出來,還未停步呢,便撲通一聲跪了下來,由於慣性,膝蓋順著大殿內光滑的金磚地板溜出老遠。

    “稟皇上,臣……冤枉呐!”方錚擠了半天楞沒擠出半滴“委屈”之淚,只好將頭深深的伏在地板上,語帶哭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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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老臣告新貴(下)

    “怎麼回事?速速道來,不得絲毫隱瞞。”皇上語氣中帶了一絲嚴厲。

    方錚縮了縮脖子,眼珠子滴溜一轉,繼而“沉痛”道:“皇上,昨日微臣與愛妾去京城如玉齋買些胭脂水粉,各位同僚大概還不知道吧?如玉齋的胭脂水粉可是京城中最好的,價格優惠不說,包裝也精美,所制的胭脂選用的都是世上最好的材料,裏面更摻了少許南海珍珠粉,不但美容,而且養顏,各位家中女眷若是皮膚黝黑,人老珠黃,您得,來一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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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只願嫁作方家婦

    這老頭說話忒損了,不帶這麼埋汰人的啊,還皇帝呢……

    方錚聽得鬱悶不已,哥們好歹也是一表人才,風靡萬千少女少婦,合著在皇帝老兒眼裏就落了這麼兩個詞兒?

    方錚隱秘的撇了撇嘴,輕聲嘟嚷道:“你是沒見著那潘尚書的熊兒子……”跟他比起來,哥們簡直是潘安再世,宋玉重生……

    “你說什麼呢?大聲點兒。”

    “啊,沒什麼,皇上眼光高遠,一針見血,微臣得到皇上這兩句評語,心中喜不自勝,微臣感謝皇上,吾皇萬歲萬……”

    “得了吧,你以為朕老糊塗了,真話假話還聽不出來?你啊,腦子是挺靈活,可畢竟還太年輕,朝堂之內波詭雲譎,水深得很,似你這般橫衝直撞,行事不顧後果,實在太過莽撞……”

    “是是是,皇上,微臣年紀太小,很多事情考慮不周全,以後還請皇上多多教誨。”

    “知道朕今日為何要叫你來麼?”

    “微臣不知。”

    “你在朝堂上說,你有小妾了?此話可真?”皇上似笑非笑的盯著方錚。

    方錚一楞,我有小妾關你什麼事?上次打聽我家的家產,這次打聽我的小妾,我怎麼覺得這老頭在打我什麼壞主意呢……

    “回皇上,這是真的,微臣在兩個月前納了一房妾室。”方錚老老實實答道。

    “哼,溫柔鄉里醉生夢死,紅粉陣中紙醉金迷,方大人的日子倒是愜意得很呐。”皇上盯著方錚冷笑。

    方錚聽皇上語氣不善,不由渾身冒冷汗。這老頭到底想說什麼?我納個妾又怎麼招惹你了?滿朝堂那麼多大臣,個個家裏三妻四妾的,你怎麼不去管?

    “皇上的意思,微臣……不是很明白。”這次方錚可沒裝糊塗,他是真糊塗。

    “哼,朕就不信你不明白,既然你裝傻充楞,朕就跟你明說了吧,你將朕的長平公主置於何地?”

    啊?怎麼又扯上長平公主了?方錚不顧君前失儀,抬起頭愕然的望著皇上。

    “皇上……”方錚艱難的吞了吞口水:“這個……微臣納妾,跟長平公主有啥關係?”

    皇上聞言大怒,指著方錚:“什麼?你……你這……”

    這老頭估計想罵髒話吧?可是——我招你惹你了?這麼生氣幹嘛?

    方錚試探道:“皇上您別生氣,微臣是真不知道呀!要不……皇上您稍微給點提示?”

    見方錚小心翼翼的模樣,皇上不禁氣得笑了,也不知朕的愛女究竟看上這小子哪一點。

    正待好好敲打方錚一番,門外傳來曹公公的聲音:“稟皇上,長平公主到。”

    方錚一聽大喜,他縱是再缺心眼,也察覺到現在的氣氛似乎帶了點火藥味,長平來了正好可以緩解一下眼前緊張的氣氛。

    “嗯,朕知道了,叫她進來吧。”皇上淡淡的口氣中,隱隱含著幾分笑意。

    “父皇——”還未見人,已聞其聲,耳邊剛傳來一個嬌嫩悅耳的聲音,接著就見一道淡綠色的身影晃過方錚,咯咯笑著飛到皇上面前。

    “呵呵,乖宓兒,今日怎麼捨得來看父皇了?”皇上大笑著,聲音透著高興。看得出來,他很寵愛長平這個女兒。

    “父皇——,這早朝都散了這麼久,您怎麼還在處理國事呀?宓兒上次跟您提的事情,您沒忘了吧?”長平邊說邊轉過頭來,皺眉望向站在一邊的方錚,緊接著,長平一楞。

    “……咦?哈哈,原來是你這混……呃,原來是你呀,咯咯。”長平一見方錚,不由大喜,蹦蹦跳跳的跑到方錚面前:“你在這兒幹嘛?莫非我父皇又要打你屁股了?哈哈。”

    這死丫頭片子,出了這個門少爺我整不死你。方錚暗暗恨得咬牙,可當著皇上的面,他還是恭恭敬敬行禮道:“微臣見過長平公主殿下。”

    長平公主笑得眼睛彎成了一彎新月,認識這沒良心的混蛋這麼久,今兒還是頭一次見到他對自己如此恭敬,小姑娘的心中得意不已。

    “嗯,乖,待會兒本宮給你買糖吃啊,嘻嘻……”

    皇上捋著鬍鬚望著長平,含笑不語。

    趁皇上注意力沒在他身上,方錚狠狠瞪了長平一眼,以細若蚊呐的聲音道:“差不多得了啊,快點兒,跟你爹說,放我走人。”這地方沒法待了,趕緊閃。

    長平一見方錚瞪眼,心裏就犯怵,聞言嬌俏的吐了吐舌頭,一本正經的大聲道:“本宮與父皇有話要說,方大人,沒事你就退下吧。”

    方錚恭聲高呼:“微臣告退,吾皇萬歲萬……”

    “行啦,別瞎嚷嚷了,快走吧快走吧!”長平貌似不耐煩的打斷了他。

    這父女倆咋一個德性呢,老不讓人把話說完……

    出了禦書房還沒走幾步,長平追了出來。

    “喂!你等會兒!”

    “幹嘛?”

    “明天你在家嗎?我去找你。”

    “明天……我可能會生病……”

    “啊?你病了?”長平緊張的伸手探向方錚的額頭。

    方錚扭頭躲開:“我現在沒病,但我明天可能會生病。”

    方大少爺初嘗男歡女愛滋味,明天當然得去看嫣然,哪有功夫陪這黃毛丫頭。

    “什麼意思?”方錚的話太深奧,小姑娘理解不了。

    “哎,有什麼事就在這兒說吧,我明天沒空呢。”既然這丫頭聞弦歌而不知雅意,方錚只好明說了。

    “哼,老娘去看你,你竟然敢說沒空……”長平眼珠一轉,恍然道:“好哇!你肯定是去看那紅牌姑娘,你……你這混蛋!她到底哪點好?把你迷得神魂顛倒。”

    說著長平的小嘴委屈的嘟了起來,眼眶漸漸紅了。

    長平委屈,方錚也不高興了:“哎哎哎,怎麼說話呢?什麼叫紅牌姑娘?那是我的如夫人,昨兒還被潘尚書的龜兒子欺負了,我還不得多陪陪她呀?”

    “我還經常被你欺負呢,你怎麼不多陪陪我?”長平憤憤道,模樣像足了一個被人拋棄的怨婦。

    方錚翻著白眼道:“那能一樣嗎?你又不是我老婆。”

    “你……你……”長平氣得嬌軀直顫:“方錚,你就是個不折不扣的混蛋!”

    說完長平撲上前去,照著方錚的肩膀狠狠一口咬下。

    “哎喲!救命啊!公主咬人啦!鬆手!啊不,鬆口!快鬆開!再不鬆口我翻臉了啊……”方錚疼得齜牙咧嘴,大聲叫道。

    直到方錚肩頭被咬出了血,長平才意猶未盡的鬆開口,恨恨的瞪著方錚:“疼嗎?”

    方錚一仰脖子,像個不屈的英雄般道:“不疼!”

    長平見狀疑惑道:“真的?”

    “真的!就跟撓癢癢似的,一點兒也不疼,不信你咬你自己試試!”

    長平噗嗤一聲笑出聲來,又恨恨的打了方錚一拳:“呸!你當我傻啊。”

    二人相對而立,良久無語,半晌,長平幽幽道:“你……你就不能……少認識些女子麼?”

    方錚笑眯眯的搖頭:“那不行,全天下受苦的婦女同胞們都等著我去解救她們呢。”

    長平垂著頭,低聲道:“可是……你為何不來解救我呢?”語氣似含有無限的幽怨與落寞。

    方錚撓頭,乾笑道:“你是公主嘛,身後站著千軍萬馬呢,我哪有膽子去救你……”

    長平甩了甩頭,似乎想甩去腦中那無盡的煩惱,朝方錚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臉:“如果有一天你倒了黴,也許是本公主去救你哦,嘻嘻……”

    “呸呸呸!會不會說話呀?少爺我有勇有謀有運氣,一輩子都不會倒楣的。沒事兒了吧?沒事我走了。”說完方錚頭也不回的往宮外走去。

    心中有些顫慄,方大少爺不是傻子,長平對他的情意他早就清清楚楚了,可他實在不願娶公主,特別是這位公主脾氣還不怎麼好,以方錚穿越後漸漸養成的少爺性子,怎能容得自己每天與一位壞脾氣而且有權有勢的女人朝夕相處?這不是在刀尖兒上跳舞麼?

    別的倒也罷了,夫妻過日子難免吵架,但如果岳父大人是當今聖上,吵架時就得悠著點兒了,沒准家裏的走廊外面埋伏著五百刀斧手呢,這公主殿下若是氣得一摔杯……

    心裏歎了口氣,方錚感覺背後有一道深情的目光,一瞬不瞬的緊緊鎖在他的身上,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禁宮內城。

    “宓兒,你到底看上這小子什麼?”皇上悄無聲息的出現在長平身後。

    長平的美目仍然癡迷的盯著方錚消失後的宮門,聞言緩緩搖了搖頭。

    “天下男子何其多也,朕為你招一個疼你惜你的好駙馬,比那小子強上萬倍。如何?”皇上心疼的注視著他這位最寵愛的女兒。

    “不!”長平搖頭,神色執拗道:“宓兒只中意他,誰都不要,求父皇您成全。”

    皇上無可奈何的歎氣道:“那父皇就下旨,將你賜婚于方家,可好?”

    “也不好,父皇,宓兒要他心裏接受的,是我,而不是一道聖旨。”

    “你這又何苦呢。”皇上疼惜道:“你是公主,是朕的愛女,想要什麼樣的男子沒有?為何一定要中意這個油腔滑調的小子?他到底哪里好?”

    兩行清淚滾落腮邊,長平卻渾然未覺:“也不知這混蛋到底哪里好,宓兒仿佛天生便欠他的,天下縱有萬千好男兒,宓兒只願嫁作方家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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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病假條

    方錚坐在馬車上,心情不太好。他在想,如果長平不是公主,他會不會還像現在這般抗拒她?想了很久沒答案,世上哪有這麼多如果?每個人的存在,每件事情的發生,都是偶然性與必然性結合的產物,理論上,一件事情的發生,可以有很多個結果。可實際上,每一件事發生了,真正的結果只有一個,那就是我們眼前看到的。

    轉念一想,其實……長平也沒什麼不好的,為什麼要躲著她抗拒她呢?她脾氣再壞,現在在方大少爺面前,不是服服帖帖的嗎?——除了剛才被她咬了一口外。

    搖搖頭,剛才臨走時,長平那幽怨而深情的眼神,一直在方錚腦海中縈繞,揮之不去。

    哥們是不是被她咬傻了?方錚暗暗對自己不滿。

    掀開車簾,將頭伸到外面:“小五,附近有醫館嗎?”

    “少爺,您病了?”小五大驚失色,這傢伙不知是真的擔心方錚,還是想在方錚面前表現他忠心的一面,表情很是誇張。

    “你才病了呢!暫時先別回府了,給少爺去找家醫館。”

    “少爺,沒病找醫館幹嘛?”

    “小五啊,你過來,走近點兒……”方錚笑眯眯的招手,一臉和顏悅色,待到小五走近,方錚臉色一變,一個爆栗狠狠敲在小五頭上:“你小子現在管得越來越寬了哈!少爺怎麼說你便怎麼做,問那麼多廢話幹嘛?”

    ----------------------------

    金陵城的醫館不少,馬車在花市大街的一家醫館前停住,小五恭敬的將方錚扶下車。

    醫館裏的人不太多,這年頭跟現代一樣,老百姓生了病,但凡不是那種要老命的,一般不會往醫館和藥鋪裏跑。

    方錚下了馬車抬腿便朝醫館裏走去,小五頭上頂著包,滿臉疑惑的跟在後面。

    醫館不大,裏面有兩三個郎中坐堂,以簾子相互隔開,方錚暗暗讚賞不已,原來古時候就開始知道保護病人**了。

    隨便掀開了一席簾子,方錚走了進去,見裏面坐著一位六十歲左右的老郎中,由於沒人看病,老郎中正捋著鬍鬚閉目養神呢。

    聽見門簾響動,老郎中睜開眼,見到方錚後趕忙起身行禮道:“老朽見過大人,不知大人是否貴體有恙?”

    方錚一楞:“咦?你怎麼知道我是當官的?”

    老郎中也跟著一楞,隨即略顯得意的笑笑:“老朽除了醫術之外,對相面占卜也頗有涉獵。”老頭還是個全能型人才。

    “哦?這麼厲害!”方錚將信將疑道:“那你能相出我是幾品官嗎?說對了本官有賞。”

    老郎中捋著鬍鬚略一沉吟,胸有成竹道:“五品。”

    方錚驚奇的瞪大了眼睛:“嘿!真神了!”這老頭挺厲害的嘛。

    方錚高興之下伸手入懷打算掏幾兩碎銀子打賞,低頭一看,不由勃然大怒:“靠!你個老騙子!我還以為你真神了呢,合著你在耍我是吧?”

    原來方錚低頭之下,卻見自己剛從宮裏出來,身上還穿著五品的官服,也就是說,基本不用去算,是個人便知道他是五品官兒。老傢伙會不會治病不知道,反正忽悠人的本事挺不錯。

    老郎中一臉無辜:“這位大人,您穿著官服自己都不知道,老朽還以為您腦子有毛病,過來找老朽看病的呢……”

    “你……”方錚窒了窒,剛才光顧著想公主,走神兒了,沒料到被個老郎中擺了一道。

    老郎中拱手笑道:“方才見大人心神不屬,故而與大人開了個玩笑,還請大人莫要怪罪。”

    “哼!算了,不跟你計較。我問你,你真會看病嗎?”

    老郎中似乎被撓中了癢處,聞言傲然道:“此乃老朽看家吃飯的本事,你說我會不會看病?”

    方錚笑道:“那就好,我呢,找你不是為了看病……”

    “那是為了何事?”老郎中皺了皺眉,他不太能接受別人問他專業以外的事兒。

    方錚掏出兩錠銀子拍在桌上:“很簡單,給我開張病假條,開半個月的。”

    “何謂‘病假條’?”老郎中愕然道。

    “病假條都不知道?你們古代人很不專業呀。”方錚搖搖頭,開始耐心的給老郎中解釋病假條的含義。

    “……原來如此,可這……病假條,有什麼用處?”老郎中的秉著“活到老,學到老”的求學精神,孜孜不倦的問道。

    “用處不大,就是給上司看看,曠個工,缺個課啥的。”

    “這有何難!”老郎中心動的望了眼桌上的兩錠銀子,毫不猶豫的鋪紙提筆問道:“說吧,你想得什麼病?”

    這話怎麼聽著這麼彆扭?方錚不自在的咳嗽了兩聲,道:“呃,你經驗比我豐富,你覺得什麼病得治上半個月才能消停的?”

    老郎中沉吟片刻,接著雙眼一亮:“痔瘡,怎麼樣?”

    方錚一瞪眼:“去!有我這年紀得痔瘡的嗎?再說了,這病說出去多難聽呐!換一個。”

    老郎中繼續沉吟,然後道:“那就只有傷寒了,如何?”

    “傷寒?嘿嘿,這病不錯,一聽就透著一股子為國操勞,嘔心瀝血的味道,好,就得它了!”方錚高興的一拍大腿,決定了自己未來半個月的病因。

    老郎中慢條斯理的將病假條寫好,然後鄭重的在落款處提上了醫館的館名,吹幹了墨蹟交給了方錚,最後將兩錠銀子面色坦然的收入自己袖中。

    方錚將病假條收好,叮囑老郎中道:“若是有人來問……”

    老郎中朝方錚露出一個心照不宣的笑:“放心,打死我也不說……”

    方錚滿意的點點頭,握住老郎中的手搖了搖,又搖了搖:“以後長期合作!”

    是的,方錚決定將自己變成一個藥罐子。皇上讓他上朝,他又不敢拒絕,於是聰明的方大少爺想出了一個曲線救國的法子,那就是——裝病。

    這個法子很老套,可老套的法子總有它的用處。就像某些男人的老婆經常一哭二鬧三上吊,你當然知道這些只是嚇唬人的老套伎倆,可你敢置之不理嗎?

    以後終於可以睡懶覺了,方大少爺一想到不用上朝,不由高興得心花怒放。

    太子府。

    太子滿面陰沉的坐在前殿,他的面前,潘尚書正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哭訴著今日朝上所受的委屈。

    “……太子殿下,老臣在朝為官數十載,這些年來兢兢業業,時刻不忘報效先皇及皇上知遇之恩,沒想到,臨到晚年,卻落得如此下場。連老臣之子被人打得半死不活,也無人出面為老臣說一句公道話,老臣,老臣實在是……痛不欲生呀!”

    太子笑了笑,溫聲道:“老師不必悲痛,令公子之事,孤也聽說了。說來,那方錚確實是太過跋扈,讓老師受了委屈,孤心中亦難受萬分。”

    潘尚書抽噎道:“太子殿下,老臣不為別的,就是心中一股惡氣難平呀!為什麼他打人還打得理直氣壯,打完了還一點事都沒有,只被罰了半年俸祿。皇上為何如此不公!”

    太子聞言緊張的四處張望了一會兒,然後沉著臉道:“老師,慎言!”

    潘尚書一驚,自覺失言,急忙住了口。

    太子沉吟了片刻,然後道:“老師,此事既然父皇已有公斷,孤還是勸您先忍了這口氣吧,來日方長,不可爭一時之長短。這也是您當年教孤的。方錚此人,貪財好色,極易拉攏,將來孤把他收入麾下,到時再命他向老師您賠罪。”

    潘尚書搖頭道:“太子殿下,恕老臣直言,您恐怕將此人看得簡單了。據老臣觀察,此人貪財好色不假,卻也不像您說的那麼容易拉攏。聽說此人與福王是同窗好友,此次向朝廷獻策和入朝為官,與福王也不無關係。太子殿下,切莫大意啊!皇上已年邁,眼看過不了幾年就……,這幾年,太子殿下對您那幾位兄弟,可不能掉以輕心,否則,多年經營便功虧一簣了!”

    太子面色一凜:“多謝老師提醒,孤知道了。說來,孤的四弟心眼兒也不少,悄無聲息的便被他安排了一個人進了朝堂,而且獻策一事,令父皇對四弟刮目相看,最近他倒是風光了許多。至於方錚麼,呵呵,商賈賤民子弟,能拉攏便拉攏,若是不能,那孤就只好……”餘下的話太子沒說,但任誰都明白話裏的未盡之意。

    潘尚書接著提醒道:“太子殿下乃正宮所出,又是嫡長子,因此皇上才冊立您做了太子。而諸王之中,只有福王對您最有威脅,他乃李貴妃所出,自小忠厚老實,有仁者之風。特別是經過獻策一事後,皇上對其大加讚賞,多次宣他入宮考究學問,與大臣們言談之間,毫不掩飾對福王的喜愛之情,太子殿下,您不可不防啊!”

    太子臉色更加郁卒陰沉了,寬敞的太子府前殿,如同有一道陰風拂過,連久經風浪的潘尚書都不自禁打了個寒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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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馮仇刀回京

    美滋滋的揣著病假條,方錚回了府。躺在床上,腦子開始思考,明兒找個什麼法子將這病假條遞上去呢?既然是病人,就該做出病人的姿態,像現在這般龍馬精神肯定是不合適的,要不明兒作奄奄一息狀,然後叫兩個護院將本少爺抬到金鑾殿上去?可是……這種演法是不是太流於形式了?

    或者再換一種,明兒在金鑾殿上當著皇上和群臣的面,來一番慷慨激昂的愛國演講,然後講著講著,本少爺忽然一口熱血噴出,身子再搖晃幾下,緊握拳頭作與病魔抗爭狀,最後眼一閉,壯烈的倒在了金鑾殿這塊我曾經戰鬥過的熱土上,抬走之前再順手掏出病假條遞給皇上,請他簽個字……

    想了好幾種方案,方錚都不太滿意,想著想著,方錚沉沉睡去了。

    醒來時已是快掌燈的時分了,方錚發現自己身上蓋著一條薄被,四下一瞧,八仙桌上放著飯菜,桌旁油燈下,一個嬌小纖細的人影,右手支著小腦袋正在打瞌睡。

    方錚悄悄掀開薄被,走了過去,愛憐的望著睡著的小綠,這丫頭心裏太苦了,日夜照顧他這個好吃懶做的大少爺不說,心中還時刻擔心著娘親的安危。小小的年紀,她是怎麼挺下去的?興慶府軍中的探子仍沒有消息傳回來,小綠這丫頭雖然嘴上不問,可方錚知道,她心裏急著呢。

    伸出雙手,方錚輕輕的抱起熟睡中的小綠,往床邊走去。

    小綠睡得很淺,察覺到動靜,馬上便醒了,感覺抱著她的人身上的男子氣息後吃了一驚。古代的女子豈是任人隨便抱得的?小綠眼都沒睜開便雙腿一甩,掙脫了方錚的懷抱,站在了地上,接著便是一招動作優美的“神龍擺尾”,狠狠踹在了方錚的肚子上……

    說起來慢,其實這些都只是一眨眼的事。方錚前一秒手中還抱著溫香軟玉的佳人,下一秒就感覺手中一輕,接著便看到周圍的景色飛快的向後倒退,整個人就像一根被攔腰折斷的甘蔗似的,成一個銳角形狀,一直到後背狠狠撞上了牆壁才停了下來,然後才感覺到肚子一陣劇痛,就像孫悟空在鐵扇公主的肚子裏蕩秋千似的,玩得興起還將腸子打了一個漂亮耐看的蝴蝶結……

    “啊——”方錚慘叫一聲,彎著腰捂著肚子,臉色蒼白,冷汗直冒。

    “啊——”小綠也尖叫一聲,趕緊沖上前來扶住方錚:“少爺,怎麼是你?”

    方錚已疼得說不出話了,腦中只閃過一個念頭:“那張病假條……開錯了……”

    小綠急得眼淚都出來了,不停的揉著方錚肚子,迭聲道:“對不起,對不起,少爺,小綠不知道是你……”

    方錚勉強擠出一副難看的笑臉,咬著牙安慰她:“沒事……小綠,少爺是個精壯的男人,這點小力道不算什麼……”

    數遍古今中外,上哪兒找像我這麼倒楣的少爺去?

    小綠不安的解釋道:“少爺,小綠睡著了,還以為……以為有人要……輕薄於我,所以……”

    血的教訓呐!以後要抱女人,千萬不要抱有武功的女人,就算要抱有武功的女人,也千萬不要在她睡著的時候抱,這種行為比摸老虎屁股聰明不到哪兒去。

    歇息了一會兒,終於緩過勁了。方錚苦笑道:“其實少爺只是見你睡著了,擔心你著涼,所以想把你抱到床上去睡,少爺我的動機是很純潔的……”

    小綠羞紅著臉,低頭輕聲道:“小綠明白的,少爺,下次小綠不會……再踹你了。”

    方錚的肚子被小綠揉了一會兒後就不疼了,不知道小綠是不是用內功幫他療傷來著,既然不疼了,方大少爺那油嘴滑舌的德性又開始抬頭:“還等什麼下次呀,就這次吧,來,讓少爺好好抱抱你,……你可不許動手啊,動腳也不可以。”

    說罷張開手,笑眯眯的等著小綠投懷送抱。

    小綠俏臉漲得通紅,含情脈脈的望了方錚一眼,然後嬌羞的一扭身子,就——走了……

    方錚的笑容僵在臉上,見小綠的身影已消失在門外,只好失望的放下雙手。

    這丫頭心裏有結,沒找到她娘親之前,想必不會談及男女之事。

    用過晚飯,方錚命人將八仙桌和椅子搬到了院子正中,桌上放了幾盤瓜果和零嘴兒,再擺上一壺酒,舉杯邀月,不亦快哉。

    天氣越來越熱,這年代又沒空調和電扇,只有在院中的天井旁似乎還能感受到一絲涼意。

    方錚滋溜抿了一口酒,放下杯子,歎了口氣。

    總覺得自己似乎越來越忙了,可忙來忙去的,也不知忙些什麼。就像前世流行的一句話:“忙得不好,瞎忙。”

    自己可不就是在瞎忙麼?受苦受累的,到底是為了哪般?為國為民?方錚苦笑,自己腦袋太小,戴不起這麼大的帽子。為了封妻蔭子?自己如今已是伯爵,將來生個兒子出來,長大後甭管走到哪兒,伯爵的名頭絕對不會讓他丟臉便是。為了萬貫家財?這個,貌似自己早已有了。

    這就夠了吧?一個男人生在這世上,名、利都有了,還圖個什麼?權勢地位,皆是過眼雲煙,轉瞬便了無痕跡,只有及時享樂才是最重要的呀。

    就當是實現對胖子的承諾吧,好好的再當兩年官兒,或多或少做點兒貢獻出來,對胖子,對皇帝,對父母都有個交代,然後哥們便告老,帶著老婆們出門旅遊去。

    ——說起老婆“們”,唉,數量太少了,少爺我做得還很不夠啊,罰酒一杯。

    又滋溜喝了一杯,方大少爺搖頭晃腦正打算吟兩句淫詩豔詞,誘惑一下身旁侍侯的蘿莉小綠時,忽聞一陣爽朗的笑聲傳來:“月下獨酌,紅袖侍酒,方兄果然是風流雅士呀,呵呵。”

    定睛一看,赫然竟是胖子。

    方錚笑道:“你小子這麼晚跑來幹嘛?是不是老婆不准你上床,所以打算來我這兒湊合一宿?”

    胖子聞言笑道:“佳人在旁,方兄,可別唐突了呀。”

    一旁的小綠見到胖子,早已盈盈拜了下去,胖子趕忙伸手虛扶。

    “胖子,這麼晚來,有事麼?”

    胖子坐下來毫不客氣的將桌上的零嘴兒往嘴裏塞,邊吃邊道:“見你一個人喝酒,怕你寂寞,所以過來陪你嘛,順便給你帶了位客人。”

    方錚疑惑道:“誰啊?神神秘秘的,莫非是你妹妹?”

    胖子笑道:“我妹妹若來了,你這兒還能如此安靜麼?”

    說著胖子朝院外的陰影處喊了聲:“出來吧,大英雄。”

    院外的陰影處,一個魁梧高大的身影閃了出來,走近一看,此人身著鎧甲鋼盔,鎧甲上處處斑駁,也不知是鏽跡還是血跡。

    天色太暗,方錚微眯著眼,使勁瞅了半天也沒看清此人面貌。不過,他所認識的穿鎧甲的人,除了馮仇刀外,似乎再無別人了。

    方錚不確定的喊了聲:“馮大哥?”

    那人聞言大步朝方錚走來,在燈籠微弱的光亮下,方錚終於看清了此人的模樣。

    “果然是馮大哥!哈哈!”方錚歡喜得一個箭步沖上前去,不顧馮仇刀朝他拱手抱拳,一把抓住他的右手,使勁握著,還不停的搖:“馮大哥!……給我帶特產回來了嗎?”

    馮仇刀和胖子本是笑容滿面,聞言笑容頓時僵在了臉上。——這傢伙都已是有官有爵的人了,怎的還是這般不著調?

    方錚見到二人的表情,不禁遺憾的搖了搖頭,古代人的幽默感看來很缺乏啊。

    幾月不見馮仇刀,他瘦了,本是一員年輕帥氣的青年將領,如今看起來卻滄桑了許多,也黑了許多,如同老了十幾歲一般。只是他的眼神比以前更銳利了,眼中的光芒像一柄出鞘的利劍,令人不敢直視。

    方錚望著他,語氣凝重道:“馮大哥,你瘦了,也比以前黑多了。——下次出征,記得要保養好皮膚,最近如玉齋新出了一種防曬品,對男人很有用,改天我送你幾盒……”

    “…………”

    胖子與馮仇刀面面相覷,心中苦笑,這傢伙什麼時候才會變得正經一點?

    “方大人……”見方錚瞪著他,馮仇刀訕訕改口道:“方……老弟,馮某今日晚間才率軍回的京城,剛剛才安頓好回來的弟兄們,福王殿下卻一定要拉著我到你這兒來,呵呵,這麼晚,實在是叨擾了。”

    “馮大哥剛回京城便來我家,這是看得起我,怎能說叨擾?”

    馮仇刀笑道:“馮某離京日久,回來便聽福王殿下說方老弟已入朝為官,呵呵,實在是可喜可賀啊。”

    方錚道:“哪里哪里,我這是托了馮大哥的福啊,你若在草原上掉了鏈子,我在京城小命都難保。說起來,這都是馮大哥的功勞呀。”

    胖子在一旁撇嘴道:“你倆就別一個勁兒的互相吹捧了,惡不噁心呐。方兄,客人來了,怎麼還不拿酒來?咱們得為馮將軍洗塵呀。”

    方錚這才驚覺怠慢了,急忙命人將老爹藏在地窖裏的好酒搬了幾壇,又命廚房做了幾樣小菜,於是三人便在院中對酌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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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自責

    菜剛端上來,馮仇刀便不客氣的開始埋頭大吃,吃相很是可怖。

    “馮大哥,此次出差……呃,出征,受了不少苦吧?”方錚邊幫他挾菜邊問道。

    “嗚嗚嗚……”馮仇刀嘴裏塞滿了菜,含含糊糊不知說些什麼。

    “……得了,你先吃吧,吃飽了咱們再聊。來人呐!吩咐廚子弄些雞啊鴨啊什麼,弄瓷實點兒,大盆大盆的上,快去!”方錚吩咐道。

    馮仇刀邊吃邊感激的望了他一眼。

    方錚瞪著胖子道:“瞧你把人家害的,原本多英俊多帥氣的一位將軍,這會兒跟鬧了饑荒的難民似的……”

    胖子無辜道:“關我什麼事?”

    “不是你向朝廷舉薦的馮大哥嗎?”

    “只有他最合適呀,我有什麼辦法……”胖子委屈得像個小媳婦兒似的。

    馮仇刀努力咽下了嘴裏的東西,正色道:“方老弟,話不能這麼說,華朝危難之際,我等熱血男兒……”

    “停!打住!”方錚不耐煩的瞥了瞥二人,“你們都愛國,合著就我一人麻木不仁,行了吧?反正如果有人要我上戰場,而且還是去那麼遙遠的草原,打死我都不幹。”

    胖子笑道:“放心吧,你方家三代單傳,就你這麼一根獨苗苗,朝廷是絕不會讓你上戰場的。”

    三人邊說邊喝,馮仇刀食量不小,方錚和胖子喝得五六分醉意時,他才堪堪填飽了肚子。

    滿意的拍了拍,馮仇刀舒服的歎了口氣:“多少天沒吃過一頓飽飯了,呵呵,實在對不住,馮某是個武夫,吃相不雅,讓福王殿下和方老弟見笑了。”

    方錚齜牙笑道:“沒事,你這吃相已經算很斯文了。你是沒見福王殿下在我家蹭飯時的吃相,一口能吞下一隻雞,為了照顧福王殿下的臉面,不至於讓外人說他嘴太大,我家廚子不得已之下,被迫學會了烤全羊……”

    胖子哭笑不得:“你就使勁埋汰我吧,改天我請父皇宣你進宮吃頓禦宴,你就知道什麼叫煎熬了。”

    “哎,你可別害我啊,宮裏吃飯規矩大,萬一我不小心弄掉了筷子,或者多看了宮女幾眼,你父皇還不得立馬剁了我。”

    “胡說,宮裏規矩是多,也不至於像你說的這般嚴苛。”說著胖子眼角一瞥,發現馮仇刀正捧著酒罎子,一口一口的喝著悶酒,表情有些呆,對方錚與胖子閒聊打諢卻是置若罔聞。

    方錚也發現了,與胖子對視了一眼,心裏有些奇怪,這馮仇刀怎麼了?該不會打仗打傻了吧?如此大的勝仗,華朝百年來都未曾有過,明日他上朝複命,可以想像皇上會如何的大加封賞,可他為何現在這副樣子?

    “馮將軍,此去草原,詳細戰況如何?”胖子問道。

    馮仇刀表情晦澀,臉色灰敗:“福王殿下,此戰,算是我華朝勝了,可是,勝得太過慘烈!”

    “末將率兩萬精銳出的京城,可跟著末將回來的,卻只有六千餘人,我們面對的敵人,不是突厥的壯年男子,僅僅是他們部落中的老弱婦孺。這些在突厥部落中連上戰場都沒有資格的老弱婦孺,竟然奪去了我華朝一萬多精銳的性命。末將實在慚愧得無地自容!”

    “一萬多條鐵錚錚的熱血漢子,就這麼戰死在了草原上,有些負了重傷不能動的,為了不拖累弟兄們的行動,竟然,竟然一個個拔刀自盡了。臨死,他們哼都沒有哼一聲,末將……末將對不住這些兄弟們啊!”說著馮仇刀嗚嗚的哭了起來,平日裏鐵血冷酷的模樣蕩然無存,此刻的馮仇刀哭得像個孩子般傷心。

    方錚與胖子面色凝重起來,戰爭會死人,這個他們知道。可他們沒想到,僅僅是一場簡單的突襲敵後的行動,戰況卻是如此慘烈。

    方錚忽然覺得自己的心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似的,難受得連呼吸都困難起來。一種深深的自責感佔據心頭,如附骨之蛆,剔之不去。

    歸根結底,這次行動的始作俑者是他,一萬多條鮮活的生命,因為他的幾句話,就這樣消失了。他們的親人怎麼辦?留下了多少孤兒寡母?造成了多少家破人亡?這些加起來,又豈止是一萬多條生命?

    “也許……我不該獻上這個計策的……”方錚失神的喃喃自語。原本以為只是去草原上殺幾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老弱婦孺,所以他根本就沒去考慮傷亡問題。做為行動的制定者,他深深的覺得,這完全是自己疏忽造成的。

    “方兄,話不能這麼說,如果沒有你的計策,你知道我華朝會死多少人嗎?”

    胖子正色道:“我告訴你,定州城破後,突厥人大肆屠城,平民百姓死了十余萬,這還僅僅只是一個城池。若是沒有你的計策,突厥南下之勢無人可擋,屆時不知有多少城池被攻破,有多少百姓慘遭屠戮,方兄,你積了德呀!”

    馮仇刀抹了把眼淚,豪邁道:“方老弟,馮某失態了。你不必自責,福王殿下說得對,你這是積德,你這條計策救了華朝何止千萬的百姓。再說,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一萬多條性命換華朝千千萬萬百姓的性命,值了!這些戰死在草原上的弟兄們,九泉之下也會對你感激不盡的。”

    說著馮仇刀捧起酒壇道:“來,馮某代那些戰死在草原上的弟兄們,敬老弟一杯!”

    言罷馮仇刀仰起脖子,將酒倒入口中。

    方錚默默端起酒杯,想了想,緩緩的將杯中的酒灑在了地上。

    氣氛頓時陷入了沉默,三人相對無言,各自喝著悶酒,一直喝到大家都醉倒。孫管家安排下人將胖子與馮仇刀扶入了院子西邊的廂房之中歇息,方錚暈暈沉沉的被小綠扶回了房。

    看著小綠忙著給他泡濃茶,敷毛巾,方錚忽然道:“小綠,你恨過朝廷嗎?”

    “少爺,你怎麼啦?好端端的為何說這個?”小綠不解道。

    “若非朝廷指派,你爹也許就不會死在守衛興慶府的戰場上,朝廷的一紙調令便害得你失去了父親,你不恨嗎?”方錚語氣中帶著落寞。

    小綠緊張四顧道:“少爺,慎言!這話別亂說!”

    方錚沒理她,自顧道:“可是,這能怪朝廷嗎?有些事情,你不做,我不做,總得有人去做呀。”

    “打仗就會死人,這能怪我嗎?突厥總得有人去打,不是你便是他,抗擊外敵,付出代價是必然的,這能怪我嗎?這能怪我嗎?”說到最後,方錚歇斯底里的大吼起來。

    “少爺,你別這樣,不怪你,不怪你的,聽話,早些歇息吧,明兒一早你還得上朝呢……”小綠不知如何安慰他,急得直流眼淚,手忙腳亂的按住方錚。

    “上什麼朝!上個屁朝!那些站著說話不腰疼的王八蛋們,每天只知道在金鑾殿裏胡咧咧,有本事有能耐,上陣殺敵去呀!死在戰場上的那才叫漢子!”方錚情緒完全失控了。

    “少爺……別說話了,睡覺吧,小綠在旁邊陪著你……”小綠溫柔的撫摸著方錚的髮鬢,望著平日嬉皮笑臉沒個正經的少爺,此刻卻像頭被激怒了的獅子,小綠心裏滿是疼惜。

    “小綠……我對不起他們呀……原本,我可以將計策定得更完美些,讓他們的傷亡更小些,我對不起他們呀……”方錚喃喃道,醉得通紅的臉上佈滿了痛苦。

    “少爺,各人有各人的命。有的好,有的不好,少爺你已經盡力了,不論活著的,還是死去的,大家都會感激你的……”小綠撫著方錚的頭髮,在他耳邊輕聲安慰。

    良久,方錚狂躁的情緒被小綠慢慢的安撫下來,最後終於沉沉睡去。

    丑時,小綠叫醒了方錚,上朝的時間到了。

    方錚迷迷糊糊起了床,看了看天色,重重歎了口氣。頭很痛,腦袋裏面似乎有幾百個小人兒敲著“將軍令”,這就是濫飲無度的下場啊。

    今兒必須得找個機會將病假條遞上去,哥們現在還在發育期,需要充足的睡眠,再這樣下去這精壯的身子遲早有一天會垮掉。

    “小綠,昨晚我是不是喝醉了?”方錚撓頭努力回憶著,依稀記得自己好象好發了一會兒酒瘋。

    “少爺,你忘了?”小綠詫異的睜大了眼睛。

    “呃……確實有點記不起來了。小綠,我說過什麼,做過什麼嗎?”

    見小綠不說話,只是楞楞的看著他,方錚有些不自在,隨即忽然驚道:“難道我非禮你了?”

    失策啊!怎麼不在清醒的時候幹這事兒?

    小綠跺腳道:“少爺!你說什麼呢!”

    方錚一想也是,以小綠的武力值,自己不可能做那種以卵擊石的蠢事。

    穿戴好朝服,方錚剛跨出門,迎面便看見胖子和馮仇刀向他走來。

    方錚一楞:“你倆一直喝到現在?”

    胖子笑道:“昨晚咱們同時醉倒的,你忘啦?”

    “你們這麼早起來幹嘛?”

    胖子朝馮仇刀努了努嘴:“他和你一樣,要去上朝。我呢,呵呵,回家繼續睡覺。”

    說完胖子打了個大大的呵欠。

    方錚望著胖子,羨慕得眼睛都紅了。還是親王好啊,不用上朝,不用處理政務,每天吃喝玩樂,朝廷還得養著。而且這種人天生的不思進取,你要哪天想發奮圖強,就算皇帝不跟你急,太子絕對會跟你急。

    馮仇刀還得回軍營換朝服,三人並肩出了門,上了馬車便各自分開了。

    方錚摸了摸放在懷裏的病假條,想好了說辭,神態自若的進了宮。不出意外的話,今兒應該是哥們最後一次上朝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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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朝堂激辯(上)

    早朝仍是老套的規矩,群臣聲若洪鐘的山呼萬歲,皇上平淡如水的喚眾卿平身。然後才正式開始商議國事。

    方錚將身子悄悄往後挪了挪,挪到一個皇上看不見的視線死角,斜倚著大柱子,開始打盹兒。宿醉未消,頭還是很痛,而且睡眠嚴重不足,跟前世在網吧熬了個通宵似的難受。

    方錚漸漸陷入了半夢半醒,朝堂上的氣氛卻開始熱烈起來。

    兵部尚書魏承德當先出班奏道:“啟稟皇上,奉聖諭突襲草原的馮仇刀將軍已于昨夜凱旋回京,馮將軍此戰大勝,破突厥部落大小數十個,迫使突厥大軍撤兵,我華朝萬千百姓倖免于戰亂,馮將軍及全體將士于國有大功,老臣以為,皇上應予以封賞。”

    皇上淡笑道:“魏愛卿說得不錯,馮仇刀和他率領的兩萬將士果然不負朕的期望,此戰揚我大華國威,朕確實該封賞。”

    沉吟了片刻,皇上道:“不若授其為龍武軍大將軍,封毅勇伯,食邑五百戶,統領龍武全軍。原龍武軍范將軍,調入兵部任右侍郎,所有出征的將士,按軍功破格封賞,眾卿以為如何?”

    群臣一聽面面相覷,皇上這道封賞有點不對呀,雖說馮仇刀確實為朝廷立下了汗馬功勞,可沒道理升遷得如此之快呀。此人才二十幾歲年紀,執行了一個突襲草原的任務,竟然就做了統兵數萬的大將軍,前面已經有了個方錚方大人,這會兒又多了個馮仇刀,皇上到底怎麼了?莫非近年來皇上已偏好提拔少年臣子了?

    這麼多大臣中,最想不通的就是原龍武軍的統兵大將范將軍了。一沒犯錯二沒貪餉,無緣無故將他的兵權給卸了,換了誰心裏都不舒服。可不舒服還不能反對,畢竟兵權這種事情比較敏感,一個大將軍抓著兵權不肯放手,你是何居心?

    群臣心裏還在一字一句的琢磨著皇上的話呢,潘尚書出班奏道:“皇上,老臣覺得,是否封賞太重了?馮將軍立下功勞是不假,可他畢竟還年輕,怎能執數萬兵馬之大權?再說,只是率軍去草原殺幾個手無寸鐵的老弱婦孺,這個……也不能算是太大的功勞吧?換了別的將領也能做到,老臣以為,封爵尚可,授大將軍之職則大可不必,還有那些出征的將士們,按照平常軍功封賞便可以,破格封賞似乎有點小題大做了,還請皇上斟酌。”

    皇上聞言也點頭陷入了思考,兵權這東西可不比其他,對皇帝來說,它既是一支鋒利的長矛,又是一根紮在心頭的尖刺,所以,執掌兵權這種話題一直以來都是朝堂上比較忌諱談及的。潘尚書的一番話,也是隱隱提醒皇上,最好不要將兵權交到這麼年輕的將領手裏,比資歷,比忠心,馮仇刀都遠遠不如執掌龍武軍十數年的范將軍。

    群臣這時也開始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起來。這種敏感的話題,數遍文武百官,怕是只有潘老尚書才有資格跟皇上說起了吧。

    當然,除了那些初出茅廬的愣頭青。

    愣頭青正好有一個。此人正是方大少爺。

    話說方大少爺正睡得愜意呢,耳邊卻依稀聽到“突厥”“馮仇刀”什麼的話,方錚立馬便醒過來了。不為別的,馮仇刀是他的朋友,他應該關心一下。自從穿越到現在,方錚真正只交到了兩個朋友,一個是胖子,還有一個便是馮仇刀,對朋友,方錚向來是挖心掏肺的。

    結果等他聽清了潘尚書的話後,鼻子差點沒氣歪。這老王八蛋多半跟本少爺八字犯沖,自打上次痛扁過潘尚書的兒子後,兩人便互相不待見,這回又算計起馮仇刀了。

    方大少爺不高興,執拗的性子便犯了,見群臣在底下交頭接耳,卻沒一個人站出來為馮仇刀說幾句話,連以正直聞名的魏承德都捋著鬍鬚閉目不語。方錚冷哼一聲,你們這群老東西不說,本少爺來說!

    要為了誰上刀山下火海,方錚可能會猶豫一下,可若連為朋友說幾句話都不敢,方錚自己都覺得沒義氣。再說,馮仇刀率軍打的這場仗有多艱苦,付出了多大犧牲,別人不知道,方錚卻是清清楚楚,他怎能任由無關的人為了爭權奪利搶了馮仇刀本來該得的封賞?

    見皇上默然無語,似被潘尚書一番話說得有些意動,方錚不由急了。不能再等,皇上金口一開,再想更改就難了。

    “稟皇上,微臣有話要說。”方錚人都還沒站出班來,已開始說話了,聲音雖不大,但在朝堂之上卻如平地一聲驚雷,群臣左右張望,想找出這位開口說話的大人。

    無奈方錚的品級太低,被排在了最末靠裏的位置上,想要出班,還得從前面兩排站班的大臣中硬生生擠出一條路來,所以,皇上和群臣聽到此人說話後,老半天都還沒見著這位有話要說的大人站出來。

    “方才是哪位愛卿在說話?怎的如此沒規矩?”皇上等了半天不耐煩了,不由沉著臉訓道。

    方錚聞言心裏更急,只好大聲應道:“皇上,是我,是我呀!I’mhere!”情急之下連英文都蹦出來了。

    接著方錚邊往前出溜邊嚷嚷道:“哎,各位大人,讓讓,讓讓,該我發言啦,給我讓條道兒行嗎?”光景如同前世擠公車般狼狽。

    好不容易擠出來,額頭都冒汗了。方錚往前走了幾步,陪笑道:“皇上,是我呀,呃,不對,是微臣,微臣有話要說。”

    說著指了指他站班的位置:“嘿嘿,實在不好意思,那啥,擠了點兒……”

    皇上狠狠瞪了方錚一眼,沒好氣道:“知道啦,方愛卿有什麼話就說吧。”

    方錚清咳了一聲,正色道:“微臣以為,潘尚書方才所言,大謬!”

    潘尚書見方錚冒出來就知道這傢伙肯定沒啥好話,聞言眉頭一挑,冷森道:“哦,老夫願聞方大人高見。”

    方錚道:“潘尚書說,馮將軍年紀太輕,不能執掌龍武軍,微臣不同意這話。憑什麼年紀輕就不能執掌龍武軍了?誰規定帶兵的將軍一定得要年紀大的?難道我華朝便找不出個年輕俊秀獨當一面麼?常言道:‘有志不在年高,無志空長百歲。’一個人有沒有帶兵的能力,能不能服眾,對皇上忠不忠心,這跟年齡有關係嗎?”

    “還有,潘尚書說馮將軍率軍進草原只是殺幾個手無寸鐵的老弱婦孺,算不得大功勞。微臣更不同意這句話。微臣倒要問問朝堂上的各位同僚,你們知不知道馮將軍這次率兩萬精銳騎兵突襲草原,回來時還剩多少人嗎?都知道了吧?回來時還剩六千餘人!也就是說,我華朝有一萬四千位熱血男兒戰死在了草原上。潘尚書,有些情況不瞭解的話,下官勸你最好不要胡亂定論。手無寸鐵的老弱婦孺?哼!笑話!突厥人戰力之強,縱是老弱婦孺亦皆精於騎射,我軍戰死的那一萬多人便是鐵錚錚的明證!由此可見,馮將軍和他率領的將士們付出多麼巨大的代價才完成了此次突襲任務。這還算不得大功勞的話,不如請潘尚書去給我華朝立個更大功勞回來,如何?”

    潘尚書冷笑道:“哼,你又怎知不是馮將軍戰場上指揮不當,而導致將士傷亡慘重呢?”

    方錚大怒道:“那你去指揮一下試試?你以為突厥人都是泥捏的,碰一下就碎了?難道你不知道突厥人全民皆兵,縱是老弱婦孺,論起騎射,也比我華朝將士強得多多嗎?我華朝與突厥爭鬥百餘年來,勝過幾次?這次馮將軍率軍突襲,雖說傷亡慘重,可畢竟是勝了,這麼大的功勞,本就應該重重封賞,可你潘尚書卻出言打壓,是何居心?如此作為,豈不令我華朝將士對朝廷寒心,令戰死在草原上的士兵們死不瞑目嗎?屆時皇上面對這些士兵的遺屬時,又該如何自處?你這豈不是陷皇上於無情無義,刻薄寡恩之地步?”

    舔了舔說得發幹的嘴唇,這朝堂上怎麼沒個奉茶水的服務?

    方錚眼睛四下一瞧,見朝堂上幾乎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著他,皇上饒有興致的捋著鬍鬚等他繼續說下去,而潘尚書卻已氣得臉色發白,嘴唇鬍鬚直哆嗦。再加把火,估計老頭會當場猝亡。

    方錚猛然驚覺,哥們是不是把人得罪得太狠了?這不符合我一向低調做人的原則呀。

    再一瞧潘尚書那怨毒得要殺人的眼神,方錚頭皮麻了麻,至於嗎,政見不同而已,跟本少爺刨了他家祖墳似的,這老頭心胸太狹隘,肯定長壽不了……

    想了想,反正已經得罪得這麼徹底了,索性就再說幾句吧,如果能把他給氣死,哥們以後不也省了不少事嗎?

    於是方錚接著道:“微臣未入朝以前,聽說潘尚書在突厥大軍犯我華朝之時,曾力主與突厥議和,並言突厥之兵鋒所向披靡,無人可擋,勸皇上委屈求全才能使國祚綿長。哼哼,潘尚書打得一手好算盤呐!突厥若亡了我華朝,潘尚書勸皇上放棄抵抗,自然是突厥人心中的大功臣。突厥若退了,此乃潘尚書議和之功,自然是皇上心中的大功臣。如今這年頭,兩頭討好的事可不多了呀,潘尚書倒是識時務,突厥來時畏之如虎,突厥敗後又鄙之如土,潘尚書做人做官如此八面玲瓏,實乃我華朝之福呀,呵呵。”

    左右看了看,方錚再次舔了舔乾燥的嘴唇,真想喝水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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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朝堂激辯(下)

    潘尚書此時已是滿臉鐵青,眼角不住的抽搐著,一雙老手攏在袖中捏得緊緊的,渾身微微顫抖不止。眼中的怨毒之色愈來愈濃,直恨不得一口將方錚生生咬死才好。

    以潘尚書為首的議和派,聞言紛紛面露憤憤之色,橫眉冷眼瞪著方錚。

    而以魏承德為首的忠臣一派,卻是聽得喜不自勝,紛紛點頭附和不已。從此朝堂上又多了一名鐵骨錚錚的忠臣,忠肝義膽的後起之秀,教這些朝堂上處於劣勢的忠臣們怎能不高興?

    那些不偏不倚的中立派,則是一臉事不關己的模樣,卻將耳朵支得老高。今兒朝堂上發生的這一幕端的精彩,興許對將來朝堂上的勢力佈局大有影響,若要明哲保身,一句話一個字都不能錯過。

    方錚本只是為了馮仇刀的封賞問題,出面幫朋友說了幾句公道話,殊不知竟被群臣劃入了忠臣一系,而且鋒芒畢露,隱隱有領袖之勢,實在是莫名其妙之極。

    挑釁的望了潘尚書一眼,方錚繼續道:“潘尚書如何做官做人,我管不著,但是,請你別給我華朝的將士添堵行嗎?他們都是懷著一顆忠義之心上的戰場,流了多少血,死了多少人才保得我華朝的平安,皇上英明,破格封賞正是彰顯吾皇善待有功將士的仁德之舉,令天下千萬將士從此守邊更忠心,殺敵更賣力。潘尚書你卻從中阻撓,是何居心?你就不怕被天下的軍士和百姓們戳脊樑骨嗎?”

    方錚慷慨激昂的朝皇上行禮道:“皇上,微臣認為潘尚書所言,實乃誤國誤民,罪莫大焉!所以,臣懇請皇上……給我口水喝行嗎?”

    “嗯——啊?”皇上與滿朝文武正聽得津津有味兒,卻不料方錚最後來了這麼一句,饒是朝堂上的皇上和眾臣久經風浪,一時竟沒反應過來。

    方錚靦腆的撓撓頭,不好意思的道:“微臣說話太多,口渴得不行了,想向皇上討口水喝……”

    皇上和群臣聞言不禁啼笑皆非,這位方大人,還真是……特別呀。

    “呃……朕准了!來人,給方愛卿上茶……”

    端茶來的老黃門不是別人,正是曹公公,他忍著笑恭敬的將茶水遞到方錚面前,方錚趕忙謝過,端起茶碗,一仰脖子大口灌完。將空茶碗送還給曹公公,可憐巴巴的望著他:“還有嗎?再來點兒……”

    曹公公愕然的看了方錚一眼,又朝皇上看過去,見皇上面帶無可奈何的笑容,隨意揮了揮手。曹公公趕緊退下添水去了,這次曹公公學了個乖,索性抱了個茶壺上來,方錚也是渴極了,曹公公倒一杯,方錚就喝一杯。

    朝堂上的議事暫時停頓,整個金鑾殿鴉雀無聲。滿朝文武,一百多位大臣,都眼巴巴的盯著方錚喝水,有的大臣還羨慕的咂摸咂摸嘴,——他們也渴了。見皇上對方錚在金鑾殿上如此無禮的行為竟然絲毫不以為忤,反而面帶笑容任其施為,群臣心中的震撼是巨大的。這位方大人,年紀輕輕,言語輕佻,行事魯莽,想不到聖眷卻如此隆厚,此子不可小看呐!

    潘尚書這一派的幾名言官見方錚在君前失儀,旁若無人,怒眉一掀,本待出班參奏方錚一本,轉眼見到皇上的表情,猶豫了一番,終是忍住了。

    方錚足足喝了五杯茶水才算止了渴,袖子擦了擦嘴角的水漬,滿足的打了個水嗝,靜謐的金鑾殿中蕩起了經久不竭的回音。這下連魏承德為首的忠臣派都看不過眼了,群臣齊齊皺了皺眉,這小子到底是故作姿態,還是腦子裏本就少根筋?莊嚴肅穆的金鑾殿被這小子當成了市井的茶館酒肆,如此目中無人,若非靠著皇上寵信,早被拖出去吊著打了。

    皇上見他喝過了水,斂了斂笑意,沉聲道:“方愛卿,朕見你剛才似乎還有話沒說完,繼續說吧。”

    方錚揖道:“是,皇上。…………”

    “呃……我剛說哪兒啦?”

    皇上忍著笑道:“說到懇請皇上,呵呵,你懇請朕什麼呀?”

    我有說嗎?沒有吧?方錚回憶了半晌,也沒想起要懇請皇上什麼。

    “呃……微臣不記得了……”方錚吭哧了半天,面紅耳赤,見群臣紛紛掩嘴偷笑,潘尚書更是笑出了聲,眼神中充滿了譏誚嘲諷,似在看著一個小丑。

    方錚暗自惱怒,覺得大大的沒面子,一跺腳,指著潘尚書道:“……反正,他不是好人!”

    說著又指了指自己:“……我是好人。微臣要表達的就這個意思。”

    潘尚書本來笑得滿臉褶子的老臉,聞言一僵,笑聲像被人掐住了脖子似的,生生止住了。一張臉由白變紅,由紅轉青,這老頭似乎已經到了暴走的臨界點。

    群臣聞言終於笑出聲來,心中也不禁佩服這位方大人的膽量,有了皇上的寵信,到底與眾不同,平日裏潘尚書在朝堂上說一不二,權勢熏天,誰敢這樣當面指著他說他不是好人?如今出了這麼一位方大人,像個愣頭青似的,天不怕地不怕,楞是把潘尚書得罪了個死死,而方大人仗著有皇上的寵信,潘尚書一時竟也不敢拿他怎麼樣。

    皇上一拍龍椅的扶手,沉下臉道:“放肆!方愛卿,說話要就事論事,不要破壞同僚的關係,沒有證據不要無端構陷大臣。否則,哼,小心朕的廷杖不饒你!”

    方錚聞言屁股一緊,心有餘悸的擦擦汗,趕緊道:“是,微臣知錯了。”說完退回了朝班,這會兒群臣對他的印象已經非常深刻了,見他退了回來,幾個排在他前面的大臣紛紛自動自覺的讓開了一條路,畢恭畢敬的目送方大少爺歸位。

    方錚這頭受了驚嚇,群臣那頭卻是心中凜然,再次細細琢磨了一番皇上說的話,嘶——不對!皇上這個態度,很值得思量呀。方大人指著潘尚書的鼻子罵他,皇上竟然只是口頭訓斥,沒有特別懲罰,這事兒,單說寵信已經說不過去了,皇上這分明是在拉偏架呀,莫非,這其中……

    潘尚書的臉色也是一度數變,細細想了想,一反剛剛狂怒之色,老老實實的站在朝班裏,雙目半闔,不言不動,不喜不怒,如泥胎菩薩似的入定了。

    群臣看看皇上,又看了看潘尚書,再看了看倚著柱子正準備繼續打瞌睡的方大人,大夥兒陷入了沉思,他們似乎嗅到了什麼味道,隱隱覺得,朝堂好象在醞釀著一場巨變……

    眾人各懷著心思,金鑾殿上已沒有人說話了。

    半晌,皇上的聲音悠悠傳出,在悄無聲息的大殿上回蕩:“傳旨,馮仇刀率軍突襲草原,有功於社稷,授龍武軍大將軍,統領龍武全軍,並封毅勇伯,食邑五百戶。賞綢緞百匹,黃金千兩。”

    群臣聞言頓時一楞,方錚見機得快,趕緊帶頭高呼道:“皇上英明!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有人帶了頭,群臣自然得跟從,於是大夥齊聲拜倒高呼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這時皇上身邊的一名小黃門揮動拂塵,朝殿外大聲喝道:“宣,龍武軍大將軍,欽封毅勇伯馮仇刀,上殿謝恩——”

    緊接著,馮仇刀身著嶄新的頭盔鎧甲,面無表情,氣宇軒昂的大步走上殿來,無視群臣望著他的複雜眼光,在皇上座台前二十步停住,下拜叩首道:“末將馮仇刀領旨,謝皇上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上微笑道:“馮愛卿平身。你和將士們辛苦了,你們沒有辜負朕的期望,很好!”

    馮仇刀恭謹道:“此戰全托皇上洪福,眾將士盡心用命,還有方錚方大人計策高明,乃有此勝,末將不敢居功。”

    方錚聞言樂得眉開眼笑,馮大哥人不錯,挺厚道的,有句詞兒怎麼說來著?我扔個桃子過去,他又扔個李子過來……反正就那意思。

    皇上笑道:“馮愛卿不必過謙,此戰全靠馮愛卿身先士卒,奮力死戰,免我華朝百姓一場浩劫,馮愛卿功莫大焉。馮愛卿,除了朕的封賞,你還要什麼嗎?你說出來,朕答應你。”

    方錚一聽激動得差點跳起來,仿佛看見阿拉丁從神燈裏竄出,光著膀子晃晃悠悠開出了一張蓋好章的空白支票對他說,儘管填,填到你滿意為止。

    多麼美好呀!就像一個現實版的童話故事。方錚為馮仇刀高興的同時,自己也忍不住開始YY起來:換了是我,我會要什麼?銀子?不要,家裏夠多了,美女?也不要,皇上高興之下沒准會將長平公主賜給自己,這張支票就浪費了。除了長平之外別的美女?也不行,皇上賜下來的美女,基本都被他使用過了,少爺我可不想幫他回收。

    到底要什麼呢?傷腦筋呐!難道本少爺已經到了無欲無求的境界了?那我還站在這兒幹嘛?

    看了看馮仇刀,方錚忽然福至心靈:笨呐!要免死金牌呀!有了這玩意兒,滿世界都可以橫著走了,甭管闖了什麼禍,誰也治不了你,有什麼東西比它更牛叉?對!就要免死金牌!

    方錚不禁好奇的看著馮仇刀,不知他會要什麼?銀子,美女或者高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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